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开玩笑
作品名称:人勤地不懒之起跑线 作者:粮万五 发布时间:2025-05-30 19:43:06 字数:4737
立冬过后,天气开始变冷。
魏绍平老师离开营坊联中,郑校长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公社领导没有过问学校的事,教育组只是提出一个要求,让教务处满主任去陈留联中任教。
郑文者校长安排副校长汪平志特意去感谢派出所民警小田,毕竟小田是公社副书记田玉忠的侄子。
汪平志刚刚走出小田的办公室便遇到副所长魏国家。
“魏所长,魏老师的事有些不好意思。”汪副校长无论如何要客气一番的,听说魏绍平去冶庄公社一所学校教课,就是离家远了些。
魏副所长倒无所谓:“哪里话,汪校长,来,办公室坐坐。”
汪副校长跟随魏国家走进副所长办公室。
“绍平的事纯属他倒霉,没有让他赔偿已经不错了。”魏国家递给汪副校长一根烟,“搁在以往,这样的失窃案根本不叫事,现在领导们要求严了,尤其是教育越来越重视。”
汪副校长有点不自在,问:“魏所长,是不是这事就这样结住了?”
魏国家点点头:“多亏小田从中周旋,公社田副书记将此事压住。不过,这个事情有点奇怪,实验室里找到一枚枫叶,绍平说不是用来做实验用的,估计是盗窃犯故意留下的。但是仅凭这么一个线索确实不好找人,只好委屈绍平和满主任。汪校长,你们回去也要加强一下安全措施。”
汪副校长连声答应:“是是是,现在到处变化挺大,我们学校也要紧跟形势。”
“是啊,到处有变化,上大学要高考,农村实行包工到组联产计酬,国有企业实行利润亏损大包干,各级鼓励多种经营,人心动了脑子活了。”魏国家说,“在这种形势下,有些人便想歪门邪道,这一两年派出所明显忙多了,变化也挺大的,咱们共同努力吧。”
汪副校长几句客气话之后,借口学校有事离开了派出所。
走在路上汪平志副校长突然想起来:学校应该真的有事,魏绍平走了,植物与生理课谁来教?教务处满主任调走,谁来顶替这一职务?作为分管教学的副校长,他应该有一个预案,以免郑校长问起来被动,也不利于自己的工作开展。
大概是心有灵犀,汪副校长走进校园便看到张呈瑞在他的办公室门前徘徊。
“张呈瑞不但牙呲着,耳朵也支棱着。”汪副校长知道张呈瑞的心思,“他盯上教务处主任的位子不是一天两早晨了。”
张呈瑞赶忙迎上来:“汪校长,你可回来了,我找你汇报点事。”
汪副校长打开办公室的门,张呈瑞跟进来,立马熟练地给副校长倒水,递烟。
“啥事,呈瑞?”汪副校长乜斜着张呈瑞。
张呈瑞虽然时常声称与教育组张真副组长是一家子,毕竟七张八王十三李,玉皇大帝还姓张呢。汪平志与张真副组长确有亲戚关系,他的一个本家兄弟媳妇张水莲是张真的堂妹,因为这层关系喊张真表哥。既然汪平志有了公社教育组副组长的表哥,汪老师理所当然地成为汪副校长。
汪平志能成为副校长,张呈瑞摸得门清,他便自觉把自己划入汪副校长的圈子里,没有外人的时候称呼“表哥”。
张呈瑞说:“表哥,魏绍平开了,他的植物课谁来上?”
汪副校长非常厌烦张呈瑞喊自己“表哥”,给予纠正多次,但张呈瑞很是坚持。
张呈瑞醉翁之意不在酒,应该还有下文,汪副校长说道:“什么植物动物的,都是副课,叫班主任安排安排让学生自学就行,这种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呀,你能把代数教好就行。”
张呈瑞干笑两声:“表哥,我也是为了学生们着想,现在到处重视教育,下大力气抓成绩,咱不能再用老眼光了。我可听办公室的老师们发牢骚,教务处满主任撤职,现在教学计划有点乱,老师们心里空落落的,表哥,你有啥安排呀?”
