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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8章

作品名称:跋涉者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12-25 11:27:35      字数:7816

  17.入浔阳踌躇满志
  
  洛阳人风餐露宿,备尝艰辛,但大伙充满信心。水有头地有边,人们深信一天天接近鄱阳湖。行人说前面不远处就是浔阳,陈朝阳立刻把消息传递给人们,人们兴奋起来。日头毒辣,人们汗流浃背,步履沉重。前面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陈朝阳和陈狗子加快脚步,率先到达小树林。后面的人看见两人在树下休息,也加快脚步。人们先后走进树林,坐在树下休息,有人捧起葫芦喝水。陈朝阳从独轮车上拿出布袋,把干粮分发给大伙,人们啃着干粮,感觉格外香甜。
  有个女人头痛,陈忠民让她多喝点水,然后给她扎针。人们用衣服当扇子,扇着身上的汗。几个小孩躺在地上,仰面朝天,享受清凉。秀才心中憧憬浔阳城,轻轻念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陈狗子说:“你念叨什么?”
  秀才说:“我知道你念过几冬书,但你只识几个字,没有读过几首诗。”
  陈狗子说:“我认识不少字,读诗自然没你多,刚才你念谁的诗?”
  秀才说:“白居易。你知道浔阳城吗?”
  陈狗子说:“如果我知道浔阳城,我早已是秀才了。”
  秀才捋了一下胡子,说:“前面不远就是浔阳城,是九条江的汇集之地。”
  陈狗子说:“既然是九江水汇集之地,应该叫九江,为何叫浔阳?浔阳城也罢,如果浔阳城好,我们在浔阳城住一天,休息一下。”
  秀才说:“这要看大伙的意思。浔阳已是江西地界,离鄱阳湖不远了,鄱阳湖就在浔阳城之东。眼看走到头了,这趟路折腾死人。”
  陈朝阳说:“那是你不种地,身子娇嫩,经不起折腾。如果让你推独轮车,恐怕走不到浔阳城,或许现在还在武昌。”
  秀才不高兴,瞅了陈朝阳一眼,说:“我能背几筐书,你能背出来吗?”
  陈朝阳说:“你是秀才,自然背书多,否则不是秀才。别小看我,我也识字,只是识字没你多,日后你多教我们识字。”
  秀才说:“不是人人都应该识字,有少数人识字就够了。吃饭穿衣要紧,你们应该多考虑吃饭穿衣的事,字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
  陈狗子说:“那你为什么成天捧着书?”
  秀才说:“我跟你们不同,各司其职。你们以种地为生,我以读书为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秀才得意地笑了,不停地捋着胡须。
  陈狗子不服气,说:“你跟我们没有两样,一样受鞑子欺负,一样逃难,一样走路,一样受苦。”
  陈长明听着心烦,说:“别拌嘴了,好好休息一会儿。”
  人们在树下休息许久才动身。据说距离浔阳只有二十里路,沿途多草多树,很少有人家。人们发现南方人烟稀少,不像北方人口稠密,到处是草木,水源也多,沿途经常可以看见积水和流水。既然浔阳是九条江的会合之处,一定水源充足,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前面偶尔出现村庄,只有几户人家,接近浔阳,才有比较大的村庄。道路平坦,人们脚步缓慢,相信黄昏一定能到达浔阳。人们注视前方,希望早点看见浔阳城。
  秀才说:“如果浔阳城不错,不妨在此休息一天,缓一口气,然后继续前行。”
  陈长明说:“进城后再说。”
