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五十二

　　五十一
　　这一天下午放学后，陈思却不想回家了，他想和同院的王爱飞一起到出纳李卫那里去吃饭。他觉得李卫待他挺好的，就是想上他那里吃顿饭。王爱飞一开始不愿意去，但是，陈思百般邀请，并且说：
　　“礼物都是我买，你不用花任何钱，只管陪着我去！”
　　王爱飞这才答应了。
　　于是，陈思和他一起，到了街上，买了一箱很好吃的青援炸酱方便面、二斤猪头肉，还有一扎银麦啤酒。就到了李卫家，蔡宁也在家。他们一见陈思和王爱飞来，就满脸快乐，赶快把他们迎进屋。李卫到厨房炒菜，蔡宁在客厅里陪着他们聊天。
　　一共炒了三个小菜。一份是蒜黄炒鸡蛋，一份是芹菜炒猪肉，一份是萝卜炖海米，加上陈思买的猪头肉，共四个菜，一人一个菜。
　　菜都摆上桌的时候，蔡宁从里屋里拿来一瓶早已开的贵人道，对陈思和王爱飞说：
　　“知道陈思不爱喝白酒，爱喝啤酒。就是不知王爱飞爱喝什么酒？”
　　王爱飞笑着说：
　　“爱喝白酒，贵人道就很好喝！”
　　蔡宁一边把白酒放在桌面上，一边说：
　　“你李哥也喜欢喝白酒，有酒瘾。每一天晚上，他都要喝一两。家里不知被他喝了多少瓶贵人道了！”
　　李卫高兴地说：
　　“咱们几个人还没单独喝过酒呢！今天，你们二人来，我们一定要好好喝，喝不好可不行！”
　　陈思和王爱飞一起说：
　　“行！”
　　陈思就从那一扎啤酒里，抠出来一瓶，又拿起桌子上的起子，开了啤酒，倒在玻璃杯里。李卫给自己的酒杯和王爱飞的酒杯里倒满了白酒。
　　这时，陈思问蔡宁：
　　“嫂子……你不喝酒吗？”
　　蔡宁笑着说：
　　“我不喝酒，你们喝好了就行了，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呢？……”
　　陈思着急地问李卫：
　　“李哥，嫂子真的一点酒也不喝吗？”
　　李卫就对蔡宁说：
　　“你喝一点吧，今天也没有外人，又是在家里，怕什么？”
　　蔡宁高兴地说：
　　“好，我就喝一点吧，今天我高兴。来，陈思，给我倒一杯银麦啤酒。今天说什么我也得喝一点。”
　　陈思就高高兴兴地给蔡宁倒了满满一杯啤酒。
　　李卫把酒杯举起来，豪爽地对陈思和王爱飞说：
　　“今天，两位兄弟到我这里来，就是看得起我。来，我们喝！白酒的喝一半，啤酒的就干了，行不行？”
　　陈思也豪爽地说：
　　“好，就照你说的来。”
　　王爱飞也豪爽地说：
　　“好，就这样！”
　　蔡宁说：
　　“喝得这么急！我要是喝醉了呢？”
　　王爱飞说：
　　“嫂子要是喝醉了，李哥就把你抱到床上，怕什么？”
　　蔡宁说：
　　“你李哥再喝醉了呢？”
　　王爱飞接着说：
　　“李哥就是醉了，也能把你抱到床上。李哥一米八，虎背熊腰，你那么苗条，抱你不是很简单吗？”
　　蔡宁笑了：
　　“你不知道你们的李哥，喝不醉，是英雄；喝醉了，就是狗熊，一滩烂泥，谁都扶不起来。不过，今天是在我自己家里，到时候，你李哥不行，我爬也要爬到床上！好，我们喝！”
　　李卫很高兴地说：
　　“来，我们碰杯！”
　　四个人一起轻轻地碰了杯，然后，喝起来。
　　……
　　很快，陈思的脸红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四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酒兴越来越浓。
　　李卫已有不少醉态，他问陈思和王爱飞：
　　“你们想不想成家？”
　　陈思说：
　　“当然想啦，只是没有对象。”
　　王爱飞说：
　　“有对象，我们早就结婚了！”
　　李卫语重心长地说：
　　“你们有没有读过钱钟书的那本小说《围城》？”
　　陈思说：
　　“当然读过！”
　　王爱飞不爱读书，就说没有。
　　李卫接着说：
　　“婚姻就像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冲出来。”
　　陈思说：
　　“是的，我现在就想冲进去。可是，我觉得，我一旦冲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了！”
　　李卫笑了：
　　“那是因为你没在城里待过，不知道其中的滋味。”
　　陈思疑惑了：
