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六十二

　　五十九
　　但陈思回来，就开始想念李丽。
　　没过几天，陆亮的一个好朋友李宝贵，走进陈思的办公室。他是李丽的同事，闲聊时，“无意中”说起李丽：
　　“李丽的教学成绩可好了，曾考过全镇第二！”
　　然后，他就用责备的眼光看着陈思，无声地对他说：
　　“所以，你怎么能追李丽呢？你配得上她吗？”
　　陈思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浅薄。是的，他刚带数学，从来没考过全镇第二，李丽这么厉害，比他强得多，那他确实配不上她，那他还怎么敢追她呢？
　　其实，陈思不知道的是，李宝贵在尚疃完小里，追李丽，可是李丽没看上他，拒绝了他，他就怀恨在心。从陆亮那里得知，陈思很喜欢李丽，李丽也很喜欢陈思，他就定下主意，一定要“拆散”他们俩。他的这一句话，就在陈思的心里扎下了根，让陈思迟迟不敢去追李丽。
　　而李丽就在她的学校和宿舍里苦苦地等待着陈思。她想：我向你借这本自学辅导书，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呢？不知道我在追你吗？我还怎么追你？
　　可是陈思，就是不懂。全不知晓。
　　李丽就把她的心思告诉给了她的闺蜜宋平。宋平就又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你可以把这本辅导书尽快地还给他，这样他觉得奇怪，因为离考试还早。他就会思考，为什么一借就还呢？那么借书一定别有用意，才会理解你的苦心。”
　　李丽一听，欣然同意，就说：
　　“那谁把这本书送给他呢？”
　　宋平高兴地说：
　　“当然是我了！包在我身上！”
　　李丽也高兴起来，说：
　　“那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咱俩还用说客气话吗？”
　　“我这辈子忘不了你，除了我的父母，就是你了！”
　　“咱俩谁跟谁啊！”
　　李丽就把那本书给了宋平。
　　在一个星期六，宋平在陈思的家门口等了好长时间，终于陈思出来了。她忙迎上去，对陈思说：
　　“陈思你好，这本书还给你！”
　　陈思一惊，慌忙接过书：
　　“李丽……不看了？”
　　“她看完了。”
　　“这么快？”
　　“不就一本薄薄的小书吗？几天就翻完了！”
　　“噢。”
　　“陈思，那我走了，再见！”
　　“老同学，再见！”
　　可是，这位宋平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对陈思说：
　　“对了陈思，我想给你说一件事。”
　　陈思忙说：
　　“什么事儿？你说吧。”
　　宋平郑重其事而又不失关切地说：
　　“以后再出远门的时候，一定要给家里人说一声，别让家里人到处找你。你看你那次，家里人找了你好几天，都找不到，都急坏了！”
　　宋平这么一说，陈思一下子吓坏了，这事她都知道，那他住精神病院的事儿，一定也知道。那她和李丽那么好，李丽一定也知道他的事，知道他是个精神病人，那他还怎么追李丽呢？打死他也不敢追了。从这时候起，他就对李丽死了心。
　　宋平为什么对她的闺蜜李丽下此毒手？因为她也喜欢陈思，知道陈思是个才子。她曾托陈思的四姨，想把自己介绍给陈思，可是陈思没有同意。她就怀恨在心，一心想报复。当李丽来找她帮忙时，她就发现机会终于来了，开始施展她的报复计划。虽然她和李丽是多年的闺蜜，情同姐妹，可是，也不顾了。她可不愿意自己的闺蜜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死了也不愿意。别说是闺蜜，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亲妹妹，就是自己的亲爹亲娘，该出手时就出手，绝不心慈手软！闺蜜的所有的“蜜”，都变成了苦毒，变成了毒药，变成了屎。
　　
　　六十
　　这样，李丽再也等不到陈思了。
　　后来，她调到了中心小学，宿舍就在陈思的北边，陈思也从来不到她的宿舍去找她。
　　可怜一对痴心人！
　　有一天下午，陈思正在办公室里备课，看见李宝贵在外面瞅他，用他的眼神对他说：
　　“你再不追李丽，我可要追了！李丽很可能就是我的了！”
　　陈思突然觉得李丽很可爱，很宝贵，也很爱他，他不想让别人得到她，就决定放学后到她的宿舍去找她。
　　当陈思来到李丽的宿舍里，李丽正坐在屋子里，坐在窗前。看见陈思终于来到她的宿舍来找她，可她为他，已等待了太漫长的时间，煎熬得太漫长！多少个黑夜里，她躺在床上想他，他从不出现。多少个早晨，她一醒来，就想看见他，他从不出现。他在人世间，就像死了一样。不懂她的心，不懂她的情。从初中时，她就喜欢他，到现在，过了多少年！每一次相逢，都是匆匆而过，如蜻蜓点水，没有半点温存！她的青春就要耗尽，她的情感就要枯竭！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一个人身上……
