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王娜娜的婚姻（1）

　　王娜娜高考分数不算高，被本区的一所卫校录取，毕业以后分到本区一家医院做护士，几年以后，经人介绍与在工厂当工人的初中同学沙国梁结了婚。虽然沙国梁只有初中毕业，没有王娜娜学历高，但是长得高大帅气，很博女生眼球。再加上王娜娜已经二十六岁再过仨月就二十七了，眼看就要进入大龄剩女的行列，所以她几乎都没考虑，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同意了。倒是老实巴交的沙国梁提醒王娜娜，说：“我只初中毕业，学历没你高，我是工人你又是干部，还是请你三思再做决定，结婚以后再后悔就晚了。”快二十七岁的王娜娜恐怕过了这村没这店了，毫不犹豫地说：“我不后悔，能找到你这样像潘安一样的美男子是我一生的荣幸。”两人只处了三个月的朋友，就在王娜娜的催促下结了婚。沙国梁的家也在宰相府，和沙金花家是邻居，所以和沙金花也特别熟。沙国梁和王娜娜的结婚，让宰相府和王老公村又多了一对亲家。
　　沙国梁和王娜娜小两口很恩爱，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下一个美若天仙的小棉袄。
　　沙国梁所在的企业是国营企业，有了孩子以后，单位给他分了一套五十多平米的两居室，是老工人腾出的二手房。
　　沙国梁是个很顾家的男人，工资卡全部交由妻子保管。他又没什么特殊嗜好，除去偶尔跟妻子要五块钱买一小绿瓶二锅头喝。但是他自己不花钱行，农村的父母必须得养活。虽然家中有两个弟弟，可他是老大，不能推卸责任。因此，每月还得从妻子王娜娜手里要一百元赡养费给父母。本想多给父母点儿，可就为了这每月一百元的赡养费，沙国梁在妻子面前都得好话说尽，有时还不免吵几句——因为妻子觉得不应该给。理由是：我们是城里居民户口，不住家里的房也不要家里的宅基地，也就是说父母留下一切财产都归你两个弟弟继承，我们不继承，不继承就不应该赡养。沙国梁想说：法律有规定，子女赡养父母是责任，不继承财产也得赡养。可是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说出来只能换来更激烈的争吵，下次再要钱更难了。忍着吧！
　　去年，沙国梁所在的企业与一家大型国营企业合并，因为用不了那么多工人，沙国梁在拿到五万块买断工龄钱以后另谋出路，也就是下岗。一个工厂流水线上的操作工，离开流水线什么技能都没有；去工地上搬砖扛水泥倒是不需要技术，可是沙国梁又没有那两把子力气。实在没辙了就跟妻子要一万块钱买辆三轮车，蹬三轮去了。
　　沙国梁为人老实厚道，不像有些蹬三轮的，为了多要顾客俩钱，故意多绕路，有的甚至找顾客零钱还用假钱。再加上长得俊，特招人待见。好些坐过沙国梁三轮车的老年人都加了他的微信，只要坐车，必坐沙国梁的。坐三轮车的老年人能有多少呢？再加上黑出租和黑摩的冲击，沙国梁一天也拉不上几个活，常常瞎转悠一天了，挣的钱仅够自己在外边吃一顿饭。但是甭管挣多少钱，沙国梁给父母的赡养费只多不少。因为蹬三轮能直接拿到现钱，挣多少钱只有沙国梁自己知道，王娜娜不知道。因此实诚的沙国梁就瞒着妻子，时常用手机给父母发个红包。当然，回家之前必须把发红包的记录删掉，否则被王娜娜看见了，她得闹翻天。怕王娜娜怀疑自己给父母发了红包，每月的赡养费还得要，只是被王娜娜减掉一半，一百元变成五十元了。
　　四月五日清明节这天，沙国梁转悠半天了，竟没拉着一个客，特别那些和他是微友的老年人，平常哪天都得拉几个，有的甚至头一天晚上就和他约好，第二天拉着去哪儿哪儿，今天竟没一个老人坐他的三轮。虽然才四月初，可是中午的太阳把沙国梁晒得满头大汗，再拉不着客，回去跟妻子王娜娜怎么交待？正心急如焚，忽然电话响了，是孩子前舅妈沙金花打来的。沙金花跟他说，自己雇的人今儿个请假给父母扫墓去了，她自己又不能离开，请求沙国梁给他进一趟货。沙国梁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然后沙金花就发来进货地址。
　　沙国梁和沙金花两人是发小，又是小学初中的同学，再后来沙国梁和王娜娜结了婚，发小同学之外又就加上一层亲戚关系。沙金花虽然和沙国梁的大舅哥著名作家王若飞离了婚，但是并没影响俩人的关系。特别是沙金花，因为经济条件好，回娘家看父母的时候，总要拿些礼物捎带看看沙国梁的父母。
　　两个小时以后，货进来了。卸完货，沙金花说：“你今儿个就别蹬三轮转悠去了，干脆帮我卖冰棍。我去超市买些吃的喝的，咱俩中午好好喝一顿。”说完，沙金花并不等沙国梁点头，拿着购物袋走了。
　　中午，沙金花整了一桌子饭菜，还有一瓶二锅头，索性就关门暂停营业，两个人在小木屋的里间沙金花母子的卧室里吃喝上了。
