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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尽孝

作品名称:双子座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25-04-30 08:02:10      字数:3072

  三个老人都老了,让他们存点养老钱,到时生病住院拿不出也恼火。国松担心。
  这个你放心,我没有问他们要,他们也不会全部拿出来的。老五回答。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敢吱声。我出不了钱,也出不了力。
  一楼封砖到一半时,他们家中的积蓄,因购买水泥、钢材,预付师傅的工钱,基本用完。这时,江城已满十岁的遗腹子出现高烧。老五带到村医那里打针、买药,两天后未见好转,又带到青龙乡卫生院检查,医生只问了问症状,看了看孩子的面容,就喊他送去县医院诊治。
  小孩睡在病床上说,爸爸,我出个谜语给你猜。老五说,你说。
  什么东西卖的人知道买的人也知道而用的人却不知道?
  老五心里一惊,起身说去喊护士来换药。
  小孩笑着说,你猜不到了吧,真笨,是棺材。
  住院不到十天,治疗费近万。小孩治疗半个月后出现肚子疼痛,胸部难受,嘴唇烧起了血泡,后期需要注射止痛针才能止痛,古成良交到医院的两万元,所剩无几。医生建议他们带到遵义、重庆的大医院去诊治。
  老五意识到小孩病情肯定不轻,在成良和老婆沉默不语,媳妇也抹泪不止时,老五说,我去把信用社那钱取出来。
  我跟出来劝他,这孩子可能医不好了,你还有三个孩子,把用命换来的钱拿去打水漂,到时人财两空怎么办?
  老五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拍着胸口说,爸爸,这孩子从小没有爹,我心里就当成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从小也喜欢我,要我抱,要我背,很黏我。懂事了,不但听话,主动干活,在班上成绩也是一二名。不去诊断出究竟是什么病,我心里不安,大医院的医疗技术高明,或许就治好了。
  他们将小孩带到遵义医学院附属医院,诊断结果患的是白血病。在医生劝说下返回县医院继续住院治疗。尽管此前心里有所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时,成良老婆和儿媳知道这病的危险时,晕了过去。
  小孩死了,成良说就用木板做个盒子埋吧。老五花三千元买了口杉木棺材。成良流着泪说,没有必要呀,他都不是这家人了。
  老五的房子只建成了一层的砖瓦房,这瓦是大块大块的石棉瓦。
  小孩的去世对古成良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开始醉酒,常常吐得一塌糊涂,老五扶他进屋,儿媳为他清理。
  他老婆悲痛过度,似乎流干了眼泪,傻傻地坐着,有时一两天不吃不喝,一个月后精神失常,经常外出不知回家,将她找回家时时常大小便满身。儿媳为她擦洗,换上干净的衣服,洗净她臭气熏天的衣服。心力交瘁的成良老婆,在大雪纷飞的晚上走失,人们找遍了邻寨各家,河沟土坎,都没有见人。第二天中午,去寻找的人在死去小孩的坟边,发现了她僵硬的尸体。
  成良的两个儿子从广东赶来,分摊了安葬费。
  大家寻找成良老婆那晚,喝醉酒的古成良,踩在积雪上滑下三米高的田坎,造成右腿骨折。老五说去医院住院打石膏,他说没有钱也没有人有时间去招呼,就找村里的土医生来包下药就行了。逾月无效,120车接去县医院检查,是骨折没有合拢,致使他卧床不起,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老五外出干活或做工的时间较多,多数时候是儿媳护理,将洗脸水送到他面前,将热饭菜递到他手中,将他床前的便盆倒掉洗干净,将他背到院坝晒太阳,及时为他换衣擦身,定期为他理发剪指甲……
  半年后的一天早晨,端洗脸水去成良卧室的儿媳,急忙出门跑到寨子边小路上的老五面前,咿咿呀呀地指天,屏息闭眼。老五惊恐地放下手中的牵牛绳,丢下肩膀上的犁铧,向家中跑去。
  古成良死了,喝农药死的,估计晚上睡下时喝的,这小瓶农药,也不知是哪年放在床上铺草中的。我佩服他的勇气,自己不再受苦,也减轻了孩子们的负担。
  他的两个儿子从广东赶来,承担了安葬所需费用,临走时每人给了老五两万元钱。老五推辞不收,说两个老人安葬的费用都是哥儿俩出的,他干收人情,已经不好意思了。
  人情是要还的。大哥说,养儿防老,父母把我们养大,一点都没有靠到,这钱你拿去把房子修建完整,让爷爷晚年有个好的居住环境。
  二哥说,爷爷已百岁,拿钱给他他不收,喊交给你,今后他也只有靠你了。
  
