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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泼辣徐琴现温柔 无赖罗贵吃苦头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5-01-19 09:57:17      字数:8478

  诗曰
  ——《说穷人》
  昨夜一场风雪来,苍茫大地一片白,
  劳碌奔波口中食,三十里外去卖柴。
  上回说到王辉喊王力等孩子回家,孩子们都不理他,回家后他让杨芬上前,杨芬并不了解他的苦衷。最后王太太出面去喊孩子,方知问题的严重程度超出了想象。王太太提醒王辉去找韩区长,王辉知道即便能见到韩区长,顶多只能给他以政策的贯彻和解读,让他网开一面,那等于让人家犯错误。王窝一脸愁容回家,王辉向他透露了前不久他对王窝和杨芬冷酷无情的原因,王窝真正体验到了父爱如山,感动得险些溢出泪水。韩区长骑着自行车来家,还带来了区上两位干部宋航和刘文书。为了宣传政策,韩区长让杨芬也过来了解了解形势。韩区长明里是给他们宣传政策,实则是给他们指路:要认清形势,积极配合政府。并透露土改既要稳妥又要强力,做好种地和土改两不误,先种地后土改。土改程序是先成立土改工作队,工作队进驻区公所,区公所配合各村成立农会,制定村规民约。韩区长告诉王掌柜,在这次运动中,要想保全自己,最明智的做法是把地契、房契、银票等全部主动上交给农会,落得个开明地主。由于杨晓娥播弄是非,张韩家也不平静,他们每走一步,都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在牵制着他们,好则张程有主见,才没让一个圆满的家出现裂痕。土改的冲击波一样地困扰着王乐,平时逆来顺受的伙计们不再对他唯命是从。放羊汉老刘公开和他叫板,王乐无处宣泄,就开始拿王芸出气,从未受过委屈的王芸哭着离开了他。
  徐琴走上前,温柔地给王乐捶背:“他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也大可不必拿孩子撒气。你看,咱们芸芸的个子快和我一般高了,都是个大姑娘了,你这样训她,她接受得了吗?”
  “这个老师也真是,什么作业布置不了,偏要让孩子们写这些混账毛笔字,她咋不让写打倒她自己?混账老师,混账逻辑,混账作业,气死我了!”
  “要是以前,我就直接找到学校。现在不行了,有个风吹草动,泥腿杆子就向上报告去了。唉,落难凤凰不如鸡啊,他爹,能忍则忍,忍一时海阔天空。”徐琴柔声地劝道。
  “忍,忍,忍到何时啊?他妈的,我真想把房子点了,把马湾烧了,烧他个干干净净。”王乐目露凶光。
  “也许这只是一阵风,共产党蛊惑人心喊一阵子口号,说过去就过去了。过了这个风头,一切都会好的,你千万别在运动头上碰钉子。枪打出头鸟,你又不是不知道。”徐琴此时却特别的善解人意。
  “不甘心啊,我王乐堂堂的少爷能这样被他们打趴下?”王乐又激动起来,而且一发而不可收,“完了,彻底完了,老大甩给咱那么多地,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药了。”
  “再找找老大,还把地退给他,他不痛不痒活得怪润滑,让咱给他背黑锅。”徐琴抱怨。
  “现在就是有心想出去,每个村口都设有卡,民兵在那里把守着,路都给你堵死了,能出去得了吗?唉,今天也怨我呀,咋脑子一热和放羊的刘老汉杠上了,弄得我现在也下不来台了。今儿个是咋了,倒霉事一个紧接着一个。”
  “以前老刘是多老实的一个人啊,现在也变得让人难以揣摩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说,消消气。”
  王乐把与刘老汉发生冲突的前前后后对徐琴说了后,无奈地说:“你从你的体己钱中拿出二十块去给老刘说说好话,让他继续放羊,现在咱们高高在上是不行了。”
  “柜上不还有钱吗?”
  “都用银元折合成了人民币,放在镇上,银行营业所统管着镇上各大小钱庄,有钱也不好取出来了,就是取出来也是人民币,这种钱很多地方不流通,市面上还是认银元、铜元和民国币。只好先把你的体己钱拿出来抵挡一阵子了,头疼先顾头。”
  “二十块?那也要不了那么多吧?”
