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十章
作品名称:火红的杜鹃花 作者:晏子 发布时间:2025-01-08 08:30:25 字数:7142
黄海商校是一所省属全日制中等专业学校,由市商业局代管,学制两年,招收应届高中毕业生。原为地区食品专科学校,是淮海的父亲1958年刚到黄海,任地区商业局副局长时负责建立的,并任第一任校长。1966年撤消,六四、六五两届学生都没有获得毕业文凭,也没有分配工作,1979年学校恢复,补发了文凭。
作为一所商业专科学校,专业课的师资却十分薄弱,学校除语文、数学、英语、体育、音乐等基础课的老师,毕业于本省几所本科师范院校外,专业科老师只有两个本科生,一个毕业于北京商学院,教商业统计学,另一个毕业于杭州商学院,教商业财会学,其他都是省商校和本校毕业留校的中专生。淮海进校时,学校领导班子共有五名成员:党委书记兼校长姜香,是一个行政16级、抗战时期参加工作的老干部,没多少文化,工作主要是抓后勤,每天一早就到食堂检查伙食,淮海在地区糖烟酒公司工作时,他是公司书记,和淮海的父母是几十年的老熟人,那时他喊淮海“小理论家”,现在改口喊淮海“大理论家”;党委副书记蔡明三,原在部队任团政委,文化也不高,但经过部队大熔炉的锻炼,有很强的政治水平,性格直率,工作正派;常务副校长是陆建民的岳父,也是建国前工作的老干部,家庭是个大地主,他父亲平时结怨太深,土改时,因群众强烈要求,被政府判处死刑。他是革命干部,为父亲求情,并发牢骚,政府就叫他执行,作为对他的考验,刑场上挖了两个坑,他父亲跪在一个坑旁,他拿着枪站在父亲身后,他的身后是另一个坑,他如果不能经受考验,父子两人就一人一个坑被埋掉。他原先是地区肉联厂副厂长,家住在淮海家后面隔着一条河,是看着淮海长大的;另外两名副校长,一个叫胡彤,建国初期参加工作,就在负责私营工商业管理的县工商科搞物价工作,淮海的父亲任地区商业局局长时,他是局业务科负责物价工作的科员。虽然没有学历,但搞了几十年物价工作,也成专家了,自己编写了一本《商业物价学》教材,讲课时满肚子的案例。他侧重负责学校的教研工作;另一名副校长,是个女同志,上海人,叫孔秀云,新中国第一代大学生,和淮海一样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专业是国内贸易,也就是商业经济。她大学毕业后,最初分配在青海省商业厅,爱人是当地驻军的军医,后随着爱人所在部队的不断调防,先后任山西大同市商业局科员,河北安平县商业局办事员,爱人转业回老家黄海后,她也来到黄海,在县商业局下属的饮食服务公司的一个旅馆里当登记员。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央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省商业厅才发现黄海县城的一个小旅馆里,竟埋没着这样一块“金子”,于是准备将她调到省商业学校任教务科科长。但她不去,毕业30多年了,学的知识都已忘记,也已过时,现在年纪已大,新的知识也学不进了。黄海地区商业局知道后,也如获至宝,将她调到黄海商校任副校长兼教务科长,不要她教学,也不搞教研,主要负责教学管理,看重的并不是她的知识,而是学历,可以为学校增添光辉。学校那些专业课老师,虽然学历不高,知识有限,但都自视甚高,目空一切,那口气好像若没有他们,天下学问就要灭亡。但他们容易自傲,也容易自卑,不把校领导放在眼里,却十分崇拜孔校长,说“不得了,她的学历我们想都不敢想”。可是不久又开始对她不甚恭敬起来,说:“有什么了不起,空有一块牌子,课也讲不起来。”
学校刚恢复的几年,没有开“政治经济学”这门课,因为没有老师。但作为财经类专业学校,无论哪个专业,不学“政治经济学”是不行的。“政治经济学”是宏观经济学,是各门专业课的基础,在黄海这个地方的别的学校,也请不到讲这门课的老师,工学院和师范学院的政治课老师,也都只掌握了一些浅表的知识。1981年,省商业厅和省供销社联合举办了一期“政治经济学”师资培训班,时间三个月,请南京大学的老师讲课。学校派了两名老师去学习,一个是教务科副科长,另一个是专业课教研室副主任,两人都是省商校六四届毕业生,原先教“商业经济学”,培训回来后讲授“政治经济学”。
淮海到黄海商校后,就让他担任“政治经济学”老师。他在部队时,还是一个“文G”时期的初中生,就能在批陈整风、批林批孔等政治运动中,在全营五、六百人的大会上,不用稿子,只在笔记本上写几条提纲,讲马克思主义哲学,讲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讲中国革命史,讲儒法斗争史。退伍以后十多年来,又手不释卷,每晚都要看书到12点钟,就连新婚之夜都不例外;特别是在大学4年,为了排解对曙光的思念,日夜苦读,脑子又好,过目不忘,本专业的课程根本满足不了对学习的需求,又选修了哲学、中国历史、世界通史、中国文学、数学、德语等专业的课程,有很深的理论功底和广博的知识。
