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沙大夫死了(3)
作品名称:明公主海子公园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5-03-23 21:21:29 字数:4034
“孙校长老家在新疆,十多年前。老家的哥嫂把自己正在念高二的闺女孙丽丽转到北京投奔孙校长。孙丽丽脑瓜儿倒是挺聪明的,就是不好学,成绩在班里老是倒数第几名。因为人长得太漂亮,天天屁股后头追着一大帮男生,有的甚至是社会青年。哥嫂怕出事,就和孙校长商量,把孙丽丽转到北京念书,一是摆脱那些老跟在她屁股后头的男生,二是孙校长教书育人几十年,把孙丽丽放在孙校长跟前放心。那时我正在教高二,并且要跟班到高三。孙校长就找到了我,希望能把孙丽丽放在我的班里。我当然不能拒绝,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或许因为换了一个环境吧?孙丽丽来了以后,学习还真努力的,也没听说她和男同学之间有什么传闻。但是要在一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学习成绩倒数第几名的学生一下子把成绩提高到能考上大学,也是根本不可能的,特别是数理化。我是教语文的,在数理化上对孙丽丽提供不了什么帮助,最多也就起个督促作用。所以一年多以后的高考,孙丽丽名落孙山也是必然的。听说她数学物理两科的成绩加起来都不够六十分。再后来,孙丽丽就打工去了。孙校长本就不喜欢这个侄女,姑侄俩在一起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孙丽丽嫌姑姑对她管的过多,不许她穿过于暴露的时髦衣裳,下班以后立刻回家,哪儿也不许去。正好孙丽丽打工的单位管吃管住宿,孙丽丽就搬了出去。一直到现在,孙丽丽和孙校长的联系也只是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问候而已。”刘颖说,“孙丽丽搬出去以后,她街坊家一个叫吴霜月的女孩儿来北京打工,通过孙丽丽父母的介绍,到北京也是先来投奔孙校长家。孙校长对这个女孩儿特别好,一直到女孩儿结婚,才从孙校长家搬走。当然,女孩儿也特别知道感恩,听孙校长说,一直到现在,吴霜月逢年过节必得带着老公和孩子来看她。我也在孙校长家里见过吴霜月,还加了她的微信。”刘颖停下来喘口气,“你说这事就怪了,嫡亲的侄女儿和姑姑相处不好,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两姓旁人倒是相处得很好。”
因为扁担胡同太窄,姐弟俩是走进去的。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一座很不起眼儿的红油漆小木门前。
“到了,这就是沙大夫家。”姐姐指指红油漆小木门说。
“这么简陋寒酸的门。沙大夫那么能挣钱,怎么不盖一个门楼呢!”刘刚说,指指身后的对门,“瞧人家,小门楼修得多精致。”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进去就知道了。”姐姐说着伸手按了一下门铃。没多大会儿,就听见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走过来。门打开了,站在姐弟面前的是一位美丽少妇。少妇打量了刘颖一会儿:“您是刘老师吧?”