  “拿的少了不当事,再不舍得放点泔水就得流血水,现在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而是长疮不长疮的问题了,维持人心方为上。另外,不能树敌太多了,你那脾气也得改一改了,别动不动就是火药桶子。”
  徐琴平静得出奇:“我不会让你放下掌柜的架子,我会多对老刘说两句好话,让他明天还继续来放羊。现在我先看看芸芸去。”
  王乐口气慢慢缓了下来:“我一时冲动,对芸芸是狠了点儿,以后尽量克制,不能冲孩子们使性子了。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看到最后谁哭谁笑!想反天,哼!做梦吧!谁掂不起自己身上有几斤几两肉,到时候就有谁好受的!”
  王乐刚在藤椅上坐定,却听外面有说话声,一个是陈管家的,另一个声音很熟,是谁呢?他正想着,外面的人进来了,他惊喜地发现,是任管家。王乐热情相让,支配陈管家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客套一番之后,任管家说:“长话短说,我还急等着要走。你家老掌柜催我给你和大公子捎信说,现在形势不一样了,房产、土地该撒手时就得撒手,舍不得撒手最后吃亏的是自己。其余具体的一切让你们看着办。他特意叮嘱你们,千万别迎风而上。能屈能伸是条龙,只屈不伸是只虫。”
  王乐心里有些烦,心想老爷子管的也太宽了,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不满的情绪,只简单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王乐要留任管家吃饭,任管家苦笑了一下说:“你就是用琼浆御宴招待我,我敢在这里留宿吗?共产党为了巩固新生政权,那是小心再小心。就咱这里现在也是当天的路条当天用。今天我出来还是打着买种子粮的旗号呢。”
  “现在这么严?”
  “可不是,前不久还有下游公安到你家了解张京这个人,说他是杀人犯。经朱六戒、周公主、张襻等多人证实府上只有叫张程、张清的,没有叫张京的人,人家才在可疑对象的备注栏里填上了‘查无张京’。”
  送走了任管家,王乐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听王兰说过,张京初来时老爷子“京”、“清”分不清地乱叫,究竟他原名叫张清还是张京,谁也说不准。
  送走了任管家,王乐终于静下心来,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昏昏沉沉中他开始做梦,梦见罗贵偷偷摸摸钻进他的书房里,又开始对林艳的妹妹动手动脚,刚好被他逮着,他掴了罗贵两个耳光,罗贵跑了。他上前去为林丹擦眼泪、捋裙子,却不料被暗暗跟踪他的徐琴逮住。徐琴使劲揪他的耳朵,他使劲喊“霹雳火”救命,霹雳火随风而至,吐出一团火,引燃了书房,火势随风蔓延,燃着了他的庄园,庄园内有易爆品发生爆炸,把徐琴、杨英、李典、寇姨、彭岩、段老师等人炸得飞上了天,也把他炸得血肉模糊……
  梦醒了,王乐身上湿漉漉的。
  王乐对王芸发过火后,确实也感到后悔了,开始时是他和徐琴亲自送孩子们到学校报到的,他无故朝无辜的孩子发脾气,孩子能受得了吗?他深感自责。
  新任政府在村口四龙庙的几间屋子里办了学校,上面派了一个教师,一个是个女的,姓段,教国文,村公所又从后洼村请来了张存教算术,黑板是几块木板堆在一起用桐油和锅底灰刷成的,粉笔老师计划着用。没有统一的教材,老师手里所用的是当地教育部门用油墨印制的材料,国文三页,算术四页。国文的识字基本上都是政治口号之类的常规字,比如“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打、倒、地、恶、霸、反、革、命、东、方、红、太、阳、升、日、月、山、水、大、小”等等,除了练习识字、写字外,老师还帮忙组词造句,再不就是念报纸,教唱革命歌曲。算术主要教加、减、乘、除,算术老师还教体育和美术。学校虽然分年级,但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这叫复式班。属于哪个年级是根据岁数划分的。一至二年级用的是铅笔,三年级以上开始用毛笔。几个年级的学生学的基本都一样,只是高年级的学生侧重毛笔字的练习,低年级的学生侧重学写铅笔字,王芸在三年级,王宝在一年级,国文的家庭作业的字都是把“打倒地主老财”写三遍。
  再说,王芸哭着出来,遇到了林艳,林艳关切地问她怎么了。问急了,王芸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她父亲对她发火的经过。林艳爱怜地替王芸擦去了泪水,对她说:“都快十来岁的大姑娘了,哭鼻子最难看了。莫哭,莫哭,阿姨也不会写字,阿姨领你去见见陈管家,他毛笔字写得好,肯定会写这些字的。”
  陈管家正在算账,见林艳和王芸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让王芸在他坐的柜台前坐下来,手把手一笔一划教她写下了“财”字,他本想指出王芸的“倒”字写错了,写成了“到达”的“到”字,但一想到现在的形势状况,就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他有所顾虑,担心王乐知道后和他过不去。
  写过了国文,该写算术了,算术上有一道文字题是这样的:“农民张二江种了财主家两块地,一块收了128斤花生,另一块收了138斤花生,秋收后需要向财主家交租子153斤花生,张二江最后剩下多少斤花生?”
