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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瓜瓞泪>二十六 祸端实无意

二十六 祸端实无意

作品名称:瓜瓞泪      作者:田禾      发布时间:2025-05-05 11:39:06      字数:5368

  由于黄连专班被撤回了,从此,父亲和他的那些专班人员依然回归小队挣那每天的六七分工分,心中很是不爽,心里对山上的黄连秧苗不时地担心着。担心有什么用?小队那么多人都舍得放弃,正应了“集体是蔸瓜,你也扯来我也拉”那句笑话。什么好事在队里只要别人有意见就再难发展。大家宁可穷点,也嫉妒这个专班的人好过。却没人看见他们每天的辛苦劳作。
  我也没机会跟父亲上山砍柴,过了正月二十,就要上学了,我的任务重点是读书,父亲是不会让我失学的。找钱、砍柴等事不过是放假期间的业余事。但是我依然想着,等到上学期完毕、暑假到来,若有门路我便可以继续赚钱,我总是幻想地计划着暑假时应该干的事。
  一个学期很快就到,转眼便是暑假。还好,这个暑假老师并没布置多少家庭作业。不过是要求各写一本毛笔小字和大字,再加上写三篇作文,背诵的课文也很简单;语数题都不多,
  但是,父亲从来不放松我的学习。他一般晚上才在家里,回来首先是检查作业。当看到我已完成作业时,便额外督促我和弟弟学习课外书,一是背诵《百家姓》;二是《三字经》;三是学习珠算,而珠算难的是背诵口诀。
  这样的任务对我来说都有困难,背不下来也要受到惩罚。因为我记忆力差,背书时也爱走神。一本《百家姓》读了一个暑假我也背不全。总爱记错,比如背到“戚谢邹喻”那句时,总把后一句“柏水窦章”背成白水豆浆……
  但都是在晚上学习,背上一页两页不成问题,父亲以为我能背了便放手。白天他是不会在家的,尽管他布置了让我继续读下面几页,我和弟弟哪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读书?父亲一走我们就觉得自由了。
  平时在我心中总想着找个门路赚钱。真到暑假时,却又没有挣钱的门路。在家待不住,只好与同伴们上山砍柴去。反正天不下雨我就上福宝山打柴。
  有一天,同伴们议论道,今天咱们别走远了。因为伴多,我也糊里糊涂跟他们去了。没想到,这次砍了相邻大队的柴,当时并没意识到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干没有头脑的事无形中便会招来麻烦。
  这次是去青冈岭大队砍的树木,每人选择了一根够自己扛一回的青㭎树,没用几下砍断,扛着就往回走。
  岂不知刚出山林便被一群村民截住。因为见我们尽都是孩子,那些村民中也有好心人,大家商量着,这都是一群孩子,还不懂事,给个教训就行了。
  于是带头的队长对我们说道:“今天不收缴你们的柴刀,把树子留下,人可以走。”但他还是恫吓道,“以后再别来砍树了,若下次再来,捉住了就送派出所去!”
  这一天我空着手回家,由于人多之故,父亲却没有怎么责备我。这不等于我没做错,却没引起教训。
  第二天吃过早饭,院里的张和、许成邀伴砍柴时说道:“昨天砍柴的人太多,影响太大了,所以惊动了人才导致失败。今天咱们人邀少点,换个地方砍柴一定会成功,愿去的我们约起再去别的地方?”
  许成问我道:“今天只在本大队山上砍柴,合邦你去不?”
  我想都不用想答道:“去,别像昨天空着手回家,有把握就去呗!”
