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4章

　　23.谋生计人人自强
　　
　　自从写了家书，陈思家期盼早点收到老家的来信，近几日他总在家闷不做声声。李桂兰看见丈夫心情不愉快，知道他既惦念家里，又为眼下没事做而苦恼，但她无可奈何，只好劝慰丈夫，让他到村里走走，熟悉村里的情况，排遣内心的苦闷。在陈四海的帮助下，陈朝阳去城里打短工，在一家瓷器铺做工，近日没有回家。陈思家和陈朝阳只上了几年冬学，但能写会算。家里的小儿子也念过两冬书，也会写字。陈思家盼小儿子写信来，但三个月未见家书，心里焦虑，担心年迈的父母身体欠佳。洛阳人相继收到家书，报告家里平安，尽管并不平安。陈思家的心情略微好转，估计家里不会发生大事，但埋怨小儿子不晓事，不懂得早点来信。陈朝阳从城里回家，带回家书，陈思家欣喜，连忙读起来。小儿子在信中说家里的庄稼长势好，小麦收成好，只是奶奶经常念叨远行的人；前段日子奶奶病了一场，服了一段时间草药，身体渐渐好转。陈思家读完信，脸色忧郁，闷头不响。陈朝阳看出父亲心中忧虑，安慰父亲放宽心，说弟弟懂事，会好好照顾爷爷奶奶。陈思家依旧不吱声，脸色越发阴郁。
　　陈思家买了两间草屋两亩地，主人收割稻子后陈思家才能得到土地。陈思家想做临工，但找不到事做，只好莳弄院里仅有的一小点地，有时去湖边看人们打鱼。陈思家的草屋破旧，下雨时门楣上方漏水，李桂兰劝他趁着清闲，向村民借点稻草，把陈腐的屋顶修葺一下。陈思家借来一些稻草，修葺屋顶，担心近日下大雨，请陈满天来帮忙，夜里也不停歇。屋顶覆盖了一层新稻草，陈思家往土墙涂了一层石灰，屋里焕然一新。
　　陈满天只买了一间草屋，没有买到土地，院里只有一小块地。陈思家既买了房又买了地，陈满天很羡慕。闲时，陈满天常来陈思家家闲聊，为没有地种而苦恼。手头无钱无粮，向人借钱借粮度日，陈满天郁闷，于是到鄱阳湖边消遣。鄱阳湖风光旖旎，此时正是丰水期，一望无际，陈满天心旷神怡，一时忘却心中的忧愁。湖畔广阔，长满野草，附近没有田地。突然陈满天眼前一亮，发现湖畔的荒草滩可以开垦，急忙跑回村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陈思家。两人来到湖边，察看地形，觉得可以开垦，可以种点蔬菜，以解燃眉之急。两人立即回村，扛着䦆头来湖边刨地，然后下种。陈忠民和陈忠贤得知消息，也来湖边刨地。
　　洛阳人为生计发愁，都期盼有地可种，在附近的村庄跑来跑去，总买不到地。此地有不少移民，人多地少。陈狗子甚觉无聊，到湖边溜达，看见村民打鱼，心里羡慕，但他不会游泳，担心掉进湖里。打鱼人招呼陈狗子上船，陈狗子坐在船里，看着打鱼人撒网打鱼。陈狗子想跟着打鱼人学习打鱼，打鱼人要求他学游泳，否则遇到大风浪会丧命。陈狗子决心学游泳，学打鱼，否则难以维持生计。
　　陈朝阳回村，找陈狗子闲聊，却不见他的影子，家里人说陈狗子去了湖边。陈朝阳听说陈狗子跟着村民打鱼，也想看看打鱼的情景。陈朝阳来到湖边，望着辽阔的湖面，湖里风平浪静，渔船点点，却不见陈狗子的身影。陈朝阳看了一阵湖景，日头偏西，想回村里，看见有人在湖边游泳。陈朝阳向湖边走去，游泳的人上岸，陈朝阳惊叫：“陈狗子！”
　　陈狗子转身，看见陈朝阳站在身边，说：“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陈朝阳说：“我有千里眼，自然知道你在此游泳。为什么学游泳？”
　　陈狗子说：“我想学打鱼，必须学会游泳，否则人家不带我打鱼。”
　　陈朝阳说：“学会了吗？”
　　陈狗子说：“能浮在水面，还不熟练。你怎想到回村？”
　　陈朝阳说：“我成天给人家搬运瓷器，活很累，心里总惦着洛阳人，因此回村看一眼。”
　　两人结伴回到村里，天已黄昏。陈狗子听说陈朝阳翻修屋顶，饭后来到陈朝阳家，看见房顶上搭着崭新的稻草，屋里四壁雪白，乐呵呵地说：“你家简直跟新屋一样，让人耳目一新。你家的日子太滋润了。”
