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顺口溜
作品名称:人勤地不懒之起跑线 作者:粮万五 发布时间:2025-05-29 19:44:47 字数:4393
宁崮山是东舟省仪河市最高的山,坐落在宁崮县北部,山上有成片的枫树,山前是营坊公社和柱角公社,王架桥村离此不过五公里远,每年枫叶红的时候,刘庆军都和小伙伴上山摘枫叶。
天越来越凉,宁崮山逐渐被红色覆盖,山上枫叶正在变红。三个身影走出枫树林往山下走,脚步声在石阶上显得格外空旷。
走在前面的刘庆军突然打了个寒颤,心里一紧:“升子,小有,我怎么心里发慌,不会有啥事吧?”
没摘到称心的枫叶,刘可道有些失落,悻悻地说:“又白跑一趟,今年怎么回事,枫叶红得这么慢呢。没摘到枫叶,心里当然空落落的。”
称为“小有”的罗万有走在最后,说:“我觉得是太旱的缘故,今年总共没下几场雨,水库都干了,旱得到处起醭土。”
刘庆军长得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嘴唇略厚;刘可道长得天庭饱满、眉清目秀、鼻直口方,父亲是村里的大队书记刘成钢;眉毛上扬、印堂开阔、方脸小眼的叫罗万有在村小学读三年级,其父正是以腌咸菜闻名十里八乡的罗天成。三个人中罗万有年龄最小,但却是村里最要好的伙伴。
今天是星期天,三人来宁崮山摘枫叶,结果空手而归。
山脚下,一座青灰色的古庙掩映在几棵松柏之间,秋风扫过显得有些凄凉。朱漆大门已经脱落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门楣上“无梁庙”三个字破败得斑驳不清。
无梁庙的大门有条缝,门缝里透出一丝凉风,让人感觉怪异。
刘庆军心里发慌,没有进庙的打算。
“进去看看?”罗万有已经迈上了台阶。
“算了吧,我觉得后脊梁冒凉气,心里不踏实……”刘庆军有些犹豫。
“刚才爬山热得出汗,下山风一吹可不就冒凉气。”刘可道和罗万有已经推开庙门,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仿佛很久没有人来过。
刘庆军只好跟进来。
庙里很暗,只有几缕夕阳从破败的窗棂间漏进来。正中的神像已经看不清面目,供桌上积了一层明显的灰尘。
他们对无梁庙并不陌生,正中大殿只用檩条,没用梁,故名无梁庙,听老一辈人的老一辈人说,这座庙与秦始皇有关,到底有何来历,他们懒得打听,每次进大殿只是好奇地打量:这间大殿没有梁是怎么建起来的。
“军哥,你听,啥动静?”罗万有一拽刘庆军的衣襟。
空旷的古庙里,罗万有的问话显得有些阴森。
刘可道扭头看向殿外:“小有,你别一惊一乍的,怪吓人。”
三人屏住呼吸细听,确实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俩……你俩听见了吗?”刘可道的声音在发抖。
一阵秋风吹过,不少枯叶落下,落地有声,刘庆军用手示意别出声。
仨人走出大殿,刘庆军悄悄摸起一块石头,声音像是从西殿文昌阁传来的。
刘庆军一指文昌阁,罗万有跟在后面,刘可道站在院子中间四下打量。
刘庆军本想隔着文昌阁的门侧耳细听一下,罗万有走过来抬脚将门踹开:“谁在里面,干什么的?”
罗万有的问话如同空旷的破庙里响起一声炸雷。
文昌阁里确实有一个身影,正猫着腰忙活,门被突然踹开将其吓了一跳,手中的铁钎掉在地上。
此人迅速拣起铁钎,回头厉声问:“操,你是谁?”