　　所以，她只是呆呆地冷冷地看着前面，什么话也不说。
　　陈思问她：
　　“你吃饭了吗？”
　　她呆呆地，冷冷地，什么话也不说。
　　陈思又问她：
　　“等会……你回家吗？”
　　她呆呆地，冷冷地，什么话也不说。
　　陈思就深深地感觉到，李丽真的知道他离家出走的事，知道他是个精神病人，打心眼里瞧不起他，就知道，他再也不能来找她了，这是最后一次。可是，在这最后一次里，他还想做一次“垂死挣扎”，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来了，于是，他鼓起所有的勇气，最后一次问李丽：
　　“你自学学得……怎么样？”
　　李丽依然呆呆地，冷冷地，什么话也不说。
　　陈思就彻底绝望了！他不能厚着脸皮再说一句话了，他不能死不要脸！这里的空气都呆呆的，冷冷的。这里的静静的地面，墨色的桌子，横着的床，干干净净的锅碗瓢盆，及整间房屋，都呆呆的，冷冷的。都在排斥陈思，都在往外赶陈思。
　　陈思就永远地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李丽的美丽！
　　陈思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天中午，李宝贵来到李丽的宿舍里，装着很随意的样子对李丽说：
　　“知道吗？这里的很多女老师都喜欢陈思！他小说写得好，家又在县城，谁不喜欢？谁不想追？”
　　这些话，让李丽彻底崩溃！她这才明白，陈思为什么不去找她，原来是喜欢他的女人太多！那她算老几？她懊悔自己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可怜自己付出的太多，太多！再等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还不是自我折磨，自我煎熬？何苦呢？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其实，李丽根本不知道陈思曾住过精神病院。就是有人给他说陈思有精神病，她也不会相信的。因为，陈思从上初中，到上师范，到师范毕业，到参加工作，都很正常，她都亲眼见过，他怎么会得那种病呢？
　　他们俩之间，有太多的误会！
　　有太多的小人的奸计！
　　如果有来生的话，但愿他们的感情之路顺顺利利的，没有小人，没有误会，没有折磨和煎熬，自由自在地谈恋爱，自由自在地结婚！
　　生一对可爱的胖娃娃！
　　
　　六十一
　　这个星期六，腾飞镇所有的小学老师到东蒙镇培训。
　　一切顺利，没出什么意外。
　　回来的路上，陈思和许多老师一起，坐在驾驶室后面的露天车盒子里。段小梅就坐在陈思的旁边。天正飘着雨丝，随着风飞来飞去。
　　段小梅诗意地看着远方，任凭风雨轻薄她的丰满的胸部！陈思在一旁看呆了！他多想化身风或者雨，来到她的丰满的胸部，肆意妄为。不遭拒绝，没有惩罚！
　　而段小梅的发丝轻轻飞扬，她的美，也轻轻飞扬！
　　风雨到处都是，她的美，也到处都是！
　　有一种永恒的美！
　　纯净，缱绻，浪漫，唯美！陈思徒然渴望着拥有……
　　风雨自由自在！
　　陈思的心，随着风雨，在天地间缱绻，多情，无边无际……
　　……
　　到了傍晚，陈思吃完饭，走出宿舍，想到办公室去备课。在路上就遇见了段小梅。陈思感觉到，段小梅在用她的眼睛呼唤他，在用她的全身的美呼唤他，全心全意地呼唤他。陈思就随着她，进了她的宿舍。段小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她的眼睛的余光深情地看着陈思，她需要他。她知道，决定她一生的时刻，就要到了。因为，胡钦明正在猛烈地追她，而她，一直在等陈思。为什么她迟迟不愿意接受胡钦明？因为她深爱着陈思，想把自己给陈思。她知道陈思喜欢她的美，非常喜欢陈思痴痴地看着她的样子。可是，陈思，迟迟不愿追她，不肯“动手”，她不知是什么原因。可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女人最美的时候，也就那几年，再等，就老了。
　　陈思刚迈过段小梅的门槛，就有另一个男人也迈过了段小梅的门槛，这个男人就是胡钦明。他热切地看着段小梅，快要等不及了。人力物力财力，他都已经付出了很多。段小梅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她就要把自己给他了。在这之前，她最留恋的人就是陈思，她想给他，可是他不要。此时的陈思不知道，她多么想嫁给他！
　　所以，她背对着陈思，侧着脸，深情地看着陈思，不顾一切地看着他，忘掉所有地看着他，用她的眼睛对他说：
