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赵园长的早晨十三沙金花的婚姻（1）

　　身为海子公园的园长，赵园长除去日常的工作，这几天最关心的就是海子里的两个死者了，或者说一个死者和一袋子的白骨了。
　　上次急急忙忙离开姐姐家，赵园长立刻联系好哥儿们沙万里，跟他说了搓鱼儿的事。正在班上的沙万里得知赵园长给他把搓鱼儿送过来，连忙说“你别来刑警队了，我开车迎你去，然后我拿着搓鱼儿直接送市局化验室，这样省时间。明儿个就五·一了，我要争取今天把搓鱼儿的成分化验出来”。
　　结果当天晚上，沙队长就打电话告诉了他，化验结果出来了，他送来的搓鱼儿与死者胃容物搓鱼儿成分完全一样，证明这两种搓鱼儿都出自老太太的手。赵瑶臣很高兴，以为很快就能查清尸源。只要能查清死者是谁，离破案就不远了。他知道，案子一破，好哥们儿沙万里第一个就把好消息告诉他。至于那袋子白骨嘛，年头久远了，肯定要过些时日才能破案，十年二十年也有可能。五·一假期过后，赵瑶臣就天天盼望沙万里破案的电话。
　　可是这都过去不少天了，赵园长至今也没接到过沙万里的电话。他明白，即使哥儿们再好，沙万里也不可能失去原则，把正在侦破阶段的案子告诉他，没来电话就是没破案。
　　赵园长有个习惯，每天上班头一件事就是满公园巡视一遍，一是看看清洁工们把自己的路段打扫得干净不干净，再就是看看安全不安全。都说一天之计在于晨，可能打架也是在于晨吧？今年公园发生三起打架伤人事件都在早晨，都是被赵园长巡查时撞上的。
　　头一起是两个在网吧里打了一宿游戏的年轻人，可能在游戏里被别人打败了不痛快，再加上一宿没睡觉肝火旺盛，为上厕所抢占一个蹲位，打了起来。正好赵园长巡查到厕所外边，听见里边的吵闹声进来看看，发现俩小青年正搂抱着滚在地上打得不可开交。赵园长当即报警，警察先把头破血流的俩小青年送医院包扎，然后按治安条例拘留五天。
　　第二起是一对老者打扑克牌时发生的。现在的老人太有钱了，溜公园兜里都装好几千。干吗用？打扑克牌赌博。
　　毕竟赌博是犯法的事，打扑克牌赌博的人都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找个背阴的墙角，或者被花草树木遮住的地方，铺一张报纸，盘腿坐下就开堵。那天赵园长巡查，离老远就听见配电室和围墙之间的夹缝里有吵架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好家伙，两个很健壮的老头儿扭打在一起了。旁边的两个老头儿一个骨瘦如柴，一个肥胖如山，根本无力把俩人拉开。到底赵园长年轻，三下五除二就把老人拉开了。一问缘由，敢情是因为赌博。输者说赢者“从已经出过的牌里换了一张牌”，赢者说“我没换，是你没钱赖账”。两人说着说着就动起手了。赵园长很不客气地批评了四个人为老不尊在公园里非法赌博，当即叫来公园保安，把四个人送进了派出所。
　　第三起早晨的打架事件发生在半个月前，是他的外甥女儿沙金花和前小姑子王娜娜。俩人战斗很激烈，双方都挂了彩。早巡视的赵园长先呵斥住了自己的外甥女儿，又把王娜娜带进办公室上药，顺便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娜娜和沙金花是中学同学，两人关系特好，经常你到我家我到你家玩儿，所以对两家的大人和亲戚都很熟。王娜娜对沙金花的舅舅赵园长自然也很熟，她也随着沙金花管赵园长叫舅舅。从王娜娜对老同学沙金花的控诉中，赵园长才知道了外甥女和王娜娜之间的纠葛……
　　
　　十三沙金花的婚姻（1）
　　常言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从小本来就好看的沙金花，上了中学以后都美得出了圈，不光是班里男同学心中的女神，也是校外面的很多男青年心中的女神。
　　班里和沙金花同桌的是一个叫王娜娜女同学。沙金花是宰相府村的，王娜娜是宰相府的邻村王老公村的。
　　关于两个村子也是有传说的。据说当年有一个姓王的老公在皇帝面前特别得宠，可以说皇上对这位王老公言听必从。一个姓沙的大臣和王老公关系不错，他跟王老公说自己想当宰相。于是王老公就向皇帝推荐让这位姓沙的大臣做宰相。皇帝听了王老公的话，果然让姓沙的大臣做了宰相。几年以后王老公死了，沙宰相知恩图报，请风水先生为王老公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为王老公修了一座豪华的墓地，还专门雇人看守。没过几年宰相也死了，家人按他的遗嘱，把宰相葬在王老公的墓地旁边，儿子全家都搬过来守护父亲的陵墓。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王老公村和宰相府村。虽然今人们在两个村中并未发现两个人的坟墓，但是由于传说的缘故吧，两个村子的人关系非常好，多有儿女亲家。