　　“究竟是什么滋味？”
　　李卫耐心地说：
　　“现在给你说你也不明白，不亲身经历是不会知道的。”
　　陈思说：
　　“我读《围城》……只觉得语言精致、幽默……没想到还蕴藏着这么深的大道理！”
　　李卫说：
　　“所以，《围城》了不起，《围城》不朽！”
　　王爱飞说：
　　“等我有时间，也买一本看看。”
　　陈思说：
　　“等我有时间……我要再读一读……听说，经典的特点……就是耐读。”
　　李卫笑着说：
　　“这世界不就三种事吗？”
　　陈思一下子很惊奇：
　　“哪三种事？”
　　李卫深有感触地说：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儿，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儿，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儿。”
　　陈思深表赞同：
　　“是呀……就没有别的事儿了……就这三种事儿。”
　　王爱飞也赞同地说：
　　“对，就这三种事儿，没有一个例外的。”
　　李卫接着说：
　　“这世间，最迷人的事儿，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儿！”
　　陈思说：
　　“这就是爱情！”
　　王爱飞动情地说：
　　“这世间最难遇的，就是真爱！”
　　李卫提议：
　　“为了世间最美丽的爱情，为了真爱，我们再喝一杯！来，我们碰杯！”
　　蔡宁在一旁提醒他：
　　“少喝点！你都喝了多少了！别喝多了出洋相！”
　　李卫毫不在意：
　　“今天两位小弟兄来找我喝酒，我就是高兴……一定要喝得尽兴……不能留量。这美酒，我不喝，留给谁喝？来，小王和小高，我们，喝！”
　　刚说完，他就把半杯白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要满上，蔡宁夺过酒瓶，只给他倒了半杯。
　　陈思和王爱飞也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毫不犹豫。陈思满上啤酒，王爱飞给自己倒了一点点。
　　只有蔡宁没喝，她在看着他的丈夫李卫，怕他喝多了。
　　李卫醉醺醺地说：
　　“在有些人眼里，友情就是狗屎，亲情不过是一泡尿，只有爱情才是无价的，才是最高的。”
　　陈思和王爱飞都觉得，李卫酒喝得有点多了。
　　但是，李卫停不下来了：
　　“但是，也有些人痴情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世间，最亲的，是亲人，最美的，永远是情人！来，两个小弟兄，咱再喝……酒逢知己千杯少……唉，怎么只有半杯，半杯也得喝！来，喝！喝！……”
　　蔡宁在一旁急了，忙说：
　　“只喝一半。你就这半杯酒了，多一点也不能再喝了，要不然，床也上不去！”
　　李卫还有不少清醒：
　　“唉，你嫂子担心我……行……就依了她吧！她也是担心我，疼我！来，下一半！”
　　于是，陈思喝下半杯，王爱飞轻轻地抿了一口。李卫喝了一大口，酒下去一半。
　　李卫醉态更明显了：
　　“你嫂子是真疼我……在家里，我就听她的！是吧，我的亲爱的小蔡，我的永远吃完的菜，我的山珍海味，我的美味佳肴！”
　　陈思和王爱飞都笑了，蔡宁也笑了。
　　李卫接着说：
　　“我也是真疼你嫂子！……婚前婚后一个样，不像有些人，婚前是羊，婚后是狼！”
　　陈思和王爱飞在认真地听。
　　李卫依然兴趣浓厚：
　　“狼和羊就是不一样……差别大着呢！羊在狼的眼里，不是羊，是羊肉……是好吃的羊肉啊！”
　　陈思第一次听到这么评价狼和羊的，兴趣浓厚。
　　李卫大发感慨：
　　“尤其是，披着羊皮的狼……我最瞧不起这种人。”
　　蔡宁不由得对陈思和王爱飞说：
　　“你看你哥，真的喝多了，他一喝多，话就多！”
　　这时，李卫话题一转：
　　“你们两位难道就没遇着合适的？”
　　陈思不敢接话了，因为，他觉得，都是他看上人家，而人家看不上他，整天搞失恋，昏天暗地。
　　王爱飞说：
　　“有一次，人家给我介绍对象，我去一看，那个女的长得太漂亮，就是一仙女，我直接就很自卑，知道没戏！人家就看了我一眼，不肯看我第二眼，话都懒得说！直接就走人！唉！”
