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回家（五）

　　妈妈，我回来了。是活着回来的，不是死后，活下来了，司马大哥想方设法治好了我的病。只是，妈妈，现在该怎么办呢，司马大哥本就不相信除我之外的人，不想来人类社会，是我承诺会保护他，不让人伤害他才来了。结果刚进入这里就被表姐当着多人伤害，马上就要求离开回岩洞棚屋。不再如离开他的仙境时答应的跟我走了，而是要我跟他走，回没有伤害的地方。我是跟他走，还是留下？跟他走，我便不能尽女儿的责任照顾爸爸，留下尽女儿的责任，便不能报答救命恩人。我不想回岩洞，虽然那里只有美和净，真和纯，没有脏恶丑耻。我想继续去教牧民的孩子，因为需要我。妈妈，我该怎么办呢？
　　“凤儿，来，累了，坐下告诉爸爸去哪里治好病的。”欧阳源上前握住手，“所有专家都说你最多只能活三个月，现在已过去一年多了，红润健康，不像有病。”
　　她侧头看，父亲的头发全白了。去年我离开时还是灰发。父亲为我急白了头，唉！
　　“是啊，凤儿，去坐下告诉我们你是如何把病治好的。”欧阳龙吟上前握住妹妹的另一只手，“当时病得那么重，连北京的专家都说只有开颅手术才能救你，但却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
　　她没有挣脱兄长握住的手，目光投向中年男人。啊，大哥也添了不少发白，都是我不好，让父亲大哥着急心痛。
　　“凤儿，来，坐下吧，听话。”江君如终于不再因林娟气得发呆，能含泪说话了
　　钟玉兰仍然不答应，把目光从大哥头上移向沙发上双眼紧闭的人：“司马大哥，张玉龙怎么还没醒过来啊？都这么久了。”
　　司马虽没回答，但却移步上前拿起张玉龙的手把脉：“他的脉象和心律并没有变得更乱更沉。”
　　“那他为什么没有醒过来？”她和父亲大哥大嫂侄儿齐声问。
　　“他不想醒过来。”司马轻轻的把张玉龙的手放好，如飘逸的舞者来到面前。“走吧，他不会有事。这里一点儿都不好，有坏人。我不喜欢这里，太可怕了。走吧，尘世与你不宜。”
　　“司马大哥，他为什么不想醒过来？”她只听见了他的前一句话，“为什么？”
　　林娟一脸嘲讽挖苦地看着她冷嗤道：“哼，还能为什么，不想看到你与他人成双成对呗。”
　　“林娟！”除了星浩和司马，其他人都沉声叫。
　　“我没有。我和司马大哥是清白的。表姐，你可以侮辱我，但不可以侮辱司马大哥。他是正人君子，是好人！有着天孩童般纯洁无暇的心。”钟玉兰急了，眼睛大睁。
　　“清白的，白痴傻瓜才会相信。出双入对还清白，哼。”林娟不理舅舅表哥表嫂的愤怒，冷冷地看着表妹。
　　“表姐，你别这么说。我没有伤害过你呀，为什么要这么说我。除了生病，我没让成年男性碰过我。”她难过地看着浑身透着寒气的林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钟玉兰，乡下女小裁缝！你还有脸说没有伤害我！自知不治不留在草原等死，要跑来纠缠我的爱人。既然没死，不留在治病的地方！明知我对玉龙的心，还跑来跟我争跟我抢他。你不来，玉龙就会以为你死了，最晚三年后就会和我结婚生子了却父母心愿。你来了，又像去年用心计使手段，他就不会这么做了。你还说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林娟并不在乎舅舅表哥表嫂露出痛苦而又愤怒的神情，冷冷地讥骂指责表妹。
　　“表姐，我病重回来是想要葬在奶奶身边；我病好回来是想让亲人知道我还活着不再悲伤哀痛；我从没想过要与你争与你抢张玉龙，因为我们七年前就离婚了。换句话说张玉龙是自由人，你可以追求他而不用担心我会抢。我什么都不会争什么也不会抢，只想看过亲人去教牧民的孩子，如果那里不缺老师了，我就回钟家坪种地养鸡陪伴奶奶爷爷，侍奉养父母。放心，我不会与你争父亲兄嫂，他们是你的。我只要知道父亲兄嫂侄儿平安健康就离开，不会防碍你。”她这么说后又看向张玉龙，“司马大哥，你说他不想醒来？那么他不会就这样一直昏迷吧？要是这样我如何面对他的父母和同学挚友，如何面对我喜爱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
　　“他是否会醒来，得看他自己，送到医院也不会有用。走吧，回去看你的其他亲人，然后离开这里，太肮也太丑恶了。”司马一脸的嫌恶。
　　“你骂谁太肮太丑恶了！你算根葱，敢跑到我家来撒野！”林娟移步上前，看着只有希腊神话故事里才会有的男人。
　　司马吓得退了三步才站定，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林娟！不得放肆，司马是凤儿的救命恩人和义兄，于欧阳家有恩！”欧阳龙吟看了眼既痛苦也羞愧的父亲，便沉脸看着表妹。
　　林娟不理他，只看着司马。
　　“表姐！”钟玉兰把目光移向林娟，眉头一皱，脸一沉，“司马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和义兄，不得无理。”
　　“我看是你无数男人中的一个吧。”林娟一脸鄙夷不屑地看着她。
　　钟玉兰一听，又睁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睛微眯，双手紧握，但过了一会儿就松开了：“看在姑妈姑父的面上，我不计较你的胡言乱语，出口伤人。另外，我送你一个忠告：只想着自己的人不会被胸怀宽广，心地善良的张玉龙喜欢，要想让胸怀宽广，心地善良的张玉龙喜欢，就要少想自已多想他人，否则，你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哼，没有你这连初中都没读完的乡下女小裁缝的介入，我早就嫁给玉龙了。他之所以没有娶我做夫妻，只因你会装会演，会使心计耍手段！”林娟既嘲讽也愤恨地看着她。
