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章
作品名称:跋涉者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12-21 22:18:57 字数:7718
9.临汉口男女接近
洛阳人走出孝感,正阳人跟在其后。陈朝阳和陈狗子几个年轻人走在前面,陈长明和陈思家几位年岁大的人走在后面。多日行走,年长者步履艰难,陈长明觉得精疲力尽,但他不愿向人们道苦。姑娘群里传出几声笑,笑声惨淡。陈朝阳推着独轮车,两臂不再酸痛,只是身子乏。初夏时节,天气转暖,人们换上了夹衣,只有陈长明等人还穿着棉衣。穿过几处山地,洛阳人再次踏上平原,听说不远处就是汉口。人们早就听说汉口很大,有汉口动身住汉口之说。日头高悬,人们懒洋洋地走着,盼着出现树林,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但只看见路边孤零零的大树。有人站在大树下,抹一把额头的汗,趁机休息片刻。陈朝阳回头,看见人们落在远处,便停下独轮车,用衣襟擦额头的汗。他踮起脚跟瞭望正阳人,正阳人在更远处,不明白正阳人为什么不早点走,为什么不与洛阳人同行,他想看那几个姑娘的脸,那几张脸蛋仿佛山野的花,也似夜空的星。
一个行人从前面走来,好奇地看着慵懒的人群,说:“你们去哪?”
陈朝阳说:“南面。此处离汉口有多远?”
行人说:“不远了,明天可以到达。你们走了多久?”
陈朝阳说:“二十多天了。”
行人说:“你们辛苦了。还要走多久?”
陈朝阳说:“不知道,兴许还得走一个多月。汉口果真大吗?”
行人说:“天下的城千千万万,哪座城都没有汉口大。够你们走几天。前面是汉阳,离汉口还有一段路。”
行人走过洛阳人身边,吃惊地看着人们。陈花花和几个姑娘快步赶上来。陈花花说:“汉口还有多远?”
陈朝阳说:“不远了,天黑只能到汉阳。”
几个姑娘笑了,陈朝阳苦笑:“你们高兴什么?瞎高兴。”
陈花花说:“汉口是大都市,能不高兴吗?”
陈朝阳不言语,推着独轮车缓缓向前走去。秀才看见几个姑娘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于是给大伙讲故事,逗得几个姑娘咯咯笑,人群中充满欢乐。汉阳城露出了头,陈朝阳看见黑压压一片,房屋相连,惊叹不已,对身后的人大声说:“汉阳就在眼前,加快脚步,争取早点进城。”
其实距城还有十几里,有人肚子饿,喊休息一会儿,陈长明只好让大伙停下脚步。人们坐在路边,抹着头上的汗水,掏出窝头啃起来。陈朝阳捧着葫芦喝了几口水,大口嚼窝头。
陈狗子说:“逃难很辛苦,但可以见识大都市,增长见识。汉口果真那么大吗?我怀疑。”
陈朝阳说:“走走就知道了。既然人们那么说,汉口一定不小。汉口再大再好,与我们逃难的人无关,我们得不到什么,也少不了什么。从出发至今走了一千多里路,我们的这两条腿真厉害,能走千里万里。”
陈狗子说:“我们倒没什么,只是苦了孩子和老人。我看见这几天陈长明的脚步慢多了。年龄不饶人。”
人们喝足了水,有人还想休息,陈长明站起来,招呼大伙继续前行。头顶的太阳红红的,陈朝阳等人脱去衬衣,只穿着背心走路。看见年轻人凉快,陈长明和陈思家也脱去棉衣,只穿着衬衣,觉得轻松多了。人群一步步逼近汉阳,甚至可以听见城里的喧闹声。马车和驴车不断地跑进跑出,路上的人也多了,居然有人骑着高头大马,头戴官帽,从人群中走过,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陈栓羊惊叹:“毕竟是大都市,跟乡下是两个天地,不知这里是否太平。”
秀才说:“如今天下太平的地方不多,南方略好点,此处距中原很近,鞑子不会让这里的人过太平日子。”
陈兔子说:“鞑子的人马有限,他们能跑到这里来吗?”