他讲课时,没有教案,不用讲稿,也不带任何参考书,只拿着一本教材,将教材放在桌上也不看,能准确地讲出教材中的每一段内容,大段地引用马恩列斯等领袖著作中的原文,信手拈来,任意发挥,将“政治经济学”这门深奥的理论课,讲得深入浅出,妙趣横生,谁都能听懂,谁都喜欢听。因此他讲课时总有许多别的班的学生在外面旁听,学校一时竟出现了学“政治经济学”的热潮。就连老头子姜香也发生了兴趣,拿着书,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后排听课,在大会小会上讲话时,常文不对题地把商品、货币、价值规律、剩余价值等“政治经济学”名词挂在嘴上。学校领导向淮海要讲稿,给别的老师参考,他说没有讲稿,就是有讲稿,别人照着念,学生也听不懂。他用不着写讲稿,要讲的东西全烂熟于心。上大学时,临考试前,同学们都在图书馆、教室里复习,他一人撑在双杠上晃荡,或在操场上闲逛,那是他的复习方式,书全在肚子里,他能整本整本、从头到尾将教材背下来。后来应学生们的要求,“政治经济学”改为大课,全由淮海一人讲授。
“政治经济学”共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内容,主要依据马克思的《资本论》,阐述自由竞争时期资本主义资本的性质。第二部分内容,主要依据列宁的《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阐述帝国主义时代经济的性质。第三部分内容,主要依据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和苏联的经济建设,阐述新中国1979年以前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理论和实践。第一部分内容已成定论,但第二部分内容,列宁写作那本书是在70年前,当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引起世界大战的根本原因就是资本主义自由竞争进入垄断阶段后引起的世界性经济危机,因此列宁认为,资本主义是腐朽的、垂死的、必然灭亡的。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资本主义又起死回生,还显示出强劲的生命力;而斯大林阐述的比资本主义有着无比优越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发展,却远远落在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后面,如苏联与美国、东欧与西欧、东德与西德、北朝与南韩等,这表明了现代资本主义经济已经完全不同于列宁时代的资本主义经济。特别是第三部分内容,1979年以后的中国经济,已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出现了许多以前没有的,甚至是被批判的经济形态,例如:以前农村是走集体化道路,而现在是个体经济;以前城市经济是以国营经济为主导,限制集体经济,取缔个体、私营经济,而现在是鼓励发展个体经济甚至私营经济,还引进外国资本,出现了资本主义社会才有的股份制企业,股份制从理论上讲,虽也是集体经济,但由私人控股的企业实际就是私营企业;以前是按劳分配,缩小差距,共同富裕,而现在是多种分配形式,鼓励一部分人先富;以前只讲利润,视剩余价值为剥削,而现在实际上利润已成为剩余价值,甚至是超额剩余价值等等。这没有现成的教科书,需要不断地学习,大量阅读国内、国外的资料,尤其要掌握中央经济改革的方针、政策,然后用马列主义的经济学原理进行分析、讲解。当时正处在一个思想大解放的开放式的时期,可以自由、大胆地表现各种不同的思想,仅凭别人的讲稿,靠一本教材吃一辈子,而没有自己的学习和思考是讲不好课的。淮海在讲第二、第三部分时,都是对教材的内容作一个简略的回顾性的叙述,然后结合国际、国内当前实际进行重点讲解。
1987年,市委组织部进行了一次民主推选领导干部的试验性改革,淮海在学校校级领导推选中榜上有名,而后,学校党委决定先让他接替孔校长兼任的教务科科长职务。但报到局里没被批准,理由是“他到学校才五年,其他同志会有意见”,让他担任教务科副科长,原先的副科长任科长。但蔡书记和孔校长坚持要让淮海任科长,孔校长说:“他为什么不能当科长?水平、能力又不是不够。”又到商业局去找局长。
这个局长原先也在商校工作,任学校团委副书记,是个女同志,后来中央有政策,要求大胆提拔使用女干部,她被选中了,一下提拔为团市委副书记,到省委党校大专班学习了两年,回来后不久又调到市商业局任党委书记兼局长。她和淮海不认识,看了淮海的档案后,也不召开党委会,就叫政工科发文任命:淮海担任教务科科长,原副科长调到学生科任科长,原专业课教研室副主任到教务科任副科长。
淮海担任教务科长后,教学时间一点也没有减少,他多次向领导要求,至少要增加两名“政治经济学”、两名“哲学”老师,因为他还兼着哲学课,但一直调不进来。他准备在本校教师中培养,也无可造之才,基础太差,商品的产生和商业的产生都弄不明白。讲商品的产生,总是要绕弯讲到社会三次大分工产生了商业,那是商业经济学的内容,至于现代资本主义经济和中国当前的经济体制改革,就更加弄不明白。
一天,终于调进来一个教“政治经济学”的老师,是厦门大学毕业的。可是第一次上课以后,就有学生来反映:“新来的郝老师上课,就是坐着念教材,一个字也不讲,问他问题也不回答,只说这个问题很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有这样的事?”
