第五章 普慈觅孤

　　到了下午，许春梅果然过来了，而且她还兴高采烈地说道：“恩人哥哥，许夫人已经同意了带你前往普慈寨。我们赶快过去吧。”
　　申辅十分高兴，马上同了许春梅前往马家。许夫人正在陪着父母在那里说话。申辅急忙上前说道：“成都乞儿见过马大员外，恭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罢，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马员外呵呵笑道：“多谢小哥儿的吉言！吴管家，快替老朽取出十枚五铢钱来！”
　　许春梅抿嘴一笑说：“公公，他不是专程前来给您老人家祝寿的，而是要同了我们一起前往普慈寨中办事的。夫人，这位小哥儿就是我说的申辅。”
　　许夫人看了申辅一眼，满意地说道：“小哥儿放心，我们一起前往普慈寨就是。”
　　马员外这才明白了过来，立即笑道：“女儿，这个小哥儿真的不错。倘若他有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认真帮帮他！”接着，又叫吴管家拿出一百枚五铢钱来，一定要送给申辅。申辅只好千恩万谢地收下。
　　过了一会儿，许夫人辞别了爹娘，坐上一辆牛拉的大车，踏上了返回普慈寨的道路。赶车的把式乃是张三爹，他是许夫人家中的佃户。许夫人带了春梅坐在车子中间。申辅自己去坐在张三爹的旁边。
　　从资阳前往普慈寨的道路初时向着成都方向，正好与庄严等人所去的道路一致。大约两个时辰以后，他们果然赶上了庄严一行人。申辅在牛车上面大声地招呼了一下。庄严、吕儒先回过头来，看见了申辅，也笑着招了招手。柏灵芝大声地喊叫了一句，由于车辆“吱呀、吱呀”地叫唤，申辅没有听清楚她喊叫的是什么。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牛车驶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驿道中间忽然出现了一堆乱石，恰恰地拦截了前进的道路。牛车不得不停止了下来。张三爹正待上前搬开石头，忽然树林里面跳出三个蒙面大汉，他们手持着钢刀，从前后两面将牛车包围了起来。
　　为首一个大汉凶神恶煞地说：“叫你们的主人下车来！”
　　张三爹慌得战战兢兢地跪下，开口乞求道：“好汉们饶命！”
　　申辅却跳下车去，将双手叉在腰间，冷冷地问道：“你们竟敢拦路抢劫么？”
　　为首大汉不由得笑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出来做什么呢？叫那车中的大人出来与我们说话！”
　　申辅发怒道：“你们知道这车中是个什么人吗？她是普慈寨中许大善人家中的许夫人。许夫人的身份何等尊荣，岂能与你们这班狗强盗讲话？”
　　为首大汉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儿子好不可笑！老子既然敢于抢劫，便是皇亲国戚也不会放过的！”
　　许夫人在车内说道：“申辅，你回来。他们不外乎要钱，我给了他们就是！”
　　为首大汉听得许夫人的声音娇甜，料想她是个漂亮的女子，便道：“你是个什么模样，也得出来让我们瞧一瞧！”
　　许夫人听出他们竟然有了劫色之意，顿时不敢再做声。
　　忽闻一声冷笑，从树林中先后走出了庄严、吕儒先、柏灵芝。
　　庄严首先走上前来，冷冷地说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你们竟敢公然抢劫？”
　　申辅欢喜不尽地问道：“庄大哥，你们来了？”
　　庄严点了点头。
　　为首大汉看见来的只是三个少年男女，又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又看见柏灵芝十分漂亮，便说道：“大家一起上，连他们三人一起拿下！”说罢，伸手便向庄严抓来。庄严顺势一牵，为首大汉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于是忙叫：“这家伙手硬，我们用刀做了他们！”
