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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寒夜惊变

作品名称:报告政府      作者:寻找姚黄      发布时间:2025-05-09 13:44:34      字数:4837

  这场雪来得快,走得也快。第二天,是个晴好天气,但非常寒冷。
  犯人们不出工,中队便组织各小组学习法律和监规狱纪。
  章林庭向赵队长打个招呼,便跑到梁家河的统计室里,继续抄写《除夕》。
  上午十点多,他把六千字的《除夕》抄写完毕。
  通读一遍之后,没有发现错别字和掉字。便请赵队长,将抄好的稿子带去中队办公室,交给李小萍。
  下午,雪还没化完,姚队长便来带工了。
  冬季没什么农活要干了,姚队长让犯人各拿各的铁锹,挖塘泥。
  一分队打谷场南边是一口浅浅的水塘,塘里种上了莲藕。犯人们的活儿,就是把塘泥和莲藕挖上来。
  塘泥可以当作肥料,莲藕给食堂做菜。
  收工的时候,姚队长让章林庭把挖出来的莲藕归置到架子车上,送分场食堂去。
  他自己则拣了几节女人玉臂一样的嫩藕,夹在自行车后座上,先走了。
  章林庭独自一人拉着架子车往监狱大院里去。
  此时,夕阳西下,满天斑斑红云,像砖瓦厂烧出来的巨大瓦片,一块连着一块,整齐地排列着,鱼鳞似的。
  监狱大院上空,有两股斜斜的灰色炊烟正往东北方向升,它们平行着走,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互不干扰。
  到了门岗,所有的犯人均已收工入监,大门前空无一物。
  章林庭停下来,立正姿势,对值班武警说:“报告班长,一中队一分队犯人一名收工入监!”
  值班武警依然是一个字:“进!”
  架子车拉到食堂,找到蓝事务长,把莲藕过了磅。
  蓝事务长给他打了一个白条,作为收据。
  他拉着空架子车走出食堂,就见积委会副主任李春生从一中队小院出来,边跑边喊:“小章,快过来,王干事叫你!”
  章林庭站住了,说:“我把架子车拉出去再过去。”
  李春生说:“王干事都等急了!这个人的脾气你也知道!你把架子车放下,我替你拉出去。你赶紧去统计室吧,他在那儿等着!”
  章林庭说:“车架子属于危险物品,不能放在大院里。”
  “这我知道!”
  “还得把下盘扛回来。小心弄丢了!”
  李春生不耐烦地说:“知道!你赶紧去吧!”
  章林庭小跑着走进统计室。
  王干事找章林庭是李小萍的安排。
  昨天,章林庭帮李小萍抄写的短篇小说《除夕》。在第一页的中间一行,有个“猪”字错了,章林庭把“猪”字划去,又在上面的小横格里写了个“鼠”字。
  李小萍认为这是第一页,有个改错的明显痕迹,影响了整体书写的美观,给了编辑一个坏的印象。
  她要求章林庭把这一页重写,不得再有任何瑕疵。
  章林庭听了,觉得脑袋“嗡”地响了声。自己穿的劳改鞋,沾满了泥,饿着肚子,还得为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忙上半天!真他妈把老子当成小学徒了!他在心里想。
  不过,他很快想起昨天中午那顿滑肉鸡蛋汤和那个令人回味的香吻,心中那点不快瞬间消失。
  不就二百个字吗?写就完了!
  于是,章林庭表情平静地伏在桌子上,一口气写了二百个楷书钢笔字。
  全篇没有一处瑕疵,页面赏心悦目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就因为重抄一页字,给章林庭带来了沉重地一击!
  写完后,交给王干事,王干事认真校对无误了,才放章林庭出去。
  此时,天已全黑。
  囚犯都吃完了饭,开始分组学习了。
  章林庭在水管前洗了劳改鞋和脚,然后,趿拉着湿漉漉的鞋,走到大监舍门口,看见放在门前的架子车轱轮,往房檐下踢了踢。
  进监舍换了双布鞋,拿了碗筷,准备去食堂打点剩饭吃。这时,突然觉得上腭左边第一颗牙齿跳着疼。便拐向中队卫生室。
  卫生室的犯医是不用参加学习的。孟卫东和他的助手蒋大勇正在聊着进药品的事儿,看见章林庭进来,孟卫东问:“章副主任来这里干吗呀?”
  章林庭说:“怎么?我不能来卫生室吗?”
  孟卫东说:“如果我没记错,章副主任从来没进过卫生室吧?”
  章林庭说:“不错。但今儿突然牙疼了,给点什么药吃呗!”
  蒋大勇问:“章副主任要吃中药还是西药呢?”
  章林庭说:“当然是哪种效果好吃哪种!”
  孟卫东说:“中药熬着不方便,中成药效果不好,那就吃点西药片吧!”
