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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4章

作品名称:跋涉者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12-23 10:44:16      字数:7711

  13.停鄂州稍作休息
  
  临近鄂州,洛阳人再度陷入疲惫,人们拖着疲惫的两腿艰难行走。李桂兰脚上的泡刚好又起,走起来一拐一拐,不得不拄着棍子。秀才的脚泡大,咬着牙瘸着腿前行。陈花花看秀才走路,捂着嘴笑。陈妮子的脚上也起泡,苦着脸走路。天气热了,晌午骄阳似火,人们顶着骄阳行走,汗流不止。有人提出清晨早点出发,避开骄阳,无奈劳累过度,清晨人们总醒不来,总在太阳出山后才出发。陈朝阳向行人打听,得知鄂州离此不远,一半天就到。小孩哭泣不止,女人只好把他们背在背上行走。沿途很少看见村庄,到处是荒草野树,很少见行人。两个女人坐在地上喘气,似乎走不动了。陈花花和陈大妮走到女人跟前,停下脚步抹汗,希望前面出现一片树林,休息片刻。前面依然是荒草野路,没有遮阳蔽日的地方。陈长明感到身体不适,依然硬着头皮前行。陈朝阳、陈狗子和陈兔子等年轻人光着膀子前行,脸黑了,膀子爆起片片白皮。
  陈狗子说:“怎不见树林?热死了。”
  陈朝阳说:“没法子,继续往前走,拐过小山包兴许有树林。如果有避阳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会儿。”
  人们懒懒地行走,拐过山包,前面出现几棵大树。陈狗子笑了,向身后的人说:“前面有大树,可以凉快一会儿,大伙快点走。”
  人们抬头,果真看见大树,于是加快脚步。陈朝阳和陈狗子率先赶到树下,用衣服擦去汗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面的人陆续来到树下,瘫坐在地上,有人擦汗,有人捧起葫芦喝水。
  秀才喝了几口水,说:“热煞我也,过了午时再走,免得中暑。”
  陈思家说:“大伙天天走路,熬出来了,不会那么娇嫩,不过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陈狗子说:“这不是上京赶考,迟走一会儿没事,顶着太阳走太遭罪,大人忍得住,小孩受不了。”
  陈长明说:“既然大伙怕热,过了午时再走,多休息一会儿。”
  人们肚子饿了,有人啃干粮,于是都啃干粮。陈狗子想洗把脸,到附近去找水,发现低洼处有一池死水,招呼人们洗脸。人们纷纷跑过去,洗去脸上的汗水,觉得凉快多了。回到大树下,陈朝阳发现几个小孩已经睡着了,说:“大伙睡一觉,醒后再走。”
  人们纷纷倒在地上,枕着包袱,酣然入睡,鼾声此起彼伏。
  午后人们睡醒了,相继爬起来,身子依旧疲乏。李兰花痴痴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陈朝阳推起独轮车准备出发,李兰花哭起来,陈朝阳立即跑过去,说:“难受吗?”
  李兰花不理陈朝阳,依旧哭泣,陈忠民上前,发现李兰花目光呆滞,直视前方,旁若无人。
  陈花花上前,说:“哪里不舒服?”
  李兰花不理陈花花,依旧哭泣,丈夫陈忠良生气,怒喝:“说话!”
  李兰花依旧不理丈夫,哭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人们以为李兰花累糊涂了,正打算前行,李兰花又哭起来,哭着说:“我在阴曹地府受罪,过刀山下火海,经受了无数苦难,你们竟然不理我。”
  陈忠良说:“你是谁?”
  李兰花说:“儿子,你连娘都不认识吗?忘恩负义的东西。”
  陈忠良生气,跺了一下脚,人们笑了,看出李兰花在说胡话。李兰花盯着丈夫,悲悲切切地说:“儿呀,你给我买几件衣裳,我冷得很,连件棉衣都没有,如何过冬?”
