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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阴谋越狱

作品名称:报告政府      作者:寻找姚黄      发布时间:2025-04-23 11:22:26      字数:4209

  种麦翻地时,由于畜力和机械不足,较小的地块要用人来挖。反正各地看守所还在陆续送囚犯来五一农场。畜力不足用人力,劳动改造两不误。一分队的犯人这几天都在挖地,挖地最易别断铁锹把。
  但是,自然断掉的锹把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囚犯们不爱惜工具的野蛮性使用所造成的损坏。
  铁锹把子断掉,他们就借口没有工具而歇息。
  两个队长也很头疼,让章林庭多准备一些结实的锹把。
  中午收工,看到又有一部分坏掉的工具,章林庭心里烦躁。像这样毁坏工具,把杂工分队的木工师傅搬到地头也无济于事。
  想来想去,他想起老家农村都实行土地承包制了,劳改农场为什么不能实行承包制呢?土地没法承包,工具可以承包呀?
  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把铁锹全部换上杂木把子,凑够了每人一把,在每一把铁锹柄的下端,分别刻上数字编号,用红漆描过,然后抓阄,编号与姓名绑在一起。
  毁坏者,每次扣两分,一直不坏的,每月奖十分。
  说干就干,他向姚队长请示,中午不回大院吃饭了,他要自己维修工具。
  姚队长爽快地同意了。
  章林庭就把饭票给了小老乡马正日,让他带饭,便开始做这些事情。
  他先去杂工分队要了一些杂木杆和半罐红漆,换掉杨木把子,然后编号上漆。
  做完这一切,内衣已经汗透。趁着还没有出工,他就去打谷场附近的水塘里洗澡。
  正午的阳光,照在秋末的水塘上,波光粼粼。旷野上的风摇着变黄的白杨树叶儿,哗哗作响。
  水很清,有几片浮萍摇摆着,好像不知道该飘向何方。
  章林庭在水塘里扑腾几个来回,又搓洗了身子,又拍洗了内衣。
  这是他从七月底被捕入监以来,第一次爽快地清洗自己。虽然是冷水澡,却也搓去不少汗泥,颇觉清爽。
  上岸穿了衣服,感觉浑身轻松,像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壳。
  囚犯们出工了。他们唱着军人的歌。比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打靶归来》等。
  劳改队还没有适合自己的队歌,唱军人的歌,显得不伦不类。
  马正日将饭盒递给章林庭,他还顾不上吃。
  随手将饭盒放在窗台上,向二位队长汇报。
  二位队长觉得这个方法好,便当场宣布实施,并把奖励分提高到二十分。
  接着是抓阄,抓住几号拿几号铁锹。尽管个别人对此表示不满,但大部分人员还是赞同的。
  从此以后,毁坏铁锹的现象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劳动工具不坏了,生产效率有了提高,两个队长都非常高兴。
  等大家都下地了,章林庭这才想起吃饭。他的饭盒里有米饭和冬瓜汤。
  马正日用两条毛巾包裹着,因而并不太凉,章林庭很快吃完,接着就给李小萍抄写小说稿。
  晚上收工,王干事召集积委会成员开会。宣布章林庭、李春生、方保银、蒋大勇、卢志义、吕鹏六人,从当晚开始,要有两人在监舍门前值班。
  李春生与卢志义一组,方保银与蒋大勇一组,章林庭与吕鹏一组。时间是从晚八点到十二点左右。
  因为每天晚上八到十二点之间,监狱拉闸限电一小时。他们必须保证在这个时间里看好新犯人高峰,禁止他在大院里啸叫和裸奔。
  另外,停电时,发现有囚犯在监舍门前撒尿,要记名罚分。
  这里要着重介绍一下方保银、蒋大勇和高峰三人。因为他们三个以后要给一中队捅很大很大的篓子。
  方保银,三十来岁,原为信阳固始县某公园的园丁。因投机倒把罪被判刑七年。入监后,先在一中队一分队劳动改造。
  半年前,调为中队大院的花工。也就是伺弄花草,拔草、松土、浇水,还兼做中队院内的卫生清扫工作。
  蒋大勇,也是三十多岁,与方保银是同县老乡。捕前为某村的赤脚医生。因奸污女患者被判刑八年。入狱时在一中队一分队劳动改造。一年前调入中队卫生室,做“犯医”孟卫东的助手。
  高峰,是个疯疯颠颠的人。据说,他捕前是一家“皮包公司”的总经理。被捕后大脑出了毛病。
  送到劳改农场之后,经常半夜三更发出狼一样的啸叫“嗷——嗷——”,其声凄厉,尖锐,吵得一屋子二百多人睡不好觉。
