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0章
作品名称:跋涉者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5-01-05 21:25:52 字数:7355
39.发善心陈姓输财
陈长贵在汀州开两个铺子,一个茶叶铺,一个瓷器铺。二儿子陈富仁在家料理生意,陈长贵和大儿子陈富义做长途贩运,两个铺子的货物都是父子二人从浮梁和景德镇运来的货。虽说汀州做生意的人多,陈长贵的生意依然不错。凭着多年的生意经验,陈长贵积攒了一些钱财,在陈家大院的东角盖了一间学堂,供陈家大院的孩子读书。陈家大院的人大都识字,家家都重视孩子的读书,因此孩子懂事就送进学堂。陈忠贤曾经中过举人,陈姓人希望以后有人中进士。陈家大院书声琅琅,陈长贵的三儿子陈富礼不喜好做生意,喜欢读书,陈长贵便让他在家读书。陈有财的小儿子陈丹心也喜欢读书,与陈富礼经常在一起读书。汀州举行县试,两人一起参加县试,双双考中秀才。陈长贵买了锣鼓和丝竹,陈家大院锣鼓喧天,丝竹齐鸣,唱了三天河南梆子,高亢的唱腔引来村民和邻村人观看。陈长贵每天唱一场戏,大过戏瘾,回到城里,从城里请来一位先生,教陈富礼和陈丹心深造。
陈富礼考中秀才,兴许很快就考中举人,陈富义和陈富仁羡慕弟弟的才学,怨恨自己当初经商,不喜读书。陈长贵劝道,天下行业万千,士农工商,各有其用。尽管世人看重科举,其实经商才能使家族富足,陈家几代人经商,虽说曲曲折折,但家里殷实,不愁吃穿。汀州盛行商业,读书人不多,走仕途发达的人更少。陈长贵跑遍了汀州城,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学堂,感叹汀州人重财不重才。
盛夏黄昏,汀州炎热,陈长贵摇着芭蕉扇,沿着城边的汀江畔行走。江畔长着巨大的古树,古树苍干虬枝,给江畔洒下阵阵凉意。江畔怪石嶙峋,一条小道贯穿江畔。陈长贵坐在石头上乘凉,江边停着很多船只,有人正在码头搬运货物。不久,陈有财摇着芭蕉扇来到江边,两人打个招呼,坐在树下闲聊。陈有财的造船生意兴隆,庆幸自己的命运好,遇到了好船主。
陈长贵说:“陈家大院的子弟只有你我的两个孩子有出息,都考了秀才,我指望陈富礼考进士,不知他是不是读书的料。”
陈有财说:“我的期望没有你高,儿子考中举人我也高兴,考中贡生和进士更高兴。能不能考中进士,一半是才能,一半是天意,听天由命。”
陈长贵说:“陈家大院应该有人做官,有财没官,人们照样瞧不起,衙门有人好做事。我发现汀州人喜欢做生意,对读书并不感兴趣。听爷爷和父亲说,河南老家人特别重视读书,只要有口饭吃,就让子弟读几天书。爷爷上过一年冬学,爹上过几年冬学,可惜家穷,不能年年读书。”
陈有财说:“读书不是容易的事,你我认识一些字,能打会算,也算聪明人,但只能做生意算小账。要想考中举人、贡生和进士,要大学问,光靠孩子刻苦读书不行,还得有名师指点。你做了一件好事,我的儿子沾光。”
陈长贵说:“只要孩子们愿意读书,我请汀州最好的先生指导。如果汀州没有好先生,我到外地请好先生,我希望陈家人出人头地,也希望汀州人出人头地。”
陈有财说:“你顾得了汀州人吗?管好陈家大院的人也不错。”
陈长贵说:“我想办个学堂,让陈家人得个好名声,方便我们做生意,免得当地土豪蔑视。我要为自己争口气,为洛阳人争口气。”
陈有财说:“如果租房兴学,倒是花不了多少钱。如果要办个像样的学堂,就得买地盖学堂,要花很多钱,你能承担得起吗?”