“路科长如果不信,可以去听。”
由于这个老师是市商业局黄书记介绍来的,事先也就没有考察,也没有试讲,厦门大学毕业的还能差吗?市商业局党委副书记黄福生,原是福建某海军基地政治部副主任,这个老师和他是一个部队的,刚刚转业。人长得漂漂亮亮的,穿着一身蓝色的海军军服,但很猥琐,不像是有文化的人,个子不高,背有些驼,很灵活乖巧,见到谁都毕恭毕敬,一副见景生情的样子。
下一次他上课时,淮海去听课,果然如学生反映的那样,进教室后低头看着教材对学生念了一句“今天我们讲第四章第二节,资本的价值增殖过程”,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大字,那板书也很糟糕,“增殖”写成“增值”,然后就坐下来念教材。尽管念得很慢,但还是没到下课时间就念完了,就教学生自习,自己也坐在一边看书、看手表。
下午,他在操场边和学生们一起拔草打扫卫生,淮海让人将他叫到办公室。淮海给他倒茶时,他诚惶诚恐地站在旁边,用两手接过茶杯。淮海叫他坐下,问:“你在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他欠着身体坐在椅子边上答道:“政治经济学。”
“以前教过政治经济学吗?”
“教过一个学期。”
“在哪个学校?”
“我们部队教导队,也相当于中专。”
“你是部队干部,怎么到厦门大学上学,是大学毕业以后参军的吗?”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平时自学,到时去参加考试。”
“那你是自学考试?”
“是自修大学,听辅导课在厦门大学的大课堂里,讲课的也是厦门大学的老师,我们相当于厦门大学的学生。”
淮海见他说话自惭,安慰他道:“是不是厦门大学的学生不要紧,自修大学国家也是承认学历的,就是没有学历也没关系,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行。我们学校胡校长就没有学历,但不仅课讲得好,还能写书,在省内几个商业学校中,也算是物价学的专家了。”
他说:“路科长的观点我非常赞成。其实,现在的成人学历,自修大学是最难的,学的知识最扎实,许多大学办的两年制的大专班,也就是混个文凭,有些人课都不去听。特别是党校,和我们部队教导队一样,搞搞培训,根本就没资格发文凭,老师本身的学历就不怎样。我们自修大学学制三年,比他们还多学一年。”
淮海说:“江苏自学考试学制和你们那里不同,没有时间限制,比如经济学专业,专科规定学14门课,每年考两次,一年考完就一年毕业,十年考完就十年毕业,获得大专学历后再考一门英语,就发给本科学历。你是专科还是本科?”
他说:“我正在学英语,相当于本科在读。听说路科长精通外语,我想请你教教我。”
“我一天忙到晚,哪有时间。我们学校也教英语,你可以去听课,如有讲不清楚的地方,你再来问我。”
他听了坐不住了,表示歉意地说:“科长工作忙,不耽误你时间了,我先去参加打扫卫生。”
淮海说:“你等一下,我还有事要和你谈。你坐下,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学生都是高中生考进来的,文化基础和理解能力可能不如你们部队教导队的学员,政治经济学是一门比较深奥的理论,以后讲课不能只是读教材,要给他们讲懂。”
他涨红了脸说:“我觉得政治经济学也没有什么深奥的理论,学生完全能看懂。”
“是吗?马克思用40年时间研究出来的理论,是那么简单的吗?特别是当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部分,教材和社会已完全不一样,仅读教材肯定是不行的。我在大学时,老师讲到这两个部分,都是抛开教材的。这就要求我们不仅要掌握马列主义的经济学原理,而且还要充分掌握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的知识。”
他说:“我们厦门大学的老师,都是按照教材给我们讲课的,我们用的是蒋学模编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那是最权威的。”
淮海说:“你说得不错。我也给自修大学讲过政治经济学,自考考生不是脱产的学生,他们学习时间很紧,因此给他们讲课,必须把握两点:一是归纳,而不是讲解,将重点、要点提炼出来,内容越简单越好,便于记忆;二是不能离开省自考办的《考试大纲》,否则考试过不了关。但我们现在是给学校的学生讲课,目的不是为了考试,而是要让他们真正地掌握理论和知识。大学本科政治经济学专业,要学4年,还要学《资本论》等马列经典原著,我们当老师,也有个不断学习、知识更新的过程,特别是要掌握中央经济体制改革的方针、政策的精神,仅靠自学考试学的知识是肯定不够的。”
这次谈话以后不久,他就被借用到局政工科去了。后来黄海市成立了太平洋保险公司,黄福生调去任党委书记,又将他调去当办公室副主任。
