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死里逃生

　　赵旭的举动是谁也没想到的，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大胆，滚滚而去的河水很快就把竹笼和赵旭淹没。人们目送着这爷儿俩消失在视线中。
　　悲愤欲绝的祥云昏死过去，一天失去两个亲人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在一阵疼痛中苏醒过来，祥云立马想到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可是肚子的坠痛告诉她这个孩子即将来临。
　　杏花和李氏两个老太太看出了祥云的情况，喊到：“快，快把云儿扶回家，看来快要生了！”彩铃一手抄起祥云和孙爱娟架着她就往家走去，
　　李氏对族长田振坤说：“先让云儿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夏士翠狠狠地说：“生下来也不能留，丢掉！田家丢不起这个人！”
　　李氏白了她一眼，和杏花一起离开了祠堂。
　　再说赵辰光在被抛下水的同时突然感觉脚下一松，可能是下面的绳子断了。他顾不得许多在入水时他屏住呼吸，闭气，要知道被惯入水中如果不屏住呼吸会让水灌入鼻孔而造成溺水身亡。
　　赵辰光自幼在水边长大，就是在长江游泳也不在乎，这小河又算得了什么！可问题是他被困在笼子里，而且手脚都被捆绑，纵使他水里功夫再好也无法施展开来。他感觉脚上的绳子松了于是便试着蹬蹬腿，腿能蹬动只是被笼子挡住了，能动的幅度太小起不到作用。水流的冲击力让他很快就被推出很远。忽然他感觉到竹笼被拌住了一下，似乎被谁抓住了，竹笼子被水冲击的力度不小，翻滚的速度慢了。
　　赵旭扑进水里一心要去抓住竹笼，水对赵旭来说那就是天然玩具。在古镇他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水那可是家常便饭，他们跑到滩头上仰面朝天让激流把他们像滑滑梯似的推出很远那感觉刺激好玩。
　　可是，现在要从这激流中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把偌大一个装着人的竹笼拖上岸，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这不是滩头，这里的激流没有长短的限度，一直在滚滚而下。他和竹笼一起被激流不断的推出，随着翻腾的浪花向下游奔腾而去。他想即使拖不动竹笼也得先把父亲嘴里的手巾给拽出来，不然水里时间长了无法呼吸父亲就会被淹死的危险。
　　他一边游着一边对着竹笼里喊：“大大，大大别怕，我救你上去！大大，我要把你嘴里的手巾拽出来，你得注意别让水灌进嘴里。”
　　竹笼随着浪花的翻动不断的翻滚，被赵旭抓住之后减慢了翻滚的速度，赵辰光发现是赵旭在旁边，他“嗷嗷”叫着示意儿子赶快上岸。
　　赵旭伸手抓住父亲嘴里的手巾说：“大大注意了，我把手巾拿掉。”一用力手巾是被拿出来了，一松手竹笼又被推出很远。赵旭在紧追不放，游了一节又抓住了竹笼，他想打开竹笼却找不到入口。
　　此时，他们已被河水冲出离田家庄很远了，赵旭不知道这是哪里，河面比之前要宽好多，水流也比之前慢了不少。
　　赵辰光在奋力的挣脱绳子的束缚，他已经筋疲力尽了感觉很累很累，他想向岸边翻滚身子可是他已经无法用力了，此时他只想闭上眼睛睡觉。突然听见赵旭喊：“大大，大大你不能死啊，妈妈还在田家呢！”
　　是啊，不能睡，必须逃出去，不能让云儿和没出生的孩子再遭不测。赵辰光极力的睁开眼睛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竹笼控制了他的发挥能力。虽然这里水面宽敞水流缓慢了不少，但他已无力再回到岸上。他用脚使劲蹬忽然感觉脚下的笼子的底部好像被打开了，他对着赵旭喊到拽住笼子的顶，在父亲的示意下赵旭抓住从笼子的顶部使劲拽，想借着水流的力量把竹笼和父亲分开。这时候他也累的够呛了，费了好大劲才把竹笼拽脱。
　　赵辰光离开了竹笼，人却迅速的往水底沉，微弱的意识提醒他不能沉下去，他奋力的往上、往上，绳子捆住了双手让他无法施展。