　　“表姐，在我病重回来前，你有六年又五个月时间让张玉龙追求和迎娶。六年又五个月，你们有三年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有两年零五个月在同一个单位，机会多的是。另外，要好好想想我在病重前你有那么多时间和机会，张玉龙为什么没有走向你，而不是来怪我怨我恨我，要知道责人先责己。”钟玉兰严肃地看着表姐，声音低沉有力。
　　“从来都是你这乡下女小裁缝！会装才让玉龙同情可怜，装给他看！而他心思单纯，才会以为你比我好！哼！在内蒙演戏还不够，还要跑到我家来演，可真不要脸！”林娟一脸鄙夷不屑地骂着，“马上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是你的家，是我的！玉龙也是我的，不是你的。马上带着你的野男人快滚，这里不是你配呆的地方！”
　　“林娟！你要还想住在这里，要还当我是舅舅，就上楼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欧阳源一脸痛苦悲伤地看着当亲生女儿养到今天的外甥女。
　　林娟不理舅舅，只用既仇恨也嘲讽的目光看着表妹。
　　钟玉兰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张玉龙的脸上。他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只是眉宇间写满了悲伤和痛苦，因为表姐说我带着男人回来了；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是两个人；她的言下之意是我有了男人；她说我是坏女人，脏和烂，他这才急得昏倒。但我真的没有男人，没有。张玉龙，你傻不傻啊，我只是一个乡下女小裁缝，文化低，学识浅，却不忘了娶个城里文化高的人生儿育女共度一生。唉，真傻。
　　这时，灵儿扒开黑旅行包的拉链，钻了出来，跳到肩膀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姑姑，它是你养的吗？”星浩惊异地上前看，“真可爱。”
　　“是的，星浩，姑姑养大的。一天姑姑出去四处逛，发现幼小的它被动物咬伤躺在落叶上，捧回去司马叔叔弄药治伤我照顾。两周后，肩膀处的伤好了，却不愿离开了。送到发现的地方三十次，每次我回到住的地方，不是坐在我的床上，就是坐在了自己的专座上，举着双爪看着我轻轻的叫，好像在恳求不要赶它走，留下陪伴我。司马叔叔告诉我自把伤得不轻的它捧回住的地方就认定我了，不会离开，于是，我就留下它。那天我是悄悄走的，第二天晚上才发现它在林子掠过，相信是它，一唤就从林子里如箭射出落到肩上。
　　“我没打算带它走的，要留在那里与同类生活。跟我走后便没有了朋友，会孤独。两只鸮儿带到内蒙，没有同类很孤独，总是站在帐蓬上遥望南方。而它却在与同类玩时看见了我，便一直悄悄地跟着。本想由司马叔叔带回去，但姑姑不忍他一个人在那里，太孤单，劝说恳求跟姑姑一起走。他相信姑姑，便答应了，因此灵儿才跟我们来了。灵儿，是不是饿了？可是这里又没有老鼠和其它大昆虫。”她像对人一样与小动物说话。
　　小家伙听懂了，不住地点头。
　　“姑姑，我去给灵儿买老鼠吃。”星浩两眼发亮地看着灵儿。
　　她面现同情地说：“卖的老鼠是豢养的，我不忍灵儿吃。”
　　“姑姑，没事，豢养老鼠就是提供给动物吃。再说，你不让灵儿吃豢养的老鼠，它就会饿死，除非你带到公园去，那里有老鼠。”
　　江君如微笑着建议：“凤儿，放到花园吧，里面不但有老鼠，还有不少大昆虫，灵儿会找到吃的，这样便不用买豢养的老鼠喂它了。”
　　“好。”她移步打开纱窗，把小动物从肩头抱下来放到窗台上轻轻地说，“灵儿，去找吃的吧。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扔下不管。”
　　灵儿听懂了她的话，跳下窗台，消失在花丛中。
　　“对了，鸮儿呢？它们在哪里？”她终于想起了这件事，扑到落地窗前，“树上没有，不会是……”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手也在颤抖。
　　“姑姑，鸮儿或在楼上你房间的桌子上看你的照片，或在看照片累后蹲在床上睡觉。姑父回来看爷爷，它们都会第一时间飞去那里看你的照片。我去把它们赶出房间，你唤它们就会飞来。”星浩说着就跑向楼梯。
　　她惊讶地看着星浩的背影：“它们不再在窗台或紫薇树上睡觉了吗？张玉龙没送回家乡由玉强照管的同时让它们生活在山林吗？”
　　“凤儿，你走后，两只鸮儿终日悲啼，不出去找吃的，我和你大嫂星浩捉或买老鼠喂。玉龙回家乡找秀姑的母亲问她的地址后，去了内蒙没看见你昏倒，一周才苏醒。四周后回来就带到单位房间，学你吹树叶，鸮儿慢慢地有了精神，两周后不再吃他和你大哥和同事四处捉的老鼠，自己出去捕食。玉龙一有空就拿着你的照片讲你的故事给它们听，几周过去，玉龙走到哪里它们就跟到哪里。春节回家乡给你修衣冠冢，玉龙如你要求的想留下，可它们却要跟着他，没办法，只能又带了回来。每周只要玉龙回来看我，去你住过的房间，它们都会看你的照片，累了不是在桌子上就是跳到床上睡觉。过去一年多，它们把玉龙当成了你，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玉龙哭它们就悲啼，玉龙笑它们就拍翅，像人一样的陪伴着看不见听不见你的玉龙。”
　　钟玉兰听着，为人心疼亦为鸟儿心疼，眼泪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