秀才说:“鞑子骑马,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战马日行千里,眨眼工夫就从北方来到南方。”
陈狗子说:“鄱阳湖安宁吗?”
秀才说:“如果不安宁,我们何苦去那里?进城好好看看汉口城,兴许此生仅此一次机会。”
后半晌洛阳人走进汉阳。陈朝阳停住脚步,等陈长明走近,问:“住旅店还是住民房?”
陈长明犹豫,不知汉阳能不能找到民房,想跟人们商量。秀才赶上前,说:“汉阳人不会少,估计难找民房,不妨住一回旅店,在饭铺吃一顿饱饭,也算进城一趟,不枉此生。”
陈长明笑了,说:“依你。”
人们继续往前走,陈朝阳边走边注意旅店,走进一家旅店询问,说可以将就五六十号人,只是有人要睡在地上。陈朝阳觉得无妨,于是一群人住进旅店。陈长明吩咐店掌柜安排一顿饭,店里的伙计立刻忙起来。人们住进旅店,人人高兴,小孩跑进跑出,挨门挨户看房间,快乐无比。陈朝阳、陈狗子和陈栓羊惦着正阳人,估计天黑前也可以进城,于是坐在旅店门口看行人。汉阳也是繁华之地,街上商铺一个接着一个,行人川流不息。三人看着稀奇,不知城里哪来这么多人,不知他们为何忙忙碌碌。
秀才叼着烟袋来到陈朝阳身边看热闹,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们不会白忙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转瞬即逝,忙又能怎样,闲又能怎样。”
陈朝阳说:“你说街上的人在忙还是闲?”
秀才说:“自然是忙,可忙有何用?到头来白忙乎一辈子。”
几人瞅着来往行人,发现正阳人也走进城。江正阳、江鼠平和江兔子走在最前面,看见陈朝阳几人悠闲地坐在旅店门前,江正阳说:“你们住旅店了吗?”
陈朝阳说:“是,享受一夜。再说城里人多,不好找住处,你们不妨也住旅店。”
江正阳说:“能找到旅店吗?”
秀才说:“偌大的汉阳,别说住几十人,住千军万马都不成问题。”
江正阳高兴,回头等待江永明。江永明上前,江正阳说:“洛阳人住旅店,我们也住旅店吧。”
江永明犹豫一下,说:“行。依你。”
正阳人住进不远处的一家旅店,店里顿时熙熙攘攘。陈朝阳几人还在看热闹,陈满仓跑来,喊几人进旅店吃饭。几人走进旅店,女人和孩子已经坐在桌前,等待吃饭。陈朝阳看见人多饭桌少,说:“让孩子和老人先吃。”
年轻人坐在旅店院里,边抽烟边闲聊,谈论街上的新鲜事。几袋烟工夫,陈思家喊吃饭,几人走进店里,看见陈长明和秀才等人正在吃饭,连忙端起饭碗。旅店的饭可口,这是近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陈狗子放下饭碗,依然盯着盘里的饭菜,称赞饭菜好吃。陈长明等人吃完饭,回房间休息,几个年轻人却想到街上溜达。陈朝阳带着陈狗子等人走出旅店,陈思家嘱咐他们早去早回,别留恋街上的风景。店铺里的灯光照在街上,街道惝恍迷离,街边摆着小摊,有吃喝,也有杂物。店铺里摆着各色货物,昏黄的灯苗悠悠闪动。几人看了一会儿稀奇,赞叹汉阳街市热闹。路过正阳人住的旅店,陈朝阳突发奇想,带着几人走进旅店。江正阳等人在院里抽烟闲聊,看见陈朝阳几人进店,立刻起身让座。这是一个大院子,四面都是房屋,窗纸上透着暗黄的灯光,正阳人大都在屋里休息,姑娘们也躲在屋里。陈朝阳想听江兰兰等人的说话声,希望她们来院里说话,她们只在屋里嘀咕。陈朝阳有点失望,于是跟江正阳等人谈论日后的行程。
江正阳说:“你们每天总是早早出发,我们总是落在你们后面,你们的人信心足,体力也好。”
陈朝阳说:“人在旅途,只能做英雄,不能做狗熊。如果鞑子不糟蹋我们,我们不会辞别家乡,不会到几千里外求生。南方的路很长,人们想早点到南方过舒坦日子。其实大伙很累,只是振作精神走路,苦了老人和孩子。你们打算到哪里落脚?”