这才是张呈瑞真正的目的。
汪副校长端起茶杯喝一口水,眼睛看着张呈瑞,没有说话。
此处无声胜有声。
张呈瑞拿过暖瓶再次给汪副校长倒上水:“表哥,咱都不是外人,您是不是向张真组长建议一下,由我负责这一块。要是从外面调进一个来,你管着教学也不太顺当,还是用熟人顺手。”
汪副校长看着张呈瑞将暖瓶放在桌子上,说:“呈瑞,你还是把心思用在教学上,这事得听郑校长的,虽然郑校长肯定要征求我的意见,最后也得向教育组请示,放心吧,我会说话的。”
张呈瑞心领神会:“好的,表哥,我还有些想法,晚上去你家汇报吧。”
晚饭过后,张呈瑞提着两瓶酒一条烟走进汪平志的家,两人废寝忘食地研究学校工作。
两天后郑校长宣布,原先魏绍平担任的初一植物课、初三生理卫生课由学校专门打上课钟的厍老师负责,教务处的工作暂时由张呈瑞负责。
散会后,刘河水和黄西昭顶着一脑门子官司走进柳长流的办公室。
“柳老师,现在什么时候了,这样安排教学不是开玩笑吗?学校还这么糊弄可是对学生不负责。”黄西昭对校长的安排非常不满。
刘河水同样有意见:“柳老师,这样的安排没有征求你们的意见吗?”
柳长流无奈地说:“我只是一个团委书记,教学的事是汪副校长负责,我只能听从安排。”
一阵寒风从窗户里只进来,让人打个寒颤,天冷得真快。
柳长流赶紧关严窗户,刘河水和黄西昭的声音不小。
刘河水说:“咱营坊联中在公社跟前,连续两年考不过桃园和吕祖,初中专一年考上仨俩的,老百姓都笑话咱白吃三顿饭,我走在路上都不好意思与人家打招呼。”
黄西昭很赞同刘河水的观点:“我教的这些课无所谓,考中专升高中都不用考,可是文化课不行啊,这么乱安排算啥事,你说说,他连上课下课点都打不明白,还能教学?”
黄西昭指的是厍老师。
厍老师是社来社去毕业生,虽然在师专待了三年,却实在让人难以恭维,所以现在他只负责敲上下课的钟点,算是校工。
“这两年教育正在逐渐走上正规,咱们要允许有一个过程,刘老师,黄老师,咱们先教好自己的课吧。”柳长流毕竟是团委书记,说话有分寸。
“真要是这样安排,还不如让学生上自习课。”黄老师说,“对学生的影响太大了,就是开玩笑也没有这个开法的。”
“唉,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呐。”刘河水长叹一声,自己读初中高中的时候没有高考,没有人在乎学习,现在不同了。
要给学生一杯水,老师先要有一桶水啊。
老师们对学校的安排有看法,学生们同样感觉出孬好。
又是初一(1)班的植物课,学习委员卢思甜照例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植物自习”。
同学们乐得上自习课,这样可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干啥干啥。
教室里乱哄哄的,就像农村大集一般。
刘庆军早有准备,拿出小说《烈火金刚》,翻到插有枫叶的地方,继续看小说。
突然一个身影神情紧张地走进教室,看着一屋的学生,险些被讲台的台阶绊倒,教室前排面的几个学生笑出声来。
此人走上讲台,平复一下心情,说:“行咧行咧,别吵吵,开始——开始上课。”
前排的同学一惊:这不是敲钟打点的校工吗,跑到讲台上干啥?
后面的同学没有发现,仍在拉各自的闲呱。
马加佑发现有人走上讲台,站起半个身子朝体育委员赵雪勤小声喊:“雪芹,雪芹,喊‘起立’!”
赵雪勤也看到敲钟的校工,下意识地大声喊道:“起立!”
赵雪勤声音宏亮,前排的同学立马站起身,弄得板凳直响,后面的同学不知什么情况,随后站起来。
进来的正是负责敲钟打点的厍老师,新上任的植物课老师。
“今后你们班的课由我来上。”厍老师说,“这是校长亲自安排的,来,开始上课吧。”
厍老师拿起粉笔,歪歪扭扭地在黑板上写“第三节叶的光合作用”。
转过身,厍老师右手捏着粉笔,左手端着课本,念道:“叶的光合作用绿色植物通过叶绿体,利用光能,把二氧化碳和水合成储(贮)藏能量的有机物,括号,主要是定(淀)粉,括号,并且释放出氧气,这个过程叫做光合作用。下面用实验来逐步证明这个过程……”
厍老师念课本并不顺畅,念完第三节之后,说:“现在请看本节的复习题:1、试述什么叫光合作用,并列出光合作用的公式。2,第2题是填空题,如果把绿叶比作‘绿色工厂’,那么这座工厂……”
念完课本上的复习题,厍老师说:“下面的时间你们自己看书吧,然后做一下复习题,自己找找答案。”
说完之后,把课本放在讲桌上,厍老师走出教室掏出烟点上,缓解紧张的情绪。
被厍老师捏过的那半截粉笔,已经被汗水浸湿。
老师在外边抽烟,学生自己看书。
罗万社有些不理解:“军哥,新老师就这样上课?把课本照着念一遍就完了?开玩喜吧?”