  陈忠良说:“我给你穿了一身棉衣,你偏说没有棉衣,过几天给你再买一身棉衣,别骚扰我了,我们正在赶路。”
  李兰花说:“你们远走高飞,把我抛在家里,我没吃没喝,让我饿死不成?我是个苦命人。”
  李兰花呜呜哭起来。陈忠良拍了一下李兰花,说:“我会回去看你,不要埋怨我,我有我的苦衷,你不是不知道。”
  李兰花哈哈笑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倒地昏迷。陈忠民上前,把手放在李兰花鼻子上,气息微微;摸李兰花手腕上的脉,脉搏正常。
  陈忠良着急,说:“有救吗?”
  陈忠民不言语,察看李兰花的脸色,脸色微黄,说:“中邪了!”
  陈忠良说:“怎么办?”
  陈忠民跪在地上,面朝着北方,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喊:“拿一碗水。”
  陈朝阳立即从独轮车上拿出一只碗,向水池跑去,然后端着一碗水回来。陈忠民接过碗,口中念叨几句,手指蘸着水,一滴滴淋在女人身上,然后把剩下的水泼向空中。
  陈忠民大喝一声:“恶鬼散去!”
  陈忠民猛然摁住李兰花的人中,李兰花缓缓睁开眼睛,人们开心地笑了。李兰花目光呆滞,两眼望着空中,眼珠一动不动。陈忠民拿出几根银针,扎在李兰花的身上,李兰花的眼珠开始转动。陈忠民舒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说:“没事了。”
  李兰花转动脑袋,看着周围的人,说:“我在哪里?”
  陈忠良说:“你在家里,人们来看你。”
  李兰花缓缓坐起来,盯着丈夫,说:“你骗人!我在路途中。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回到家里,看见了娘,跟她说了许久话。”
  陈忠良跺脚:“你就是我娘!”
  大伙笑了,李兰花也笑了,说:“我说胡话了吗?”
  陈忠民说:“没有。你很好。”
  陈长明看见李兰花好转,招呼人们继续赶路。天依然热,独轮车吱吱扭扭,在荒原的小道上低声吟唱,野兽躲在草丛和洞里,等待天黑。蝴蝶和蜻蜓在草丛飞来飞去,寻找自己喜爱的花朵。几个姑娘走在人群中间,脸蛋干净,头发凌乱。陈大妮拉住陈花花的手,陈花花甩开她的手,陈大妮不解,斜视着陈花花,陈花花撇一下嘴,说:“大热的天,拉着手不热吗?”
  陈大妮说:“不热,亲热,没有人情味。”
  陈花花不理陈大妮,依旧前行,看见李兰花跟在丈夫身后,似乎忘记了刚才胡言乱语。陈花花拉住陈大妮的手,陈大妮甩开她的手,听着独轮车的吱扭声。陈花花瞅着陈大妮,说:“刚才大婶糊里糊涂,现在清清楚楚,跟在大伯身后像只乖猫。大婶无缘无故说胡话,女人都这样吗?”
  陈大妮说:“你以为自己清楚吗?说不定哪天也像大婶那样,说不着边际的话。她娘去世两年了,她心里还惦着娘,她有一份孝心。如果当着大伯的话说胡话倒没什么,当着众人的面说胡话太难堪。如果我们也这样,太丢人。”
  陈花花说:“这是阴魂附体,由不得自己,只要没事就好。正阳人走到哪里了?以后会见面吗?”