　　陈朝阳说：“这是爹和陈满天叔叔的功劳，我坐享其成。如果想舒服，你家也收拾一下。”
　　陈狗子说：“我家都没米下锅，哪有钱收拾屋子？等有了钱再说。”
　　陈思家说：“你学游泳学打鱼是好事，总得有点事做，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洛阳人不熟悉水性，千万别出事。”
　　陈狗子说：“我会小心。听说打鱼能卖钱，不知能不能打到鱼，我尝试一下。”
　　门外响起咳嗽声，陈忠民嘴里叼着烟袋走进门，脸上带着喜色。看见陈朝阳回家，陈忠民询问他在城里做事的情况。陈忠民听说陈思家翻修屋顶，特来看稀奇。
　　陈忠民发现屋里雪白，笑道：“这房真漂亮，跟新房一样。”
　　陈思家乐呵呵地瞅着墙壁，心里欣喜，说：“你也收拾一下屋子，住着舒服。你的日子比陈狗子的日子好，不要舍不得花钱。”
　　陈忠民说：“我想攒钱买地，家里几口人，吃饭要紧。”
　　陈思家说：“倒是。给人看病收钱吗？”
　　陈忠民说：“如果看病不收钱，我无法维持生活；多少收一点。”
　　村里没有郎中，附近的村子也没有郎中，人们听说陈忠民会看病，因此经常有人上门看病，有时邀请陈忠民到家里看病。陈忠民的医术不错，赢得村民的信任。陈忠民想买几亩地，可惜暂时无人卖地。
　　陈忠民说：“洛阳人辞别家乡，途中经受了不少苦难，这才来到鄱阳县。鄱阳县社会安宁，我们的生活却很艰难，如何是好？”
　　陈朝阳说：“初来乍到，免不了艰难，我相信日后会好起来。大伙要有信心，不要失望。你的日子不错，应该满足。”
　　陈忠民自得，说：“我有一手医术，走遍天下都不会饿肚子，只是苦了其他人。洛阳人应该互相帮助，让家家过上像样的日子。”
　　陈朝阳说：“你的话没错，的确应该互相帮衬。”
　　院里响起脚步声，来人大声说：“满目新鲜，别有洞天。”
　　秀才进门，脸上带着笑容。看见秀才穿着一身整齐的衣服，陈忠民说：“你倒像个地道的读书人，衣冠整齐，满嘴酸溜溜的，不食人间烟火。”
　　秀才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笑着说：“我也是人，要吃要喝，何况一大家人，都要张口吃饭？买不到地，坐吃山空，只能等到秋后再说。”
　　陈朝阳说：“你还读书吗？”
　　秀才说：“秀才岂能不读书？可以一日无饭，不可一日无书。你们读书少，不知读书的乐趣。书是人间的另一个世界，繁花似锦，日日在书中流连，其乐无穷。”
　　陈朝阳说：“你还想继续参加科举考试吗？”
　　秀才说：“科举考试是书生的唯一出路，除此没有像样的路可走。老家兵荒马乱，不能潜心读书，鄱阳县社会安定，是读书的好地方，只是暂时生活艰难。你在城里做事，消息灵通，有事告诉我们。”
　　陈朝阳说：“明白。”
　　陈兔子哼着河南梆子走进院里，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快步走进门。陈兔子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穿一身半新旧衣服，衣服干净整洁。
　　陈朝阳笑着说：“看你的打扮，不是来串门，倒像来相亲。有喜欢的姑娘吗？”
　　陈兔子摸了摸头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说：“你只去城里几天，就看不惯乡下人，看你的穿戴，倒不如我乡下人。”
　　陈朝阳说：“看人要看内里，不能以貌取人。咱们刚来此地，生活艰难，应该节俭过日子。”
　　陈兔子说：“你的话没错，我至今无事可做，你帮我找件事做。”
　　陈朝阳说：“我尽力而为，此地人口稠密，事情难找。”
　　秋夜静谧，村里灯火点点。陈朝阳和陈狗子到陈花花家串门，院里点着一盏油灯，七八个姑娘围着油灯，议论手中的刺绣和绣花鞋。
　　陈朝阳笑着说：“你们做什么，如此热心？”