　　李卫安慰他：
　　“还是没缘分，有缘分的话，她就跟你走！”
　　王爱飞感动地说：
　　“要是像你说的就好了！”
　　这时，李卫转向陈思，他仿佛知道陈思的许多事，关心地说：
　　“陈思，遇到合适的，你就大胆地追，别瞻前顾后的……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陈思苦笑着说：
　　“我追过……但是……人家不愿意！”
　　李卫更关心他了：
　　“那就换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看不上陈思的……都是没眼光，没水平，糟蹋时间和机会，全世界，不就陈思一个人吗？到哪里找陈思这样好的人？！是吧，陈思？”
　　陈思一下子感动极了，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夸他。他感激不尽地看着李卫，连声说：“是……是……是，谢谢李哥，……谢谢李哥！”
　　然后，李卫举起酒杯，对王爱飞和陈思说：
　　“来，两位小弟兄……我明天就想喝二位的结婚喜酒……挨家挨户地吃喜糖，喝喜酒，后天，我就想喝你们有了孩子的那场喜酒……”
　　蔡宁忙说：
　　“小王小高，你们李哥确实喝多了！我扶他上床去！……李卫，别喝了，我扶你上床去！”
　　李卫“毫不领情”：
　　“不行，我一定要干了这杯中酒！”
　　他站起来，从蔡宁的手中抢过酒杯，一饮而尽。
　　陈思和王爱飞，也一饮而尽。两人随即站起来，对李哥和蔡宁说：
　　“李哥，嫂子，那我们走了！”
　　蔡宁带着歉意说：
　　“不知二位喝好了没有？你们李哥可是喝好了！”
　　陈思和王爱飞忙说：
　　“都喝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蔡宁说：
　　“那我不送了，你们李哥喝成这样，我离不开！再见，再见！”
　　“李哥，嫂子，再见！”
　　李卫没说什么，只向他们俩摆摆手，他好像已睡意朦胧。蔡宁扶着他，步履蹒跚地向卧室走去。陈思和王爱飞向外走去，离开了这里。
　　这次吃饭，真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很有意思的一次吃饭！
　　
　　五十二
　　一天中午，陈思刚回到宿舍，听到外面有人喊：
　　“潘志明的妹妹来了，快去看看啊，从临沂来的，快去看看啊！”
　　陈思想：想不到潘志明还有个妹妹！长什么样？她从临沂到这里干什么？他都想知道，于是，陈思饭也顾不得做了，就走了出去。王爱飞、陆亮、晁真真、何勇，都已来到了门外的小路上，随着潘志亮，向校门口走去。
　　晁真真问潘志亮：
　　“你的妹妹叫什么？”
　　“潘云。”
　　“在临沂什么单位里面？”
　　“临沂肿瘤医院。”
　　“干什么的？”
　　“是个护士。”
　　“那很好啊，很好的单位，很好的的工作。”
　　“嗯，反正比我强得多。”
　　到了校门口，往北望，见一个苗条的女孩正往这边走。虽是远远的，看不大清楚，但陈思仍然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有一个很美好的轮廓，让人向往，光想看。他就远远地看着，期待着女孩走近，走近！
　　当潘云走近时，陈思发出惊叹：这个女孩长得实在太漂亮了，简直就是仙女下凡！皮肤白净，像天上的白云一样白！她上身穿洁白的的确良衬衫，下身穿一件牛仔裤。这件牛仔裤好像“饱经沧桑”“历经磨难”，几处发白，裤脚处的布都散开，仿佛是被野兽撕开了。而且，左腿的膝盖处有一个狭窄的破洞，更像是被凶猛的野兽用尖利的牙齿和野蛮的爪子撕开了。这使这个女孩很时髦，有一种现代美，野性美！她长得很像潘志明，但是比他好看多了。陈思痴痴地看着，欣赏着。
　　见陈思很注意地看着她，潘云就朝他妩媚地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迷人极了！
　　此时的陈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女孩远道而来，正是为了见他一面，为了吸引他，从此开始追她。她知道她长得很漂亮，是让男人一见钟情的那一种。她爱陈思，知道他是个才子，她想嫁给他。可是，陈思哪里会到临沂肿瘤医院去找她？她只好自己来了，给他一个机会。