  陈大妮说:“兴许走到天涯海角,今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陈花花打了一下陈大妮,说:“估计他们没走多远,我们在江岸走,他们在江中行,说不定只隔几里路。我有预感,我们会再次相见,但不知在何年何月。”
  陈大妮说:“见不见有什么区别?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两不相干。”
  陈花花说:“你太无情!你看江兰兰的笑脸多可爱,另外几个姑娘很温柔,我喜欢她们。”
  陈大妮说:“你不是喜欢那几个姑娘,是喜欢江正阳那小子。”
  陈花花说:“瞎说!我只喜欢那几个姑娘,说不定她们现在也在念叨我们。”
  陈大妮说:“别傻想了,好好走路。今夜不知住哪里,有没有屋子住。”
  陈花花说:“有没有一个样,习惯了。”
  干粮填不饱肚子,只能缓解饥饿,人们的肚子又饿了。前面出现一条大道,一个行人背着褡裢缓缓而来,陈朝阳停住脚步,询问鄂州有多远。行人回头,指了指远处,说鄂州就在前面,据此只有二十里路。陈朝阳高兴,谢过行人,对身后的人说:“鄂州不远了,只有二十里路。”
  陈长明高兴,对大伙说:“到鄂州住宿。”
  有个小孩哭起来,几个女人愁容满面,望着不见踪影的鄂州城,心里凄然,很想休息一阵。马兰花哭泣,陈花花上前,说:“娘,难受吗?”
  马兰花说:“除了头发不难受,浑身都难受,累死人了。”
  陈花花苦笑,说:“天天都累,坚持一下。”
  马兰花哭起来,索性坐在地上呜呜大哭。陈长明回头问原因,陈花花说她太累了,陈长明犹豫一下,说:“休息一阵,估计鄂州不远了,天黑前赶到就行。”
  人们立刻坐在地上,斜阳照着人们疲倦的身子,人们的身子软软的,恨不得就此过夜。马兰花不哭了,反倒笑起来,说:“坐着真舒坦,比进了天堂还舒服。”
  丈夫陈满天瞪了她一眼,说:“大熊包!”
  马兰花说:“你是英雄别休息,充好汉。”
  陈思家笑了,说:“如果实在走不动,让你男人背着走。”
  马兰花说:“如果他愿意背,我立刻骑在他背上,免得遭他骂。”
  众人哈哈笑,马兰花也跟着笑了。
  人们继续前行,半个时辰后看见了鄂州城,不由得加快脚步。鄂州城浸泡在残阳的余光中,有几分雄壮。陈思家与秀才并行,说:“你了解鄂州城吗?”
  秀才说:“古代江南是富庶之地,据说三国时候鄂州城曾是吴王孙权的都城,鄂州城应该有京师气派。当年孙权占据江南之胜,独霸一方,曹操和刘备奈何不得,刘备只好采用连吴抗曹的策略。江南粮草充足,孙权手下人才济济。孙权是个杰出的人才,连曹操都夸奖他。另有周瑜少年得志,赤壁大战将曹操打得大败,可惜最终败于魏国。”
  陈思家说:“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兴许鄂州城已经破败。兴也好败也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借宿。”
  秀才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只能认命。”
  鄂州果然有古都气派,虽说房屋已经陈旧,但街道宽阔,石板街整洁硬朗。陈朝阳向街道两边张望,寻找旅店。鄂州人看见一群人走进街道,吃惊地看着他们,小声议论,看出是群逃难的人,庆幸鄂州城比较安宁。陈朝阳和陈狗子停下独轮车,走进一家旅店,询问住宿。这家旅店是个四合院,楼上楼下,楼上客房雅致。人们住进旅店,看见旅店雅致,人人高兴。秀才感慨颇多,赞叹旅店好,称赞鄂州是个好地方。陈长明吩咐店掌柜准备饭食,有人坐在院里等候吃饭,有人躺在床上休息。陈朝阳向店伙计要了一个木盆,打了一盆水,让人们洗脸。
  夜半,洛阳人正在熟睡,听见大门外有吵闹声。陈长明住在楼上,打开窗户往下看,看见七八个人拿着刀枪,不停地敲门。陈长明立刻叫醒陈思家和陈朝阳等人,准备应付不测。陈思家往楼下一看,只有六七个人,便上床睡觉。
  陈长明说:“你睡得着吗?”
  陈思家说:“有本事让他们上楼。”
  陈思家依旧睡觉,陈朝阳和陈狗子等人跑到门口,看见大门紧闭,几个店伙计手里拿着家伙守在门内。
  陈朝阳上前,说:“门外是什么人?”