　　突然，赵旭看到马路上一队行人，赵旭大喊：“救命啊……救命！”此时的赵旭也已经累得不行了，奋力的把父亲的头托出水面，不让水淹没父亲的口鼻。见岸上有人他就大喊“救命”！
　　或许是老天也被他的孝心给感动了，马路上的行人听见呼救声，纷纷下水把赵辰光和赵旭一起拖上岸。用刀挑开捆住赵辰光双手的绳子。就见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说：“小刘快看看，还能救活吗？”
　　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人伸手摸摸赵辰光的脖颈脉络处，说：“还有救。”就见他骑在赵辰光的胸前双手用力地压几下，又俯下身去嘴对嘴的吹气。然后又开始压再吹气，反复做了几次。赵旭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见父亲嘴里开始吐水，吐水！
　　赵辰光大口大口的水吐出来慢慢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眼前围了不少人，这些人都穿一色的军装。赵辰光心里惦记着云儿，于是他用微弱的声音说：“快，快去田家庄救云儿。”说完又晕过去了。
　　赵旭哭喊着：“大大，大大！”
　　当官的摸了摸赵旭的头问：“小鬼别急，你大大是太虚弱了，一会就会醒过来。告诉叔叔你们是怎么落水的？”
　　赵旭说：“田家庄要杀我们，我妈妈和奶奶还在田家庄，叔叔，求你们快去救我妈妈！”说完一个劲的磕头。
　　军官扶起赵旭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田家为什么要杀你们？”
　　“我妈妈叫田祥云。”没等赵旭说完，军官说：“你奶奶叫唐巧？”
　　赵旭点点头，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奶奶的名字。军官果断的命令两个战士快速奔赴田家庄解救田祥云母女。
　　这领导就是田振风，想当年他和族人被抓后集中在一个新兵营里集训，一个月后被分散到各个连队和日本鬼子打了几年仗。后来日本人投降了，田振风本想自己可以回家了，可谁成想自己所在的部队又和另一股部队打起来了，这不是中国人自己打自己吗？这让田振风想不通，
　　他所在的队伍经常抢劫老百姓的粮食、物品，本来国人互相残杀对田振风就是个心结，这一路上掠夺老百姓的财物让田振风实在看不下去，农民出身、本性纯厚的他不愿意抢劫别人的财产。
　　每次抢劫后长官都会将很少一部分物资“按劳分配”，抢的多的或者是抢到鸡鸭等活物的开饭时就会吃到肉，抢不到东西的开饭时连肉汤都不给。
　　于是，田振风便把自己想要逃离队伍的想法告诉几个最贴心的兄弟，兄弟们也都赞成。田振风把想好出逃办法告诉大家，经过多次的战斗经验他掌握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次战斗结束如果打胜了，抓住的俘虏会就地枪决，如果打败了只能丢下一批尸体自顾逃命。
　　一次战斗中眼看敌人就要冲上来了，长官下令：“撤！”队伍都自顾逃命，谁还管得了别人。田振风对着几个心腹使了个眼色，假装中枪倒地，没有再跟着队伍逃跑，他们闭着眼睛心想等敌人跑过去再离开战场。
　　可是，冲上来的敌人没有再去追赶逃离的败军，而是停下来打扫战场，把那些被他们消灭的尸体给埋了。田振风心里想不能再装死了，继续装死会被活埋了的。他慢慢睁开眼睛，忽然一个士兵喊道：“连长快来，这里还有个活的。”
　　田振风一个翻身站起来撒腿就跑，没跑出几步就被逮住了。几个士兵押着他带到一个指挥员模样的人面前说：“指导员，这小子想跑！”
　　指导员姓方，也是后来领着田振风参加革命的领路人。
　　此时，看着田振风那一脸倔犟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继续指挥大家打扫战场，完毕之后带着一批俘虏进了村子。
　　进村后田振风和被俘的兄弟们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就地而坐，一个干部在给他们讲解当前的局势，说了很多很多一些田振风不能理解的问题，似乎有了朦胧的意识。最后告诉大家愿留下的他们欢迎，不愿留的发给路费回家，前提是以后不要再去参加国民党队伍了。