陈长贵说:“不妨先办个小学堂,然后再办大学堂。如果你愿意合伙,我们一起办学堂。”
陈有财说:“如此大的事,要跟儿子商量,我不能独裁。办学堂是赔钱的事,投入多,回报少。你我的生意不是很好,手头的钱并不宽裕,希望你三思。”
陈长贵回到家里,跟两个儿子商量办学堂的事,两个儿子不置可否,陈长贵心里有了主意。陈有财跟大儿子陈富智谈起办学的事,陈富智担心遭到东家的反对,声称只能出一点小钱。陈有财把儿子的话告诉陈长贵,陈长贵便去城里买房子。城里有一大户,家道衰落,正在出售房屋。陈长贵和陈有财走进主人的院子,发现是个四合院,院子很大,院里铺着青砖,四边的房屋居然有走廊。陈长贵带着两个儿子来看院子,立即买下这个院子。陈长贵在城里雇了两位先生,择日开学,学堂地处县城中央,门口对着大街。开学之日,学堂门口鞭炮噼噼啪啪,引来路人观看。县衙听说陈长贵兴学,县长亲临现场,送来一块牌匾,褒奖陈氏兴学。城里的有钱人听说陈姓人兴学,便把自己的子弟送进学堂,竟有三四十人之多。
不料汀州大旱,粮食欠收,街头乞丐成群,县衙开仓赈济灾民,依然无济于事。听说附近州县出现抢大户的现象,汀州乡间也有类似现象,县衙担心汀州城出现类似现象,县官坐立不安。县官贴出告示,要求县城的富户疏财,赈济灾民。有的富户不愿疏财,有的富户担心财富外泄,遭抢劫。县城的乞丐日益增多,陈有财提醒陈长贵,千万不要声张,免得惹麻烦。陈长贵回到陈家大院,了解洛阳人的情况,进城买了一些粮食,送给陈家大院的人度饥荒。
陈长贵上街溜达,许多乞丐向他伸出破碗乞讨,陈长贵心生恻隐。陈长贵回到店里,把街上看到的情景告诉两个儿子,建议疏财积德。
陈富义说:“赈济灾民固然是件好事,可以让陈家得到一个好名声,然而树大招风,可能会遭到一些人的嫉妒,对陈家的生意不利,甚至遭抢劫。”
陈长贵说:“我也想到了这点,可不能让那么多穷人忍饥挨饿,给乞丐一口饭吃,就是给他们一条命。过去我家也是穷苦人,为了生存,从北逃到南,过了不少艰难日子。行善积德,是做人的基本德行。”
陈富仁说:“我们的瓷器生意和茶叶生意清淡,需要增加人气,行善积德倒是可以赢得好名声,也许对我们的生意有好处。”
陈富义说:“对陈家生意未必有好处。”
陈长贵说:“有没有好处都要做,我去买米,找人熬粥。”
陈长贵买了米,在街头煮粥济民,乞丐闻风而来。县衙听说陈长贵济民,特地派人帮忙。有的富户看到陈长贵赢得县衙褒奖,也仿效陈长贵的做法,疏财济民。自此,陈长贵在县城赢得好名声。
陈长贵得到县衙的褒奖,也得到汀州人的认可,来店铺买茶叶和瓷器的人渐渐多了。陈长贵异常得意,对陈富义说:“我只花了几十两银子,便赢来好名声,顾客也多了,行善积德才是上好的生意经。生意人要有好德行,不能只想着赚钱,而不愿赔钱,兴许今后陈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陈富义没料到小小的善举便让人们对陈家刮目相看,认为父亲施善有道理,陈富仁夸奖父亲懂得生意经,更加细心经营生意。
一位顾客走进茶叶店,手里摇着芭蕉扇,身上穿着一身丝绸,把店铺扫视一眼,说:“有好茶吗?”
陈富仁说:“有。”
顾客说:“要上等茶,我从不喝次茶。”
陈富仁高兴,连忙选了最好的茶,沏了一杯茶,放在顾客面前,说:“这是上等的茶,你品一品。”
顾客坐下来,扫视柜台上的木盒和坛子,看见上面标着各种标签,然后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细细品味。
陈富仁说:“味道不错吧?”
顾客摇头,说:“这是一般茶叶,称不上好茶,上最好的茶。”
陈富仁说:“这是店里最好的茶,也是浮梁最好的茶,是天下难得的好茶。你再仔细品尝。”
顾客又啜了一口,细细砸吧,然后连连摇头,说:“口感不甘,没有回味,次茶。”顾客端起茶杯,仔细看了一眼茶水汤色,连连摇头,说,“汤色清淡,此茶淡如水,清如风。”
陈富仁说:“客人都称赞这款茶好,你不妨再仔细品尝。”
顾客放下茶杯,说:“如此次茶,冒充好茶。”
陈富仁无耐,说:“请便。”
顾客说:“你家老掌柜是谁?”
陈富仁说:“家父姓陈。”
顾客说:“莫非是瓷器店掌柜陈长贵吗?”
