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保明主庄遵赐女 骂佞臣朱云折槛

　　话说王凤招来淳于长定计除刘永。淳于长道:“那刘永怀侠义之心，发菩萨心肠，朝野之内一呼百应，手下又有周建、董宪、佼强、苏茂等悍将，岂可贸然行事？依愚甥之见，不如先除彼父刘立，再除刘永，则易之也。”凤曰:“汝既说刘永势力之强盛，不可轻举妄动，如何又说先除彼父之语？他父子情深，岂可不竭力报仇乎？”
　　淳于长进而告之曰:“别看他儿子刘永自称侠义豪杰之士，可他老子藩王刘立却是猥琐好色之徒，他早年与其姑母私通，被御史大夫张谭所举，本应治罪。那时陛下刚刚即位，又念在宗室份上不予计较。谁知他豺狼成性，近日又与敬武长公主狐绥起来。大将军可派一心腹背地行刺，事发则以其丑事为执，不发则其父必死，然后宣传其秽乱之罪，到时刘永就是想为父报仇，也势必人心涣散，失道寡助。那时节不怕他动武，他若一动，以轻君辱上之罪论处。刘永虽不死，也必废为庶民，民之与官斗，如鼠触狸猫耶。”
　　王凤闻言大喜，脑中不断幻想刘永被杀的画面。淳于长退后，平阿侯王谭、成都侯王商、红阳侯王立、曲阳侯王根、高平侯王逢时入见，王凤故作病危之状以试之。五侯为了承袭大司马大将军之位，个个表现得无微不至。久而久之，见王凤迟迟不死，疑其使诈，皆相继退去，唯有王莽布衣素食，日夜服侍左右。红阳侯王立找到淳于长打听王凤之病情，淳于长只说时好时坏，若要好转，必除刘永。王立自思他前头还有三四位哥哥，王凤死后，这大司马大将军之位轮也轮不到自己。不如趁他活着就为他立一大功，也好争名夺利。
　　于是便与淳于长合谋，并给他带来两个副手，一名马武，一名张俊，皆行刺高手。三人当夜潜入刘立府中，隐约撞见刘立正与敬武长公主、张放母子幽会。王立见时机成熟，暗示马武张俊发毒箭射杀刘立，二人正取箭弯弓时，不想背后一声呐喊，吓得三人回头观看。这一看，却又飞来二箭。一箭中马武左胸，一箭中张俊小腹。王立持弓虚晃一箭，趁机逃去。
　　却说这背后暗射者乃是酒鬼陈遵和纤体将军赵护，陈遵字孟公，杜陵人。长八尺余，长头大鼻，容貌甚伟。喜斗豪饮，略涉传记，赡于文辞。是御史大夫薛宣部下，现任校尉。赵护字守之，河东人，营平侯赵钦之子，细挑身材，好武善射，是张放同母异父的弟弟，现任侍御史门下乘曹，主掌护之职。二人本无此先见之明，是天语陈持弓爱慕刘永洁身自好，侠义不羁，与蝇营狗苟之世人大不相同，有心相交。正值成帝昏聩无能，日夜贪图享乐，全然不顾社稷苍生。自己本有窥天俯地之才，扭转乾坤之能，他却不用在安抚民生之上，终日用在私欲之上。近日又让他造降龙伏虎丸以入温柔乡，陈持弓进谏几句良言，便被逐出宫外，取而代之的是她师伯刘根。那刘根与西门君惠共拜庄遵为师，通习《指归大典》。
　　昔日，师徒三人在平乐山清修时，门童忽报有大官来访，前拥后堵足有数千人。庄遵与西门君惠若无其事，那刘根号称花皮鬼佬，早已邪心大动，坐卧不宁。未几，大官至此，刘根慌忙行礼让坐。那大官乃王凤也，嘲笑道:“在人间呼风唤雨者实为英雄也，山林古洞之士与禽兽同眠，何乃悲哉。”庄遵道:“诚如君言，乃英雄所见禽兽也，非禽兽所见英雄。”凤乃以礼相邀，遵曰:“吾将曳尾于涂中。”凤再三邀请，遵坚持不往，无奈离去。庄遵望其权势之象，于山门外巨石上手刻十二字，乃阳朔凤飞、王莽伏诛、光武中兴。刘根以守丧为由，辞师下山，拜谒王凤，并言庄遵乃老子化身，壁题十二字，参破其中奥妙可逆天改命。王凤受其蛊惑，派大军围山火攻，逼其下山。谁知入了迷途，困于山中，十年乃返。
　　刘根自脱离平乐山便在崇山宫自立门户，庄遵请来西门君惠吩咐道:“你师兄蛇头鬼脸，一看就不是好人。他此去必是取功名投富贵，搅扰天下不宁，为师昨夜仰观天文，见天市二十四星，居房北，化二十四天将辅助帝星。二十四天将之名讳曰:秋持步若宪吾狂，习吕平生建述王，隗子陈秦君不弱，二苏二赵宝安强。二十四星为阳，化为天将。二十八宿为阴，转为鬼使。四十年后，凤死蟒生，诸刘混战，天下大乱。择对明主则天道运行，续汉千年。错失明主，则阴阳互换，强行乱汉也。今日出山采药，遇一童女告吾曰:勿行有雨。我抬头看日头正盛，万里无云，如何有雨？只道是童言戏语。不曾想中途被大雨所阻，空手而返。