　　春梅叫声“啊呀”，吓得紧紧地倚偎在许夫人怀中。许夫人的神情也是格外地紧张。张三爹仍然不住地作揖磕头，连连叫道：“上苍保佑这三个可怜的孩子！”
　　强盗三人一齐举刀向庄严砍去。庄严却不慌不忙地拔出剑来，与他们斗在了一处。吕儒先解下腰间那条粗藤，猛地向着几个强盗卷去。三个蒙面大汉果然没有什么真实的功夫，在庄严和吕儒先的联手攻击下顿感手忙脚乱，样子狼狈不堪。许夫人等人方才缓过了一口气来。
　　柏灵芝一上来就手持长剑，守护在许夫人的车前。申辅走上前去，站在柏灵芝的身边。但闻柏灵芝身上馨香如兰，中人欲醉，不由得暗暗地吸入了两口。
　　柏灵芝一边关注着场中的战局，一边关切地问：“申小弟，你没有学过武功么？”
　　申辅回答：“我刚刚拜了一个武功师父，还没有来得及学习呢。”
　　柏灵芝：“好，那么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她一粒金钱镖发出，便将为首汉子的钢刀打落在地上。
　　申辅拍手大叫道：“姐姐好功夫！”
　　柏灵芝又发出第二枚金钱镖，打在另一个大汉的额头上。那个大汉顿时血流满面，惊慌失措地喊道：“风紧，扯呼！”
　　三个强盗拔腿欲跑。
　　吕儒先喝道：“哪里去？”他手中长藤一卷，两个蒙面大汉顿时刀剑离手。
　　庄严威风凛凛地叫道：“还不快快投降？”
　　三个蒙面大汉只得跪倒在地，连连叫道：“少侠们饶命！”
　　庄严问：“你们是要让我们送交官府呢，还是让我们就地处置？”
　　为首汉子忙道：“我们皆是穷苦村民，家中尚有老父老母，也是第一次做出这种拦路抢劫的勾当！”
　　许夫人在车内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少侠放过他们吧！”
　　庄严点头，道：“许夫人仁慈，你们还不快滚！”
　　三个蒙面大汉急急忙忙地抱头鼠窜。
　　许夫人走下车来，问道：“三位少侠尊姓大名？”
　　庄严恭恭敬敬地说道：“禀夫人，我叫庄严，这位兄弟叫吕儒先，这位妹子叫柏灵芝，都是申辅的好朋友！”
　　申辅好不得意，急忙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好哥哥、好姐姐！”
　　许夫人说：“三位少侠的大恩大德，不知道我应该如何感谢？”
　　庄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江湖人物的本色。夫人不必言谢！”
　　许夫人说：“那么多谢三位少侠了，有请三位同往许家庄一聚，容我稍尽地主之谊，如何？”
　　申辅急忙说：“对，我们一起前往许家庄。”
　　庄严摇了摇头，说：“多谢夫人！我们还要赶路，以后再来拜谒！”
　　许夫人只好作罢。
　　柏灵芝却对申辅道：“小兄弟，你一点功夫也没有，却要硬撑着出头，真正危险之极！以后好好地学点功夫再出面，可以么？”
　　申辅甜蜜地点了点头。
　　柏灵芝这才放心地同了庄严、吕儒先离去。
　　许夫人问道：“申辅，你是如何结交到他们的？”
　　申辅便将上午结识他们的经过讲了。
　　许夫人沉吟道：“他们文武双修，来历肯定很不简单！滇国乃是战国时代楚国人后裔，国王姓庄。这位少年姓庄，他也许就是滇国的王族人员！”
　　申辅连忙说道：“开初我不懂，还以为他们全国之人都已经疯癫了呢！”
　　众人不免大笑了起来。
　　这日到了普慈寨城边。
　　许夫人说：“申辅，我这里也送你一百枚五铢钱。记住：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前来我们许家庄！”
　　申辅磕头道：“多谢许夫人！”
　　许夫人说：“不必客气。”
　　许春梅道：“申大哥，你今后一定要过来看我哟！”说罢，又依依不舍地同了许夫人上车。
　　申辅点了点头，望着渐行渐远的牛车想道：“这世上的富人如同穷人一样，其中有坏人也有好人。富人之中的坏人如同张大公子，好人就像这个许夫人。”