　　兄弟们都看着田振风等他决定，当然也有愿意回家的。这时一个士兵点到他说：“你，出列！”
　　田振风被带到一间屋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进屋后方指导员给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看样子这个当官的不像有恶意，他接过水杯坐下等待审问。
　　方指导员笑眯眯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战场上为什么装死？”
　　田振风低头看着地下没吱声。方指导员又问：“怎么？不想说？咱总得有个称呼吧！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方，是这个连队的指导员，你叫我老方就可以了。”
　　田振风看了看方指导员，感觉这个当官的和他所接触过的那些当官的不一样，起码人家不摆官架子。田振风对两军对垒本就一肚子恼火，说就说怕什么大不了被拉出去枪毙。
　　于是，他把自己内心感受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方指导员听完哈哈大笑说：“兄弟，你的感受其实是中国绝大部分人的想法。谁愿意打仗？谁不愿安安稳稳的和家人在一起。可是，行吗？走跟我去村子里转转。”
　　方指导员说完出了门，田振风犹豫了一下。昨天他们还在村子里抢了老百姓的东西，虽然他没参与抢夺，可那毕竟是他参加的队伍。如果此时去村里还不让老百姓给撕了！方指导员对他挥挥手：“走吧！”
　　田振风跟着方指导员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一路上老百姓对方指导员热情地打招呼，却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让田振风心里不是滋味。看着士兵们帮助老百姓重整家园，真有军民一家亲的感觉，和他原来的队伍真是天差地别。
　　一路走过，来到小河边方指导员扔给田振风一条毛巾，说：“下去洗洗，把脸上的血迹洗干净。”
　　仲春的阳光格外的明媚，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黄灿灿油菜花让人心情格外沉醉。
　　田振风洗完上来坐在方指导员身边的石头上，方指导员给他讲了很多共产党、解放军的政策方针，讲了要如何解放全中国的老百姓，要让所有人都能当家做主人。田振风是个热血男儿，听了方指导员的一席话，认为要想站直腰杆不再受欺负，必须拿起枪杆子和恶势力作斗争。
　　田振风说：“行，我跟着你干了！”
　　回到村里，田振风跟弟兄们说：“弟兄们，我留在解放军的队伍里，你们有愿意留下的我欢迎，不愿留的就回家吧，以后不要再去参加国民党的队伍了。”
　　弟兄们一个个互相看看，有人说：“田大哥，我跟着你，你留下我也不走了！”就这样几个弟兄都留在了解放军的队伍里。
　　他自幼读过几年私塾文化功底不差，处事果断作战勇猛在方指导员的引导下，田振风很快就成了连队里的骨干。同年八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了一名真正的共产党人。
　　三年来田振风从班长、排长到副连长一路走来参加了无数次战斗，不久接到上级指示调到后方安徽徽州地区搞土改工作。想不到刚刚踏入徽州地界，就遇上了赵辰光被浸猪笼的事。
　　太阳已经西沉，田家庄东边的山梁上被夕阳染了一道浅黄色阳光带，一处处新枝老叶的交错被夕阳渲染出一幅壮丽的山水画
　　平日里田家庄此时正是鸡归笼、牛归圈的时候，今天却看不见的做饭的缕缕炊烟。祠堂门前围满了田家老少，田振雨始终没有离开祠堂门口，他内心深处在祈祷这位无辜的赵先生能吉人天相逃过一劫。他明白自己在族中的份量，无论他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听，所以他只能一言不发静静地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