　　陈花花说：“这是姑娘家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狗子说：“七月七日，很平常的日子。”
　　陈花花说：“对你们而言很平常，对姑娘而言却不寻常。”
　　陈朝阳笑了，说：“原来是乞巧节。”
　　乞巧节是女人切磋女红的节日。陈花花把陈妮子绣的荷包递给陈朝阳，说：“你看这只荷包怎样？”
　　陈狗子一把抢过荷包，凑到灯前仔细看，黑底上绣着红花绿叶，一朵牡丹娇艳欲滴，连声赞叹：“太美了！”
　　陈朝阳也凑上前，拿过荷包欣赏，说：“妮子的手真巧，这花跟真的一样，可以以假乱真。”
　　陈狗子说：“这荷包绣得再好，也不是送给我们的，是送给别人的。我们陈家的姑娘都是好姑娘，馋死异性小伙子。”
　　几个姑娘猛然想起江正阳和江鼠平等小伙子，眼前浮现出他们的模样。自从在浔阳与他们分别，洛阳人不知他们的任何消息。陈花花想起了江正阳的笑脸，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意，陈妮子却噘着嘴，脸色暗淡。陈二妮瞅了两人一眼，说：“你们想什么？你们的心思不在手艺上，胡思乱想，有用吗？”
　　陈狗子惊讶，说：“她们想什么？”
　　陈二妮说：“与你们无关，别想窥探我们的秘密。”
　　陈朝阳笑了，知道她们心里的秘密。陈狗子熟悉村里的小伙子，有几个小伙的家境很好，说：“村里有好小伙子，如果看中哪个，让家里人去说媒，不然会被别的姑娘抢走。”
　　陈妮子说：“多管闲事！我们不愁嫁不出去，只怕人们踢破门槛。你看陈花花的模样，人见人爱，一定能找个好人家。”
　　陈花花说：“现在我没有心思找人家，我要学一手好针线。”
　　陈妮子瞅了一眼陈花花，见她脸上挂着笑意，明白她心里想什么。与正阳人相处，陈妮子发现了江正阳投向陈花花的眼神，也发现了江鼠平投给她的眼神。正阳人远在湖口，陈妮子认为此生难有再见的机会，只能嫁给当地人。村里的确有不错的小伙子，而陈妮子和陈花花的心却像悬浮在空中的蒲公英，不知在哪里落脚。
　　陈朝阳和陈狗子无心与姑娘多聊，进屋与陈满天聊天。陈满天坐在凳子上抽烟，马兰花坐在灯下做针线，屋里恬静温馨。
　　
　　24.建新房人人高兴
　　
　　湖口离长江很近，西面面临鄱阳湖，水运方便。正阳人落户碧水村，彼此分散，有的人家买到了房子，有的人家只是租屋居住。各家的屋子窄小，居住不舒服。有的人家买到了土地，有的人家没有土地，生活没有着落，人心浮动。江正阳看见正阳人困顿，心中忧虑。江正阳的家底比较好，买了两间草屋，手头还有一些余钱。江正阳想让正阳人过舒坦日子，便跟父亲商量，如何改变正阳人的生活状况。江怀居认为急需改变正阳人的居住条件，其他问题逐渐解决。江怀居主张正阳人住在一起，相互照应。正阳人并不富裕，有几户人家竟然被盗贼所盗，损失很大，生活十分困难。江正阳在城里一家茶叶店当伙计，江怀居莳弄仅有的一亩地。江正阳回家，看见父亲坐在院里瞅着天空，知道父亲无事可做。江怀居问了几句店里的情况，便去江永明家串门。
　　江永明没有买到房子，租了一间草屋，家里十分拥挤。江怀居进门，江永明讪笑，说：“人多屋子小，简直没有让座的地方，不妨到院里说话。”
　　院里住着好几户人家，大多有两间草屋，只有江永明住着一间草屋。黄昏时刻，斜阳照进院里，鸡鸭猪狗满院，人们陆续回到院里，人声嘈杂。在家乡时江永明独家独院，有四五间房子，虽然社会不安宁，院里却很安宁。
　　江永明叹气，说：“湖口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有房子住，没有地种，何时才能好起来。”
　　江怀居说：“我正想跟你说此事。正阳人来到湖口，不如意的事很多，只能逐渐解决。各家的情况各有不同，但有一件事相同，都没有像样的住房。一家几代人住在一起，很不方便，而且十分拥挤。如果能早点解决住房问题，会让人们安下心来。”
　　江永明说：“你有好办法吗？”