淮海注意到,在他上课时,有一个女生总是坐在前几排,眼睛不离地看着他,后来那个女生又几次到办公室来向他请教问题,还到他在学校的宿舍里来;在下午学生活动时,也常看见她站在操场边上,望着楼上他的办公室。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她也很有好感。这个女生叫顾芳,是八七届统计班的班花,也是学校的校花,才20岁,长得很像香港美女艺人关之琳,是众多男生追逐的目标。但她像十五的月亮一样清纯,又像雪天的梅花一样孤傲,谁也接近不了。她是在部队出生的,父亲原是驻河北某部队后勤部长,转业到黄海任市农业局局长。
有一天,她到淮海宿舍来,临走时向淮海借了一本张恨水的长篇小说《金粉世家》,当时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京华春梦》正在黄海电视台热播。几天后,她到淮海办公室来还书,丢下书就走,一句话也没说。淮海觉得有些奇怪,把书放进抽屉,发现书里夹着东西,翻开一看,是一封折叠成飞鸽形状的信,他把信放进口袋。到了星期六下午,他看见顾芳在操场边往楼上看,便走下楼去。她看见淮海,满脸通红,神情不安。
淮海问她:“明天是星期天,你有什么事吗?”
她连忙回答道:“没有事。”
淮海说:“明天上午八时,我在长途客车站等你,你能去吗?”
她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他们乘客车来到黄海最西边的大纵湖。湖水浩荡,横无际涯,湖的南边和西边就到了扬州市兴化县。淮海说:“我三岁时到黄海,在黄海生活了31年,还从没到过这里,这里可真美啊。”
顾芳说:“是啊,要是就在这里生活多好。”
淮海说:“我岳父抗战时在这里当过区长,这里的老百姓不愿意抗日,他们生活富足,那时湖里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野鸭,用网捕捉,一网能捉到上百只。这里离城远,日本鬼子也不来。”
顾芳说:“真是个世外桃源。”
淮海又说:“我们黄海地区没有山,到处是水,见惯了水,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我从小最向往大山,太行山、吕梁山、祁连山、昆仑山……上初中时就想到那里去插队。后来我到皖西大别山当兵,那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杜鹃花,但到了那里又觉得很寂寞。离我们营区十几里有一个小镇,也就是一条街,一里多长,我们能去一次就像去上海一样兴奋,退伍回来后又常常想起那儿,但现在让我到那里住一天也受不了。人的感觉往往就是这样,有的看似很美好的东西,想得到它,但真的得到了,又会觉得并不美好,又想抛弃它。”
顾芳说:“路老师,你说话总是那么有哲理,那么美,像诗一样。”
中午,他们在镇上吃过饭后,淮海把那封信拿出来,对顾芳说:“这是一个姑娘心中的秘密,我想还是让姑娘本人保存。这信我没有看,但我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小顾,我对你很有好感,但实在对不起,我们不可能。”
顾芳红着脸说:“路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理解错了。”
淮海说:“那最好,是我想得多了。”
顾芳说:“路老师,我并不是要破坏你的家庭,我只想能和你保持那种关系,能和你就像这样单独在一起说说话。”
淮海说:“小顾,我刚才在湖边对你说过,有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其实并不美好。你还年轻,还很单纯,生活才刚刚开始,你应该去追求真正属于你的幸福。我对你而言,其实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不会给你真正的幸福的。”
顾芳说:“路老师,我只要能见到你,就是幸福,别的我都不要。两年来,每到星期天我就想,过了今天又能见到路老师了,但再有一个月我就毕业,那就见不到你了,我怎么办呢?”
淮海说:“小顾,在你才两、三岁时,我在大别山遇到过一个美丽的姑娘,我们是战友,她对我一见钟情,生死相许。但老天爷不想让我们终身相守,我们在经历了长达15年的悲欢离合后,终于分手了。我千不该、万不该,在她结婚以后又去见她,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没想到就毁掉了她的终身。她见到我后就离婚了,那时她结婚还不到两个月,并从此不再结婚。我毁掉了这个美丽姑娘的终身,不能再毁掉另一个美丽姑娘的终身。顾芳,我只能将你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