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作品名称:一辈子不长 作者:林文伟 发布时间:2024-12-12 09:35:44 字数:3136
金仓供销社大食堂包厢内,包金贵请了几个观点相同的人吃饭。“上午吕部长亲自打电话给我,通知明天县人武部召开全县人武部长会议,传达中央党代会精神。要我晚上赶上去报到。”他说,“他给我们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一是省革委会给‘四总’平反了,撤销了过去的错误定性。二是章国民靠边站由章维省主持县委工作。说真的,章国民的下台是他咎由自取,他一直没有认识到自己为帮派分子张目的错误。粉碎四人帮后将近一年时间了,大部分位置还被‘红造’观点的人占领,他们大搞威吓革命群众的非常手段,通过处置犯罪分子的手段来显示权威,前个星期天,我们金仓的木匠林立务也被枪毙了。”
殷春芳带着鄙夷的口气说道:“这算什么本事啊!林立务其实只是写写信而已,根本没有接上线呢,把他杀了干吗?‘红造’派他们只能是无力的表演,而不能挽救他们失败的命运。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把那些执行错误路线的造反派从台上拉下来。我们要把他们对待我们的那一套手段好好地回报给他们。”
万国瑞连连点头,说道:“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了,‘红造’派很快要彻底完蛋了。现在开始我们正确路线代表要站出来了,仅仅是给予平反还是不够的,安排几个老干部出来也是不够的,我们需要的是解决整个机构的清浊不分的问题。”
方上木慢条斯理的开始说话:“我得到县里的意思就是各地‘揭批办’着手把运动的贯彻执行提上一个新的高度,及时打开一个突破口,有针对性地深挖一批帮派体系的地下指挥中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揭批查’运动推向高潮,发动群众全面落实上级指示精神。依我看葛一兵是一个突破口,他是县委委员嘛。仅仅给他们贴上错误路线的标签还是不够的,必须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才能把他们彻底搞臭,永世不得翻身!从这几年的派性斗争情况来看,所争取的三个权:一是人事权,即人员上位权由谁决定;二是财权,资源控制权是权力较量的落脚点;三是工作权,因为分配工作的多少和重要性不同而拥有不同的权力。这个工作权,可以说是领导最为重要的权力。一来能够让自己的人获得肥差,不断地做出成绩得到益处,二来让那些不听话的人坐冷板凳被架空无事可干,逐步被边缘化。”
“这次区委任命方上木为办公室主任,是对我们的同志的极大信任。上木同志思维敏捷、智谋超群,干起事来雷厉风行临危不惧,是最佳人选!”包金贵以激励的口吻说出了对方想听的话。
殷春芳正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夜色,回头看了包金贵一眼,接过他的话题说:“包部长的话句句切中要害。其实吕部长早就运筹帷幄巧妙安排了,从章书记过来就劝他远离红造派的干部,依靠我们的力量干好工作,只是他立场不坚定,受帮派体系流毒传染太深,最后离革命的道路越来越远。我们接下来就是把‘甩石头、掺沙子、挖墙脚’几个手段合并应用起来,把本地的地下指挥中心彻底摧毁。当初‘红造’派利用了社会流氓来对付我们,进行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我们都挺过来了,这就是信仰的胜利。接下来就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日子了!”