江正阳说:“听说到湖口落脚,不知湖口到底在哪里,只能边走边打问。听说湖口附近是鄱阳湖,那里好生存。你们到哪里落脚?”
陈朝阳说:“鄱阳县。听说那里水草肥美,土地好,可以打鱼,可以种地,是个好去处。”
江正阳说:“兴许我们相距不远,可以经常见面。”
陈朝阳说:“听说南方江河湖泊多,不知我们是不是相距很近,但愿能经常见面。有缘相识,这是一份难得的情缘。”
江正阳说:“毕竟彼此是一乡人,人不亲土亲。听说汉阳距离湖口很远,到了汉口可以走陆路,也可以走水路。走水路风险大。”
陈朝阳说:“我们都是苦命人,如果能过上平安日子,再苦再累也值。你们打算走哪条路?”
江正阳说:“还没有商量。”
陈狗子感觉时辰不早了,喊着回旅店休息,江正阳把几人送出旅店大门。院里坐着几个男人,彼此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心里在寻找远方的天地。
许久,江满地说:“少跟不相识的人来往,出门在外,要多长个心眼,人心难测。”
江正阳说:“洛阳人跟我们一样,也是逃难的人,没有坏心眼,放心。”
江永明打个哈欠,劝人们早点回屋睡觉,明天早点动身。江怀居从包袱里拿出一封信,在灯前看起来。这是湖口乡人的一封来信,信中说从汉口到湖口有两条路,一条是陆路,一条是水路,走水路便捷而且省力气。
江怀居说:“我们该考虑走陆路还是走水路,如果明天走出汉阳,就到汉口了,汉口面临长江,可以顺江而下。”
江永明说:“天不早了,明天跟大伙商量。”
陈朝阳回到旅店,陈思家责备他晚归。房间里的灯都灭了,洛阳人都已入睡,疲劳折磨着原本喜欢晚睡的人。陈朝阳和陈狗子几个年轻人睡一间屋,陈狗子还想说话,陈朝阳把灯灭了,劝大伙早点睡。陈朝阳躺在炕上,看着漆黑的屋子,琢磨湖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距离鄱阳湖有多远,日后能否见到正阳人。他的眼前出现江兰兰的脸蛋。这是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蛋,既像洛阳的牡丹,又像自家花坛里的海南花,或许兼而有之。陈朝阳琢磨江兰兰的心思,她会不会喜欢自己,会不会嫁给自己,觉得江兰兰的心像水里的鱼,时隐时现,难以捉摸。如果湖口距他们落脚的地方远,日后彼此无缘相见,那么江兰兰就是别人的女人。本来刚才他想见江兰兰一面,江兰兰和几个姑娘却躲在屋里。江兰兰就像自家院里树梢的枣儿,看得见够不着。
陈朝阳悠悠地想着心事,不觉睡着了。梦中,他来到遥远的地方,这里是一望无边的湖泊,湖水荡漾,水草丰茂,湖中飘着很多渔船,人们摇着船桨,在湖中悠闲地打鱼。他发现自己坐在一条小船上,旁边坐着一个姑娘,姑娘笑盈盈地看着他。他边划桨边轻轻地唱歌,微风扑面,身心愉悦。他俯身抚摸姑娘的脸蛋,姑娘却不见了。他失魂落魄,在湖面寻找姑娘的影子,姑娘不知去向。他心里忧伤,禁不住喊了一声姑娘的名字,睁眼一看,天已亮了。
10.别汉阳头人徘徊
