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沙金花的婚姻（3）

　　因此，报纸上有宣传著名作家王若飞的文章，总要刊登王若飞一家三口的照片，搂着帅气儿子的美丽妻子，似乎比旁边站着的王若飞更吸引读者的眼球。当然不免有好奇读者心中会有这样的疑问：王若飞长得矮小丑陋，他高挑又漂亮的妻子怎么爱上他的呢？他英俊的儿子怎么没有一点儿和王若飞长得像的地方呢？该不是他妻子和别的男人生的吧？也有的读者这样想，看来古人说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点儿也不假啊，又矮又丑的王若飞能找上美丽的妻子沙金花，还不是因为他读书多学问大，是著名作家吗？多少农村帅气的小伙子连个丑妻都找不着，至今还打着光棍。看来要想改变命运，要想找个美丽的妻子，只有多读书多长本事。
　　王若飞似乎也知道美丽的妻子和帅气的儿子比他更吸引观众的眼球，因此参加电视台的节目访谈时，也不忘记带着美丽的妻子沙金花和帅气的儿子王端。为美丽的妻子和帅气的儿子，他甘愿当一片绿叶在旁边陪衬。当然，看王若飞访谈节目的观众也和读者一样，心中对这个外表不般配和不和谐的家庭，心里也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问号。是人都好奇，观众对著名作家王若飞一家心中的问号越多，越爱看对王若飞的访谈节目。电视台主持人也抓住了观众的心理，越发对著名作家王若飞一家三口感兴趣。每次电视台对著名作家王若飞进行访谈，即便王端上学沙金花回娘家看父母，电视台宁可把节目后延，也要把三口人请到一起进行访谈，拍各种角度的视频。
　　王若飞也很为自己给与妻儿的这一切而自豪。想当初沙金花刚嫁给自己时，自己除去偶尔有豆腐块文章在报纸上发表，得十块八块够打醋钱的稿费，一无所有，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又穷又丑的青年，什么也没法给与美丽的妻子。现在，自己不仅有丰厚的稿费交给妻子，还能让妻子和儿子经常在报纸和电视上出现，给妻子和儿子赚足了名和利。王若飞知道，喜欢他文章的人，更会羡慕他幸福的家庭。
　　可是今天，听了老太太这番议论的王若飞，心里对自己的幸福家庭打上了一个问号：那孩子是自己的吗？
　　王若飞曾经听沙金花说过，小时候舅舅和哥哥特别疼她，把自己的零花钱都偷偷给了她，她爱吃零食，零食里又最爱吃甜的，沙金花说几乎打有记忆起，妈妈就带着她到沙大夫的诊所里看牙。后来上中学了，她就自己去诊所找沙大夫看牙……
　　今天在沙大夫牙科诊所老太太的那一番话，彻底让著名作家王若飞颠覆，再一联想和沙金花第一次，自己给她写了一百多封情书，都没得到沙金花只字回应，那天去他家为什么那么顺从呢？岂止是顺从，简直可以说是主动，是她先倒在炕上的，是她先提议脱衣服的，他从大队回来本以为沙金花还应该在家中等着他，她却已经悄悄走了。整个事件，好像沙金花就是为了和他发生关系来的。然后半个月以后就是那张孕检结果，再然后就是王端的早产，奇怪的是七个月的早产儿，整整八斤，身长六十厘米，比足月生下来的孩子都大都健康。人人都知道，他也知道，早产儿肯定应该弱小体质差，只是当时心中满满充塞着娇妻和儿子，其他都忽略了。毕竟是著名作家，见多识广，他没质问沙金花，也没把怀疑写在脸上，对待妻子和儿子依然如旧。
　　那天王端的左边的第二颗槽牙疼得厉害，正赶上这天王若飞应邀要去一家非常著名的大出版社参加笔会。沙金花说“别耽误你的笔会，我带着王端看牙”；王若飞说“还是我去吧，每次看牙都是我带着去，我熟悉王端的情况，万一沙大夫问起王端牙齿情况，我有的说”。
　　就在那天，作家王若飞在沙大夫出去叫下一个病人时，偷走了沙大夫用过没来得及扔的一副医用手套，他用这个手套和儿子的一根头发去权威部门进行了DNA检测。检测结果放到沙金花面前时，沙金花哭了，坦白了十几年前的那件事。
　　沙金花说：“请你原谅我那时候幼小无知，和你结婚十几年了，除去上次带老二一起和你去沙大夫诊所看牙，就再没和沙大夫见过面。”王若飞说：“你当时才十七岁，说年幼可以，但是不能说无知。如果无知，你怎么会想出李代桃僵的办法，把这顶帽子严丝合缝地戴在我的头上呢？”沙金花说：“这主意是妈妈给我出的，妈妈知道我怀了沙大夫的儿子，就给我出了这个主意。”
　　“当时你家里人都不知道吗？包括你大学毕业的当警察的哥哥，还有同样大学毕业在西海子公园当园长的舅舅？”王若飞之所以问这两个人，是因为他很钦佩大舅哥和舅丈，两个人都是大学毕业，都事业有成。最主要的是，他们都疼爱沙金花。他和沙金花刚结婚时，大舅哥和舅丈常常塞给沙金花钱，嘱咐沙金花在婆家好好过，要勤俭，对老人要孝顺，要支持丈夫的写作。这些，都是沙金花告诉王若飞的。王若飞听了别提多感动了，心想自己将来飞黄腾达成大作家了，一定要报答大舅哥和舅丈。可是知道沙金花和沙大夫的事以后，他对这俩人的看法变了，觉得他们肯定在沙金花没与自己结婚前就知道这事，之所以这么嘱咐沙金花，就是为了让沙金花和他的婚姻永远维持下去，这件丑事永远不要暴露，他敢肯定。