刘庆军端着课本说:“照着课本念也行,但不能念错字吧。给咱念之前,老师不提前念一遍?这个老师比咱魏老师差远了。”
“可不是吗,这个老师有一‘腚’的水平,愣是把‘淀粉’念成‘腚粉’,看来是弄了一腚面粉。”罗万社听出老师念错“淀粉”。
后排的陈一鸣伸着脖子问:“咋,军子,这个老师念错字啦,我没听出来。”
刘庆军转过身子,指着课本说:“除了社子说的‘腚粉’,看,这个字,‘贮藏’的‘贮’,念‘zhù’,不念‘储’,老师念成‘储藏’了。”
陈一鸣的同桌乔梁看了看:“我不认识这个字,你就确定不念‘chǔ’而是念‘zhù’?”
陈一鸣直点头,觉得有理,他也不认识“贮”字。
刘庆军自信地说:“夜来我提前看了一遍,这个字我查过字典。”
罗万社很佩服刘庆军:“还是你行,还有错的吗?”
刘庆军说:“还有,‘玻璃皿’这个‘皿’字念mǐn,不念xuè。”
陈一鸣附和道:“对,这个字我认识,的确应该念mǐn。我只捉摸校工为啥来上课,没注意他念的对错。”
乔梁点点头:“这个老师不如之前的魏老师,不大行。”
刘庆军说:“对啊,原先的魏老师上课,不是提着显微镜就是拿来玻璃杯,叫咱看看根吸收无机盐的事,那样的课才叫有意思。”
乔梁说:“这是开玩笑吧。只看老师写的这字,比我强不到哪里。”
罗万社说:“这粉笔字,真没有军哥写得好。”
“你们都认识咱这个老师吧?”陈一鸣问。
刘庆军说:“谁不认识他呀,放学下课全指着他,打点的校工啊。”
“是啊,我还纳闷,怎么叫打点的校工来上课呢,还不如上自习。他来上课,谁负责打点下课呀?”罗万社问。
陈一鸣说:“我知道都认识他,可是你们知道这个老师姓啥?”
乔梁摇摇头:“只知道他是打点的校工,真知不道他姓啥叫啥。班长,你肯定知道。”
陈一鸣有些得意,随手在纸上写下一个“厍”字:“就姓这个。”
乔梁笑了:“姓库?掉水库里了,没听说过呢。”
刘庆军听着新鲜:“姓裤?棉裤还是单裤?”
陈一鸣把纸倒过来,拿给刘庆军看:“看看姓啥?”
罗万社也盯着纸上的字看:“可不就是库吗,不管水库还是仓库,都是库。”
刘庆军愣住了,没有立刻说话,这个字比“库”少了一点。
“班长,你是不是写错字了,根本没有这个字吧。”刘庆军问。
几个同学没有认出这个字,陈一鸣感到很满足:“没有,没有,我能写错字?再猜。”
一般不认识的字可以念半边,好多字可以蒙对,这个“厍”不读“库”?
乔梁有点泄气:“蹊跷字太多了,不认识。”
手头没有字典,又不能念半边,刘庆军直摇头:“白搭,猜不出,班长,快说吧,念啥?”
陈一鸣拿起铅笔在纸上写出读音:Shè。
“不是库,原来念Shè。还有姓厍的,真有意思。”乔梁使劲端详这张纸。
几个人认识了一个新字,感到收获不小。
陈一鸣又说:“敲钟的老师,不但姓氏蹊跷,还有一个经典,叫‘瘪茄子捏住’。”
几个人同时笑了:“瘪茄子捏住,有意思,啥是‘瘪茄子捏住’?”
陈一鸣自豪地说:“苏联最大的官你们知道吧,苏修那个国家,叫勃列日涅夫,厍老师老是叫人家‘瘪茄子捏住’,这成为他的名言。”
刘庆军说:“不愧是水库少一点,只是水库放水他能捏住吗?”
陈一鸣继续说:“还有更神的,这个瘪茄子捏住还是一个大学生呢。”
“什么,大学生不教课只敲钟?”刘庆军瞪起眼球子,“大学生念课本错字连篇,真的假的?”
教室里乱哄哄的,很有趣味的植物课让厍老师上成了朗读课,与之前的魏老师比较,同学们能够看出差距。
没有比较就没有差别,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下课钟声响过之后,厍老师掐灭烟头走进教室,拿起课本走出教室,赵雪勤赶紧喊一声“起立”。
老师走了,同学们没有坐下,直接跑出教室。
刘庆军和罗万社来到校园,同学魏二民跟在后边:“军子,我们不去茅房吗,茅房在东南角,你往西南干啥,那边是伙房。”
罗万社说:“走啊,快跟上,军哥要去做实验。”
魏二民不明白:“做实验也不能去伙房里,净胡捣鼓。”
三个人来到学校的菜地,刚要摘几片白菜叶子,刘庆军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伙房里走出来:“他怎么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