  一个店伙计说:“几个泼赖。他们看见你们人多,估计身上带着钱财,想乘机勒索。你们做好准备,如果他们冲进来,我们一起对付他们。”
  一个店伙计拿来几根木棍,递给陈朝阳等人。门外敲门声不断,门内的人严阵以待。店掌柜来了,从门缝扔出几个银元,说:“别再骚扰了!”
  门外的人捡起银元,骂骂咧咧地走了。陈朝阳等人半宿未眠,担心无赖又来骚扰,陈思家却呼呼大睡。
  
  14.宿江边思念家人
  
  连续几日江中航行,正阳人习惯了坐船,但江中时有险情。面对茫茫江水,人们少了几分疲劳,却多了几分孤寂和不安。正阳人日行夜宿,沿江没有特别的风景,两岸萧瑟,长天一碧。他们悠闲地坐在船内,又不悠闲,注视着船行情况,生怕遇到风浪。人们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江水,听着船夫的号子。
  上游下雨,江中水大,水带点黄色,船不停地颠簸,人们希望早点靠岸,免得提心吊胆。船夫想多赶一程水路,不料天已黄昏,不敢前行,于是缓缓靠岸。江正阳看见岸边没有码头,船泊在水流平静处。
  江正阳问:“岸上有人家吗?”
  船夫说:“天将黑,船不敢行驶,只能靠岸,兴许岸边有人家。”
  正阳人缓缓下船,背着包袱上岸,岸边荒草遍地,一条小路通向远处。附近没有人家,只有荒草和灌木。江正阳向远处望去,旷野中有一片茂密的树林,看不见人家的踪影,心里埋怨船夫。
  江永明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形,说:“生火做饭,就此住宿,夜宿荒郊野外,倒有几分情趣。”
  江怀居立定身形,打眼在附近寻找可以住的地方,发现荒草遍地、灌木丛生,连棵小树都没有,人们只能睡在荒草上。天气已经转暖,夜里不冷,江怀居释然。江正阳、江鼠平和江银贵等人跑到船上去找铁锅,人们乘机坐在地上休息。汉口上船时江正阳想扔掉两口铁锅,觉得是累赘,江永明坚持留着,兴许有用着的时候。每天夜晚,正阳人都在旅店食宿,食宿无忧。几人抬着两锅水回来,江怀居等人已去附近捡拾柴草。江正阳和江鼠平找来几块石头,搭起锅灶,人们拿着柴草归来,立刻生火做饭。
  几个船夫揉捏着肩头、胳膊,看着正阳人忙碌。一个船夫说:“我们也要吃饭,多做一点。”
  江永明说:“我们的命运掌握在你们手里,我们得像供奉神灵一样供着你们,只是没有好饭给你们吃,别嫌弃。”
  船夫说:“有饭吃就行。”
  正阳人熬了一锅大米稀饭,接连蒸了几锅窝头,人们借着炉膛里的火光吃饭,把剩余的窝头装进袋子。江正阳等人抬着锅碗到江边洗涮,人们坐在草地上说闲话。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周围没有一点亮光,天上群星闪烁。男人烟锅里的火光一闪一闪,女人瞅着火光,在火光里寻找寄托。船夫吃完饭,也跟着抽烟,听人们闲聊。一个船夫抽足了烟,缓缓站起来,抖动一下酸疼的臂膀,说:“走!”
  江永明说:“去哪?”
  船夫说:“船上。”
  几个船夫踏着黑离开草滩,向漆黑的江边走去。人们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他们被黑夜吞噬,但人们尽力寻找他们的影子。
  江永明说:“船夫跟着我们受罪,辛苦了。”
  江怀居说:“撑船本是苦活,风里来浪里去,居无定所,过着流浪生活。他们放心不下那两条船,船就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饭碗。”
  江正阳几人把锅碗放在船上,摸黑回来,发现火残了,想续生活,又找不到柴火,看着残火一点一点熄灭。人们瞅着一点一点熄灭的火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吴巧兰看着漆黑的夜,寻找老家的方向,但辨不清方向,说:“正阳在哪?”