文昌阁里光线昏暗,透着阴森,刘庆军和罗万有站在门口看不清里面的面孔,拿铁钎的人也看不清站在门口俩人的脸。
但是刘庆军听着声音耳熟,赶忙靠近几步,竟然是同班同学马加佑。
马加佑住在邻村司马湾,兄弟三人,排行老二,白净面皮,大长脸,左腮长有一个小肉疙瘩,同学们喊其“面醭剂”。司马湾归柱角公社管辖,因为离营坊公社近便托刘成钢的关系来到营坊联中上初中,正好与刘庆军同班。
“是马加佑啊,你小子偷偷摸摸在这里干啥,不害怕?”刘庆军冲门外喊,“升子,是你表哥马加佑。”
罗万有走到马加佑踅摸的地方使劲瞅瞅,文昌阁里太暗,啥也看不清楚:“面醭剂,你干坏事可以,可不能在文昌老爷这里作恶,得罪文昌老爷你一辈子也考不上学。”
站在院子里的刘可道听说是自己的表哥马加佑,放心地走过来,边走边说:“二哥,我就服你,一个人在庙里瞎鼓净不嫌害怕。”
马加佑的母亲是刘成钢的堂姐,故此刘可道喊他“二哥”。刘成钢是王架桥的大队书记,有这样的舅舅马加佑有事没事就往王架桥跑,所以与刘庆军、罗万有等人特别熟。
马加佑走出文昌阁,脸上有几分惊慌,用手拍拍身上的灰尘:“升子表弟啊,你们来这里干啥,现在摘枫叶有点早,今年枫叶红得晚。准是军子把你俩鼓捣来的,军子好把枫叶塞进课本里假装文雅,是吧,军子?”
马加佑知道刘庆军喜欢用枫叶当书签。
刘庆军说:“用枫叶当书签总比把书折起来好吧,这个习惯不好吗?”
罗万有走出文昌阁,脸上蹭了不少灰:“面醭剂,你在文昌老爷这里搞的啥鬼,我啥也没有发现呢。”
刘可道也纳闷,表哥独自一人来此作甚:“二哥,你看身上弄的灰,不怕回家俺姑训你?”
刘庆军示意罗万有脸上有灰,罗万有用袖子一抹反而更脏了。
“小有,你这一抹更多了,赶紧用另一只袖子擦,最好在袖子上吐两口唾沫。”刘庆军说。
马加佑靠近罗万有:“来,我直接吐你脸上帮你一把。”
罗万有抬起脚想踹马加佑,马加佑立马躲开。
“升子,天不早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回家要黑天了。”马加佑说着,立即提着铁钎往庙外走去,生怕他们再问文昌阁里的事。
刘庆军,刘可道和罗万有跟着走出庙门,马加佑不断回头张望,似乎害怕刘庆军三个人再回无梁庙。
四个人一路闲聊走下山,临近司马湾时分手。
望着往王架桥方向走去的三个人,马加佑放下心来,回过头望望远处的宁崮山,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地笑容:“你们仨可走了,肯定不会再回无梁庙。明天上课肯定有好戏看,你们敢得罪我,我叫你们谁也看不成,回家喽。”
马加佑心满意足地往家中走去,嘴里念叨:“今们是个星期天,我一个人来到宁崮山。夜来后晌冒个险,管保明天都绿脸……”
“面醭剂,你干得好事!”身后有人大喝一声,吓得马加佑一激灵,回头一看,是同村的伙伴王兆发。
“大发子,你他娘的就喜欢在人背后使坏。”马加佑放下心来。
王兆发比马加佑大两岁,在柱角联中念初二,两个人比较臭味相投。
王兆发非常了解马加佑,只要他念顺口溜十之八九是做了坏事,心情大好。
“说吧,面醭剂,又干啥坏事了?”王兆发用眼睛剜着马加佑。
马加佑脸色不变,反倒说:“大发子,还说我,我看是你干坏事了吧,要不你一个人在这路上偷偷摸摸地干啥?”
王兆发没有发现马加佑的异常,有些纳闷:“算了,还是说正事吧,加佑,后晌咱去营坊供销社干点活吧,老长时间不去营坊公社了。”
马加佑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现在营坊联中上学,一旦叫人逮住了不得。咱还是去柱角公社吧,虽说远一点,我觉得去柱角保险一些。”
王兆发说:“也行,只要你去就行。自从你跟那个鲁三手学会开锁的手艺,我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你出技术,我出力气。”
马加佑自从跟王架桥村的鲁三手学会开锁之后,不再乐意与王兆发联手偷东西,感觉俩人干活风险太大,但是王兆发却真的越来越离不开马加佑了。
既然甩不开王兆发,马加佑便愉快地与王兆发向柱角供销社驻地柱角村走去。
晚上的活很顺利,马加佑与王兆发收获满满。
第二天一早马加佑匆匆起床,往营坊联中的方向疾走。
越靠近营坊联中路上的学生越多,周围村庄的学生汇集进了联中校园。