洛阳人无心在汉阳逗留,天亮后继续前行。街上店铺毗连,人流如潮,洛阳人边走边看,竟然不觉得疲劳。汉阳地处平原,是繁庶之地,商贾云集,货物充沛。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人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有上街买货物的市井小民,也有商旅;有人提篮,有人挑担,有人背着行囊,有人骑着高头大马,间或有宝马香车经过。陈长明边走边看,发现汉阳的物品比洛阳的多,的确是富庶之地。他想向街上的人打问汉阳是否有鞑子的铁蹄,又觉得多此一举,不如安心走路。小孩东张西望脚步慢,女人拽着小孩的手前行,生怕丢失小孩,也怕自己远离人群。人们瞅着洛阳人前行,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叹息。汉阳人看惯了南逃的中原人,不知这些人到哪里寻找自己的家园。汉阳人不愿远行,汉阳便是他们的美好家园。
陈朝阳的独轮车在石板街上颠簸,倒比在土路上行走轻松;何况街景吸引着他的目光,虽然身上出汗,倒不觉得疲劳。繁华和富庶是别人的,自己什么都没有,陈朝阳有一丝悲哀,但手中的独轮车不容他多想,他必须躲开车子前面的人,沿着街边走。走到一家米店前,身后的陈长明喊了一声,陈朝阳停下车子。
陈长明上前,说:“买点米面,米面不多了。”
陈长明和陈朝阳走进米店,买了一袋大米,放在独轮车上。陈朝阳心里十分高兴,说:“大米比小米好吃,大伙能吃到大米,享福了。”
陈长明说:“南方出产大米,只能买大米,小米反倒贵一点。”
二人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有一家面店,进店买了两袋面。
陈长明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米面够吃几天,只是你们年轻人辛苦一点,要推着车子走路。”
陈朝阳说:“只要大伙有吃有喝,平平安安,我们受累很值。也许今天能走出汉阳,我想早点到汉口。”
陈长明说:“不急。路途遥远,三天五天赶不到目的地,走一天少一天。”
有人看街景,致使洛阳人的队伍拉得很长。陈长明停下脚步,招呼人们别掉队。陈朝阳几次回头,想看见正阳人的身影,总不见他们,不由得放慢脚步。陈狗子发现陈朝阳脚步慢了,催促他快行,争取今天走出汉阳,到汉口住宿。汉阳的街道很长,人们走累了,有人坐在台阶上休息。陈长明看见人们疲劳,让人们坐在台阶上休息一阵。陈朝阳和几个年轻人坐在台阶上擦汗,男人三五一群地谈论着行程,女人坐在台阶上,头发蓬乱,蔫蔫的,孩子依偎着她们。只有几个姑娘精神一点,瞅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许久,街道上出现了正阳人的身影,江正阳走在人群前面。陈狗子笑呵呵地看着正阳人,正阳人背着包袱和褡裢,脚步缓慢,头发散乱。
陈狗子说:“看正阳人的熊样子,的确是逃难的人。我们也是这副样子吗?”