  更奇的是,每到监舍停电,路灯熄灭时,他好像“电磁感应”似的,一跃而起,在大院里裸奔。边跑边叫,又引起了二中队的不满。
  一中队干部只好找人值夜班,专管高峰的“半夜鸡叫”和裸奔。
  高峰每天虽然也随一分队出工,却不参加劳动。到地头就在田埂上脱衣裸奔。
  刚开始,张队长用电棍戳他,但他似乎不过电,电棍摁得“啪啪”响,他也没啥反应。两位队长被他缠得疲倦了,便懒得理他。
  只要不逃跑,不裸奔,便任由他在田间地头睡大觉。“习惯成自然”,渐渐地,分队领导就把他当成了精神病患者,懒得管他。
  工具不坏了,章林庭的闲暇时间便多了。但他在写稿之余,去饲养室烧了一锅开水,盛进两只铁桶里,用架子车拉到地头。
  这个活儿,没人安排。是章林庭给自己加负。囚犯们干活时,渴了也无处找水喝。背靠富裕家庭的犯人,都有军用水壶,在大院里灌满开水带到地里。没有这个背景的犯人,只能忍着焦渴。
  举手之劳,深得穷犯人的好评。
  在大路旁边,有一块被收割完的黄豆茬,章林庭看见地墒沟里躺着一个人,身上覆盖着焦枯的黄豆叶,只露出一颗头和两只脚。
  章林庭知道这是疯子高峰,喊道:“喂!砍黄豆的人都往西移动两块地了,你还在这里睡着,小心队长以脱管整你!”
  “脱管”就是超越警界线或超出队长的视线之外。其实,劳改队并没有明确的警界线,一般以两位队长的临时管控之地为活动范围。
  劳改农场不比大监狱,这里需要犯人走出监狱干农活。有一小部分剩余刑期短和久经考验的犯人,被中队派出监狱住宿。
  他们有的饲养牛,有的看鱼塘,有的看菜园,有的放鸭鹅,有的开拖拉机。
  这些人一般不走出农场地界,就不算脱管。
  高峰虽然没有走出一分队劳动场所,但已经不在队长的视野之内,所以,说他脱管是可以成立的。
  高峰并不答话。只是指了指西边的太阳,意思是天还早呢,你别多管闲事。
  章林庭摇摇头,拉着架子车,拐向大队人马的干活的生产路。
  事实上,高峰根本就没有什么精神病。裸奔,啸叫,吃饭用手抓,大小便不背人,都是装出来的。
  他演这场戏,不是为了躲避劳动,而是为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越狱!
  在劳改农场,白天干活,本小组里的犯人互相监督,连解手都不允许超越警戒线,何况又有两个全副武装的队长看守呢?
  夜晚在监狱里关着,三面有高墙电网,只有原一中队与二中队的交界墙没有电网,但要想徒手爬上没有棱角的光溜溜的大墙,连马正日也很难做到。
  况且四个角还有岗哨,武警日夜值班。因此,在监狱内越狱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高峰别出心裁,用装疯卖傻来迷惑人,伺机而动。
  傍晚时分,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在一分队的大路边停下并掉头。
  这个高峰立即从地上弹起来,飞身越过干渠,麻利地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
  摩托车并未熄火,驾驶摩托车的是一个矮小的男人,戴着头盔,看不见面孔。他猛加油门,摩托车“嘟”地一声,如飞离去。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早已设计好的阴谋,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飞驰的摩托车只需十多分钟就能到达312国道。那时,摩托车淹没在来往的车流中,谁也发现不了。
  可是,无巧不成书,正当摩托车即将冲出一中队地界时,赵队长在总场开完会,骑着自行车回中队。
  他看见一辆摩托车冲过来,急忙闪到路边。职业的本能,使他看了一眼。发现摩托车后面坐的人十分眼熟。高峰!赵队长脑子里立即闪出一个念头。
  他大喊一声:“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其实,赵队长今天在总场开会,并未带枪。但他这一声喊,车手如惊弓之鸟,立即回头观看,摩托车朝路边白杨树上撞去。
  电光石火的瞬间,车手猛打车头,白杨树擦着他的肩膀闪过,但高峰却“咚”地撞到树上,掉落车后。
  车手连看都没看一眼,便不顾一切地绝尘而去。
  赵队长飞奔过去,看见高峰满脸血迹,一动不动。看来是晕厥过去了。
  他把高峰抱上自行车的后座,打算送医院抢救。但是,高峰像一滩烂泥,根本就坐不住。
  无奈之下,赵队长又把高峰抱下来,将自行车锁在路边,背着高峰往医院里去。高峰身宽体胖,赵队长累得气喘吁吁。
  放下歇息时,他看见章林庭拉着架子车,从分队劳动场所过来,便喊道:“章林庭,快过来!”