  黄昏,洛阳人走进浔阳,连忙找旅店。陈朝阳和陈狗子找了一家大点的旅店,把人们安顿下来。人们放下包袱,急忙洗脸,个个汗水淋淋。旅店是一个大院,一溜好几间房子。陈朝阳找来两个大木盆,人们痛痛快快地洗脸。陈长明吩咐店伙计赶紧做饭,店伙计答应一声,立即忙碌起来。店老板问要不要加点荤菜,陈长明犹豫一下,说荤素一锅煮,不必麻烦。店老板立刻到厨房安排饭食。女人急着洗手洗脸,陈长明和陈满天等人坐在院里的一根长长的木头上,边聊天边看女人争着洗脸。陈朝阳和陈狗子走出大门,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看街上稀稀拉拉的行人。人们衣衫破旧,拖着草鞋,缓缓从街上走过。街上的房屋陈旧,有的是砖瓦房,有的是草房。店铺破旧,店主懒懒地坐在凳子上,无聊地瞅着过往行人。
  陈朝阳说:“这里的房子不如老家的房子好,街道破旧,看来不是富裕之地。这山望着那山高,到了那山一样高。”
  陈狗子说:“你看到的是表面,兴许人家家里金银满罐。不管穷富,人家生活安宁,不用到别处逃难。”
  陈满天喊两人进院吃饭,两人早已饿了。店掌柜在院里摆了一张大桌子,桌上放着米饭和碗筷,人们纷纷端起碗。陈朝阳操起木勺给人们盛饭,大伙脸上露着喜色,闻见饭菜格外香。人们蹲在地上埋头吃饭,个个狼吞虎咽,店掌柜和伙计看着众人的吃相,微笑着。
  饭后女人钻进屋里睡觉,不久便呼呼大睡。男人坐在院里说闲话,等待夜深。天气闷热,陈长明抬头,发现天空出现阴云,说:“要下雨了。”
  秀才说:“下吧。甘霖润禾苗,我们可以乘机休息一天,腿脚累坏了。”
  店掌柜收拾好店里的活,端着一盏油灯走进院里,坐在男人对面,乐呵呵地瞅着大伙,说:“你们从哪来?”
  陈长明说:“河南。”
  店掌柜说:“到哪去?”
  陈长明说:“鄱阳县。还远吗?”
  店掌柜说:“不远了,但要坐船渡湖。你们走了几个月吧?”
  陈长明说:“走了两个月,日行夜宿,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我们是苦命人,劳碌命,比不上你们。”
  店掌柜说:“我的店里经常住逃难的人,这些人大都是北方人。江西比较安定,祸乱少,你们找对了地方。鄱阳湖自然条件好,有好水好地,不愁生计,但愿你们过上好日子。”
  店掌柜吆喝店伙计送开水,店伙计立刻去烧水,然后送来一铜壶热水和几只小碗。陈长明看见小碗很精致,拿起来仔细看,说:“这碗特好看。”
  店掌柜说:“你有所不知,江西没有别的东西,瓷器不少,而且是上好的瓷器。距离鄱阳县不远有个景德镇,那里出产上好的瓷器,北方一定见不到如此好的碗。”
  陈长明说:“这碗太好了。鄱阳湖大吗?”
  店掌柜说:“现在到了雨季,长江水大了,鄱阳湖也大了,一望无际。”
  陈长明说:“我要见识一下湖泊,此生从未见过湖泊。”
  夜深了,人们打着哈欠去屋里睡觉。天气潮湿闷热。
  天亮了,陈长明睁眼,看见人们还在熟睡,屋外滴滴答答,雨声不断,连忙走出门。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暂时不会停下来。陈长明走进屋,坐到床上不语,看来只能在此休息一天。人们纷纷爬起来,听见屋外雨声滴答,有人问:“下雨吗?”
  陈长明“嗯”了一声,依旧坐着抽烟,人们知道不能走路。有人走出门,看着淅沥小雨,庆幸可以借此休息。人们打着哈欠,闷坐着,看着陈长明抽烟。陈满天和秀才也掏出烟袋抽烟,陈朝阳和陈狗子走出门,看着院里的积水,伸着懒腰。
  许久,陈长明说:“今天买点米面和别的东西,米面吃完了。”
  陈满天喊了一声陈朝阳,陈朝阳进门,说:“出发吗?”
  陈满天说:“不。雨停后上街买米面。”
  陈朝阳答应一声,走出门,与陈狗子一起跑到大门口,坐在台阶上看街景。店铺开了,店主坐在店门口,门前放着一张小桌子,悠闲地喝茶。
  陈朝阳好奇地看着店主,说:“此地人爱喝茶,看来这里产茶。茶是什么味道?”
