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男少女
作品名称:驾洛国普州太后许黄玉传奇 作者:傅光炯 发布时间:2025-05-28 10:56:57 字数:4464
下来以后,申辅兀自愤愤不平地想道:“这狗日的张大公子与阿昌、李掌柜、香味居的店小二,还有苌弘祠中的穷乞丐、烂乞丐,老子以后发了迹,一定饶不过你们!”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时近黄昏,申辅已经无所归附。他想:“师父的事情没有办成,银钱也给他弄丢了,连带他也被人家怀疑为盗贼,师父那里我怎么也不好意思过去了。自己入室偷窃的罪名已经成立,资中城里又无法容身。要回到成都,亲戚也没有一个,今后又怎么混饭吃呢?奶奶的!”
这时候,蓝衣童子突然出现在面前,他笑嘻嘻地对申辅说道:“怎么样?被人家冤枉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申辅愤怒地道:“去,去,去,关你什么屁事?”
蓝衣童子说:“你若是做了我的徒弟,又岂会没有钱花?又岂会被人家冤枉?”
申辅道:“胡说八道!你我一般的年龄,我又怎么能够做你的徒弟?你绕来绕去地要做我的师父,不外乎想寻老子开心,以为老子不知道么?”
蓝衣童子呵呵笑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怎么知道我就与你一般年龄大小?”
申辅不服气道:“呸,呸,呸,你那么嫩水水的,还想冒充大人么?告诉你,老子已经有师父了!”
蓝衣儿童子诧异地问道:“他是谁?”
申辅故意地说道:“他是当今大英雄、大豪杰——陆平!”
蓝衣童子想了半天,却不知道陆平是谁。可是人家既然已经有了师父,自己也不好再去勉强,于是就摇了摇头,独自去了。
申辅想:“格老子,真是人倒霉,喝口水都要碜牙齿。好端端的买一件衣衫,吃一顿饭,便成了‘入室偷盗’。你这里正在烦恼,他蓝衣童子又来寻你的开心。真是烦死人了!”接着又转念一想,“唉,管它呢,老子还是找个地方先睡上一觉吧!”正好前面有一户人家,外面有一个不小的草堆。申辅立即钻进了草堆中,拉过几把乱草盖住了自己的身子,然后呼噜呼噜地睡去。
睡梦中,申辅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像驱逐瘟神一般地追赶他。因此他想道:“老子之所以沦落如此,都是那个张大公子和阿昌作的怪。不如杀了张大公子与阿昌,然后逃出资阳城去,从此再不来资阳。”于是他在街上买了一柄小尖刀,悄无声息地来到欣悦小食店。阿昌正在那里招呼客人。他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照胸就是一刀,结果了阿昌的性命。众人喊叫起来,申辅却夺路便逃。申辅逃到县衙门口,正好碰上了张大公子。申辅又揪住张大公子,一刀刺进了他的心脏。衙门中的捕快们追赶出来,申辅拔腿便跑,不料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绊,顿时跌倒在地上。忽然惊醒了过来,却是南柯一梦,只是自己已经吓得浑身冷汗淋漓了。
申辅想想梦中情景,不免自言自语地道:“总算痛快了一场,格老子!”此时天色明亮,周围人家已经纷纷起了床。申辅想:“还是早些走吧!我在这里睡觉,不要又被人家冤枉为想偷窃东西!”可是他刚刚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忽闻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接着,便有人过来将他一把揪住。申辅赶紧说道:“我没有偷东西!”
那人惊讶地问道:“咦,又是你——成都乞儿?”
周围的人们惊动了起来,纷纷回去巡视自己的家中财物是否被窃。好在各家各户都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那人诧异地说道:“咦,你既然不偷东西,又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快些走吧,以后休要过来了!”
申辅走在大街上,暗暗地想道:“罢了,我如今背上了‘入室偷盗’的贼名,在这资阳城里当真不能待下去了。”因此迈步向着城外走去。
申辅走了一阵子,忽闻背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叫道:“恩人哥哥,你往哪里去?”
申辅回过头来一看,却是去年在张大公子手下救出来的小乞丐姑娘。只是她今天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已经是一副富豪人家丫环的模样了。于是诧异地问道:“怎么,你还在这个资阳城里?”
小乞丐姑娘高兴地道:“恩人哥哥,我如今可是再也不怕张大公子了!”
申辅诧异地问道:“你如何不怕张大公子了?”