  人们四处张望,寻找正阳的方向,看不出东南西北。有人用手指着正阳的方向,谁都看不清他指向哪里。
  江永明依旧朝着家乡的方向,说:“别费心思了,正阳不在东南西北,在我的心里。我记得正阳的样子,记得正阳的乡亲,记得正阳的一草一木。”
  突然,江永明呜呜哭起来,哭声悲凉。接着几个女人也跟着哭起来,哭声连成一片。江正阳吃惊地听着哭声,想辨清谁在哭,但哭声混在一起,辨不出谁在哭。江永明是个个性坚强的人,几十年来没人见他哭过。江永明的哭声停了,女人仍在哭泣。
  江永明抹了一把老泪,说:“别哭了,哭有什么用?空伤心。”
  江怀居说:“不,让人们哭,把心中的思念都哭出来。”
  女人的哭声大了,哭声连成一片,在旷野刮起一股哭的旋风,把宁静的黑夜哭醉了,昏昏沉沉。男人低着头,听女人不停地念叨,她们喊爹喊娘喊天地。许久,女人的哭声渐渐小了,夜渐渐安静下来。人们沉默着,没有一点声音,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夜空没有一点声音。夜统治着这些草地上的幽灵,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家,跟亲人说话,跟邻居说话。
  江怀居想起了老母,临行前他跪在老母面前,泪水涟涟,说自己不孝,撇下老母一人在家孤独度日。母亲是个刚强的人,她抹去儿子的泪水,扶起儿子低垂的头,嘱咐他照顾好自己的妻儿,不用惦念自己。他割舍不下老母,老母却催促他远行逃命。他只好把老母托付给邻居,以自家的两间房换取邻居对母亲的照顾。他知道母亲日夜看着他们,兴许此时正坐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想象自己在旅途的情形。他默默地流泪,想抚摸老母那双苍老的手,看老母那双深陷的眼和花白的头发。他看见了母亲的笑容,笑容灿烂,没有丝毫悲伤。他抹去泪水,瞅着身边的妻儿,心里生出一丝温暖。
  江满地说:“我家的麦田施肥多,兴许今年能多打点麦子,可惜我不能收割。现在麦子到了扬花吐穗的时候,如果能看上一眼自家的庄稼多好,可惜没有这份福分。院里的那几棵枣树也该开花了,再也吃不到那棵树上甜甜的枣子了。”
  江怀居说:“说这些话有何用,只能给自己平添烦恼,还是不想为好。”
  没有走路的劳累,人们不愿早睡,说夜话消遣。女人沉默着,孩子早已在母亲怀里入睡。江正阳想起洛阳人,已经几天没见他们的影子,他想起陈朝阳,想起陈花花。陈朝阳勇武干练,有力气,有胆量,他曾想与他做拜把兄弟。陈花花和那几个姑娘,虽说衣着寒酸,但脸蛋可人,尤其是陈花花的脸蛋,时时出现在他眼前。他在黑夜中寻找她的笑脸,居然看见了她的脸蛋,看见她向自己微笑。他伸手抚摸这张可爱的脸蛋,不料碰了江鼠平一下。
  江鼠平说:“你在想什么?”