　　“我这就要给别人了，你难道真不心疼吗？你舍得吗……你难道从来就没爱过我吗？你不知道，我多么爱你！今生，我最想嫁的人是你！可是，你从来没有追过我啊，一次都没有！亲爱的，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你将永远失去我！亲爱的，我最亲爱的，再见！再见！”
　　陈思只是傻傻地看着她，觉得此时的段小梅异常动人，美轮美奂，不知道她正在向他告别，将属于胡钦明。
　　陈思再傻，也知道胡钦明正在追段小梅，现在他来了，他只能知趣地离开。于是，他就走出了段小梅的宿舍。
　　这个夜晚，胡钦明没有走，段小梅留下了他。她没有拒绝他，将自己给了他。
　　他们成了夫妻。
　　
　　六十二
　　潘志明和高芳也成了一对恋人。开始公开地出双入对，甜甜蜜蜜。陈思还是孑然一身。
　　有一天，陈思闲极无聊，来到高芳的宿舍里。高芳正在给潘志明织毛衣。盼来盼去，陈思终于来了，可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但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他。陈思好奇地问她：
　　“你……给谁织毛衣？”
　　高芳娇媚地回答：
　　“还能给谁？”
　　“谁？”
　　“当然是潘志明了！”
　　这时，高芳流露出无限的柔情，一时漂亮极了！她真想给陈思织毛衣，可是，陈思从来不追她，她无可奈何。她不能命令陈思来爱她，追她。如果她有这个权力就好了。如果陈思现在追她，她马上和潘志明断开，立即成为陈思的恋人，她最爱的人是陈思。
　　“哦，你的手真巧！”
　　“巧什么？”
　　“我只会穿毛衣……不会织毛衣。”
　　“男人织什么毛衣？”
　　“让我学……我也学不会。”
　　“织毛衣是女人的事儿，男人织什么毛衣？”
　　“我从小……手就笨，脚也笨！”
　　“可你学习好！”
　　“也不怎么好……马马虎虎，将就着……”
　　“不好你能考上师范？”
　　“唉……瞎猫撞个死老鼠！”
　　“好多人都撞不上，就你撞上了！”
　　“唉，谁知道？……我的命好呗！……”
　　陈思还要说什么，发现潘志明走进了这间小屋，脸色严峻地看着他。陈思就知道，他该走了。人家潘志明是高芳的恋人，名正言顺，堂堂正正，他算什么？可不要搅了人家的好事！于是，他急忙起身，走开，离开了高芳的宿舍。
　　高芳空欢喜一场。
　　第二天大课间，陈思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高芳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走过来，很纯洁，美丽极了，就禁不住对她说：
　　“高芳……不论潘志明在哪里，你若对着空气说‘亲爱的，我想你！’……潘志明一定能听得到，撒腿就向你跑来！……你若说‘亲爱的，明儿……我想死你了，快来找我吧……’他就是在北京上海，也能听得到，立马坐飞机……向你飞来！”
　　高芳听了，脸上一下子柔情万种，动人极了，她又深深地爱上了陈思，潘志明从来没给她说过这样的话！陈思还要对她说什么，却无意中瞥见潘志明正从宿舍那边远远地走过来，高芳的表情他都看见了，他冷冷地看着他们俩，像一个拥有千军万马拥有生杀大权的军阀一样！陈思吓了一跳，再不敢说什么，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感觉像做贼一样，差点被逮住。
　　晚上，在宿舍里，陈思一个人孤孤单单，形影相吊。寂寞和痛苦从地下上来，从四周围过来，从空中飞下来。他无法招架。周围的好看的女老师，纷纷属于别人，可他的呢？在哪里？他隐隐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残酷与无情！难道他就打一辈子光棍吗？难道他就注定一辈子无儿无女，断子绝孙吗？不行，绝对不行！他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又爬起来，心绪难宁。下了床，在书桌前，拿起笔，在一个笔记本上，他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从这一天开始，我将矢志不移！
　　明天的一切，不是属于明天，而是属于我！
　　记下这个值得庆贺和纪念的日子吧，我将以此为基点，努力、顽强、乐观地走下去，为了父母，也为了曾经帮助过我的一些可敬和可爱的亲戚和朋友！
　　我并没有倒下，我只是在思索，思索！
　　在我扬起的目光中，有太多的明媚、欢畅的阳光，于是，我看不清黑夜，通常我只是习惯地闭上眼睛，这不是懦弱，更不是逃避，而是不清醒，这是最大的悲哀！多像是一场梦！我将把它窝成一个纸团，扔得远远的，尽我所能，再奋力过去，用脚踢开，让每个人都能看见，不管是在黑夜还是在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