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沙大夫死了(2)
作品名称:明公主海子公园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5-03-21 14:54:42 字数:3798
姐姐摇头:“这是带奶奶看牙时,听一个从医院后勤部退休的女患者跟我说的。她说医院后勤部长都吃回扣,只不过有人会吃,有人不会吃。会吃的人要得少,不贪婪,而且注意均匀采购,对被采购的单位一视同仁,不让人家反感。在同事中行为做事都低调,不炫富。人家沙部长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在位十来年很稳固,没出过什么事。可后来接替沙部长的新部长就不行了,胃口特别大特别贪婪,回扣都要到了百分之二十,不给百分之二十的就免谈。给回扣多的单位虽然与医院做成了买卖,但是利润太微薄了,简直就是鸡肋;跟医院做不成买卖的自然就更赚不到钱了。两家一合计,把后勤部长吃回扣的事告到医院,不但所吃的回扣全部吐出来,而且还被判刑了。”
“姐姐我听那个人说话的口气,似乎还挺崇拜沙大夫媳妇的。”
“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沙淑英会为人,吃回扣的手段高明一些。但那难道就不是贪污受贿吗?就不应该被鄙视被唾弃吗?真不知道现在的人怎么想的,连贪官污吏都崇拜。这种风气要是再不整治任其蔓延下去,社会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姐姐刘颖愤愤地说,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这个沙老太太,年轻时还是个贪官。可怜名医沙大夫了,不是明珠投暗了吗?”
“姐姐你这么义愤填膺,为什么不举报沙淑英呢?”弟弟刘刚调侃姐姐。
“你以为我没有过这个想法?没用。好几十年前的事早过追诉期了。最不可思议的是我和这个贪官老太太还成了微友。”
“是吗?那太好了,沙大夫要是忙,我们直接找沙大夫媳妇了解不就行了?省得耽误病人治牙。”
“三年前她把我拉黑了。”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很突然。或许我哪句话说的不当得罪人家了,所以把我拉黑了。”
“要是这样的话,找沙大夫还不能你出面,我以警察法医的身份直接把死者的两颗牙拿出来问他就行了。如果沙大夫承认这两颗假牙确实是他安的,姐你不是说对每个看牙的病人都登记了吗?就让沙大夫拿出登记本看看。”
车子刚一拐进北大街黄桥胡同,就在胡同北边的一个车位上停下,刘刚说:“姐你下车在这儿等我吧,省得沙大夫媳妇看见咱们是姐弟不配合调查。”
“你说得对。”姐姐说,下了车指指宽敞漂亮的黄桥胡同,“从打奶奶安上满口假牙,我不用再带奶奶看牙了,就再没来过沙大夫诊所。没想到黄桥胡同这么大的变化,原来窄得对面过来人都得互相侧着身才能过去,现在连车都能开进来。看那两边的墙。磨砖对缝的就跟画的一样。灰砖墙每隔几步路就画着白底的壁画,古色古香的,特有诗意。”
“姐姐你就在这儿欣赏壁画,累了就坐车里,我去了。”刘刚说,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黄桥胡同路北六号,记住啊!不过胡同改造得这么宽敞,肯定得拆迁了很多户,说不定沙大夫的牙科诊所不在路北,也不是六号了。果真六号找不着,你就多打听打听,特别是胡同里的老人,他们肯定知道。”
“姐是不是你们当老师的把别人都堪称学生呀?我都四十多岁了,干警察都快二十年了,这点事还用你嘱咐吗?姐我可认真警告你,对我外甥小虎可别这么啰嗦这么不放心,不然不光小虎烦你,他媳妇也得烦你。”
“这两口子早就烦我了,不然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到爸妈这来住,弄得你媳妇为了这事成天价跟你找茬打架。你放心,听说我们家住的那个小区马上就要拆迁,一拆迁姐姐肯定搬走。爸妈百年之后,这套三居室全给你,我一点儿都不要,谁让你给咱爹妈生俩大孙子呢!”
“姐你说哪儿去了?弟弟我愿意你住在咱爹妈这儿,照顾咱爹妈不说,起码我还能常见着姐姐。姐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如果她非跟姐姐过不去,我宁可和他离婚,也不让姐姐受委屈。”
“快去吧。”刘颖催促弟弟,她真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当着弟弟的面流出眼泪。好弟弟啊,你的心意姐姐领了。你放心,弟妹就是对姐姐再不好,姐姐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绝不让你和弟妹因为姐姐离婚。
刘刚很快就找到了六号,因为门窗都是白色的,所以刘刚离老远就判断出那个应该是沙大夫的诊所。走到跟前,刘刚却发现门窗紧闭,虽然门边的黑底白字的“沙大夫牙科诊所”大木牌子还在。是不是不凑巧今天休息呢?不对呀,又不是休息日,怎么会关门休息呢?再说,他见多了私人诊所,哪里有休息一说呀!
见有几个戴口罩的老太太坐着马扎在诊所窗根底下晒太阳,刘刚赶紧走到一个看上去年纪轻点儿的老太太跟前问:“阿姨,您知道沙大夫诊所今天怎么关门了吗?”