  陈狗子说:“你去问店主,估计又香又甜。”
  陈朝阳说:“看来以后我们也可以喝茶。”
  有人披着蓑衣从街上走过,雨滴敲打着头上的箬笠,街道寂寥幽静。偶尔,有人头戴箬笠,身披蓑衣,挑着担子从街上走过,嘴里吆喝着,不知卖什么东西。雨渐渐小了,陈朝阳惦着买米面的事,招呼陈狗子一起去买米面。两人拿着布袋走出大门,陈忠民急急忙忙跑来。
  陈朝阳说:“你去干什么?”
  陈忠民说:“我到药铺看看,长点见识。”
  陈朝阳和陈狗子进米店买米,陈忠民走进一家药铺,看见药物满柜,询问药物的价钱,买了几料丸药,兴冲冲地回到旅店。陈忠民拿出药丸给大伙看,说这是几粒常用药。从老家出发时陈忠民带了几粒丸药,以备路上急用,已经用完。雨停了,陈朝阳和陈狗子扛着米面走进旅店,放在独轮车上。陈朝阳和陈狗子讲述街上看到的稀奇东西,感叹南方是另一片天地。陈朝阳说浔阳话不好懂,到了鄱阳县到底应该说什么话。
  秀才说:“入乡随俗,必须学会说鄱阳话,否则不能与人交流。”
  陈长明说:“我们已经离开了家乡,如果丢掉老家话,等于丢掉了自己的根。记住,我们是洛阳人,我们不讲江西话,只讲洛阳话。”
  陈满天说:“那是以后的事,暂且不说。如果坐船渡湖,会不会有风险?”
  陈朝阳和陈狗子立即去向店掌柜打听,店掌柜说不妨事,湖水平静,一般没有大波浪。陈朝阳把店掌柜的话告诉大伙,人们心里踏实了。
  陈满天说:“到了鄱阳湖,我们该做什么?”
  陈长明说:“自然是先安家,然后买地种庄稼。我们是庄稼汉,除了种地还能做什么?陈忠民可以开药铺行医;秀才也得做点什么,不能成天读书,书不能当饭吃当衣穿。”
  陈狗子说:“如果有别的事可做,我去做别的事。鄱阳湖到处是水,可以打鱼,兴许打鱼的营生不错。”
  秀才说:“现在谈论营生为时尚早,到时再说不迟,总之都得谋生路。走路难,过日子更难,大伙做好思想准备。我呀,得重拾之乎者也。”
  陈朝阳说:“我们千里而来,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过舒心的日子,大伙会尽力。你的之乎者也有戏吗?”
  秀才说:“戏者,编也。无巧不成戏。兴许命运会眷顾我。”
  中午,店掌柜喊大伙吃饭,天下着小雨,人们进店里吃饭。陈长明心里高兴,跟店伙计要了一坛白酒,让男人喝酒。店伙计拿来几只精致的小碗,人们把酒倒进碗里,喝着苦辣的酒。秀才觉得的酒的味道不同于北方的酒,问:“这是什么酒?”
  店伙计说:“米酒。”
  秀才说:“米酒味道醇厚,不错。”
  陈长明说:“我是个穷人,喜欢种地,也喜欢喝口烧酒,但平时很少喝酒,今天喝几口解馋。”
  人们喝着米酒,不由得想起家乡。离家多日,不知家里的亲人如何,人人尽倾杯中酒。陈长明面带红色,跟人们推杯换盏,不由得多喝几杯。突然,陈长明捂着胸口,说胸口痛。陈忠民让他放下酒杯,上前给他号脉。陈忠民发现他的脉象不好,估计心脏有问题。陈朝阳和陈狗子扶着陈长明进入客房,让他躺在床上,陈长明依旧捂着胸口喊痛,陈忠民立刻拿出一粒丸药,让陈长明服下,疼痛渐渐消失。陈忠民让陈长明以后戒酒,不然会发生意外。半个时辰后陈长明坐起来,跟人们说话,跟平常一样。
  
  18.下客船街头相遇
  
  浔阳地处江西北部,面临长江,是进入湖北的要镇,在商贸和军事上有一定作用,也算繁华之地,过往船只经常在此停歇。陈狗子推测正阳人已经到了湖口,因为水路近,速度快。陈朝阳不知湖口到底在哪里,因此对陈狗子的推测不置可否,心里惦着正阳人。后晌雨停了,天色依旧阴沉,洛阳人决定在浔阳再住一夜。陈朝阳、陈狗子和陈兔子跟着人们到街上溜达,陈花花和陈大妮几位姑娘也一起上街。街上人多了,店铺红火起来,店铺里各色商品俱全,尤其是瓷器十分精美。洛阳人进出店铺,浏览各色商品,听浔阳人说话,颇觉有味。十字街头,几个熟悉的人影映入洛阳人眼中,陈花花眼前一亮,说:“正阳人!”