　　江怀居说：“我建议各家出一点钱，买一块土地，在这块地上建房。既可以改善人们的居住条件，又可以让大伙凑在一起，便于相互照应。”
　　江永明沉吟片刻，说：“谈何容易，买地要钱，人们手头没有多少钱。”
　　江怀居说：“各尽所能，钱多的人多出钱，钱少的人少拿钱，日后再结账。”
　　江永明觉得难度大，但同意召集大伙商量此事。夜里，江永明把正阳人召集到江怀居家，提出买地建房。江满地、江银贵和江鼠平等人眉开眼笑，认为买地建房是个好主意，可以解决住房困难的问题，平时说话办事都方便。江永明让大伙出钱，询问各家能出多少钱。人们报出各自的数目，江永明合计一下，连连摇头，说：“这个数目只够买地，建房还需要钱，而且花钱也不少。”
　　江怀居思索片刻，说：“钱的问题逐步解决，能买地就行，买地后自己动手建房，花不了几个钱。江满地是泥瓦匠，建房不用聘人，可以省不少钱，只需花一点材料钱。如果钱不够，我尽力解决。各位回家与家人商量，如果觉得此事好，就立即买地。”
　　各家各户都同意买地建房，江永明、江怀居和江满地到村里察访，相中了一块地，主人看出正阳人急需土地，要价很高，正阳人只好出高价购买。湖口无煤，烧砖费用高，村民的房屋大都是土墙瓦顶，只有几户人家是砖瓦房。正阳人钱少，只能修建土墙瓦房，可以自己动手建土墙，所用木材和瓦片只能花钱购买。江永明召集正阳人商议建房规模和格局，江怀居建议建两排房子，四周筑土围墙，以保安全；房屋的外观采用老家的样式，保持正阳人的传统。
　　江永明说：“按理说我们应该入乡随俗，否则当地人会另眼相看。”
　　陈满天说：“还是保持家乡的风格好，这是对家乡的一点念想，当地人不能干涉。村里有部分河南人，即便当地人有议论，河南人会帮我们说话，何况两地的外观差别并不大。”
　　大伙同意江怀居和陈满天的意见，决定由江永明负责收钱，江永明、江怀居和陈满天负责购买建房用具和材料，陈满天做工匠，其他人做帮工。正阳人请人看了风水，择定良辰吉日，放了一串鞭炮，江满地和江鼠平手里拿着长线下线，江怀居用石灰划线。破土动工之日，各家各户的人齐聚工地，一片欢腾。
　　吴巧兰说：“这场面比过年过节都热闹，在老家都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场面。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红火。”
　　江兰兰说：“有新房住，心里滋润。”
　　江鼠平说：“江姓人是像样的人，异地他乡建新房，够阔气。只是姑娘家住不了几年，穷高兴。”
　　江兰兰说：“那也高兴。我跟大伙一起建房，一天都不落，自己建房，住在屋里甜蜜。”
　　江正阳也回村帮助建房，顺便给大伙带来一些茶叶。正阳人很少喝茶，把茶叶当作奢侈品，江兰兰泡了几碗茶，人们抢着喝茶，都说茶的味道美。人们边做活边说笑，异常热闹。江正阳不停地讲述城里的见闻，人们觉得湖口是个好地方。湖口做生意的人很多，南来北往的人也很多。有时店老板带着江正阳去浮梁购买茶叶，然后坐地卖茶叶，因此江正阳眼路宽，见识广。
　　江满地说：“湖口有什么特产？”
　　江正阳说：“湖口没有什么特产，但造船业发达，水运发达。湖口可以接收四面八方的货物，然后把这些货物运往各地。我去过几次浮梁，有机会想去鄱阳县，也想到鄱阳湖的西边去。”
　　江鼠平说：“如果我有你的运气多好，可以到处跑，可以多挣点钱。洛阳人住在鄱阳县，至今没有他们的一点消息，不知他们的情况如何。”
　　江正阳说：“无须惦记人家，人家自有办法。洛阳人聪明，又有各色各样的人，不愁没好日子过。”
　　江鼠平跟着村里的人打鱼卖钱，略有收获，勉强维持生计。江永明让江鼠平少说话多做事，江鼠平只好不言语。江爱生带着一帮女人到村外挑土，女人挑着担子回村，脸蛋红红的，汗流满面。小孩也挑着小箩筐挑土。男人负责夯筑土墙，陈满天是筑土墙的能手，在家乡时经常给人筑土墙。费时两个月，正阳人筑好了土墙，只等盖房顶。男人坐在房前，看着自己亲手筑的土墙，心里甜滋滋的。