“跟你一块儿玩儿去?我这么大岁数老太太了,跟你小伙子玩儿什么呀?去,一边儿待着去,别跟我们老姐儿几个这儿捣乱!”老太太边说,伸出两只瘦骨嶙峋的手轰他,逗得旁边几个老太太嘎嘎大笑。
“小伙子你还真有眼力见,专门找聋子打听。你净瞧她比我们姐儿几个年轻了,可你不知道她耳朵都聋三十多年了,怕是比你年龄都大。不是打听沙大夫的牙科所为什么关门了吗?我们告诉你吧,沙大夫死了,听他媳妇说昨儿夜里得暴病死的。今儿上午都送火葬场了。”坐在聋子老太太西边的胖老太太说,“我们都是沙大夫老熟人,就住在诊所附近。本来沙大夫昨天和我约好,今儿上午给我试戴假牙的,我吃完早饭遛了一会儿弯就过来了,等了俩多钟头,诊所也没开门,也没见着沙大夫的影儿。以为沙大夫把这事忘了,就去他家了,反正他家离这儿也不远,就往南一拐的扁担胡同里。到沙大夫家才从他那个叫孙丽丽的三十多岁小媳妇嘴里知道,沙大夫昨儿晚上得暴病死了,因为天热尸体搁不住,今儿刚刚拉去火化了。那个小媳妇儿跟没事人一样,在家哄着三岁的儿子玩儿得正欢呢!我们老姐儿几个连晌午饭都没吃呢,就坐这儿聊沙大夫的事,多好的一个人呀,昨儿白天还给大伙儿看牙呢,怎么就死了呢?”
“阿姨您说的不是我要打听的沙大夫吧?他都得有七十多快八十了,怎么妻子才三十多岁,还有那么点儿的小孩儿呢?”
“阿姨没说错,这个沙大夫就是你要找的沙大夫。看来小伙子你是好几年没到沙大夫牙科诊所看牙了。沙大夫的原配都死三年多快四年了。现在的小媳妇是沙大夫助手,他原配死没几天,沙大夫就和他助手结婚了,结婚没几个月就有儿子了。”老太太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们都是沙大夫的老邻居,当初沙大夫要和他这个助手结婚时都劝过他,沙大夫不听,而且结婚刚八个多月就有了儿子。这才知道,沙大夫和他的助手,没准儿在沙大夫原配死之前就有那事了。”
“依我看沙大夫这个小媳妇就不是好人,长得妖里妖气,天天涂脂抹粉的。她跟沙大夫结婚,说不定是看上了沙大夫的钱了。”又一个老太太凑过来,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觉得刚才那小媳妇就不太正常,自家老爷儿们死了,本该哭哭啼啼挺悲伤的,我在她脸上看不见一点儿悲伤,连个眼泪疙瘩都没有。”第一个和刘刚讲话的胖老太太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沙大夫愿意和她结婚,愿意让她害死,我们街坊邻居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咱们也可以打110报案呀!”坐在最西边的老太太说。
“打110报案?咱们说什么呀?就说沙大夫是让他小媳妇害死的?人家问我们证据呢?我们总不能跟人家打哇哇吧!”坐在聋子老太太东边的一个老太太说。
刘刚不想再听老太太们聊下去了,问道:“各位阿姨我问你们件事,听说凡是来沙大夫这儿看牙的人,沙大夫都把病人的姓名地址记下来。还听说他安的假牙上面,都刻上一个外国的字,是真吗?我奶奶找他安过牙,可我奶奶的假牙上怎么没有字呀?是不是我奶奶被冒充沙大夫的牙医骗了?”
“肯定被骗了。沙大夫安的假牙确实都刻着一个曲里拐弯的洋字。听沙大夫说那是他姓的拼音头一个字母。要是沙大夫还在,你翻看诊所日记也能查出来,你奶奶要是在这安的,沙大夫都有记录。”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刘刚向几位老太太鞠了一躬,撤退了。死者的两颗牙肯定是沙大夫安的没错了,要是能看见沙大夫的那个有看牙人记录的日记本就好了。可沙大夫刚死,为这事去打搅人家不太合适。
站在车外看风景的姐姐见弟弟这么快就回来了,问刘刚:“见着沙大夫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很顺利吧?”
“顺利啥,沙大夫的牙科诊所都没开门。。”
“不可能呀,这么多年了,沙大夫的牙科诊所从没关门停诊过。”
“上车吧姐姐,沙大夫到地下开诊所去了。”刘刚打开车门。
“你说什么呀,我咋都听不懂呢?”
“我说沙大夫死了,到地下开诊所去了。”
“瞎说什么呀?沙大夫怎么可能死了呢?”姐姐不相信,“我带奶奶最后一次找沙大夫安假牙也就五六年前的事吧?我记着那年沙大夫看上去像小伙子一样帅气,身材挺拔,脸上也没啥皱纹,头发漆黑。他老伴儿说沙大夫每天早起跑一个小时,十公里,从来不生病。你是听谁说的沙大夫死了?他不是跟沙大夫有仇故意儿咒沙大夫吧?”见刘刚没搭话,刘颖又说,“弟弟,你有时间吧?我们到沙大夫家看看,他家就住在南边的扁担胡同。”
“行。”刘刚想起刚才几个老太太对沙大夫之死的议论,以及工作的需要——虽然碎尸的两颗假牙查明了是沙大夫诊所安的。但是死者是谁还不知道。如果借此机会到沙大夫家看看患者登记簿,没准儿就能查出死者是谁呢!
“我琢磨,即使沙大夫真的出事了,他老伴儿也应该在家吧?”
“还他老伴儿呢,沙大夫老伴儿比他死得还早,都三年多了。沙大夫现在的媳妇才三十多岁,叫孙丽丽。刚才我去沙大夫的口腔诊所,听几个老太太说的。还说沙大夫已经火化了。”
“啊?”姐姐有点儿目瞪口呆,“你说沙大夫现在的媳妇叫孙丽丽?”
“没错,刚才亲耳听见老太太们说的。他们都住在沙大夫诊所附近,和沙大夫及他媳妇孙丽丽都很熟悉。”
“孙丽丽孙丽丽,”姐姐嘟囔着,“不会是她,我的一个学生吧?”
“你说沙大夫现任的小媳妇是你学生?”
“孙校长你记着吧?”
“怎么不记着?我和李国庆每年过春节都去看孙校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