  其实在我心里想着,以为人少去砍柴就一定会成功。砍柴回来就是给家里减轻负担。尽管没完成父亲布置的作业;哪怕没在家学习,因砍了柴回来,想来也绝不会受到父亲的责罚。
  那些年,我们附近的山上树木少;要砍柴也只能到远处的十五队去砍柴,反正都是集体的山林。他们的山林里大松树小杂木都长得茂盛。那天我们不声不响地、不管是不是可以砍柴的地方,但我们还是悄无声息地去了。
  去时,我脑子是一片空白的,我一个人也不敢去砍人家的山林,但有张和、许成二人作伴胆子便足了。
  十五队的山林不远,因为他二人曾经去砍过几次柴,并且成功回来了。所以对那边地形很熟悉,我便放心地跟着他们走,他们怎么干,我就跟着干。
  一路上见有社员干活的地方,我们三人便玩迷藏似的绕着走。大家都有一种侥倖心理,反正我也在想,无论如何,出了门总不能空着手归家。尽管这不是任务,但一定要为家里添砖加瓦做点事。
  但现在想起来却是无知,当时是懵懵懂懂的,人家的山上为什么不让砍柴,只以为树木砍了后还会生长,就像萝卜白菜,这一批拔掉,下一茬又会长起来。岂不知“十年树木”,砍断容易,长大却难。一棵小树苗要长成大树有多不容易。刚长到酒杯粗便遭受砍伐,想起来我们也太幼稚了。
  那次到了山上,我们终于找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僻静处,见许成一噜嘴说一声“开始”,大家便分散开来准备动手。
  一会儿只听见林子里,扑噜噜的山雀乱飞,见我们到来,它们惊恐地飞出林子。然后只剩下林中“嚓嚓”地搬动树木的响声;只有三人“嘣嘣嘣”地砍柴,人虽不多,却像有满山砍柴的声音传出林外。一会儿,许成轻轻地喊一声:“准备走了哦!”
  他的手脚真快,我还没砍几根柴呢!他便喊着要走了。
  我不敢久留,把仅有的几根柴捆绑在一起,扛在肩上走吧!不然,大家走光了剩下我一个人的确有些害怕;一是怕有野狼,二是怕被生产队的人捉住了当成小偷。便慌张地迈开脚步向林外奔去。
  还没走出山林,只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喊道:“站住!你把柴放过来!人不大,胆子还不小呢!先把柴搁下,把刀交出来,里面还有哪些人?赶快出来,山已被围了!”
  许成走在最前面,他第一个被抓住。此时,在那位老人的逼问下,许成一字不漏地把我们的名字说了出来。那人喊了几声后,张和也被他逮住了;最后才喊我的名字。
  我见身份已经暴露,即便人逃脱了,名字却已暴露,都是一个大队的人,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大家都是伴,我也不想一个人一走了之,干脆与大家一道,走出去任凭他发落。便拖着刚砍的柴钻出了树林。
  我举目望去,其实只有一个老头子截住我们。只见那老头面熟,我知他姓陈,大高个、六十多岁,说话声音洪亮。常去汪营赶场,回来时便在我家门前歇脚,还喝过茶水,同我父亲与院子上的好些大人都熟悉。估计他并不认识我。
  既然被他逮着了,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大家都闷着头不说话。就是陈老头一个人在说:“我这一块山林,几十年都没人砍过一根树木,往日也是你们来砍的吧!我守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把你们逮着了。好好的山林竟被你们糟蹋了,把柴放下,刀子留下,回去叫你们大人来说清楚再取刀吧!”
  大概他知道我们的家长是谁,这才没格外为难我们。说让大人来取刀子的一声,我们不敢久留,生怕陈老头反悔。只要能放我们走人,大家一起赶紧逃之夭夭。
  不挨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天我也不知道,空着一双手到屋怎么给奶奶交待的,反正父亲回来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他说:“饿死也不拿别人的东西。你倒好,拿着刀去乱砍人家的树木,今天幸亏是遇见熟人,要不是熟人,今天不挨打也得赔钱,你知道不?”