  “我给你扎一扎怎么样?”蒋大勇说:“扎针效果好,立竿见影。”
  “得了吧!”章林庭说,“你那两下子,别给我扎残废了。”
  “怎么会呢?”蒋大勇说,“合谷穴、颊车穴、下关穴、内庭穴、太溪穴,五根银针一扎,比你吃止疼药还灵!”
  章林庭说:“蒋医助,你得跟孟大夫好好学学中西结合,别光指望那几根破针!”
  蒋大勇说:“一根银针身上挂,走遍天下都不怕!别小瞧了这几根针!”
  说话间,孟卫东已经包了两天的药。章林庭吃了一包,也不去食堂了,直接回监舍睡觉去了。
  刚出卫生室的门,正碰上方保银,问:“吃了吗?”
  方保银说:“吃了。蒋大勇在卫生室吗?”
  章林庭说:“在呢,你找他干吗?”
  方保银说:“今晚我俩值班,我怕他搁卫生室里忙忘了。”
  “忙个屁!”章林庭说,“要给我扎针,我没同意。卫生室里一个病号都没有。”
  “奥,”方保银说,“八点值班,现在都八点十分了,这熊货还不来!”
  “今夜你俩值班?”
  “是啊。”
  两个人擦肩而过,章林庭去了宿舍,方保银进了卫生室。
  十一点多钟,监狱停电了。
  1983年差不多是两个时代的分水岭。家用电器多了,彩电、冰箱、音响设备,成为中等以上人家的奢侈品。
  用电量急速上升,导致拉闸限电的事情经常发生,监狱里几乎每晚都停电半小时至一小时。
  高峰成为正常人之后,方保银、蒋大勇、章林庭等六人轮流值班的事并未停止。
  因为每晚停电后,大部分囚犯都不愿意摸黑上厕所,而是掂着家伙就尿在监舍门口。
  他们值班的任务由防高峰裸奔变成了防随地小便。今晚是方保银和蒋大勇值班。十一点停电,十一点四十来电。这还是对监狱用电的特殊照顾。
  农户家里,用电高峰时的晚上七八点钟,不得不点蜡烛做饭和吃饭。
  来电之后,岗楼上的武警发现了竖在那堵没有电网的内墙上的车架子,急忙打开监狱小铁门,走进监狱大院。
  武警先到二中队,找到了值班的干事,二人查看了车架子。然后清点二中队的人员,没有发现有人逃跑。
  武警又来到一中队,敲开了统计室的门。
  梁家河披着棉衣问:“有事吗班长?”
  武警问:“哪个干部值班呀?”
  梁家河打了一个哈欠,说:“王、王干事吧。”
  “叫醒他!”武警命令说。
  “出什么事儿了?”
  “清查人数!快!”
  值班室的门虚掩着。
  这个值班室就是犯人存放物品的保管室。
  王干事和衣躺在躺椅上睡觉,身上盖着黄色军大衣。
  管教干部值夜班以前好像并不固定,因为马正日偷饼干那天夜里和金奇师憋死在下水道里的两个夜晚,章林庭并未听说有值班的管教干部。
  不过,金奇师死后,管教值班正常了。一般情况下,王干事值班的时候多一些。
  梁家河敲了敲门喊道:“报告政府!快起来!武警班长找你!”
  王干事问:“弄啥来?大呼小叫的!”
  武警说:“墙头上竖一车架子,你们查查有人逃跑没有?”
  王干事让梁家河把李春生、章林庭叫起来。
  五个人来到厕所后面,果然看见了一只车架子高高地立在花池上。
  花池与架子车结合构成的高度之上,大约还有一米五左右的砖墙,年轻的囚犯完全可以翻墙而过。
  这堵墙,是原来一中队与二中队的界墙。不甚高,也没有装电网。可以这么说:花池子、车架子、臂力,少一样都不可能越过墙头。
  王干事问:“这个东西是谁弄进来的?”
  李春生迟疑了一下,回答:“我、我不清楚。”
  看到车架子,章林庭当即腿就吓软了。
  他听到王干事与李春生的一问一答,心都快跳出来了!
  现在的关键是检查人数。人不少,一切都好说!人跑了,有嘴也说不清了。
  王干事命令:“赶快检查人数你们!”
  李春生一边清点人员,一边盘算着怎么样应对车架子的问题。
  此刻他想,应该赶紧叫醒方保银、蒋大勇。他们若在,便是晴天;他们不在了,将是暴风骤雨。
  所以,当大家挨着查小监舍时,他直奔方保银、蒋大勇二人所在的大监舍。
  拉开电灯,明晃晃地刺眼。
  有人骂道:“不开灯还看不清呀?啥鸡巴眼儿!长眼出气啊!”