  王芸仰脸看陈管家,意思是这一题她也不会。陈管家作难了:要是一步一步给她讲,对王乐来说,又要涉及到敏感的话题,他好心会被当成驴肝肺,不讲吧,明天孩子的作业怎么交?他想了想,就在一张纸上自己写下了解题步骤让王芸抄。
  王宝没有算术作业,他照葫芦画瓢抄了姐姐的国文,就站在一边看姐姐写算术,王甜见姐姐和哥哥在学习,就过来凑热闹,缠着哥哥姐姐陪她荡秋千。
  王乐在伙计和佣人们面前说话不那么当事了,他在路上走过,佃户们对他也不是那么恭恭敬敬的了,树下面看孩子、纳鞋底子、纺棉花的女人们见他走过后也总是指指戳戳。他现在心里别扭、憋屈,但日子还要过呀,地里的活路还得安排,因噎废食的结果是没被别人打倒,自己先把自己给打趴下了。
  以前王乐出门,这儿查查,那儿看看,有不如意的地方,要么自己当面说过,要么指派让罗贵出面。现在出门,他总是要喊上陈管家,一是壮胆,二是陪他聊天解闷。
  但陈管家也并不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在王乐眼里,他尽管忠诚,但缺乏锐气,抗压能力差,他算不上自己的好帮手,但少了他,马湾的内杂和外务还真玩不转。
  内务并不是单单洗洗衣服、扫扫地那么轻松,磨面的、舂米的、打柴的、担水的、清理粪便的、储备猪牛羊饲料的、织布的、纺花的、种菜的等等都属于内务。一到交接时间,管内务的忙得像陀螺,谁交上来多少面、多少米、多少菜、多少柴都要过秤,交上来的鸡蛋、鸭蛋、鹅蛋、布匹也都要过数目,然后汇总统计后转交给陈管家入账。这事儿一开始想找一个得力的帮手,但徐琴偏要亲自揽,开始时多有误差和误会,随着几个孩子相继长大,徐琴有更多的时间来打理这些七股八杂的家常了,也有了更多的管理经验,渐渐地程序也就捋顺了。据徐琴说,近阶段这些打内杂的也出现了不稳定,不是有人少干活,就是在公开场合下动不动就抱怨,再不就是上交的东西不够数。
  张京负责一日三餐的伙食,倒也尽心尽力,但在处理内务纠纷方面还不如一个女人,根本不是管理人的料儿。林艳也对张京要求的很严,让他管好他伙上那一摊子就行,小两口现在已经一儿一女了,男孩叫张林,女孩叫张艳,姓随其父,字随其母,他们在经营自己的小家庭方面很有一套。但近来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对院里的杂活也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王乐觉得张京阳奉阴违,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做错,刚好这时任管家带来一条消息,王乐就借题发挥,真真假假把下江人到张湾查杀人犯张清的事儿透露给了他,旁敲侧击让他守规矩。张京一听,惊得魂都丢了,干起活来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样子。
  长工那一摊子王乐依靠的是彭岩,彭岩身高马大,在伙计当中说话很有威信。有他在,很多活路事半功倍,那些平时吊儿郎当的,爱钻牛角尖的在彭岩面前都规矩得多了,每次遇到大事小事,彭岩都要亲自向他请示。可后来随着新政权的诞生,政策和地方法规的宣传,伙计们不安分了,不是有的磨洋工,就是有的故意毁坏农具找借口,连彭岩也背叛了他,开始公开和他叫板,看来彭岩是靠不住了。
  这不,就在昨天他吩咐彭岩领伙计把地里的玉米茬捡捡埋土里,他本想,把玉米茬子埋进土里,沤休了,就能当农家肥了。收工的时候,他想去看看伙计们干得怎么样了,到了地头上,见伙计们捡的玉米茬子都要带回去当柴烧,他急忙上前拦住,随口问:“谁让你们这样干的?”