  原来,我们走后,那姓陈的老头拿着柴刀,找到我们队集体干活的地方,把柴刀交在了各自的家长手中。只说了我们几个不知事的孩子把树木砍了,被他发现才收缴了刀子的。只是吓一吓这几个孩子,让他们知道,以后不再来砍柴就行了。
  父亲这次没动手打我,是因为了解到不是我一个人犯错,都是受别的孩子牵连。但依然逃不脱惩罚,他让我把读过的《三字经》从头至尾写三遍。
  我知道,这次不打我,我要不写上三遍,就一定要挨打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待着完成。这回算是把我制住了,写到晚间好久还没写完,还是奶奶说情道,“睡了明天早上起来再写吧”,父亲才算妥协。说,那就听奶奶说的。这可能也是父亲的意思吧!
  第二天白日里,孩子们是不会待在家里清闲的。张和又撺掇大家上山砍柴去,他说这次不再去昨天那鬼地方,而是去福宝山三不管的地方,保准无人前来干预。
  我原来也有每天砍一挑柴的计划,暑假里想多为家里砍些柴回来,每次只要在没人管的老山崖上砍柴,是可以顺利挑回来的。只要有一挑柴回屋,奶奶都会满脸堆笑,立刻打水让我洗脸,又把饭碗递到手中。然后说道:“明天又去,我把米饭给你留着……”
  奶奶就这样鼓励我。其实不需要鼓励我也心甘情愿地热衷于干活儿,比在家埋头写字自由多了。
  只要出了门,大家特别轻松愉快。不觉间,我已有二十多担柴码在屋边。一混暑假也快结束,最后时刻,张和提议去福宝山更远的地方砍干柴去。
  这次去的人很多,一路上有男孩女孩,有说有笑。张和更是一路上找话茬,忽然提出看似简单、却又难答的问题道:“什么是‘粮食局’?你们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许成口快地答道:“管粮食的机关叫‘粮食局’;你这个题出错了,他不叫粮食局,真名叫‘粮管所’。”
  张和道:“不对,我是问你们,家里有好多大米、小麦,有多少玉米、多少杂粮?总之,粮食多才叫‘粮食足’。”
  ……大家一路上争论不休,有的说,你提的问题本来就模糊不清,不能说别人没答对,只能是你的提问太笼统。这样一来,女孩子们全都支持答题的人,大家一起指责张和出的题不规范。
  张和有理也说不清了,孤独无助,只好跑在前面去,忽然回过身来,脱开裤口便撒起尿来,吓得女孩子们全都躲到男孩子身后不敢往前走了……
  渐渐地走近福宝山根脚,清晨的阳光格外清新,进入大溪口时,便有淙淙泉水汨汨地冒出,大家排着队俯身探头喝足泉水。因为上山去了再也喝不上泉水了,再要喝水时,待到把柴弄回来在这儿才有水喝。
  福宝山有取之不绝的宝藏,除了砍之不绝的柴禾,还有野生药材、蕨根等。山上的百家竹更是漫山遍野。远远望去一片竹海,经风拂动,便浪成了层层绿波;是福宝山上的一大奇观。
  见此竹海,张和突发奇想道:“今天我不砍柴了,有这么多竹林,每人砍两梱竹子回去,比砍柴管钱。你们不想赚钱的我也不劝,愿意跟我走的快来!”
  听他这么一闹腾,大家只觉得有道理。却并不知道这竹林是有主人的。福宝山的杂木林也多,只要不破坏山林,干柴、湿柴都是允许砍的,而竹林是否允许砍,大家没有底。
  这长竹林的地方人烟稀少,整个山场全归福宝山药材场管理。大家若真要砍竹子,今天能否惹出麻烦事还不一定。上次砍了人家的柴上过当,在我心中老是有个“怕”字存在。此时又去砍竹子,我忽而有些担心,但又怕错过了赚钱的机会,于是行动战胜了理智,终于还是决定砍竹子。人家敢干,我怕什么呢?