陈富仁说:“正是家父。”
顾客说:“我想见陈掌柜,在家吗?”
陈富仁说:“一会儿就回来。”
片刻,陈长贵回到店铺,看见顾客正在等他,说:“船主光临,照顾本店生意吗?”
顾客说:“正是。我想买点茶叶,可惜本店没有好茶叶,以次充好,不是经商之道。你在汀州是风光人物,竟然没有上等茶,有失体面。”
陈长贵看了一眼儿子,说:“本店不可能没有上等茶叶,恐怕你的口味太高。如果你真喜欢喝茶,下次我专门给你进特好的茶。”
顾客说:“免了。我只是探你店的水深浅,原来并不深。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不能光顾自己,也要考虑别人,不能只顾自己出风头,将别人置于尴尬境地。有道是同行是冤家,看来你真把我们当冤家。”
陈长贵说:“岂敢。本人只是凭良心做事,如果冒犯了你,请谅解。”
顾客说:“你是外地来的生意人,要按当地的规矩行事,我为你好,因此特来提醒你,免得彼此尴尬。”
陈长贵说:“感谢赐教。”
顾客走后,陈富仁说:“顾客什么意思?”
陈长贵说:“他在讽刺我们行善。”
陈富仁说:“多管闲事!”
陈长贵在汀州买了一船纸,打算运往广东。清晨,陈长贵与陈富义到汀江码头装货。货已到码头,正在装船,不料码头又来了一条货船。码头很小,只能堆放少许货物,供几人装船。来人不由分说,只顾自己装船,把陈长贵的装货人挤到一边。陈富义上前理论,船主毫不让步,说:“码头是大家的,不是陈家的,大家都有在此装货的权利。”
陈长贵说:“凡事有先后,如果你在前,我自然让你先装货。现在你想抢先装货,不合规矩。”
船主说:“不懂规矩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别以为你手头有点钱,就在汀州到处撒钱。汀州人做事有规矩,不按规矩行事,令人不齿。”
陈长贵说:“你的口齿要清净,不要蛮横无理。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找麻烦?”
船主依旧装货,毫不让步,说:“今天这船货装定了,你奈我何?”
陈富义上前,抡起拳头,陈长贵连忙阻止,说:“住手!让他先装货,下不为例。如果有人诚心想跟我作对,我的拳头不是好惹的。”
船主毫不示弱,依旧抢先装货,装货毕,船主扬长而去。陈有财得知此事,规劝陈长贵,让他收敛锋芒,免得惹事。
40.办新业盼望兴家
陈长贵把女儿嫁给江耀华,陈、江两姓再次联姻。江耀华为娶到一位心爱的姑娘欢喜,江腾蛟却为自己的生意发愁,茶叶生意清淡,别的生意又不好做,便让江耀华向陈长贵求助。江耀华带着陈巧华走进陈长贵家,江莲英看见女儿回到娘家,心里高兴,说:“婆家如何?”
陈巧华说:“婆家人不错,只是生意清淡,难以为继,希望娘家帮助。”
江莲英说:“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们向你爹和你哥讨教,兴许他们能帮助江家。”
江耀华和陈巧华在陈家大院住了两天,来到汀州城,看见陈家的生意红火,十分羡慕。陈长贵建议江耀华尝试做其他生意,譬如贩运生意。江耀华回到宁化,把陈长贵的建议告诉江腾蛟,江腾蛟说:“贩运生意风险大,小则折本,大则丢掉性命。如果汀州生意好,你不妨去汀州做生意,我守着茶叶店。”
江耀华说:“不。我是正阳人,不能离开宁化,否则会让人瞧不起。我试着做几单贩运生意,把景德镇的瓷器运往赣州。”