　　沙金花和王娜娜非常要好，放假了，有时你到我家里玩儿我去你家里玩儿。王娜娜有个比她大四岁的哥哥叫王若飞，是个文艺青年，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在家务农，有点儿闲工夫就爬格子码字。功夫不负有心人，倒也时常在报刊上见到王若飞的豆腐块小文章。
　　自打见过来自己家玩儿的妹妹的同学沙金花，文艺青年心中除去文学以外，还多了一个沙金花。虽然王若飞长得一点儿也不漂亮，一米六五的半残废小个子，黑瘦的小脸儿。但是有报刊上有自己这些豆腐块文章做底气，王若飞对沙金花展开了疯狂地追求，几乎一天一封情书，不是面交沙金花，而是让妹妹带到学校交给沙金花。赶上自己有豆腐块文章发表了，就剪下来放进情书里，让妹妹一块儿交给沙金花。王娜娜虽然很忠实地一点儿折扣都不打地把哥哥的情书及时交到同桌手里，但是却一点儿也不看好哥哥的追求，常常打击哥哥的积极性，讽刺哥哥追求沙金花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沙金花这边，从来没给王若飞回过只言片语。因为她的心中，早已有了中意的男人——比她大好几十岁的牙医沙漫天。
　　这还得从沙金花的牙说起。
　　沙金花从小就受到舅舅和哥哥的宠爱。两个男孩儿把大人给的零花钱，都偷偷给了沙金花，养成沙金花从小爱花钱的习惯。她经常光顾村里的商店，口袋里永远装着各种零食。这个习惯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沙金花还没替牙就开始有龋齿，村里治牙的沙家成了商店之外，她去的最多的地方。
　　那时候沙漫天已经大学毕业在金华口腔医院工作好几年了，沙漫天的妈妈在他读高三时就去世了，完全靠着隔壁新嫂嫂，也就是沙金花的母亲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他才得以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沙漫天的在县城里开了私人诊所以后，只要小金花一牙疼，妈妈就带她到县城沙大夫的诊所看牙。沙大夫不光不收沙金花母亲的看牙钱，还在沙金花母女俩离开时，让媳妇沙淑英硬给沙金花手里塞一个几百块钱甚至上千块的红包。因为他知道沙家现在很需要钱——沙金花的舅舅赵瑶臣和哥哥沙万里都在县一中念书，而且都住校。学校为了追求升学率，规定住校生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补充给养。沙金花的母亲正好趁着带女儿看牙，看看弟弟和儿子，给两人补充给养。
　　沙漫天长得高大魁梧，面庞英俊，小沙金花的心里对沙漫天叔叔充满了特别的爱和特别的崇敬。上了中学，出落成天仙般大姑娘的沙金花，心里对沙漫天的爱已经到了再也控制不住的地步，只要不上学，有事没事就去沙万里新开的牙科诊所看牙。偶尔要是晚了，沙金花就住在沙大夫家里。那时沙淑英因为接二连三地小产，身体已经相当糟糕，没法再到诊所帮助丈夫了。小诊所里，里里外外都沙大夫一个人。原来沙淑英负责给患者登记入册，现在都由患者本人登记。
　　沙金花每次看牙总是早早地到，最后一个看。当然不是傻傻地坐在那儿等，而是帮助沙大夫干事，给患者登记；哪儿脏了清扫一下；没活儿时就站在治疗椅子旁边，沙大夫让病人漱口，她就把水送过去；沙大夫需要的器械偶尔没在眼前，她就去给他拿。只要沙金花来诊所看牙，沙大夫这一天就觉得特别轻松愉快。到后来沙大夫甚至跟沙金花说如果不影响学习，你最好双休日都来我的诊所，有你在，我轻省许多，人老了，知道累了。
　　沙金花说同意双休日来，但是对沙大夫说自己老了却不同意。她说“您一点儿也不老，我觉着您跟我舅舅和哥哥一样大，比他们还小呢”。沙金花说这话的时候，沙漫天五十七岁，哥哥沙万里和舅舅赵瑶臣二十七岁。
　　沙金花很享受被沙大夫治牙的幸福时光，静静的牙科诊所里，就她和沙大夫两个人，她半躺在治疗椅里，身躯高大的沙大夫紧紧贴着她的头部站着，不时地柔声细语问她一句疼不疼。沙金花心里祈祷着上帝，但愿时光永远停留在此。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第一天，不顾阴沉沉的天空，沙金花一早就坐公共汽车来到沙大夫的牙科诊所。在诊所忙碌了一天，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外边的路灯已经亮了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