陈朝阳看了看自己的人,说:“我们比他们好点,也好不到哪里。人们疲惫不堪,哪有心思打扮自己?正阳人的衣着也不好,我们比他们略好点。到了鄱阳湖,我们好好过日子,多挣点钱,活得像个人。”
陈狗子说:“我不图富贵,只要平平安安就满足,哪怕成天吞糠咽菜。狗日的鞑子,把我们害苦了。”
正阳人渐渐走近,洛阳人看着他们,江正阳紧走几步,走到陈朝阳跟前,苦笑着说:“你们的脚步真快,总赶不上你们,我们一起走多好。”
陈朝阳说:“我也希望一起走,可以经常看正阳姑娘,走起来脚下有劲。”
江正阳笑了,说:“你看正阳姑娘,我也不会放过洛阳姑娘。洛阳的姑娘俊,看着舒心。”
陈朝阳瞅着正阳的姑娘,看见今天她们格外精神,脸蛋干净,头发也顺溜,兴许怕汉阳人讥笑她们,早上梳洗打扮一番。江兰兰瞧了陈朝阳两眼,便看着街上的行人,不再理会他。陈朝阳想跟姑娘说话,碍着众人的面,不便开口,只好不住地瞅江兰兰。他发现江兰兰不像牡丹,像海南花,不,更像树梢的红枣。
陈花花坐在女人中间,一心看着街上的人,江正阳瞅着她,她毫不理会。陈狗子看出江正阳的心思,说:“别瞅了,小心坏了自家的眼神。如果你喜欢人家,明媒正娶,何必浪费精神。”
江正阳笑了,说:“现在不是时候,现在只想着逃难,只想着早点到达湖口,日后再说。今天能走出汉阳吗?”
陈狗子说:“能走到汉口的边上,汉口又得走一天。听说到了汉口有条大江,我们得过大江。”
江正阳说:“到了汉口,我们的人马想休息一天,不然会累死人。听说汉口比汉阳还大,仔细看看汉口。”
洛阳人休息一阵,陈长明招呼人们动身,陈朝阳推着独轮车前行。正阳人看着洛阳人缓缓移动脚步,不知他们哪来的力气。洛阳人渐渐远去,正阳人依旧坐着,人人感到疲乏。江永明身子也很乏,一心让人们多休息一会儿。他们懒懒地看着街上的行人,看着他们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干净的衣服和脸蛋。江兰兰看不见陈朝阳的身影,心里蔫蔫的,低着头。江月琴抚摸江兰兰的头发,说:“你的头发真好,黑黑的,惹人爱,谁娶你,谁有福气。”
江兰兰心里烦躁,拨开江月琴的手,只顾低着头。江月琴看了一眼江兰兰的脸,说:“不舒服吗?”
江兰兰说:“是。”
江月琴说:“哪里不舒服?”
江兰兰摸了摸肚子,说:“肚里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
江月琴说:“我以为你心里不舒服。我看见陈朝阳总看着我们,看你还是看我?”
江兰兰说:“他哪会看我?看你。你是香花,我是毒草。”
江月琴开心地笑了,江兰兰看着她傻笑。
中午,陈朝阳问街上的人,离汉口还有多远,有人说不远了,晚上就可以到达汉口。天热烘烘的,洛阳人穿着单衣行走,身上冒汗。人们的肚子饿了,小孩坐在街边,哭着不愿走,陈长明叹口气,让大伙吃点干粮喝点水。干粮是出发时在街上买的饼,女人把饼塞进孩子的嘴里,孩子止住哭声,嚼着干饼。陈朝阳往街道两头看,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感叹街道长,走着乏味。突然,街道上的人骚动起来,人们纷纷向街道两边散去,有人跑起来。陈朝阳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停住脚步,吃惊地望着远处。洛阳人都停住脚步,随着人群向街道两边散去。不久,前面出现一队官军,拿着弓箭和长矛,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人们惊恐不安,有少数人逃离街道,不少人依然站在街道两边,看着官军通过。有人窃窃私语,猜测官军到哪里去,去干什么。
官军走后街道恢复正常,洛阳人依然惊恐不安,相互瞅着,不知该说什么。陈朝阳在人群中寻找陈长明,希望他给大伙拿主意。陈长明看见洛阳人惊慌,连忙走到陈朝阳身边,说:“快点走!”
陈朝阳立即开步,洛阳人跟着快步向前走。走出一段路,陈朝阳停下独轮车,回头看着身后,发现没有大动静,于是安心前行。
陈狗子说:“是不是要打仗?”
