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五十

　　四十九
　　一个星期六，学校全体教职工加班，为了迎接检查。到了中午时分，陈思还在办公室里准备，其他老师都走了。这时，从外面进来两位女士，一位是本校的女老师董玉辉，另一位陈思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的名字叫赵红艳，是陈思的师范校友。她长得漂亮极了！刹那间让整个办公室亮了起来！陈思都不好意思瞅她，其实，想一直看着她，如诗如画啊！董玉辉先说话了，她很关心地对陈思说：
　　“还不走？肚子不饿吗？”
　　“不是为了……等你吗？”
　　“那感情好！”
　　“别干了，校长也走了！”
　　“好的，这就走！”
　　“先别走，你看谁来了？”
　　陈思像得到恩准一样，这才大着胆子，仔细打量赵红艳。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款式有点像婚纱，这使她像公主一样，既高雅又可爱。更像一位仙女，在天上呆腻了，想到人间看看，玩玩，就落下云头，来到陈思的面前。陈思一边打量，一边高兴地对赵红艳说：
　　“赵红艳你好……不知老同学驾到……有失远迎！”
　　赵红艳笑得更美了：
　　“说哪去了！老同学近来可好？”
　　“很好，就是天天忙得团团转！”
　　“我在我的那个小学也很忙，不知天天在忙什么！”
　　“快请坐！”陈思忙招呼他们。
　　“好啊！”
　　她们二人就各自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赵红艳一直笑盈盈地看着陈思，略有点害羞。她此次来，就为了把自己介绍给陈思，让陈思开始追她。她知道陈思是个才子，她想嫁给他。可是陈思不知道，天大的喜事降临到他的身边，他却浑然不知。身边的人从不点破他。
　　“你带什么课？”
　　赵红艳真挚地问他。
　　“数学。”
　　陈思如实回答。
　　“几年级的？”
　　“四年级……你带什么课？”
　　“语文。”
　　“几年级的？”
　　“四年级。”
　　陈思虽然不敢追她，但和美女聊天，什么都美！所以，他在竭力寻找话题。
　　“你在……哪个乡镇教？”
　　“就在东蒙乡镇。”
　　“教语文有意思吗？……我还从来没教过语文……”
　　“有意思的事挺多的，没意思的事也不少，一天到晚改不完的作业。”
　　“哪些作业？”
　　“语文课堂作业，作文，日记，小练笔，练字……等等，很多很多。”
　　“哇……这么多！”
　　“有人说，教小学数学，是瞎了一只眼睛，教小学语文，是瞎了两只眼睛。”
　　“是吗？是谁说的？”
　　“我说的！你不是刚刚听到吗？哈哈！”
　　这时，赵红艳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那么迷人！这一刹那，陈思深深地爱上了她！
　　“可是……我还是想教语文……不想教数学。”
　　“为什么？”
　　赵红艳很好奇地问他。
　　“我从小就喜欢语文……不喜欢数学……而且，我喜欢文学。”
　　“你还懂文学？”
　　“懂一点点。”
　　“我光知道教语文，不知道文学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文学……是什么东西……但我就是喜欢。”
　　“你是不是会写点儿什么东西？”
　　“胡写……乱写！”
　　“能不能给我看看？”
　　“别看！拿不出手的……丢人！”
　　而且，陈思写的都是情诗，怎么好意思拿给女孩子看呢？
　　“那你写出来给谁看？”
　　“……”
　　陈思被问住了。是的，文学，就是给人看的，看的人越多越好，喜欢的人越多越棒，而他，总在孤独中搞文学，偷偷摸摸的，像在干坏事。
　　“陈思，你常回家吗？”
　　赵红艳话题一转。
　　“一天一回。”
　　“我不行，星期六才回家。”
　　“为什么？”
　　“你想想啊，下午我们放学，天就快黑了，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多么可怕！”
　　“说的也是！我们男的走夜路，不害怕！”
　　“女孩子就不行！”
　　“而且……你还这么漂亮！”
　　“是呀！不过，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是真的漂亮……大美女！”
　　“也就你这么夸我，很少有人这么夸我！”
　　“是吗？”
　　“嗯！”
　　“不是有人夸你……你才长得漂亮的……是你本身就长得漂亮！”
　　“真的吗？”
　　“嗯！”
　　“陈思，你饿了吗？”
　　“嗯，有点。”
　　“那到我家吃饭好吗？”
　　“不了……我的宿舍，就在这学校里，有买好的菜，一会儿就做好了！”
　　“陈思，那我走了！”
　　“不再坐会了？”
　　“嗯！”
　　“再见！”
　　“我要走了！……”
　　“你走啊……”
　　“不送送我？”
　　“行啊！”
　　两个人走出了办公室。
　　“我家就在这学校附近……”
　　“嗯……”
　　“很近很近的……”
　　“嗯……”
　　这个女孩越看越漂亮，他又想追了，可是，他越想追，就越口吃得厉害，有许多话想好了，却说不出口，在舌头根下被什么死死地挡住，捆住，他躲不开，也绕不过去，只好“嗯嗯”地应付过去。心里很着急，但是，实在没有办法。说不出话来怎么追？
　　董玉辉回到了她的办公室，她已经吃完午饭了。
　　赵红艳继续深情地和陈思说话：
　　“出了校门，走几步，就到我的家门了。”
　　“嗯……”
　　“你家在哪里？”
　　陈思再说“嗯”，也“嗯”不过去了，只好强打精神，硬拼，硬闯，硬撞，好像一头愚猪在冲锋：
　　“……在县城……”
　　“离这儿多远？”
　　“……十一里……”
　　“也不远啊……”
　　“嗯……”
　　“你家什么样呢？”
　　“……嗯，就那样……”
　　“真想到你家去看一看！”
　　“……欢迎，欢迎……”
　　“欢迎你到我家玩！”
　　“好的……一定……谢谢！……”
　　他不敢说太多的话，怕他的口吃的毛病当场露馅，如同一个小偷行窃时被当场抓住，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跑不了。
　　“说好了，一定要来！”
　　“……行……”