乞丐小姑娘说:“我现在做了普慈寨东南许大善人家中许夫人的丫环。那个许大善人比起张县令的名气可是大得多了。昨天我碰见了张大公子,他可是连正眼也不敢看我一眼了!”
申辅不由得问道:“这么说起来,你们是从普慈寨过来的?”
乞丐小姑娘说:“正是!昨天是马大员外的六十寿辰,许夫人是他女儿,专门过来给老人家祝寿。我在城里到处找你,就是没有发现你的踪影。”
申辅忽然想起寻觅美丽女孩儿的事情,很想跟着她们一起前往普慈寨,可是一想到自己一点儿银钱也没有了,话到嘴边又强忍了回去。
小姑娘忙问:“恩人哥哥,你有了什么事情么?”
申辅只得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最后愤愤不平地骂道:“奶奶的,如今害得老子已经走投无路了!”
乞丐小姑娘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恩人哥哥不要焦急!等会儿我向许夫人禀明,带了你一起前往普慈寨就是。要是寻着了那位小姑娘,你就回来见你师父;要是没有寻着那位小姑娘,我就设法让你进入许家庄;好歹你也有一碗饭吃。可是——”
申辅问:“可是什么?”
乞丐小姑娘道:“可是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能在别人面前说粗话、脏话了!”
申辅的粗话、脏话原本随口就来的,平时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这时候经过小姑娘的指出,不由羞得满脸通红,半天方才不好意思地说:“以后我一定改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呢?”
乞丐小姑娘说:“我叫许春梅,你只要叫我春梅就是了。恩人哥哥,你的名字呢?”
申辅也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许春梅说:“原来是申大哥。下午,申大哥一定要在这里等着,咱们不见不散!”
许春梅离去了以后,申辅寻思道:“没想到这个许春梅竟然如此的出息了。只是此时天色尚早,我却去哪里玩耍半天呢?”
忽见三个少年男女向他走来。为首一人是个大男孩,大约十五六岁,天庭饱满,玉面朱唇,眉宇间一股凛然正气,穿着丝绸长衫,腰间系着一柄镶金皮鞘长剑,看来是个富家公子。第二人也是一个男孩子,大约十七八岁,体格硕壮有力。他穿着粗布葛衣,没有佩带什么兵刃,只是在腰间缠了一条约有拇指粗细的长藤,一路上却只是昂着头,径直向前行走。第三人乃是个漂亮的少女,大约十六七岁,一张红朴朴的椭圆形脸蛋,高鼻梁,柳叶细眉,樱桃小口,穿了一身绿色衣裙。
看见申辅的时候,漂亮少女竟然莫明其妙地笑了一下。
申辅想:“我这个模样很难看么?竟然惹得她发了笑?”
三个少年东张西望的,大约不熟悉城中的路径。看见申辅从此经过,为首少年急忙上前说道:“小哥儿,我们准备前往成都,不识得出城路径。欲请小哥儿为我们指点指点,辛劳之处,当有酬谢!”
申辅说:“不过给你们带个路罢了,谢什么谢?格老子!”不经意之间,申辅又冒出了这么一句粗话。想起许春梅的告诫,他不由得懊恼地用手在自己的脑袋瓜子上面轻轻地一拍。一根稻草却顺势滑落了下来,掉在他的脚边,他方才知道刚才少女发笑的原因。
为首少年皱了皱眉,看看申辅又不像存心在骂人,只得说道:“那就烦请小哥儿在前面带路!”
于是申辅在前,三人随后,往城北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个男孩子不大言语,只有漂亮少女好像对于这里的一切颇感兴趣,不断地向申辅问这问那。她看见资水翻翻滚滚的,江上还有几只鱼船往来游弋,就忍不住说道:“哎呀,小兄弟,你们这儿的河流好大呀!”
申辅说:“这是江,不是河。再说这条江又算个什么大呢?北方的大河,下面的大江,那才算得上真正的大江大河!”大河乃是古人对于黄河的称谓,大江则指今日之长江。
漂亮少女问道:“是么?”
申辅有意卖弄地说道:“单说那一条大江,它从天上的银河倾泻下来,注入青藏高原,经过高山峡谷,来到了蜀中,然后穿过三峡,一泻千里,浩浩荡荡的,直奔东海。”他在成都的茶馆中听人们如此形容过大江,此时依样搬出来,却也顺口成章。
漂亮少女问道:“比这条江还要大上许多?”