  陈朝阳转身,果然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的确是正阳人。陈朝阳和陈狗子跑过去跟正阳人打招呼,正阳人兴奋。
  中年男人说:“你们也在浔阳,太巧了。几时来?”
  陈朝阳说:“昨夜到,今天下雨,因此在此停留。正阳人都在浔阳吗?”
  中年男人说:“大伙都在旅店,我们出来溜达解闷。”
  陈朝阳说:“你们走水路,为何在此停留?”
  中年男人说:“走水路路过浔阳,有人生病,因此在此停留,已经住了两日,明天继续赶路。我们住在附近,不妨进店小坐,说会儿话。”
  陈朝阳和陈花花等人心里惦着正阳人,于是跟着正阳人走进旅店。正阳人聚集在旅店,正在聊天解闷,看见洛阳人进来,十分惊讶,连忙给陈朝阳等人让座。
  江正阳上前拉着陈朝阳的手,说:“怎会在此相见?以为今生见不到你们了,不想再次相见。”
  陈朝阳说:“听说你们有人生病,好些了吗?”
  江正阳说:“一个小孩掉进江里,母亲悲痛,哭哭啼啼,伤心过度,几次气绝,只好来浔阳调理。病人时好时差,很不稳定,今天似乎好一点。如果无大碍,明天启程。你们为何在此停留?”
  陈朝阳说:“今天下雨,大伙不愿遭雨淋,因此停留一天,明天出发。你们都住这里吗?”
  江正阳说:“是。”
  江正阳看见陈花花和几个姑娘站在陈朝阳身后,大喜,说:“姑娘在另一个屋,我去找她们。”
  江正阳带着几个姑娘进屋,姑娘们立刻抱作一团。陈朝阳和陈狗子瞅着正阳姑娘,感觉她们比前些天更好看了,仿佛雨露滋润后的花朵。陈朝阳看见江兰兰两眼放光,脸蛋像一朵盛开的莲花,便朝江兰兰微笑。江兰兰瞅一眼陈朝阳,继续跟洛阳姑娘亲热。江兰兰看见屋里人多,把洛阳姑娘领进另一个房间说话。
  陈朝阳说:“走水路顺利吗?”
  江正阳叹气,说:“走水路距离湖口近,以为免受走路之苦,可以顺利到达湖口。不料天不作美,下大雨刮大风,江水汹涌,船只颠簸,人们淋得像落汤鸡不说,几乎翻船。所幸船夫撑船技艺好,船只大,没有翻船,但丢掉了一条小命,大伙悲伤。孩子的娘安危难定,郎中也没有好办法,心病难医。”
  陈朝阳说:“让陈忠民过来看看,兴许能医好。”
  陈朝阳打发陈兔子去叫陈忠民,陈兔子连忙跑出旅店。
  江正阳说:“你们如何?”
  陈朝阳说:“每天走路,辛苦不说,遭雨淋,遭遇土匪。”
  江正阳说:“抢走钱财了吗?”