  因监舍外有路灯和门头灯,屋里清晰可辨。所以,一般都不需要拉亮电灯。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年轻的囚犯夜里正做与情人幽会的梦,电灯突然亮了,梦中人就会瞬间消失。惊醒后,骂人的脏话也就脱口而出了。
  李春生也不回骂,也不说话,这在往常是不可思议的。
  他径直走到方保银、蒋大勇的地铺前。
  这俩家伙挨着睡,被子里面凸起人形。李春生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也是积委会成员,有义务起来查人数。
  于是,他掀开他们的被窝,顿时傻眼了。被窝里放的竟是破旧的衣服和杂物。
  很明显,这是障眼法。欲盖弥彰,不用查,他可以断定这两个人越狱逃跑了!
  李春生在两个空被窝前站立了一会儿。稳定心神,这才从大监舍里走出去,来到统计室,向王干事汇报:“报告政府,一分队的方保银和蒋大勇不见了!”
  “啊?”王干事惊问道,“你没看错吧?其他监舍找了没?”
  这时,查人数的先后回到统计室,大家确认各个监舍都没少人,只有一分队少了方保银和蒋大勇!
  王干事阴着脸说:“你们几个给我站在车架子那儿保护现场!”
  说完,就与武警一起出门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中队李指导员、赵队长,分场吴场长、臧教导员以及分场管教股项股长,一起进来了。
  他们察看了现场,都阴郁着脸,一个劲地抽烟。在昏暗的现场,一片烟火明灭忽闪,像夏天的萤火虫。
  李指导员对梁家河说:“查一查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弄到狱内来的!”
  章林庭忙问李春生:“李老师,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李春生淡淡地说:“我怎么知道是咋回事儿啊?”
  李指导员说:“赶紧去查!”
  章林庭说:“不用查了,昨天晚上收工后,姚队长让我把莲藕拉到食堂,交蓝事务长,我这儿还有他开的收据呢。出了食堂,我正要把架子车拉到监狱大门外,李老师来叫我,说王干事有急事要我做。他主动接过架子车,要代我把它拉到大门外。谁知道怎么弄成这样呀!”
  大家立即把目光投向李春生。
  李春生说:“这话从何说起啊?你啥时候交给我了?”
  “你!”李春生的话,激发了章林庭心中愤怒的火光,但这火光刚刚喷出一星一点就被他生生地吞下了。他知道这里不是发火的地方。况且,这也不是发火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望着李春生说:“你是选择性失忆,还是像鱼那样,记忆力只有七秒啊?你说王干事急着找我,叫我赶紧去,你把架子车拉出去,怎么就不认账了呢?”
  “没有的事,我怎么认账呀?”李春生说,“是,王干事是叫我找你。我看见你的时候,你两手空空。架子车是咋回事儿,我压根儿就不清楚啊!”
  章林庭说:“你好好想想,你是亲自把架子车拉出去了,还是把它交给了别的人了?”
  李春生倒先发火了。他说:“章林庭,你这话是给我下套呀!王干事让我找你,这没错。可我碰见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架子车!”
  李指导员说:“你们两个各说各的话,永远也扯不清。还有谁看见木(没)有?”
  章林庭说:“当时大家都吃过饭了。李老师把架子车接过去时,我立即往统计室里跑,没留意还有谁看见!”
  李春生说:“章林庭!你真会编故事呀!这个车架子是不是你弄进大院里的,我没看见,也不会瞎说。请你也不要栽赃陷害!”
  这样,两个人打了一阵子口水战。
  章林庭较沉着,李春生显得急躁。但谁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结论。
  李指导员扫了李春生和章林庭一眼,接着说:“现在弄不清车架子是谁放在大院里的,只有追查架子车是谁拉进来的了。”
  赵队长一直没有说话。但在他的心里已经明白谁是谁非了。
  从逻辑上来说,章林庭如果没有把架子车交给李春生的话,那他怎么可能偏偏诬陷李春生呢?要知道,李春生在一中队可不是一般囚犯。平白无故,章林庭绝不会赖在李春生的头上。
  但这也只是他的推理。没有证据,是不能下结论的。所以,赵队长只是背着手踱步,面部表情十分严肃。
  臧教导员说:“把章林庭先送分场严管队看管吧!”
  然后对李指导员说:“你们继续调查!我和老吴得去总场汇报,组织追捕!不能给逃犯喘息的机会!”
  说完,二人便走了。
  项股长对章林庭说:“带上生活用品,去严管队吧!”
  章林庭在项股长的监视下,到大监舍里拿了牙膏、牙刷、毛巾、被子等物品。由于神经紧绷,牙也不疼了,便把剩下的几包药扔了。
  大监舍的犯人全都醒来了,抬起头来望着章林庭和项股长,一脸迷茫。
  马正日喊了一声“哥”,刚要问什么,章林庭朝他摇了一下手,便走出监舍。
  穿过大院,来到监狱大门之外。
  两个中队的犯人经过一番折腾,大部分都醒着,上厕所的人来人往,边走边议论纷纷,猜测着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章林庭走出大院,看见一辆偏斗摩托车停在那里。他无声无息地坐进了车斗里。
  惨淡的星光下,项股长启动摩托车,加大油门,摩托车“唿”地窜了一下,向分场严管队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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