申辅得意洋洋地说道:“岂止是大上许多,简直是大上一百倍、一千倍!”其实他自己也没有见过大江,只是信口雌黄罢了。
为首少年想道:“这话就近乎吹牛胡侃了!”
漂亮少女也听了出来,只是不愿意说穿,于是道:“你们中原果然不同!”
申辅诧异地问道:“难道你们不是中原之人?”
为首少年说道:“我们是南方滇国之人。”
申辅问:“癫国在什么地方呢?”
为首少年说道:“滇国在云岭之南。”
申辅不知道什么地方叫做云岭,更加不知道云岭之南的位置了,只好不再做声。过了一阵子,他毕竟忍耐不住,又好奇地问:“你们那个国家为什么要叫做癫国呢,难道全国的人们都疯癫了么?”
漂亮少女“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为首少年很不高兴地说:“不是疯癫的癫,而是滇池的滇。因为我们国中有一处方圆八百里的滇池,所以才取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国名。”
申辅听了,方才知道由于自己的孤陋寡闻,已经弄巧成拙,惹出了笑话,也只好不再做声。
为首少年却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申辅急忙说:“我姓申,申明的申,辅助的辅。”
为首少年说道:“好名字,将来可以辅佐君王,申明大义!”
申辅立即反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呢?”
为首少年说道:“我姓庄,名字叫做庄严。”
申辅问:“可是庄稼的庄?”
庄严愣了一下,只好说:“也是,也不是。”——其实他心中老大的不乐:“我明明是庄重的庄嘛,怎么在你的嘴里却变成了庄稼的庄?不过,这庄字本来有多种组词方法,他说的庄稼也是其中一种,这倒不能说是他的错误了。罢了,也许他只是一个农家子弟,只知道庄稼而已。”
漂亮少女在旁边抿着嘴儿直笑。
申辅问第二个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个男孩子说:“我姓吕,名字叫做吕儒先。”
漂亮少女望着申辅,意思看他是否明白。
申辅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姓氏我却不知道。”
漂亮少女问道:“你读过《吕氏春秋》么?”
申辅摇了摇头。
漂亮少女又问:“你知道周朝时期的吕望么?”
申辅又摇了摇头,说:“也不知道。”
漂亮少女笑道:“吕望便是姜子牙。”
申辅立即说道:“提起姜子牙我就知道了!他是周文王、周武王的大军师嘛!”
漂亮少女说道:“不是大军师,而是大丞相!”
庄严却说:“你们同他讲话,不要太考究。”
漂亮少女笑了一笑,没有再吭声。
申辅又试着问道:“姐姐,你的名字呢?”
漂亮少女说:“我姓柏,名字叫做柏灵芝。”
申辅立即称赞道:“姐姐果然雪白如玉,宝贵如灵芝!”
柏灵芝皱着眉头说:“灵芝虽然宝贵,我却不一定宝贵。况且柏也不是黑白的白,却是松柏之柏。”
申辅知道自己又弄错了,顿时又脸红了起来。
柏灵芝问:“申辅,你没有念过书?”
申辅答应:“嗯。”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北门口。申辅只得说:“此去一直向前,都是通往成都的驿道,我就不送了!”
庄严拿出十枚五铢钱,递给申辅说:“耽误之处,就此谢过!”
申辅发怒道:“你将我当作一个什么人了?”
庄严知道这人虽然年龄幼小,也不知书达礼,但胸臆之中颇有侠义之情,倘若一定要酬谢,对他反而是一种侮蔑,于是只得收了钱币回去,又说道:“谢谢小兄弟!改日有缘,我们再作相聚!”
申辅说:“一定,一定!”
柏灵芝问:“申小弟,我们的名字,你都记住了?”
申辅道:“记住了。他们一个叫庄严,一个叫吕儒先,姐姐你却叫做柏灵芝!”
柏灵芝笑道:“以后你如果到了滇国,一定要过来寻觅我们哟!”接着甜甜地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申辅一生中,人们对他不是呵斥就是戏谑,从来没有人给过他如此妩媚动人的笑容,因此一时间不由得呆住了。柏灵芝、庄严、吕儒先又向他招了招手,然后走了。
此时,申辅的眼前尽是柏灵芝的影子,心中暗暗地想道:“倘若柏灵芝是我的姐姐,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