  伙计们不吱声,都拿眼看彭岩。彭岩也不回避,直接上前,大有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派头:“放在地头上没用,我让他们带回家烧柴的。”
  王乐火了:“彭岩,你好大胆,我请人犁地把这些玉米茬子翻出来,是让你当家送人情的吗?”
  彭岩反问:“不让伙计们把玉米茬子搬走,你让它们堆在地头给地虫筑窝呀?”
  王乐气得直跺脚:“这些茬子深埋到土里,沤烂了能当农家肥!你强词夺理,让我怎么说你好?”
  彭岩又反问:“那要是沤不烂呢?”
  听彭岩这么一说,伙计们七嘴八舌开口了。“王掌柜害怕庄稼长得好,让咱们养夹子虫、地老虎、蛴螬、蛐蛐儿,地下虫把麦根一咬死,以后活儿就轻闲了。”
  “王掌柜真会算计,把玉米茬子和干草一同埋地下,可以当明年的杂草种子呀。草种子也能当肥料啊!”
  “有玉米茬子和干草做堵挡,小麦种子不接地气,缺苗或苗死了不怨咱,大不了咱再种第二遍,只要王掌柜舍得麦种子。”
  “把秆子、茬子、草秧子埋起来,这些东西在有墒的情况下,需要大半年功夫才能沤烂分解,咱就慢慢等呗。”
  ……
  王乐气得说不出话来,冷冷地朝彭岩说了句:“你等着,我拿你没办法,还有人能对付得了你!”
  伙计们都知道,他靠得住的人,是罗贵。
  王乐刚到这里时,罗贵因游手好闲打伤了人,对方的父母天天坐到他门口哭闹,要他去给人家儿子看伤。对于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罗贵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咋和他拗劲他咋应对,论打他不怕,论骂,他更不怕,对谁他都不放在眼里,在村里就是个没大没小没分寸的泼皮。村里有几个老人自恃辈分高,对他人面处没滋没味说的粗鲁话听不惯,对他动不动就耍拳头的野蛮举止看不惯,曾苦口婆心劝他别太出格,要与人为善,树敌太多遭人嫌,无法无天惹祸端。
  这本是好心,他却不以为然,晚上不是这家长辈地里的庄稼被毁苗,就是那家长辈大门前被泼上了屎尿,对待长辈他就是这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混子更别说对其他人了!可这次他却遇到了硬茬子,拿这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没办法,他们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寻死觅活的,看样子,人家咽不下这口气是要和他耗到底了,他要稍微动他们一指头,不赔人家棺材板才怪。
  罗贵打人这件事让王乐知道了,当他一了解罗贵是这样一个人时,心里一阵高兴,他就需要这样泼皮胆大的为他冲锋陷阵。王乐亲自上前去找这老两口,不但替罗贵说了一大堆好话,还答应免除老两口一年的地租,这样才让老两口撤下阵来。
  罗贵不是无义之人,凡是遇到王乐搞不定的事儿,只要王乐吱一声,没有罗贵拿不下来的。当然,王乐隔三差五地给罗贵送猪大肠、送猪头、送酒送米,罗贵对王乐更是死心塌地地“孝顺”了。
  王乐把租子地里的活儿交给了罗贵。
  谁租种了王乐家的地,并不是说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租户根本没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自主权,每亩地施多少肥、下多少种子,都得按王乐下发的指标来,这就需要罗贵按这个指标去执行了,谁家地里有草,谁家地里缺苗,谁家地里需要浇水,罗贵都要去管,表面看他是为庄户人着想,实则是他有了贪占小便宜的空间,收庄稼时你要不给他请两场或意思意思,他就光找你刁难,甚至让你三伏天晌午还要去地里拔草。
  不过,罗贵在前几天晚上却遇到了点麻烦,那天晚上他在佃户王二水家喝得酩酊大醉,回家路上,几个不明身份的人用绳子捆住了他的手脚,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到河滩上,他在那里喂了一夜蚊子,那滋味儿可是一般人享受不了的,要不是放羊的刘老汉赶到,弄不好还要经第二天的烈日暴晒。
  刘老汉松绑了罗贵,过了好长时间,他才缓过劲儿来,愤愤地骂道:“有种的该别蒙脸啊,蒙住脸算计老子,算什么好汉?要是让老子查出来是谁干的,老子和他没完!”