　　喝了半杯白酒的沙金花越发显得妩媚动人，她手里的一双筷子不停地给沙国梁夹菜，天福号的酱肘子、月盛斋的酱牛肉和稻香村小肚儿蒜肠……都是沙国梁这辈子没吃过的好东西，“国梁，你放开吃。蹬三轮要的是力气，不能亏了身子。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给我发个微信，咱俩就在这儿撮一顿。安静卫生又不用担心被传染上新冠肺炎。”看见沙国梁杯子里见底儿了，沙金花又赶紧给满上。
　　“放开喝吧！那天我带王端回去，还特意到你家看了大爷大妈。听大爷说你每次回家都瞒着王娜娜，父子兄弟想在一起喝顿酒，你都不敢放量喝，怕王娜娜知道你看望父母了，回去跟你吵架。”沙金花与沙国梁碰了碰杯，“我这个老同学也是，谁没有两层父母呀？怎么能不让自己男人回去看父母呢？我当初在王家，对王娜娜的父母比对自己父母都好。离婚了，公婆拉着我的手直哭，舍不得我这个儿媳妇呀！”
　　“连我都舍不得你离开王家。你在的时候，我们三口子每次回去，你都给做一大桌子菜。你不在了，我们回去，做饭做菜都成了我的事了。”沙国梁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转，“金花你说，我这辈子咋这么倒霉，娶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呢？当初觉得王娜娜是干部，在工厂里当护士，工作也体面，还以为自个儿捡了个大便宜呢！早知道她这样，我情愿娶个农民媳妇都不要他。”沙国梁说到这里忽然哇哇大哭，“我……我对不起父母……”
　　“你比我大两岁，今年才三十八岁，嫌王娜娜不好，就把她换了呗！”沙金花说，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块纸巾，轻轻地擦拭着沙国梁脸上的泪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想当年王若飞给我写了一百多封的情书，谁知他成名了，就抛弃了我们娘儿俩。哥哥抛妻弃子，妹妹不许你赡养父母，他们王家兄妹怎么都这么无情呢！当初要是我们俩……我们俩……”沙金花脉脉含情地看着沙国梁，美丽的面庞像三月桃花一样艳丽。
　　“金花！”一直被压抑的沙国梁突然起身来到方桌对面沙金花身边，将沙金花揽进怀，嘴压在沙金花的唇上……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沙金花跟沙国梁商量：“为了长久，要不你就在我这儿帮我卖冰棍儿得了。我一个月给你四千块钱，不比蹬三轮少吧？王娜娜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沙国梁摇头：“王娜娜这个人疑心大，时间长了她肯定会怀疑咱俩在一起了。这样吧，反正你这儿天一黑就关门不营业了，王端以后上了大学又不在家住了。我天黑收车了就到你这儿待一会儿再走。”
　　“也好。”两人就这样说定了。
　　天黑了，王端一会儿上完晚自习也该回家了，沙国梁必须得离开了。沙金花从钱盒子里拿出二百块钱给沙国梁，说：“你今儿一天都没挣着钱，空手回去她又该不高兴了。”
　　沙国梁不要：“吃你喝你睡你还拿你钱，我这不成吃软饭的了吗？”
　　“国梁，你今天给予我的远不是金钱可以比的。”沙金花仰脸看着沙国梁，“小端初二才十四岁，我和王若飞就离婚了。今年小端十八岁都该考大学了，独守空房四年多。这四年多知道对于一个才三十多岁女人是多么煎熬吗？今天，是你给了我男人的爱抚。你说，这份快乐，这份情爱，是金钱能换得来的吗？”说到动情处，沙金花突然一把搂住沙国梁的腰，“我真舍不得你走哇！”沙国梁把沙金花抱到床上，俩人又缠绵了许久，看看时间实在不早了，沙国梁才穿上衣裳离开小木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不透风的篱笆；鸟飞万丈也有影……这些中国古老的谚语都说的是一个意思，只要你做了，没有不被人发现的时候。在沙国梁和沙金花第十三次在沙金花的小木屋翻滚完之后，沙国梁到家就被新提拔的护士长王娜娜罚跪在卧室的地板上，让他交代这么晚了从哪儿来。沙国梁脑子倒也不慢，说今天拉的人多挣的钱也多，收车以后从超市买了些吃喝的去宰相府看父母了，顺便给了父母一百块钱。沙国梁撒这个谎，以为王娜娜听了暴跳如雷，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父母身上了。没想到护士长虑事周到，估计沙国梁会拿看望父母说事，所以事先给沙国梁父母打了电话，老两口说“国梁已经有十三天没来过了”。老两口回答很准确，自打每天收车都要去公园小木屋与沙金花颠鸾倒凤一番之后，至今已经有十三次，或者说过去十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