“是呀,你的刘老师,没错。”姐姐说,“虽然自打你毕业以后咱们师生就没再见过面,可是你在老师心里就不陌生。因为你的姑妈经常向我讲起你。”
“我姑妈不会说我的好话。”
“这是我弟弟刘刚,找沙大夫有点儿事。”刘颖怕再提孙校长会闹得不愉快,赶紧指着刘刚给孙丽丽介绍,又向弟弟介绍孙丽丽,“我的学生孙丽丽,沙大夫的夫人。”
“对不起,沙大夫走了。”孙丽丽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说沙大夫走了?他去哪儿了?”刘颖问,虽然明知道孙丽丽说的走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沙大夫没去哪儿,他死了。因为他昨天独自睡在书房,夜里心脏病急性发作我不知道,早晨怎么叫他都不应声,才知道死了。”刚才还冷冰冰的孙丽丽突然扑到刘颖的肩上大哭,表演成分很强。
“别哭别哭。”刘颖从兜里掏出几张手帕纸给孙丽丽擦拭着脸上的的泪,“我们进屋说好吗?省得一会儿招来很多看热闹的人。”
三人进了窄小的街门,孙丽丽回身将街门关上,又插好门栓。往东没走几步进入一条胡同,与外边南北向的窄窄扁担胡同不同的是,门里边的这个东西胡同很宽,也很漂亮。胡同南墙是南边邻居家正房的后房山,胡同的北墙则特别精致漂亮,磨砖对缝的围墙上方,还有形状各异的花窗,每个花窗里都摆着一盆好看的小花,花盆全是精致的蓝花瓷。
经过五个花窗,出现了一个高大气魄的灰砖门楼。门楼高屋建瓴四角翘起,门楼底下和门框之间是各种图案的砖雕,黑色油漆的门框上还有春节时贴的春联,门槛高高的,门槛外面的两边各有一个抱鼓石。
三人进了门楼,下了几节台阶,是一条直通前面正房的砖砌甬道,甬道两边有两个花圃,花圃的中间又有通向东西厢房的甬道。走到甬道的北边尽头,迈上四级花岗岩台阶,便是六间高大的北房了。房子的廊檐很宽,廊檐下面铺着本市房山产的非常有名的云灰大理石地面。
客厅很大,地上铺着漂亮的地毯,一个小男孩儿正坐在地毯上,低头很认真地搭着积木,好像是一座城堡。妈妈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来,一点儿也没引起男孩儿的注意。
客厅东面是一溜暗红色的木椅,中间的椅子是双人的,两边是单人的。无论双人椅还是单人椅,椅背和扶手上都镂刻着美丽的图案,椅子上的垫子也很高级很漂亮。对面放电视的长条案子也是暗红色的,上面同样镂刻着美丽又复杂的图案。刘刚不懂得家具的材质,但是他猜测,至少也得是酸枝木的,不然配不上这么精致的做工。说不定黄梨木的呢!至此,他总算明白了姐姐的那句话: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三人坐下,姐姐说了几句请孙丽丽节哀的客气话,就指着刘刚书归正传:“是这么回事,我弟他们刑警队碰到了一桩棘手案子,他这是奉命来找沙大夫,想看看沙大夫的病人登记册。我弟弟窝囊胆小不认识沙大夫也不认识你,一个人怕办不成这事,非让我也跟着来。我想沙大夫还有你都不是外人,就来了。谁想这么不凑巧,沙大夫就走了呢!丽丽,假如那些登记簿还在,就给我弟弟看看行吗?他们那个队长特横特好训人,我弟弟要是两手空空归去,回去就得被队长一通好训,说不定就此丢了饭碗呢!”刘颖不愧为语文教师,口才就是好,瞎话编得跟真的一样。
“行。”孙丽丽爽快答应,告诉刘刚,“登记簿子就在东厢房老沙的书柜里,那是老沙的书房。你去看就是了,看不完还可以带走。”说完这话,孙丽丽转身看着刘颖,“老师,我们师生多年没见了,您陪着我多坐一会儿好吗?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多的房子,老沙走了就剩下我和三岁的儿子,好孤单呀!”
“好好,老师多陪你会儿。”刘颖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弟弟,“你不是手机没电了吗?先用姐姐的。找着你要找的那位患者的姓名住址就用手机拍下来,比你用笔写省事多了。你一个人去东厢房沙大夫的书房慢慢看登记册甭着急,我和丽丽要多聊会儿呢!”