　　江满地说：“房基已就，盖房顶还需要不少时日，应该早点准备材料，争取入冬之前住新房。”
　　江永明说：“我心中有数，明天就去买木料和瓦片，只是钱不够，指望江怀居掏点钱。”
　　江怀居说：“我会想办法，一定让大家早些住新房。”
　　江永明带着江满地和江怀居去附近的木料场购买木料，然后又去砖瓦厂订购瓦片。几人合计所需费用，还缺一些钱，江怀居答应掏钱。其实江怀居手中的钱也不多，只好让江正阳想办法，江正阳向茶叶店老板预支了一年的薪金，凑足了买木料和瓦片的钱。江怀居把沉甸甸的银子交到江永明的手里，江永明十分感激。
　　盖房顶是个细活，陈满天指挥大家干活。合龙口之日，江永明把正阳人叫到一起，合伙吃饭，庆贺房子即将建成。江永明特地买了几坛酒，让每人喝一口喜酒，庆祝正阳人的劳动成果。正阳人在新房前聚餐，请了村里的几位长者赴席，村民对正阳人产生好感。江永明向村里长者介绍凑资建房的情况，长者赞赏正阳人的品格。月余，房顶铺满了青瓦，两溜崭新的房屋出现在村里。天气渐凉，土墙已经干透，江永明让大伙迁居，于是各家各户动手修饰房子。乔迁之日，江永明让正阳人再次聚餐，江正阳特意从城里赶回村。村民看见正阳人红红火火，有人拿着礼物来庆贺。夜里，正阳人的屋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其后，正阳人的房屋四周筑起了围墙，宛若一个小村落。
　　八月十五，一轮圆月悬挂东天，天空一片晴朗，湖口依然有暖意。江满地精通土工和木工，特意制作了一些月饼模子，送给各家各户。各家依照老家的习惯，每家都做了月饼。月辉满地，各家拿着自家的月饼和瓜果来到院里，几张桌上摆满了各家送来的月饼和果品。正阳人齐聚一院，赏中秋之月。举头望明月，人们想起老家的中秋之夜。每逢中秋之夜，即便贫困的人家也要做月饼，与邻居相聚，谈天说地，欢度中秋。自从遭受鞑子蹂躏，人们的生活日益贫困，但依然不忘中秋。
　　江永明沉默，江鼠平递给他一块月饼，他把月饼放在桌上，依旧抽烟。江鼠平看出他的心事，说：“别多想了，既然来到此地，就得舍弃对家乡的思念，安心过日子。”
　　江永明说：“你问问爹娘，他们想不想老家。年少不识愁滋味。如果你到我这个年龄，也会惦念老家。老家是我们的根，没有老家和爹娘，哪有我们？我不单思念老家的亲人，还想念村里的人。昨天夜里躺在床上，我把老家的人一一过目，看他们的微笑和愁苦，听他们的歌声和哭声，半宿没有合眼。我们过上了安宁日子，他们依然心惊胆战。”
　　江永明低下头，眼中含着泪水。江正阳递给江永明一碗茶水，说：“喝几口茶，莫多想。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你要像年轻人一样，淡化对家乡的思念。”
　　江永明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辈子我不会忘记家乡，思念将陪伴我的后半生。年轻人要勤快，争取人人过好日子，不枉千里而来。”
　　江怀居和江满地望着遥远的月儿，知道明月照着湖口，也照着正阳。江怀居猜想老家的人也在赏月，也许他们眼中含着泪水，思念远去的亲人，感叹时局不稳，百姓生活艰难。他把明月当镜子，从中寻找家乡人的面容，看见月中的阴影便是家乡人脸上的愁云。他看着年轻人快乐的面孔，看着小孩欢乐的笑脸，看着女人满意的神情，轻轻地舒口气。江满地听见江怀居叹气，转头看了一眼，端起茶水，连喝几口，然后抹了一下嘴巴，轻轻地笑了。
　　江怀居好丝竹，好唱河南梆子，看见年轻人笑容满面，中年人眉头紧锁，让江正阳到屋里取板胡。江正阳明白父亲的心思，连忙拿来一把崭新的板胡。江怀居拉起板胡，人们被板胡声吸引，有人轻轻地哼起来。江正阳手里拿着一副梆子，和着父亲的板胡敲打。板胡响了一阵，江怀居拉开嗓子，唱起河南梆子，声调高亢，引来村民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