营坊联中在西营坊村,营坊村人多地广,分为东西南北四个自然村,分别称为东营坊、西营坊、南营坊和北营坊,当地人习惯简称东营、西营、南营和北营。
公社驻地在西营,西营往西是困马河,过了困马河便是王架桥,而王架桥以西是柱角公社的司马湾村,好多司马湾村学生为图方便托关系到营坊联中念书,马加佑便是如此。
刘庆军和罗万社走进初一(1)班教室的时候,马加佑已经早到了。
刘庆军看罗万社一眼,有点意外:马加佑路远一些,以往都是他们先到,马加佑后到,今天有点反常。
马加佑故意学着罗万社走路的样子,踮着脚走到刘庆军和罗万社的课桌前:“庆军,赶紧把那本《烈火金刚》借给我看看,你说过多——”
话没说完,罗万社拿起课本砸在马加佑身上:“好你个面醭剂,我把你那个小疙瘩给揪下来。”
坐在后排的班长陈一鸣看不过马加佑的样子:“面——马加佑,打人不打脸,你老是这样可不好,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咋能这样呢。”
陈一鸣老家是下马河村,位于困马河南岸,归柱角公社管辖,但住在营坊公社家属院,父亲陈达连是营坊拖拉机站站长,标准的吃国库粮的人家,鲁青华的煤矿家庭无法相比。
马加佑很会看脸色:“是,班长,你批评得对,下不为例。”
马加佑如此谦虚,并非因为陈一鸣是班长,而是陈一鸣公社干部子女的身份。
刘庆军转过身,面对陈一鸣:“班长,你狠狠地批他,他是吃王架桥喝王架桥学艺在王架桥,到时候还糟蹋王架桥。”
陈一鸣没有听明白:“马加佑不是柱角公社司马湾的吗,怎么吃喝学在王架桥呢?”
罗万社说:“你知不道吧,他舅是俺村里的书记,他表弟是三班的刘可道,他有一个当舅的书记,不是亲舅也当成亲舅,打小就长在俺村里。俺这伙同学有啥好吃的好玩的,都少不了他的,一不注意有好玩意还叫他偷走了,是吧,面醭剂,前年小有的洋火柴是不是叫你偷走了?”
马加佑很轻松地样子:“不就是一把洋火枪,我拿回家玩了几天。”
陈一鸣笑道:“老马还有这个爱好,看不出来。”
刘庆军抿着嘴,看看马加佑,没说话。
罗万社继续说:“班长,俺村里有个能人叫鲁三手,洋火枪就是他造的,他还会造打鸟的土枪。这个鲁三手最会开锁,不管啥锁到了他手里,三鼓捣两捅鼓就打开,面醭剂跟鲁三手学会开锁后开过不少锁作了不少恶,是吧面醭剂?”
马加佑倒不谦虚:“艺不压身,学会开锁我不得试验试验三手的技术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一鸣对罗万社说的土枪很感兴趣:“你说的这个鲁三手会造土枪,真的吗?”
罗万社说:“班长,我不像面醭剂净说瞎话,军哥小有和鲁三手熟,他俩经常去鲁三手家里玩,对不,军哥?”
刘庆军说:“社子这话一点不假,班长,三爷手艺可好了,听说前几年还在拖拉机站干过,你问问你爹说不定能知道这个人。”
鲁三手本名叫鲁广道,因为对机械特别喜爱,村里人称他鲁三手。前些年儿子被村里的赤脚医生鲁有真给误诊而死,女儿不知什么原因在村西的湾里淹死,不久他的老婆便失踪。遭受如此打击,鲁三手依然乐观地坚持下来。刘庆军罗万有非常佩服鲁三手,尊称其为“三爷”。
当当,当当,当当……上课钟声响起,同学们立马回到自己的座位,等待魏老师前来上植物课。
十多分钟过去了,一向准时的魏绍平老师竟然没有来上课,教室里开始嘈杂起来,不断有同学下位子乱串。
刘庆军转过身问陈一鸣:“班长,咋回事,魏老师很准时的,今天怎么了?”
陈一鸣并不感到奇怪:“可能魏老师有事,叫卢思甜去问一声吧。”
卢思甜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与陈一鸣同样住在公社家属院,她的父亲是营坊公社武装部长卢延全。
陈一鸣走到卢思甜跟前说了几句,卢思甜拧着屁股走出教室,并没有感觉出马加佑在盯着她的腰身。
马加佑很羡慕住在公社家属院的学生,他们都是吃国库粮的人,马加佑不止一次发恨:我什么时候能够变成吃国库粮的人?
很快卢思甜回到教室,来到陈一鸣跟前:“班长,出大事了,咱学校做植物实验用的显微镜被人偷了,魏老师正在校长那里汇报呢。”
教室里乱哄哄的,其他同学并没在意卢思甜说什么,刘庆军和罗万社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俩同时转回身看着班长陈一鸣:“啊,这么贵重的仪器被人偷了,什么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