江腾蛟只好同意江耀华贩运瓷器,江耀华带着伙计前往景德镇,买了一船细瓷。船到湖口,江耀华感到格外亲切,不禁想起在湖口的日子,湖口给他留下美好的童年印记。他很想去看一眼江家大院,看一眼那个熟悉的村子,可人在旅途,只能眺望那个熟悉的地方。他留恋湖口,可湖口不安宁。船向鄱阳湖行进,湖面停着一些船,船上挂着官军的旗帜,显然鄱阳湖经常有官军出没。据说元兵灭掉南宋,南宋的地盘交给降官管理,江耀华提高警惕,生怕官军的船向他开来。官军的船静静地停在湖面,船上有官军活动。他让船夫快速划船,船驶向湖心,湖面碧波荡漾,他安下心来。这船货要运往赣州,江耀华曾经跟随江腾蛟去过赣州,对赣州有几分了解,船过湖心,前面出现几条小船,小船向货船划来,江耀华立即提高警惕。几条小船靠近货船,挡住了去路,江耀华和伙计握紧了木棍,想跟小船上的人拼命,但小船上的人手握长矛和大刀,他们显然不是对手。
小船上的人喊:“交钱走人,否则你们别想离开这里,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江耀华想拼命,伙计劝阻,说:“给他们一点钱,船上的货比身上的银子值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江耀华放下手中的长矛,掏出几两银子,扔给小船上的人。小船上的人不满足,说:“这点银子只能打发乞丐,我们不是乞丐,是江湖上的人,请你识相。”
江耀华无奈,说:“留点银子吃饭,其余的银子都给你们。”
江耀华把银子扔给小船上的人,小船上的人吹几声口哨,向别处划去。江耀华咬牙切齿,想把小船吞进肚里。伙计安慰一通,江耀华消气,船向赣州驶去。
江耀华在赣州停了几天,将货出手,返回宁化。江腾蛟询问此行生意,江耀华庆幸没有赔钱,只赚了一点小钱。江耀华心中郁闷,去找江爱生的孙子江文月闲聊,江文月看见江耀华愁眉不展,说:“你有娇妻在屋,愁什么?我只是个木匠,挣的钱只够穿衣吃饭,但我不愁。”
陈巧华是个贤惠的妻子,其贤惠出于陈长贵的良好家教,她勤于家务,巧于女红,已怀有身孕。江耀华只为生意发愁。村里的姑娘羡慕正阳人,看见他们有好房子住,而且让孩子读书,光景过得不错,因此愿意嫁给江家大院的人。有个姑娘喜欢江文月,主动上门提亲,江文月立即答应亲事。
江文月说:“你爹对你的期望过高,希望你光宗耀祖,因此你心里发愁。我们从湖口逃到宁化,能保住性命就不错,期望不能过高。你看我多自在多高兴,因为我没有过高的要求。”
江耀华觉得江文月的话有理,心里释然。不久,江耀华得子,江腾蛟异常高兴,过满月时宴请正阳人,江家大院充满欢乐。
正阳人与土著通婚,彼此相处融洽,江腾蛟为之欣慰。为了让土著接纳正阳人,江腾蛟鼓励土著的孩子到江家大院读书,村民为此感激。村民只懂得种田,并不懂得读书。正阳人喜欢读书,无论男孩女孩,都在江家大院的学堂读书。江腾蛟希望正阳人靠读书求取前程,正阳人明白读书的好处。江腾蛟给孙子取名江龙吟,希望孙子靠读书立身。江耀华跑到长汀报告得子的喜讯,陈长贵心里高兴,叫江耀华来长汀做生意。江耀华跟父亲商量,父亲同意他前往长汀。陈长贵深知做生意的难处,不愿让江耀华做贩运生意,建议他做印刷生意,并出资相助。长汀商业繁荣,富户多,读书人渐渐多了,印刷业较为兴盛。江耀华投身于印刷业,初时只印书籍,生意艰难,后来兼印年画等印刷品,生意渐渐好起来。
江耀华惦记家里人,经常回家看望父母。江耀华的弟弟江耀实喜欢读书,江腾蛟让他边种地边读书。江耀实已中秀才,参加乡里会试,在家等待发榜。江耀华回家,看见弟弟日日苦读,不知日后有无出头之日,便向弟弟炫耀自己的生意。江耀实并不羡慕钱财,一心想着科举。弟兄两人正在屋里谈论,听见大门外锣鼓喧天,正阳人连忙跑出院子,看见一队人敲着锣鼓,拿着一块牌子走进江家大院。正阳人明白江耀实中举,于是举族欢腾。江耀实喜极而泣,江耀华把送牌匾的人迎进家里,茶水招待。村民得知江耀实中举,涌进江家大院看热闹。消息传到宁化城,江腾蛟连夜赶回家,庆贺儿子中举,鼓励儿子继续科考,争取中进士。江耀实中举后到外地做官,儿子江龙飞留在家里。
江耀华把江家的喜讯告诉陈长贵,陈长贵期盼儿子中举。