两天后的早晨,王一刚刚到办公室坐下,便接到了吕部长的电话,通报了包金贵在县人武部招待所因突发事件死亡的情况,他立即通知林体养、何瑞才、何圣明过来,一起到了包金贵家里。林体养告诉彭雪宁说:“包金贵在开会期间不小心摔断了腿,已经接上了。组织上派人陪你们家属上去探望。”
何圣明、何瑞才带着彭雪宁和包的妹妹包美凤,外甥钱克勇包船出发了。他们赶到昆溪车站时,县人武部派了两个工作人员和林祖乐、肖益林陪着他们到了人武部招待所里,工作人员告诉彭雪宁说,包金贵在医院包扎好后送过来一起回家。先让包美凤、钱克勇坐单位的车子去医院接人。彭雪宁一时也相信了他的说法,说:“他的脚十年前也摔裂一次,后来养两个月才好呢。”
林祖乐、肖益林陪着家眷赶到医院太平间,看见骆宣霖正在用纱布包好了包金贵的裂开的头骨,清洗他的面部。然后让工友拿来担架将包金贵抬上救护车开出医院。人武部派车送彭雪宁跟在后面一起到了包的老家东店包。
魏冰宜早锻炼回来对何大雷说:“这段时间全社会兴起了甩手疗法,说什么能治失眠、高血压,胃肠病等。”
“光吃药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问题的重点就是精神因素和生活习惯的调节。每天开开心心过日子,吃好睡好,坚持锻炼身体,这才是你最好的药物。”大雷说,“你知道吧?包金贵在昆溪人武部招待所里摔倒死了。”
“我早上也听说了,是半夜里坐在楼梯栏杆上乘凉时不小心掉下去死的。他老婆彭雪宁接到电话通知后,和他的姐姐都赶上去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晚人武部宴请各地人武干部,包金贵是第一个站起来向吕部长敬酒的人,在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酒呢。晚餐结束后已是十点钟了。人武部招待所二楼边间是安排给肖益林与包金贵两人睡的,包金贵当晚酒兴大发,一时半刻无法睡去,便一个人出来坐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转弯栏杆上乘凉,一不小心摔下去把后脑撞了个大窟窿,直到第二天早上隔壁间的林乐祖部长出来才发现的。他被送到医院后就转入太平间了。另外还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林体应的第二个媳妇昨天去铁山看《卖花姑娘》电影出车祸死了。”
“真是悲惨呀!”冰宜喃喃地说。
三天后这个上午,区人武部主持了包金贵的追悼会,何大雷跟着公社里的干部一起乘船去东店包,参与了包金贵的遗体告别仪式。“我看到了方上木排在我的后面,他胆子太小了,只是远远地看了棺材里的包金贵一眼便走开了。”何大雷回家对冰宜说,“他大儿子从部队赶回家来哭得很伤心呢!”
追悼会结束后,江南区揭批查领导小组办公室派出十数人,由万国瑞带队到了昆溪分别在县人委大门口和县医院贴大字报造舆论。大字报标语:坚决揪出金仓区“四人帮”帮派体系骨干分子葛一兵、金玉钗!决不允许人民医院成为“四人帮”帮派体系骨干分子的避难所、防空洞!
有时候,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当天晚上县委组织部派人到医院通知葛一兵夫妇立即回金仓接受当地揭批组的隔离审查。
林体养刚参加完追悼会回到公社大院小门口,便看到黄中德、胡圣贵等人在供销社西药店边墙的宣传栏上刚刚张贴了三张大字报,路过的群众便开始一个一个的围上来看热闹。他远远便瞄见了大标题是《航贩书记林体养》,便折回往家里走了。
下午第一节上课铃响起后,胡祖元走进四(1)班开始讲课:“马克思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过程,就是征服、奴役、掠夺、杀戮的过程。主要手段是对内雇工剥削和税收制度,对外殖民统治。少数人拥有大量的货币财富和生产资料,多数人成为一无所有的劳动者。一旦有适当利润,他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利润,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他抬头看到钱云庆校长在窗门外看了一眼,他没有理睬,继续摇头晃脑地说自己的课本,“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普通劳动者一无所有,只能依靠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给资本家,以换取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被迫忍受资本家的残酷剥削,而资本家占有一切生产资料,通过无偿占有、榨取普通劳动者的剩余价值发家致富。通过提高劳动强度延长劳动时间,降低单位时间劳动报酬是他们榨取利润的主要方式。”
钱校长推开了教室前门对他招了招手,胡祖元出来问道:“有事吗?”钱云庆说:“下课后到我办公室一趟,区委有人在我办公室里找你说话。”
在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胡祖元便迅速跑出校门,他一阵奔跑到了医院放射室,对曾晓春说:“跟我一起逃走吧,区里已经派人来抓我了!”两人立马向金山方向逃去了。
王一刚接到胡祖元逃走的消息:“我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看他往哪儿逃?”王一刚笑道,“这次运动几乎动员了所有的积极分子出来了。”其实在他逃走之前,王一刚早就派人在金山埠头和灵石车站、方石渡口守候了。当胡祖元在方石渡口出现时,四个穿工人服的人早就上前把他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