  陈狗子笑了,说:“没有。陈朝阳的爹会拳术,几个蟊贼不是他的对手,一个蟊贼丢了性命。”
  江正阳说:“各有各的苦楚,我们几乎葬身江底。好在距离湖口很近,只有几天的路程,风险小了,但依然得乘船。”
  陈花花和几个姑娘走进江兰兰等人的房间,看见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放着行李,显然有人睡在稻草上。江兰兰和几个姑娘给陈花花等人让座,江兰兰拉着陈花花的手,仔细瞅着陈花花的脸,说:“你黑了,但脸蛋依然好看。”又瞅一眼陈大妮和陈二妮,说,“你们的脸蛋都好看,只是脸上带着疲倦,我们比你们轻松多了。”
  陈花花说:“你们运气好,不用日日走路,不用日晒雨淋。你的脸色好,不像身在旅途,倒像在家里。”
  江兰兰说:“一家不知一家苦。我们在大江中航行,遇到大风雨,波浪翻滚,船只摇摆,几乎翻船。幸好船夫技艺好,只有一个小孩丧命。”
  陈花花惊讶,说:“孩子掉进江里了吗?”
  江兰兰说:“是。风大雨大江水大,无法搭救,连小孩的尸体都没找到。孩子娘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气绝,至今躺在床上,不然我们已经到达湖口。”
  陈花花紧拉着江兰兰的手,说:“你们太不幸了。我们遭雨淋,遭土匪抢劫,幸好没事。”
  江兰兰说:“你们能对付得了土匪吗?”
  陈花花说:“陈朝阳的爹会拳术,土匪不是他的对手,反倒把土匪打倒在地。”
  江兰兰说:“洛阳人真好,有郎中有秀才有会拳术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可惜就此一别,日后很难相见。”
  江兰兰脸色凄然,陈花花摸着她的脸蛋,说:“凭你的模样,谁都喜欢,到哪里都会有人喜欢。如果羡慕洛阳人,嫁过来,日日可以见面,我们喜欢你。”
  江兰兰妩媚一笑,说:“洛阳人能容得下我吗?恐怕头天去第二天就把我赶走,我受不得屈辱。”
  陈大妮说:“洛阳人待人好,不会欺负人,何况是你。”
  江兰兰说:“你们可以嫁给正阳人,正阳人也很好,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
  突然有人跑进门,说:“孩子娘情况不妙,奄奄一息,去看看吧。”
  几个姑娘连忙跑进另一个房间,不少人围着一张床,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紧闭着眼。人们默默地看着女人,一筹莫展。陈兔子领着陈忠民进屋,人们连忙闪开。陈忠民上前,看了看女人的脸色,给女人号脉,脉息微弱。陈忠民翻开女人的眼皮看了一眼,然后掏出一粒丸药,让人们给女人服下。
  江永明低低地说:“有救吗?”
  陈忠民沉默,说:“看她的造化。”
  陈忠民退出门去,陈朝阳上前,说:“怎样?”
  陈忠民说:“过半个时辰看看,病人身体虚弱,脉象不好。”
  江永明和陈朝阳陪着陈忠民说话,等待病人发生变化。陈忠民进屋看病人,病情没有变化,掏出银针,给女人扎针,女人没有丝毫反应。陈忠民耐心等待,女人没有丝毫好转,陈忠民拔出银针,叹息一声,退出门去。
  江永明说:“有指望吗?”
  陈忠民说:“中药药性慢,再等一等,不过希望不大。”
  江永明沉默,思考如何处理后事。江永明自责,不该走水路,但事已至此,只能面对现实。陈忠民和陈兔子走了,陈花花、陈大妮和陈二妮也跟着走了,陈朝阳和陈狗子等待病人好转。陈忠民回到旅店,陈长明询问病人的情况,陈忠民摇头。陈长明和陈满天等人叹息,几个女人议论起来。不久,陈朝阳和陈狗子跑回来。
  陈长明问:“病人好转了吗?”
  陈狗子说:“断气了。”
  陈忠民默默地就地蹲了下去,恨自己没有回天之力。陈花花和女人小声议论,为死去的女人叹息,没想到哀伤将人推到阴间。
  女人的丈夫和另一个孩子趴在女人的尸体上痛哭,有人站在旁边默默地流泪,有人到街上买殓衣。买殓衣的人进屋,看见父子二人还在痛哭,劝慰一番。女人给死者穿殓衣,天又下起小雨,雨滴答不停。男人退出屋去,丈夫抹去眼泪,蹲在屋外的地上沉默,任凭雨淋。
  江永明把丈夫拉进屋,说:“你打算如何处理后事?”