  章林庭走的是生产路。他把两半桶水放在地头之后,便折返回来,打算回库房继续写稿。
  他与赵队长隔着一块黄豆茬,听见赵队长喊他,便拉着架子车横穿到大路上。
  章林庭看到高峰耷拉着脑袋,半倚在树干上,满脸血污,以为他逃跑时被赵队长开枪击中了,说:“这货天天裸奔,原来是练习跑步呀!但你能跑过子弹吗?”
  赵队长说:“不是!他撞树上了。”
  赵队长简要地说了经过,遗憾没有抓住那个骑摩托车的。他让章林庭抬高峰的双腿,自己抬头,把高峰放在架子车上。
  章林庭拉着架子车,他则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此时夕阳正蹲在西北方的一座山顶上。那里是大别山的余脉。山不高,状如公鸡,如血的太阳就像鸡冠上的一粒巨大的红宝石。
  武家坡农场有两个医院,一个是职工医院,一个是囚犯医院。
  高峰是囚犯,本应送往囚犯医院,但赵队长认为囚犯医院的医生也是犯人,医疗技术和条件远不如职工医院。命章林庭把高峰拉到职工医院急诊科。
  在医生忙着抢救高峰的时候,赵队长让章林庭自己先回,他留下照顾高峰。
  章林庭说他已走出一分场地界,怕被总场干警发现扣留。
  赵队长便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了几个字,交给了章林庭,说:“回去告诉姚队长,高峰逃跑未遂,暂时不要公开。你也不要对服刑人员说高峰逃跑的事儿!”
  章林庭点头。拉着架子车走了。
  路上,他看了一下路条,只见上面写着:“章林庭系一分场一中队通讯员,正在采访,沿途请放行。赵振合。”
  章林庭这才知道赵队长的名字。
  赵队长在路条上并未写常见的“犯人或服刑人员”的字样。囚犯们对“劳改”呀,“犯人”呀等词汇十分敏感,章林庭也不例外。这个省略了身份的路条令他差点掉下了眼泪。
  若干年之后,他发表了一部中篇小说,名字就叫《路条》。
  回到分队,暮色降临,天空是亮的,大地却暗淡下来。
  干活的囚犯早被张队长带回,只剩下姚队长坐在地头闷声不响地抽烟。
  “报告队长,”章林庭喊了一声。
  姚队长扭头看了一眼,低沉地说:“你赶快回大院吧。看张队长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我在这儿坐会儿……”语尾十分伤感。好像他要等待一个不可能等来的朋友。
  章林庭知道姚队长正为高峰逃跑的事忧心。便说:“报告队长,您放心吧,高峰逃跑未遂,正在医院抢救,赵队长安排暂时保密,不要……”
  姚队长没等章林庭说完,就跳起来,用青筋凸起的大手抓住章林庭的手,高兴得像个孩子,叫道:“你、你再说一遍!”
  章林庭说:“报告队长,高峰裸奔是一个阴谋诡计。他是在演习给人看。待人们习以为常了,就来真的了。两个多小时前,接他越狱的人到了,他飞奔过去,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跑了半里多路了。多亏赵科长开会回来,吆喝一声,摩托车手如惊弓之鸟,车身一甩,把高峰甩树上了。他受了重伤,被赵队长送职工医院了。”
  “唉,”姚队长亦喜亦忧地说,“我得去医院看看。你自己回大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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