  老四石同礼找到国松,说他妻兄答应给他们申请农村危房改造资金,但没有地基。
  国松明白老四的意思,说,我去找其他几弟兄谈谈,看能不能将地基调整出来。
  国松先后找老三、老四谈了他的想法,现在这房子,除了居住这两大间和堂屋,都开始腐烂了,包括他们两家之前自建的牛圈猪圈,也是摇摇欲坠,只有这地基还有点利用价值。
  他提出分房方案。偏厦就给大哥石同忠,你们两家,三哥补助六毛两千,四毛补助五毛两千,将房子拆除后,各自用来修建砖房。
  两人同意了国松的想法,老五、老六也说可以。国松去跟老大石同忠谈时,老大说,偏厦后面牛圈猪圈占的地属于他,从偏厦延伸出来的厢房要归他,厢房侧面对出来院坝那块空地他要用来种菜。
  老五、老六无所谓,老三、老四对老大明显多占地盘不满。国松劝说,他多归点就多归点,现在你两弟兄有余下这些地基修建两套砖房也够。
  村长主持分家,按之前商定的写好了协议,可在划分地基时,老三从沿着堂屋南边那列板壁,直线对出来划分院坝。房屋于院坝是斜放,呈梯形,越往南越窄。分界线如此画来,明显向厢房这边偏移,而厢房地基又朝院坝偏移。这样,院坝留给老四的面积,成了一块外窄内宽的梯形,内宽有十米,外窄就只有五六米了。后面檐水沟外,是一壁高坎。想在院坝边建圈舍,或将地基往前靠,圈舍建在后面,都不可能。
  村长问我,将院坝平均划分如何,我点了点头,但老三很是强硬地说,不行,房子是如何分的线就如何划。
  国松这次分家的努力,前功尽弃。
  老四的妻兄看后说,就是平分院坝,将圈舍修在房前,不但拥挤,不卫生,也不雅观。喊他们另买地基新修,购买地基的钱,他来想法。
  老四在寨子南面三百米处,谈好八千元购买一块改种苞谷多年的田,以没有装修那间破旧房屋的照片,作为自己无安全住房为由,申请获得农村危房改造资金一万元。但这钱得先动工,按完成工程量分阶段验收后支付。事实上,需要先行支付的地基款,都还没有着落。
  老四妻兄去找一些单位的领导,说他妹夫常年生病,两个外甥没有钱上学,读小学的书本费都是他不时替他们交的,小学毕业在家帮忙做几年活路,十五六岁就外出打工了。房子没有住的,不说今后接媳妇,就现在连个像样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请他们支持一点购买地基的钱。
  那些领导答应支持一点,但没有合适的科目。他找牛国松商量,能不能像以往他出书那样,以单位支持他自费出书的名义,开发票去报销,将钱打到国松卡上,由他取出来交给他妹弟家。
  就这样,由国松出税费,筹集了一万二千元,加上两个小孩打工汇来的钱,修建了三通间毛坯砖房。房屋前面没有院坝,但房顶可以晒粮食,右边修建了厨房,左边修建了圈舍。又过了些年,用两个小孩打工的钱,加了层,内外进行了装修。
  老四搬走后,老三也由于之前的协议未能签署,在此拆房建房怕扯皮,只好继续住在原来的房间。
  我生日回家,看到房子又破败了些,偏厦的灶孔里,长出了两根高高的猫尾巴草。特别是没有装修那间空房,边上的挂瓦条腐朽后,瓦片掉落了下来,开出了不少七零八落的“天窗”,老三在里面堆放的柴草,用一些塑料布搭在上面防水。
  我去牛姨夫家,他们之前卖出的房子,最后一半已经拆除,第二个堂孙新修的两通间砖房,已经起到了二楼。没有看到牛姨夫夫妇,一问,得知他们去了牛国松那里,他妈妈正月间去后,只是栽苞谷、插秧回来过,他爸爸是半个月前去的。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牛国松家房前,一楼两间门市部租了出去,一家在卖卤肉,另一家在卖干货。上二楼的门已锁,又听说老少都已出去。准备离开时,二姨姐背着捡拾的废旧纸壳、塑料瓶子,从路口走来。
  我随她上到三楼,进屋坐下时,我问,国松们上班去了?
  她打开电风扇,一边提温瓶给我倒水泡茶,一边回答,我有半个月没有看见国松了,早上我们还没有起来,他就去了单位,晚上我们睡了,他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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