　　“我就在家里等着你！”
　　“……好啊……好！”
　　“那我走了！”
　　“嗯……”
　　“我真的走了……”
　　“嗯……”
　　“再也不会来了！……”
　　“嗯……欢迎你……再来……”
　　赵红艳不能再说什么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已经走到校门口了。她真想对他说：
　　“现在，你就来我家吧！”
　　可是，她是一个女孩子，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其实，她若真说出来，陈思就真的去了。对陈思来说，这样一个漂亮到迷人的女孩，真是求之不得啊！他其实光想去，只是怕人家不愿意。他深深地自卑：既是精神病，还是结巴子，都是要命的病啊！
　　赵红艳虽然说不出口，但是，她的眼睛一直在对他说：
　　“来吧，来追我，到我家！我就给你！我就是你的！”
　　她不断地回头，用她的眼睛对他说，用她的心对他说，可是，愚蠢的陈思，看不见，也听不着。他在校门口，呆呆地看着这个心爱的女孩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这是陈思错过的又一个漂亮女孩，很无奈！多年以后，他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当时，他要是随着她到了她的家里去，她就是他的，就是与仙女结缘，仿佛从此过的，就是天上的生活……
　　可是……
　　可是……
　　可是！
　　唉！
　　
　　五十
　　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陈思拿着教本，提前走向教室。刚走出办公室，看见同事徐艳华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向他走过来。越来越近。陈思发现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而且，她微笑地看着陈思。快走到跟前的时候，这个女孩美好地向他打招呼：
　　“你好啊，陈思！”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陈思觉得奇怪极了，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可这个女孩却能一眼认出他，还一口说出他的名字！
　　“那你的名字……”陈思想说下去，可是，他不敢了，他觉得他直接问女孩的名字有点唐突。
　　“噢，我的名字叫袁丽鑫！”
　　这个女孩大大方方地向陈思说。
　　“她是我们的师范校友，是我的同班同学！”
　　一旁的徐艳华热情地向陈思介绍。
　　“袁丽鑫你来这里……”
　　“噢，我是来试课的，请老同学多多关照！”
　　“好啊！”
　　陈思依然惊奇地看着袁丽鑫：她的裤子是鲜红色，她的鞋子也是鲜红色的，上衣是水红色，她一身红！于是，陈思腼腆地对她说：
　　“你，一身红！”
　　“噢，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红色！”
　　“你如果再戴上小红帽，就变成……童话里的小红帽了！”
　　“是呀！”
　　“丽鑫还真的没戴过小红帽，师范三年，我和她一个寝室，从来没见过她戴过小红帽。”在一旁的徐艳华认真地说。
　　“有，我也不戴！”
　　“为什么？”
　　陈思更加奇怪了。
　　“我怕戴上小红帽，大灰狼就来了！”
　　“我们这里又不是大森林……”
　　陈思急忙说。
　　“可是，我怕！……”
　　“你怕什么？”
　　陈思吃惊极了！……
　　这次袁丽鑫没接着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陈思，眼睛里有许多话要说。善解人意的徐艳华急忙说：
　　“大灰狼是没有，可是，像大灰狼一样的人，可不少！是不是，丽鑫？”
　　袁丽鑫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一定遇到过……不少坏人？”
　　“嗯！”
　　袁丽鑫深情地看着陈思，眼里依然有许多话要说，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出口，又没说。
　　“对，童话里有大灰狼，现实里有坏人！”
　　徐艳华不失时机地又添上这么一句。
　　接下来，三个人都沉默着，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儿，徐艳华低着头，盯着袁丽鑫的凉鞋说：
　　“呀，你的凉鞋真漂亮！”
　　“也就一般，但我喜欢！”
　　“丽鑫，我知道你的凉鞋是什么牌子的？”
　　“什么牌子？”
　　“红蜻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最喜欢的皮鞋，就是红蜻蜓，既好看，又耐穿！”
　　“我也喜欢！”
　　袁丽鑫高兴地说。
　　陈思不由得仔细地看着袁丽鑫的那双凉鞋，时髦、大方，而又精致。他又看了看徐艳华脚上的那双鞋，就问她：
　　“那你的这双鞋？……”
　　“就是红蜻蜓的！你看好看吗？”
　　“好看，就是样式和袁丽鑫的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是白色的。徐艳华，哪里有卖的？”
　　“县城就有专卖店！”
　　“可我……没有钱。很贵吧？”
　　“你不是有工资吗？我们还不是一样的工资？”
　　“是，是！”
　　陈思一边回答着，一边想：这个商标为什么在“蜻蜓”的前面加上一个“红”字呢？大概在所有的蜻蜓中，红蜻蜓是最美的！而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不也正是红色吗？而且，蜻蜓是会飞翔的生物，在所有的运动方式中，飞是最理想最自由的一种，每个人都想飞！
　　陈思也想买一双红蜻蜓的皮鞋。正这么想着，上课的铃声响了，陈思急忙对袁丽鑫和徐艳华说：
　　“抱歉……我得上课了！”
　　“再见，陈思！”
　　“再见，陈思！”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