　　可是，可怜的陈思完全想不到这里。他想，人家是临沂市的，而他，是个穷乡镇的，连县城的都不是，差两个级别。又是个精神病，结巴子，怎敢高攀人家？想都不敢想！况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才子，从来没发表过作品，只是个文学爱好者罢了。
　　所以，陈思只是痴痴地看着她，尾随着她，没有一点非分之想。
　　潘云进入家属院，先进了厕所。陈思就进了潘志明的宿舍里，对着潘志明推心置腹地感叹：
　　“你的妹妹长得真漂亮！”
　　潘志明好像没有听见，没有反应。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他是潘云的亲哥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哪能不了解？妹妹此次从临沂来的目的，他哪能不知道？可是，他不愿意帮妹妹的忙，因为，他嫉妒陈思，不愿意妹妹得到他。妹妹一旦得到他，混得就比他更强了，他如何能心甘情愿？他现在正在猛烈地追高芳，可是，高芳的心还在陈思那里，在苦苦地等待着陈思追她。他怎能不妒火中烧？虽然潘云是他的亲妹妹，而且，他就只有这一个妹妹。在家里，他没有哥哥，没有姐姐，也没有弟弟，就只有这一个妹妹，可是，他也不愿意帮她，打死他也不愿意帮她，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在小人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别人只能比他差，不能比他强，只能围着他团团转，簇拥着他，支持他。他高高在上，凌驾于一切之上，在权力的中心，荣誉的中心，地位的中心。更想成为世界的中心，宇宙的中心！
　　陈思回到自己的宿舍，开始做饭。做完饭，刚要吃，就听到外面有人喊：
　　“潘志明的妹妹要走了，我们快去送送她！”
　　于是，陈思顾不得吃饭，就和很多人一起走出宿舍，去送潘云。陈思不知潘云大老远地从临沂来，只停顿了一下，饭都不吃是为了什么？他傻乎乎的，比傻子还傻，比愣子还楞，比呆子还呆！众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潘云就在陈思的左前方，她抓住最后的机会向陈思暗送秋波。她情意绵绵地用眼睛的余光看着陈思，用无声的言语对他说：
　　“陈思，我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我多想嫁给你，我多想留在你这里！亲爱的，我爱死你了！”
　　就这样，一直走到校门口，陈思一直坚定地“不为所动”，好像根本看不上人家！
　　那就一直做自己的光棍好了！
　　第二天早晨，陈思醒来后，听见院子西边传来强劲的很动听的音乐，是陈明唱的《快乐老家》。是谁播放的呢？在这大早晨？他就出了院子，向西走去。他的隔壁是高芳和杨辉。高芳和杨辉的西边的隔壁是潘志明和戴文。陈思很快发现，是潘志明播放的音乐。潘志明正在追高芳，隔着一道墙，他放着录音机，音箱对准高芳的宿舍的门口，把音量调到最大。
　　见陈思来到他这里，潘志明一点不害羞，反而肆无忌惮，为了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怕什么？他随着强劲的音乐，扭动身体，摆动手臂，狂热地跳起舞来，像一条剧毒眼镜蛇在跳舞！
　　陈思返回来，见高芳正在宿舍门口刷牙。发现，她已被潘志明的火热的音乐深深地打动了，脸都红了。谁不喜欢被爱？谁不喜欢被追？等不到陈思，潘志明也挺好的。高芳的心在悄悄地变化着。
　　这首《快乐老家》，简直是他们两个人的定情之歌。歌词如下：
　　
　　《快乐老家》
　　
　　跟我走吧
　　天亮就出发
　　梦已经醒来
　　心不会害怕
　　有一个地方
　　那是快乐老家
　　它近在心灵
　　却远在天涯
　　我所有的一切都只为找到它
　　哪怕付出忧伤代价
　　也许再穿过一条烦恼的河流
　　明天就能够到达
　　我生命的一切都只为拥有它
　　让我们来真心对待吧
　　等每一颗漂流的心
　　都不再牵挂
　　快乐是永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