  刘老汉是罗贵的一个远门姑夫,忍不住说了他两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姓王的不是什么好瓜,你要一味给他当走狗,仗势欺人,完全不念乡里乡亲的情分,要不了多久就还会挨黑砖。”
  罗贵偏不信这个邪,依然狐假虎威,黑夜里又被护秋的人捉住,用麻袋蒙住他头,口口声声说他偷玉米,把他一顿暴揍,直打得他哭爹喊娘。
  不可一世的罗贵吃了亏,真正意识到刘老汉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所以不敢那样嚣张跋扈了。在租户们出现了矛盾或难题时,就不再擅作主张,而是要去找王乐来处理,王乐处理得当与不得当,与他无关。这不,当李大山和李二山为地边界吵得沸反盈天的时候,按罗贵以前的应对方法,几拳头就能平息事态,这次他学能了,一溜儿小跑去找王乐。
  韩家店子的地块里,李大山和李二山正沙哑着嗓子争吵着,都是一蹦三尺高,李大山说李二山挪动了界石。李二山说他的租子地本来就那么多,李大山多种了他二年地,弟兄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让谁,要不是旁边有很多干活的人拉着,他们早就用把镢头、锄头当武器打起来了。
  “就为尺把宽的地,弟兄俩失了和气,划不来。”有个人叫李贺,是他们的长辈,走过来劝道。
  “你拿个尺子量量,看他是不是只占了我尺把宽的地?真要是只有尺把宽,我用嘴从这头拱到那头去。”李大山开始和李贺较起真来。
  “老大,好赖你是当哥的,让着点儿。”李贺继续劝。
  “当哥的怎么了?合该让他欺负来欺负去?我让着他,让我家老少喝西北风去?”李大山脸红脖子粗。
  “你这人咋这样不识好歹,我是来劝架的,不是和你吵架的,你咋把矛头指向我了?”李贺委屈地说。
  “是我雇你来的,还是八抬大轿接你来的?你要不想受连累,看哪儿清静你到哪儿呆着去。”李大山并不买账。
  “我没有多占李老大的地,不信了让王掌柜拿尺子过来量量,量到我多占了,我就把界石吃了。”那边的李二山也是不依不挠。
  王乐和陈管家走在乡间小道上,有的佃农见了他们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还有的看见了他们,挥鞭打了一下牲口道:“你光吃不干活啊,当心明天送你到屠宰场,后天送你上断头台。”
  王乐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就故意装作没听见,小声对陈管家说:“听听,现在伙计佃户说起话来都是腰直气粗了,哪个人眼里还有你和我?”
  “掌柜的,人人都长着嘴,你堵得了这个还能堵住那个?”陈管家说罢,急忙转换话题,“这长工地你计划什么时候播种?”
  “今年长工地里多留白地,看看风声再说。”
  “那不亏了一季庄稼了?”