  但见别人都进入竹林了,也只好放胆一试,不成功便成仁。即使被抓住了,有一大群孩子,他拿我们总不会怎么样吧?侥幸心理又这般滋生着。大家壮着胆便一窝蜂进入了竹林中。
  十几个小伙伴见了竹子动刀就砍,里面全是刀把粗、笔直的竹竿,全都差不多丈余长。一个个没用多久,便砍了碗来粗两梱,习惯地用尖担穿进竹梱,便成了A字型。也不管别人砍齐了没有,放在肩上往回便走。
  最前面的张和刚走到山垭处,便被药材场的人逮住了,不仅扣留了竹子,连镰刀也一起搜缴了。
  紧接着后面又有孩子都被陆续逮住了。不仅搜缴了竹子,连镰刀也全被收缴了。看来今天又一次上当,见他们一脸无奈地坐在青石板上,有的垂着头不知该怎么办?
  后面行动迟缓的,包括我在内,有四五个人,远远见前面垭口上闹腾着。感知告诉我们,不能向前行了,今天竹子是弄不走了。只好躲在路边茅草丛中观望着,直到过了好久,才没动静了。
  许成这时才放粗口喊道:“走!怕他个卵啊!不死好过年,死了卵朝天。咱不要竹子,把刀子别在裤腰带上,看他把我啷们办!”
  他这么一说,我们全都效仿着,将镰刀收好,不要竹子从茅草丛中钻出来,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向着回去的垭口走去。
  其实,那些人收缴了前面的竹子,以为后面再没人了,他们都已走了,要是把竹子挑出来也会侥幸躲过。不过,天色已晚,大家只能空手往回赶,要走慢了还得摸黑呢!
  我小心翼翼地回到家里,心里知道,上山砍柴空着手回来,自己都感到无颜面对大人。
  妈妈心慈,一定不会说我怎样。可奶奶和父亲这一关定然过不去。
  不过,奶奶最多说几句风凉话:你们这么大一群孩子有什么用啊!不晓得那公家的东西动不得啊!这回上了当,又和上回一个样。
  可父亲就不是这样念叨算了,他会上纲上线地教育你一顿,从小就不守本分,穷死不偷不拿别人的东西;饿死不吃嗟来之食等等之语。
  我空手而回,提心吊胆地跨进了家门。果然,刚迈进门槛,奶奶就问:“今天砍的柴呢?”
  听说我今天是砍的竹子,被福宝山的人缴了,奶奶撇撇嘴说道,“又去犯法了,看你老子不回来收拾你……”
  话还没唠叨完,老汉从外面进来了,开口便是:“我啷们跟你说的?宁饿死穷死也不偷别人东西!你看你,那竹子是家竹不是野竹,那东西再管钱,就是穷死也不能去砍人家的。要是你家的竹林被别人砍了,你心里疼不?干任何事要动脑子,别人干什么事你也跟着干,别人杀人你也跟着去杀人?再这样,你犯了法、丢了命都不晓得。你今天要是有头脑,动动脑筋,别人砍竹你砍干柴,你会空着手回来么?人家会找你麻烦么……”
  听着父亲的这些训话,我当时并没很好地去理解,而且还想不通。别的孩子也去砍竹子了,但人家的父亲并没对他们训斥,他们一个个依然在院子里打闹得欢。而我只好闷着头,一声不吭地赶紧拿出《三字经》抄写起来。
  父亲见我开始读书写字了,也就不再说什么。因为他说什么我从不敢违坳,只有尽快完成作业,以免父亲生气,再不争气就该挨竹条子。
  他打人的行为不是吓人的,而是非把你打疼不可。他打人没人敢劝,甚至他还会让劝的人难堪。他会说,你劝我不打他,是想害他一辈子!长大了也去偷、去讨,成为废人。
  总之,他信奉的是竹条之下成好人,孩子不打不成器。直到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多数孩子天性害懒,不强迫是不会主动学习的,只有在强制或压力之下才肯就范。
  但我有一点是自觉的,就是上山砍柴,每个星期天或放暑、寒假期间,都会计划着砍多少担柴回来,这个比读书都好玩,哪怕再累都心甘情愿。
  这回上福宝山砍竹子的事,我万没估计到会挨父亲的训斥。过了这次,别人仍有去偷竹子的,我却再也不敢了。别人砍竹子我就砍干柴,万不会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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