  丈夫沉默一会儿,说:“就地掩埋吧,日后来迁坟。”
  江永明说:“我们千里而来,将她一人扔在这里,孤零零的,人们会骂我们。不如买一口棺材装殓,将她带到湖口安葬,免得以后麻烦。”
  丈夫说:“带着棺材远行不吉利,会影响大伙的情绪,人们会骂我。”
  江永明说:“要顾活人,也要顾死人。从此到湖口很近,只有一两天的路程,不妨事。”
  丈夫踌躇,江永明说:“别犹豫,就这么定了,明天启程。”
  女人上街买香表,然后给死者焚香烧表,哭泣致哀。
  洛阳人谈论正阳人如何处理死者,有人说就地掩埋,有人说带到湖口掩埋,各执一词。刚才陈朝阳本想与江兰兰说句话,不料发生意外之事,只好离开正阳人。陈朝阳心里依然惦着江兰兰,对陈长明说:“要不要给死者烧香?”
  陈满天说:“无亲无故,烧香不合情理。”
  陈朝阳说:“两姓人有一面之交,礼多人不怪。”
  陈长明说:“你的话有理。虽说彼此非亲非故,毕竟都是从河南来,人不亲土亲,烧炷香让死者安息。”
  陈忠民说:“去吧。你代我念叨几句,我尽力了。”
  陈朝阳和陈狗子拿着香表走进正阳人的旅店,江正阳看出他们来烧香,连忙领着他们走进死者房间。两人烧香焚表叩头,然后走出房间,江正阳和死者丈夫向两人表达谢意。江兰兰听说陈朝阳来烧香,躲在房角暗处,偷偷地观察陈朝阳的动静。江正阳和死者丈夫把陈朝阳送出旅店大门,再次表达谢意。
  陈朝阳站在门外踌躇,陈狗子说:“有事吗?”
  陈朝阳说:“我想见江兰兰一面,说句话。”
  陈狗子说:“她会跟你说话吗?”
  陈朝阳说:“试试。”
  两人转身,不料江兰兰独自走出门,笑盈盈地看着两人。陈朝阳连忙上前,说:“你怎知道我找你?”
  江兰兰说:“有人说你找我,所以我来找你,有话快说,我爹看着我。”
  陈朝阳说:“如果你喜欢洛阳人,就嫁到鄱阳县来,我会好好待你。”
  江兰兰说:“那要看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好听话谁都会说。我是人见人爱的女子,不愁嫁不出去,我不会去鄱阳县,要守着爹娘。”
  江兰兰说完,急忙跑回旅店。父亲看见江兰兰的头发和衣服淋湿了,说:“一个姑娘家乱跑什么?别跟洛阳人拉拉扯扯。”
  江兰兰说:“我到门外看天气好坏,没做什么。”
  夜里,洛阳人的旅店来了一个游僧,手里拄着一根打狗棍,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须发冉冉。洛阳人好奇,围着游僧说话,游僧扫视众人,低头数着念珠。
  陈狗子笑着说:“你给我们讲点新鲜事,让我们开眼界。”
  游僧看了众人一眼,说:“别乱打听世界上的事,自家的事要紧。”
  陈狗子说:“什么意思?”
  游僧看了一眼陈狗子,说:“你身上有股阴气,我帮你扫一扫阴气。”
  陈狗子不悦,说:“我一身阳气,哪来阴气?”
  游僧不言语,边捻着念珠边低声念诵。片刻,游僧抬头,手一扬,说:“去也!”
  陈狗子心虚,不知自己哪来的阴气,对陈朝阳说:“我身上有阴气吗?”
  陈狗子想起自己和陈朝阳刚为死者烧香的事,于是向游僧叩谢。
  游僧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有人身上有杀气。”
  陈朝阳震惊,说:“谁?”
  游僧闭着眼,说:“你自然知道。恕老衲直言,如果你们遇到不吉利之事,当泰然处之,该来的必来,该去的必去,不必在乎来去。”
  陈朝阳说:“请细说。”
  游僧摇头,说:“时候不早了,早点睡觉吧。”
  游僧走了,陈朝阳等人回屋睡觉,门外的雨滴滴答答,滴答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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