　　“问之，此女乃代王陈郗之后陈持弓，自幼被乱兵所追，受益于凤凰挟持，于天所养，有窥天耳地之能。将此女传于汝之门下，好生教导，日后辅佐明君，成就大业。”西门君惠领了旨意，辞别师父，带着陈持弓在黄山宫修炼。
　　如今二十年过去，师伯刘根受了重用，而自己却被排挤，眼见天子昏聩，奸臣当道，百姓受苦。是时候该追随明主替天行道了，遍观左右，唯龙须公刘永侠义爱民，正气浩然，可成大事。额头一热，算出刘永之父有危险，便唤出陈遵、赵护二人来，此二人正属二十四天将之列。二人虽是公职，却对刘永神之久矣。二话不说，当即允诺。马武、张俊行刺不成，反被射杀，红阳侯王立逃之夭夭。
　　却说广汉郑躬等六十余人攻官寺，纵囚徒，盗库兵。集结数万之众，连克四县，自称山君。广汉太守被杀，粮库被抢，一路招兵买马，扩大地盘，各州郡告急文书不断。丞相张禹不能决断，气得槐里令朱云上书成帝道：“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不能安民，皆尸位素餐之辈。孔子云‘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以谢天下。”
　　成帝问：“佞臣谁也？”云曰：“丞相安昌侯张禹。”成帝大怒道:“你个小小的地方官如何敢侮辱朕的老师？左右，给朕拉出去砍了。”云大笑道:“你们这群当大官的说一套做一套都是假的，平时教化老百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尔等身居高位者哪个没有三五条命案，但有平民争讼事，十之八九是官赢。就拿丞相张禹来说，他在竟宁元年成为帝师，封关内侯，光禄大夫，食邑六百户，俸禄两千石。河平四年，他出任丞相，却事事不管，只顾在家搜罗民女，听歌赏舞。没有钱了就假装辞职，陛下因为信任，受他所惑，每次离职都赐黄金百斤，前后累计不下千万。如此还不知足，教唆手下奴仆跑马圈地，竟得泾渭良田四百顷。总说各地动乱不宁，害得陛下频频下达罪己诏。这最大的罪在朝堂衮衮诸公，没有尔等盘剥，何来天下之乱？”
　　安阳侯王音、成都侯王商、曲阳侯王根听他牵连甚广，乃率先命令护卫将朱云拿下。朱云死死抓住大殿门槛，大呼道：“臣今日就要去地下与龙逢、比干相会了，我足矣！”随即“咔嚓”一声，门槛被折断。眼见众臣受斩，刘永挺身而出，免冠解印，叩头曰：“朱云素来以狂著称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今闻广汉郑躬之乱，惊扰圣驾，陛下若不弃臣之鄙贱，臣愿出兵止乱。”随即叩头流血，成帝心缓，乃赦免朱云狂上之罪，罚归故里。
　　然后命刘永出征，王音出来制止道:“启禀陛下，臣得东郡太守急报，说黄河决堤，淹没千里，民事荒废，急需治理。不如请刘大爷代任东郡太守，治理黄河。广汉之事，再行商议。”成帝准奏，大殿门槛被朱云折坏，有损皇威，群臣请修门槛，帝曰：“算了，留着警示忠臣吧。”张禹听出弦外之音，主动辞去丞相之职，王音偷笑道:“还想捞黄金啊！”张禹羞愧而出，成帝也不为难，即封御史大夫薛宣为丞相，联合众臣商讨平叛之事。
　　却说陈遵赵护提着两颗人头来见刘永，当时刘永入朝参政，迎出来的是周建、董宪、苏茂、佼强等众。陈赵二人说明来意，周建早恨得目放火星，口吐黑烟。不顾众人劝阻，顺过两颗人头就奔王凤府上而去，手举铡刀，遇人杀人。遇鬼杀鬼，谁敢靠近？王莽已在此服侍一个多月了，身上都有味了。王凤不忍见他憔悴，便叫他先行回府，饮食沐浴，休息几天再来。王莽前脚刚走，周建随后就闯了进去，奴仆虽众，见他凶神恶煞比鬼还厉害，谁敢近前？都一哄而散。未知王凤性命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