　　“别说他们俩，连我爸爸都不知道。”沙金花的回答，让王若飞心中稍感安慰。
　　“你打算咱们俩人今后怎么办呢？”
　　“维持现状不挺好的吗？”
　　“你感觉挺好我可感觉不好。”王若飞摇头，“也请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哪个男人能容忍这样的事呢？何况我又是一位著名的大作家呢？所以，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离婚。老二归我，沙漫天的儿子你带走。至于你怎么跟沙漫天算账，我不管。但是DNA检测结果我给你，一旦你向沙漫天公开这件事时，这是证据。虽然你做的这件事伤透了我，但是毕竟夫妻十几年了，我们又有了王倪，我对你不会赶尽杀绝。我们的财产就这一套房子和二十万块的存款，这两样你任选一样。”
　　“我不要房子要存款。”沙金花毫不犹豫地说。她挺留恋这几年著名作家夫人生活的，风光，有钱，被人尊重。这两间不足七十平米的房子里，曾经来过数不清的记者，有电视台采访丈夫的，也有报刊杂志向丈夫约稿的。哪个记者进门不是先和她打招呼？带的礼物不是先交给她？嘴里一口一声的“夫人”叫着，态度毕恭毕敬。可是和丈夫离婚了，同样的这两间房子，再也没有著名作家的丈夫了，当然也没有络绎不绝来访的记者了，唯有她和王端孤零零娘儿俩。正如高中语文课本里所学的李清照那首《武陵春·春晚》里所写：“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想到如果以后还在这所房子里居住，不会再有著名作家的丈夫王若飞了，不会再有和丈夫的甜蜜生活了。那将是一件很痛苦很折磨人的事。长痛不容短痛，既然离婚了，索性离过去越远越好。“我坚决不要房子要存款。”沙金花又重复一遍。
　　“可是不要房子，离婚以后你们娘儿俩住哪儿呢？而且，房子的价格一天天在长。”王若飞说，虽然离婚了，俩人毕竟多年的夫妻了，王若飞还是爱着沙金花的，何况，沙金花又那么漂亮。只是因为中间横亘着一个王端——妻子和沙大夫生的儿子，让他实在难以将婚姻再进行下去。
　　“我有父母，有疼爱我的哥哥和舅舅，你放心，他们不会让我趴露天地的。”沙金花说，“我倒是有一事担心，我哥和我舅要是问起为什么离婚，我该怎么说呢？我要是实事求是，那不是太丢人了吗？再说我怕我哥和我舅知道真相以后，找沙大夫算账。这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想让沙大夫知道，只想大家相安无事。”
　　“你就告诉他们，说我外边有人了。这样就省着他们问了。”
　　“那他们以后该恨你了。”
　　“恨就让他们恨吧，我跟你都离了没关系了，跟他们不就更没关系了？”
　　沙金花果然听话，离婚以后，甭管谁问原因，就一句话：“王若飞外边有人了。”疼爱沙金花的哥哥沙万里和舅舅赵瑶臣，对王若飞的恨可想而知。要是有可能，俩人都想把王若飞碎了。
　　沙金花离婚不久，正巧一个在海子公园里卖冰棍的外地租户不想干了，找到赵园长交回院里给办的工商照，跟赵园长说如果他盖的两间小木屋公园不要，他就打算拆掉。赵园长立刻就想到离婚的外甥女沙金花，没有工作还要养活儿子王端。如果她愿意在公园里卖冰棍就再好不过了，公园每年只收五千块钱的管理费，这五千块钱也用不着外甥女交，他替她交上就行了。租户跟他透露过，在这两间小木屋里，他卖冰棍和卖煎饼果子的收入，一年能赚十几万块钱。要不是父亲来信说在老家给他盘下了一家工厂，他还真舍不得离开公园。听了租户这番话，赵园长毫不犹豫自己出钱替外甥女买下两间小木屋。只是外甥女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当惯了著名作家的夫人，抽不冷子让她来公园卖冰棍，她能放下脸面吗？赵园长没把握，怕直接和沙金花谈这事被拒绝，就私下先和姐姐说了。姐姐说“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脸面放不下？这事你甭管，我和她说”。
　　从此，沙金花就在公园里卖起了冰棍，两间小木屋就是她和儿子王端的家，经营各种冷饮之外，娘儿俩吃喝拉撒睡都在小木屋，好在王端的学校离明公主海子公园挺近的，上下学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