江耀实中举振奋正阳人,尽管人们大都以种田为生,且日子艰难,但都期望自己的子弟有出息,鼓励子弟刻苦读书。江腾蛟看见正阳人精神振奋,为正阳人自豪。江腾蛟听说洛阳人有秀才有举人,正阳人只有自己的儿子中举,鼓励正阳子弟奋发努力。正阳人的生活已经安定,江腾蛟想起正阳人的先辈还在湖口,于是与大伙商量迁坟。
时值腊八,天气转冷,江家大院的人按照正阳的习惯,要吃腊八粥。清晨,女人早早起床,淘洗各种豆子,然后煮粥。每家把煮好的粥先送到大院的祠堂供奉先辈,桌上摆满各家各户的粥,香烟缭绕,人们向先辈叩拜。江腾蛟和族人坐在祠堂前,一起回忆先辈的故事,惦念正阳老家,尽管正阳在他们心中只是两个字而已。
江腾蛟说:“两代先人已逝,他们给我们留下了正阳的故事和长途跋涉的故事。我们出生在湖口,在湖口长大,其实湖口就是我们的故乡。我怀念在湖口的日子,怀念湖口的江家大院。我本以为湖口就是家乡,世世代代扎根湖口,没想到离开湖口,来到荒僻的宁化。世事难料,人生难测,不知日后如何。”
前两代正阳人都已辞世,年岁大者已是第三代人。他们熟知自己的先辈,了解他们的夙愿。尽管他们远离家乡,可时刻惦念家乡,当年有人曾想返回家乡,然而这些人的梦想落空,只能怀着一腔乡愁离开人世。正阳人颠沛流离,江腾蛟和众人叹息,默默地看着祠堂里的香烟在屋顶缭绕。有人提议唱几段河南梆子,以解乡愁,于是有人进屋去取丝竹。江家大院管弦悠扬,江腾蛟等人唱起高亢的河南梆子。村民听见江家大院丝竹齐鸣,不知他们心中有多少忧愁,有多少欢乐。
正阳人择定日期迁坟。江腾蛟带着几个人前往湖口。他们沿着抚河进入鄱阳湖,时值深冬,天气晴朗,湖水清澈。他们想起来宁化时的情景,当时遭了雨淋,人们浑身是水,到了宁化衣服才干。转眼过了十余年,湖水依旧,正阳人的生活却发生很大变化。尽管他们住上了像样的房屋,可生活艰难,自然怀念湖口的日子。那时人们的日子并不富裕,但比在在宁化的日子强许多。
江文月说:“如果湖口平静,我们不妨重返湖口,毕竟湖口比宁化强。世世代代待在一个荒僻的地方,代代生活艰难。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江腾蛟说:“谈何容易。我们在宁化花钱买地建房,已安家落户,再次搬迁,又要损失银钱,折腾不起。得过且过,日后再说。”
湖面微风飘拂,江文月有点冷,披上衣服,站在船头,瞭望远处,希望看见江家大院,江家大院却在望不见的地方。江文月坐下来,眺望水面,波澜在水面轻轻跳跃,他的心在湖口盘桓。
远处湖面上停着一些船,几人估计是官军的船。黄昏,船到湖口,几人立刻兴奋起来。天已黑,几人直奔村里,踏上那条熟悉的回村之路,他们觉得像往昔一样,只是进了一趟城。天上的星星还是昔日的星星,遥望星空,他们感到格外亲切。
江文月说:“湖口的天很开阔,宁化的天却很狭小,河南老家的天兴许更开阔。常听爷爷念叨河南,说那里天平地平,平原一眼望不到边,天上的星星数都数不清,而且每颗星星都很明亮。记得星光满天的夜晚,我们在江家大院跑来跑去捉迷藏,童年真有趣。”
江腾蛟说:“正阳人爱干净,江家大院总是干干净净,村民邋遢,也许江家大院被糟蹋了。”
江文月说:“离开江家大院时心里很难过,一个好端端的家园给了别人,远走他乡,颠沛流离。村民享福了,他们住上了上好的房屋,应该保护江家大院,应该感谢正阳人。”
几人走进江家大院,住在邻居家。天亮后几人看见院里鸡鸭狗猪到处跑,院里脏乱,正阳人叹息。几人带着工具走进正阳人的坟地,坟地杂草丛生,杂草几乎覆盖了坟堆。几人择定吉时放炮,跪倒在地,向先辈叩头,然后刨出骸骨,乘船运回宁化。几人带着骨骸走进江家大院,早有人守候在院中,鞭炮齐鸣,人们把骸骨迎进祠堂。正阳人来到祠堂前,向先辈叩头,然后奉上祭品,焚香烧表,祭奠先辈。其后,正阳人把骸骨埋在一块风水宝地,树碑立传,植松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