  江正阳说:“不想什么,我看见了洛阳人。”
  江鼠平说:“胡言!此时他们早已入睡。我知道你想什么,有用吗?兴许今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只当是人生中的偶遇,别期待什么,别折磨自己。”
  江正阳说:“洛阳人不错,他们待我们不薄,我心里记着他们。”
  两人低头沉思,回忆洛阳人的面孔。刚才江兰兰和几个姑娘陪着女人洒了几滴眼泪,现在已恢复平静。江兰兰握着江月琴的手,用手默默地跟她交流。刚才女人们哭泣时江兰兰紧握着江月琴的手,此时只是轻轻地拉着她的手,有时用手指轻轻地叩击她的手心。江月琴没有太多的心思,她只愿听人们沉默,有时看一眼黑夜中的江文月,伸手抚摸她所在的位置。江兰兰总是敲着江月琴的手心,江月琴琢磨她的心思,感觉江兰兰思绪起伏,便松开江兰兰的手。江兰兰又握住她的手,似乎有意让她揣摩自己的心思。
  江兰兰低低地说:“黑夜真好,黑夜把人的心照亮。”
  江月琴使劲握了一下江兰兰的手,不言语。江兰兰继续说:“我看见了黑夜的眼睛,亮亮的,像一盏油灯。”
  江月琴在黑夜中寻找那双亮眼,竟然看见漆黑的眼珠,那是村里伙伴的眼睛。江月琴握紧江兰兰的手,说:“我看见的眼睛跟你看到的不一样,你看见一双特殊的眼睛,我看见的是普通的眼睛。”
  江兰兰轻轻地笑了,说:“每双眼睛都一样,都在看世界,看周围的人。每双眼睛都不一样,有的眼睛让你难以忘记,总在你眼前晃动,真讨厌。”
  江月琴说:“这有何难,把你的眼睛蒙起来,那双眼睛就远离你。”
  江兰兰说:“说得轻巧,不容易。我倒喜欢看那双眼睛,它让人心里愉快,就像一只向你鸣叫的鸟儿,不忍心把它赶走。”
  江月琴说:“这双眼太讨厌!”
  江月琴使劲握了一下江兰兰的手,江兰兰仍然敲击她的手心。江月琴有点困意,轻轻地说:“我们睡哪里?”
  江兰兰四望,不知哪里是睡觉的地方。其实草地平缓,哪里都可以睡觉。有人打开被褥,随意铺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江岸没有微风,夜静谧,人们先后睡去。江正阳没有睡意,躺在地上,心飞到了湖口。他希望湖口水草肥美,田地肥沃,自己可以安安心心种地。如果生计好,想早点娶个媳妇。江鼠平有点困,想早点睡觉,不料江正阳推了他一把,说:“到了湖口,你想做什么?”
  江鼠平说:“没想过,也不愿想,只要有事做就行。我没有别的本事,除了种地不会做什么。现在想没用,早点睡觉吧,我累了。”
  虽说坐船没有走路辛苦,但心里很累,因为时刻要注意船航行的情况,也许他真的累了。江正阳希望湖口平安,自家能过好日子,盘算做什么,不知不觉睡着了。
  荒草丛中,人们熟睡,只有夏虫在低吟。江水拍打着江岸,船夫熟睡。草丛中有人说梦话,有人发出低沉的鼾声。人们头朝北脚朝南而睡,男人睡在边上,女人和孩子睡在中间。有人轻轻地呻吟,不知睡相不好还是做噩梦,或许病了。倘若真的有人生病,也无可奈何。呻吟声唤醒江永明,他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不知谁在呻吟。他想起洛阳人陈忠民,如果他在身边就好了。一会儿,呻吟声消失,只有漆黑的夜,江永明再次睡去,希望不被吵醒。
  江永明做梦,梦见自己坐在船中,身子随着船的摇晃而摇动。他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以为有贼来了。他睁开眼,发现周围漆黑,没有一点声音,以为刚才有兔子或老鼠窜过身边。他身边放着一根烧火棍,以备不测,伸手摸了摸,烧火棍仍在,于是继续睡去。不久,他觉得脚上有触动,于是蹬了一脚,没有一点声息。一匹狼在旷野游动,嗅到缕缕肉香,循着香味走来。香味越来越浓,狼加快脚步,不禁小跑起来。狼欢快地跑,希望美餐一顿。距离肉香不远的地方,狼突然收住脚步,闻到了难得的浓香,迟疑不前。狼小心迈步,向香肉一点点靠近。有人翻了一下身子,呢喃一声,狼立即收住脚步,竖起耳朵。周围没有一点响动,狼大着胆子往前走,浓香扑鼻,却不敢下口。这是它从未嗅到的香味,它望而却步,恋恋不舍地离开。狼走到远处,失望地望着星空长嚎一声,嚎声凄凉,划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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