“好的,姐姐。”刘刚答,把姐姐的手机装进裤兜里,心里却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把她的手机给自己。姐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小院儿被正房东西厢房和南边的围墙及门楼紧紧包围在中间,像一般比较古老的建筑一样,三面房子的廊檐都很宽。正是春季,各种花儿都争相开放,姹紫嫣红的小院儿,就好像一个美丽的花池。
刘刚走下廊檐底下的云灰大理石地板,又下了几级台阶,才走到花圃中间的甬道上,往前走到花圃的正中间,踏上通向东厢房的甬道,又上了几级台阶,推门进了沙大夫书房。
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另一个世界。房间的南墙东墙和北墙,都是高大乳白色组合书柜。房门两边各有一扇大玻璃窗,南边窗子前是一张大木床,北边的窗子前,是一张硕大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的台式电脑起码得有二十九英寸。
刘刚没急着打开书柜翻找登记簿,多年从警经验使他习惯先观察清楚了再动手。沙大夫的口腔诊所开业也得有好几十年了,登记簿子肯定少不了,放在哪个书柜的哪一层一看便知,登记簿毕竟和书的区别很大。
可是让刘刚失望的是,全屋子三面墙的书柜都看遍了,也没看见类似登记簿一样的东西。是不是藏在书后面了?刘刚把书柜一个个打开把头伸进书柜里去找,没有,除去书籍,书柜里没有别的东西。放床底下了?他又趴床底下看看,就一双拖鞋,再靠近里边,好像有两个长方形的小纸包,估计是驱虫驱蚊子用的。虽然刚到到五月,因为天气暖和,都开始有蚊蝇乱飞了。昨天早晨妻子的脸上就被蚊子叮了一个小包,那还是楼房呢!平房里的蚊蝇要甚于楼房。写字台所有抽屉都没上锁,刘刚一个个地拉开,有本子,都是空白的多。可是孙丽丽明明说就在书柜里呀,那么多的登记簿子会跑哪儿去呢?忽然想起了写字台上的电脑,现在大夫开药都是电脑,那么沙大夫会不会把原来的那些登记簿子都录到电脑里了呢?刘刚打开电脑,里边的文档不少,但都不是看病的记录。倒是有六个文档挺引起刘刚注意,六个文档都是日记,从日记一到到日记六。既然是日记,当然记的是日常,但是万一这些日记里也有他给病人看牙的记录呢!可是这么多的日记,要看完了得好几天。要是把所有日记全部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好了。可是自己不是沙大夫的微友,凭自己目前的水平,做不到把沙大夫的日记转移到自己手机上。忽然想起裤兜里姐姐的手机,刚才在家里姐姐说她是沙大夫微友,把沙大夫的日记转移到姐姐手机上也行。刘刚这才明白姐姐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的用意。我的好姐姐呀!
刘刚打开沙大夫的电脑微信,然后再用姐姐的手机登录沙大夫的电脑微信,把沙大夫六个日记文档很轻松地转发到姐姐的手机上。回去以后再转到自己的手机上吧!
看看时间还不到三点,本想立刻去客厅喊上姐姐走,可是没忍心。姐姐自从搬到父母身边以后,全身心地都投入到父母的日常的生活中,洗衣做饭带父母看病逛商店逛公园……姐姐对他说:“小刚,你四十多岁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家中父母的事不用你操心,姐姐全包了。”
这还不算,年年过春节,姐姐都要给两个侄子每人一万块钱压岁钱,再加上父母给的,两个孩子每年春节从爷爷奶奶和姑姑那儿都要收获四万块钱。刘刚不傻,知道姐姐给俩孩子这么多钱是帮助他过日子的。妻子是幼儿园老师,挣的虽然不少,可她娘家是外地农村的,媳妇的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弟在北京念大学,小弟弟念高中。按说俩孩子的四万块压岁钱给他大弟弟一个人应该绰绰有余了,一个月合上三千多呢!可是媳妇是“护弟魔”,四万块钱之外,每次小舅子到他家来,媳妇除去给小舅子买东西还要给钱。还有小弟弟呢?还有父母呢?有时刘刚忍不住跟媳妇说,亏得有姐姐和父母给的四万块钱压岁钱,不然的话我们家里得揭不开锅了。媳妇却一点儿不知感恩,反而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姐姐和你父母给这么多压岁钱,还不是怕咱们也搬过去跟她争房吗”,气得刘刚有时恨不得在那张粉嫩漂亮的脸蛋上印上几个手指印。唉,都怪自己当年只贪图她的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