  “亏了总比被别人占了强,明年一旦风声稳住了,咱种春花生春玉米,今冬要是种上了,明年真要是被均分了,就要白白糟蹋麦种和人工。”
  “如果留白地,那就大可不必去砸土坷垃,三九天一上冻,再大的土垡子也会被动酥。”
  “原来想着种小麦,这是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才说出来和你合计合计。你没看,现在泥腿杆子的脚指甲都硬了,咱再抱上旧琴去弹老调,行不通了。唉,风水轮流转,世事难预料啊!”
  “那下种安苗以后,地里没啥活路了,是不是把长工都解散了?”
  “咱还不能解散,一旦他们离开这里,就有了更多自由支配的时间,有了更多的机会来算计咱了,该布置活儿还适当地布置点儿活儿,比如铡草、搓绳子、垫路等等,你看着办,工钱还按老规矩,一分钱都不能省,咱也得安抚民心哩。”
  “你是掌柜的,你说咋来就咋来。”陈管家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这个时候你也知道安抚民心?
  正说着,罗贵匆匆过来喊住了王乐和陈管家。
  “王二哥,那天在你家我有点不自量……”罗贵一见面就说。
  王乐知道罗贵又要翻他猥亵张京小姨子的旧账,当然也不愿再过多深究,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脸上也会无光,就打断罗贵,追问他什么事儿。罗贵把李大山和李二山为争地边界的过节说了个大概。
  遇到这类事情,王乐想回避也回避不掉。他看了陈管家一眼,意思是李大山和李二山的租子地是怎么回事儿。
  陈管家:“李大山和李二山成家后,他父亲就把租子地分了下去,因为李大山家多一口人,分的就相对多一些,现在他们的父亲中风不语躺在床上,要靠他出来说句话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走,看看去!”王乐说着走着,“该让了咱得忍让点儿。”
  在罗贵的带领下,王乐和陈管家很快就到了李大山和李二山的地头上。
  李大山和李二山还在争吵不停,罗贵大喊:“别吵了,王掌柜和陈管家过来了。”
  李大山和李二山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吵得王乐脑袋都大了。面对这样的情况,王乐自然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咳”了两声,稳住了众人,然后装模作样地看界石。其实是脑子里在思谋如何平息事态,他现在所盘算的不是盈亏问题,而是怎样快刀斩乱麻,息事宁人、一团和气方为上上策,若斤斤计较将会因小失大,对他来说安抚民心是最佳的选择。
  李大山和李二山都是王乐的佃户,说白了,人家生产的粮食里面也有他王乐的份儿,像这类事情只好清白不了糊涂了,于是他说:“我来折衷一下,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两家的界石暂时不动……”
  话音未落,李大山抢过话头说:“你这叫什么折衷?李老二多占地,你在向着李老二!”
  王乐不满地看了李大山一眼,说:“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抢不及,你等我说完行不行?”
  李大山不吱声了,静静地等王乐的下文。
  “界石不动,今年你们的租子少交一成,谁要再闹,咱一粒粮食也不免。”
  陈管家拉过王乐,小声说:“掌柜的,李老二去年的租子还没交呢,你这一减……”
  王乐朝陈管家挤挤眼:“我说了算。眼睛再不亮,咱要掉进泥潭里。”
  回来的路上,王乐苦笑着对陈管家说:“几个租子钱算得了什么,真要他们都闹起来,其他佃户再跟着起哄,咱可真要吃不清兜着走了。”
  “还是你看得远,现在舍不得放手也不行,真要是一毛不拔,到了运动头上,下场可就惨了!”陈管家接了一句。
  一阵自行车铃声惊扰了他俩的谈话,王乐和陈管家急忙朝旁边避。
  自行车到了他们跟前停了下来,骑车人下车,很有礼貌地问:“老乡,问一下路,到荆紫关镇是不是走这条路?”
  看这人,背上背着一个方块被子,斜挎一个军用水壶,干练中透射着朝气,身穿带着补丁的衣服极其朴素,既像农民那样朴实又似军人一样有风度,年岁和王乐不相上下。
  长虫无腿能走路,云彩无腿也会飞,欲知来者他是谁,一起坐等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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