　　申辅进入普慈寨中。这普慈寨就是后来的普州与安岳县城。此时尚未在此建立衙门，只是有着一支驻军。驻军首领代管民间政务。寨城依山傍水。那山便是铁峰山，水便是岳阳溪河。街道纵横四五条，居民人口一两千。
　　申辅在城中转悠了半天，一时间却是人地生疏，无从入手。忽然他看见一个小乞丐，年岁与自己相差不多，模样儿也还精明能干，只是面黄肌瘦的，此刻正光着背，懒洋洋地坐在河边晒太阳。他立即走了过去，亲热地问道：“兄弟，你还没有吃过午饭吧？我给你买两个包子。”
　　小乞丐闻言，掉过头来，不相信地问道：“你是谁？这么心好？”
　　申辅忙说：“我叫申辅，也叫做成都乞儿。”
　　小乞丐疑惑地问道：“你也算是个乞丐？哥们儿，请你不要哄我了！”
　　申辅诧异地问道：“我怎么哄你了？”
　　小乞丐说：“你穿着这样的长衣衫，怎么会是个乞丐呢？”
　　申辅笑道：“我要到这里办事，临时买了一件旧的长衣衫穿在身上。”
　　小乞丐笑道：“这还差不多！你若是敢冒充我们乞丐，我可是不会理睬你的！”
　　申辅说：“这世上什么人都可能有人去冒充，恐怕只有我们乞丐极少被人家冒充！”
　　小乞丐点了点头，说：“也是。你有什么事情么？”
　　申辅说：“格老子，咱们吃过东西以后再讲事情好不好？奶奶的，你不饿老子还饿呢！”
　　小乞丐一跃而起，说：“好，老子就听从你的，先填饱了肚子，再说给你办事情！”
　　申辅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嘛！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乞丐笑道：“我叫做阿龙。”
　　二人来到一家面食店门前。申辅买下了五个包子，自己拿了两个，剩下的三个一齐塞给阿龙。
　　阿龙问道：“不是说好只给我两个，怎么给了我三个？”
　　申辅说：“老子怕你龟儿子吃不饱嘛！”
　　阿龙高兴地说道：“够哥们！”
　　吃过了包子以后，申辅才将替师父寻觅美丽小女孩的事情讲了。
　　阿龙说：“好像我也听说过有这么一件事情。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不到一个时辰，阿龙回来说：“有消息了！”
　　申辅激动地问道：“在哪里？”
　　阿龙说：“在鱼栈滩。”
　　申辅又问道：“鱼栈滩距离县城多远？”
　　阿龙说：“五六十里。”
　　申辅乞求道：“好兄弟，烦请你与哥哥前去走一趟。”
　　阿龙被申辅纠缠不过，只得与申辅向着鱼栈滩而来。他们很快找到了当地的一个小乞丐。小乞丐叫做小明。小明听了他们的述说，立即反问道：“她是你们的什么人？”
　　申辅只得说：“她是我的小妹子！”
　　小明道：“这还差不多。”
　　申辅吃惊地反问道：“这么说起来，还有其他人也前来打听过了？”
　　小明道：“不错！”
　　申辅问：“什么人？”
　　小明说：“一个儿童，自称蓝衣童子。”
　　申辅忙问：“你告诉了他没有呢？”
　　小明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他又不是我们乞丐中人！”
　　申辅欢喜道：“好兄弟，你快讲一讲我妹子的事情。”
　　小明说：“当时，我正在小镇子旁边玩耍，猛然看见了你妹子他们一行，当时禁不住吓了我一大跳！”
　　阿龙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吓了一大跳？”
　　小明说：“我们这个偏僻小镇，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美女呢？可是一下子就过来了三个，你说奇怪不奇怪？再说她们那么美丽，应该算得是天女下凡了。可是她们的后面却跟着一大帮手持刀剑的大男人，一个个面目凶恶，神情紧张，其中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姥姥。他们混杂在一起行路，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情呢？”