陈朝阳说:“有可能,不然官军不会慌慌张张。”
陈狗子说:“兴许鞑子来了,官军抵抗鞑子。”
陈朝阳说:“如果官军敢抵抗鞑子,早动手了,何用我们逃生?别指望官军和政府,逃命吧。”
陈狗子说:“如果不是对付鞑子,就是对付土匪,千万别在我们身边打仗,”
陈朝阳说:“由不得我们,听天由命。”
洛阳人的脚步快了许多,孩子不再哭泣,女人边走边回头看。陈朝阳望见了街头,心里一阵高兴,想立即逃离汉阳。人们发现身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脚步渐渐慢了。陈朝阳看见远处的汉口镇黑压压一片,不知有多大。走到街头,陈朝阳停下脚步,抹着头上的汗珠,感觉腿脚和两臂酸疼。
陈长明上前,说:“大伙休息一会儿,不会有大事。”
人们坐在路边,抹着头上的汗,喘着粗气。陈满天坐在陈长明身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长明说:“不知道。不必惊慌,官军不是鞑子,不会骚扰我们。”
秀才说:“无风不起浪,附近一定有事,否则官军不会出动,还是小心为是。”
陈长明心里有主意,不管有没有事,必须尽快离开汉阳,兴许汉口平安一点。不久,正阳人赶上来,也坐在路边休息。
江正阳走到陈朝阳身边,说:“你们看见官军了吗?”
陈朝阳点头。江正阳抹了一把汗,笑着说:“官军就知道吓唬老百姓,让人胆战心惊,有本事跟鞑子干一仗。”
陈朝阳说:“赶紧离开汉阳,今夜住汉口,那面会好点。汉口镇大,即便有事,人多好对付。”
陈长明站起来,招呼洛阳人快点走。汉口和汉阳相距不远,洛阳人很快走进汉口,陈朝阳和陈长明等人斟酌住旅店还是住民居。陈长明认为住民居安全,一旦发生什么事,无论官军还是鞑子,都会把洛阳人当作汉口的老百姓。如果住旅店,他们断定洛阳人是旅客,会抢劫财物,毕竟人们身上带着钱。
秀才看见汉口人并不惊慌,说:“住旅店方便,姑且住一夜,明天开路,民居未必好找。”
陈长明说:“依你。”
洛阳人住进一家旅店,紧张的心情松弛了,人们坐在房间里说着闲话。陈朝阳和陈狗子几人待不住,跑到旅店门口看街景。许久,正阳人出现在街头。陈朝阳向正阳人招手,江正阳加快脚步,来到陈朝阳身边,说:“你们住旅店?”
陈朝阳说:“是。住旅店方便。”
江正阳想就近找一家旅店,江永明催他继续往前走,江正阳只好往前走。正阳人住进一家旅店,距洛阳人的旅店一里远。正阳人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江兔子嘟囔:“多走许多路,累死了。”
江永明瞪他一眼,说:“世事不太平,人多目标大,一旦有事,彼此受牵连。”
江鼠平和江银贵讥笑江兔子不晓事,江兔子不再言语。休息片刻,人们进入房间,单等吃饭。江正阳和江永明吩咐店掌柜准备饭食,伙计们立刻忙起来。饭后江永明从褡裢里拿出一封信,让江正阳念给大家听。信中写道,正阳人可以在汉口走水道,沿着长江到达湖口,也可以走陆路到达湖口。江永明让大伙讨论,到底走哪条道。
江怀居说:“既然走水道便捷,就走水道。何况行走多日,人们很疲惫,坐船可以避免行走之苦,估计速度也快。”
江满地说:“走水道固然好,可是要花钱雇船,可能要花不少钱。再说我们不熟悉水性,遇到风浪和激流会惊慌,如果有人掉进江里,绝无生路。”
江怀居说:“要雇好船好船夫,一旦遇到麻烦,船夫会想办法。走陆路会遇到官军或鞑子,麻烦大,水路干扰小,兴许平安无事。”
江永明思索片刻,打算次日到江边看看,然后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