　　申辅紧张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小明说：“我心中不胜好奇，就远远地跟随在他们的后面，想要看个究竟。可是不久又过来了一队官军。一个刀疤脸模样的军官问我：‘呔，你这个小孩子，几个小美女哪里去了？’我当时在心中想道：‘难道你们官军也要出面抢劫小美女？’但是看见他的模样怪异，只得战战兢兢地说道：‘他们就在前面。’”
　　申辅着急地说道：“糟糕，你不应该告诉他们的。前面那些男女来路不明，官军与我妹子也不是一路之人！”
　　小明说：“可是我当时哪里知道这些呢？”
　　阿龙问：“后来怎么样了？”
　　小明说：“他们走过去就与那个姥姥争吵了起来。我估计他们要打架，就爬上了附近的一座山头观看，远远地也听不见他们争吵些什么事情。接着几十个人就在那里混战了起来，妈妈呀，都是真刀真枪地实干。”
　　阿龙继续问：“你没有靠近去看一看？”
　　小明：“格老子，那么多大人打架，我一个小孩子夹在他们的中间，不怕受到误伤吗？老子虽然穷困，可是还在乎自己这条小命！”
　　申辅又问道：“后来谁打胜了？”
　　小明说：“说来也奇怪，他们打了一个多时辰，却没有打死一个人。只是面目可憎的那个军官、姥姥和后来赶到的一个老者被打倒在地上，但后来他们毕竟爬了起来，应该说还是不分胜负吧？”
　　申辅问道：“后来怎么不打了？”
　　小明说：“因为你的妹子跑了！”
　　申辅紧张地问道：“你亲眼看见她跑了的？”
　　小明说：“格老子，你不相信我呀？”
　　申辅忙说：“不是，我不过特别关心自己的妹子而已！”
　　小明道：“这还差不多！我远远地看见你的妹子爬上了对面的小山头，接着就狂奔了起来，一转眼便没有了她的影子。那时候两边的人马倒的倒在地上，打架的继续打架，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申辅问：“你知道她跑去哪里了？”
　　小明说：“我们之间隔了一个山坡，我怎么会知道？”
　　申辅：“你带我们到那个战场上去看一看，行不行？”
　　小明说：“行！”
　　三人一起翻山越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了那个所谓的战场上。在一条宽敞的大道上，四周的树干上面隐隐约约地还可以看得出刀疤剑痕。除此外，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申辅说：“我们上她逃走的那个山头再看看。”
　　三人费了不大的工夫，又爬上了那个小山坡。那座山坡高不过二十丈，宽不过百十丈。而且山坡与山坡之间道路阡陌相连，密如蛛网，要猜测小姑娘逃走的路径当真难如上天！
　　申辅见了，只得作罢。
　　小明说：“那天以后，官府的人们也下来问过我好几次，我都装了糊涂。也不知道你的妹子闯下了什么包天大祸，惹得四面八方的人们都来寻找她？”
　　申辅继续说谎：“她那么小，能惹下什么大祸？只是我家的大伯杀了人，官府和苦主都不肯放过我们一家。”
　　小明道：“你家大伯杀了人，只是捉拿你家大伯便是了，怎么连你妹子也不肯放过？”
　　申辅说：“他们说，只要捉住了我们兄妹，便可以逼出我家的大伯。”
　　小明道：“这么说起来，你龟儿子也很危险了？”
　　申辅说：“当然也很危险，不过我并不害怕。”
　　小明说：“这么说起来，我们今天见过面的事情也不能向外人泄露了，倘若官府中那些捕快们知道了，必定会前来纠纷不休的。”
　　申辅说：“是呀，你今天后一定要小心在意！”
　　离开时，申辅拿出十枚五铢钱送给小明。
　　小明一怔，问道：“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申辅说：“兄弟，我知道你是个仗义之人，帮助之情不是可以用金钱来感谢的。但你不要将它们看作钱币，只是将它看作我们之间的纪念物。我们将永远记住你这个小兄弟，若是你也想念我们了，就可以拿它出来看一看！”
　　小明这才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