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章
作品名称:跋涉者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12-20 11:40:46 字数:7943
7.入信阳彼此亲近
正阳人走出村,早已不见洛阳人的影子。洛阳人依旧趁早赶路,想走在正阳人前面,方便食宿。江正阳对洛阳人的做法不满,但理解他们的心思,于是向江永明建议,别与洛阳人住一个村子,免得彼此发生矛盾。江永明说视情况而定,不必拘泥,两群人住在一起有坏处也有好处。江鼠平边走边哼河南梆子,人群默默地前行,江鼠平声嘶力竭的嗓音并没有让人们兴奋,但他喜欢自娱自乐。江鼠平喊了几嗓子,感觉人们并不感兴趣,于是专心走路。清晨,天气凉快,人们的脚步也快,尽管腿脚累。独轮车的吱吱声是一种召唤,召唤人们向前行进。
江正阳听见身后传来隐隐哭声,哭声越来越大,似乎是江兰兰的母亲吴巧兰在哭。他想搭理吴巧兰,但相距较远,希望别人安慰她。
江兰兰走到母亲身边,说:“哭什么?”
吴巧兰只顾哭,不理江兰兰,江兰兰着急,说:“难受吗?”
吴巧兰说:“不难受会哭吗?”
江兰兰说:“生病了吗?”
吴巧兰说:“没有。”
江兰兰说:“那你哭什么?”
吴巧兰说:“我做了噩梦,梦见你姥姥被鞑子打死了,躺在棺材里,房子也被烧了,你外公趴在棺材上哭。”
江兰兰的父亲江满地骂了一句:“没出息!让她哭。”
吴巧兰果真大声哭起来,哭声惊动所有的人,两个女人上前安慰。
江兰兰说:“别哭了,他们不会有事,是你心里惦着他们。再说我们离他们很远,照顾不了他们,何况他们不会有事。娘,安心走路,如果累,把包袱给我。”
吴巧兰抹了一把眼泪,止住哭声,依然饮泣不止。片刻,吴巧兰叹气,自言自语:“我居然把梦当真,跟小孩一样。爹娘是有福气的人,他们不会遭难。”
吴巧兰快步向前走,江兰兰看着高兴,江满地却瞪了她一眼:“丢人现眼!”
江兰兰和几个姑娘快步走起来,江正阳回头,看见今天人们的脚步快,心里高兴,催促江鼠平:“走快点,争取赶上洛阳人。”
江鼠平说:“赶不上,人家走远了,别逞能。”
天上出现阴云,刮起了风。几个年轻人早已脱去棉袄,棉袄搭在独轮车上。江正阳感到身上凉,却不愿穿棉衣,希望阴云褪去,谁知阴云越来越密。江永明和江满地总抬头看天,江满地说:“会下雨吗?”
江永明说:“如果是老家的天气,我有几分把握,这里的天气说不准,兴许会下雨。”
江满地说:“如果雨大,人们会遭罪,应该找个地方避雨。”
江永明向四处张望,看不到可以避雨的地方,于是招呼大伙快点走,免得遭雨淋。人们抬头看天,担心下雨,加快了脚步。雨滴落下来,有人用手抱着头,有小孩哭起来,有的小孩坐在地上耍赖。其实雨滴并不大。
母亲哄道:“小孩哭会惹怒天公,天公打雷会劈死我们,赶紧走路。”
小孩毫不理会,依旧坐在地上不动弹,母亲生气,独自向前走,孩子急忙爬起来,哭喊着向前跑去。雨滴答不停,地面湿了,人们的衣服湿了,但谁都不停步,低着头前行。江永明看见人们行走困难,附近又没有避雨的地方,对江怀居说:“你给大伙解闷。”
江怀居脚步沉重,看见人们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在困苦中挣扎前行,于是给人们讲故事,讲到情节紧张处,竟然像说书人一样,妙语连珠。人们沉浸在故事中,不知不觉雨停了,有人开心地笑起来,夸江怀居有感动天地的本领。江正阳看见前面有一个村庄,一群人坐在屋檐下休息,估计是洛阳人。
天又下雨,江永明吆喝大伙快步走,到村里避雨。洛阳人看见正阳人缓缓进村,人们的衣服都湿了,庆幸自己出发早,脚步快,躲过了雨淋。正阳人没等江永明招呼,一屁股坐在地上,瞅着洛阳人。
江正阳说:“你们的运气真好,躲过了雨淋。”
陈朝阳说:“我们神机妙算,知道今天要下雨,因此走得早。”
江正阳说:“看来你们中间有高人,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你们躲着我们走,怕连累你们吗?”
陈朝阳说:“不。我们都是逃难的人,都有苦楚。”
陈朝阳无心与江正阳说话,在正阳人中搜寻江兰兰的身影,看见她头发湿漉漉的,上身也湿漉漉的。江兰兰在洛阳人中搜寻熟悉的目光,发现陈朝阳向自己微笑,于是低下了头。陈朝阳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江兰兰,希望她抬头,江兰兰却低着头。陈朝阳无奈,只好坐下来跟江正阳说话。
江正阳在洛阳人中寻找陈花花的影子,看见陈花花与陈大妮正在低头说话,毫不理会他的目光,他只能痴痴地瞅着陈花花。陈大妮发现了江正阳的目光,悄悄地说:“有人看着我们。”
陈花花说:“谁?”
陈花花在正阳人群中寻找目光,果然看见两道目光闪闪发亮,在她身上闪来闪去。陈花花身上发麻,急忙转过身,背对着江正阳。陈二妮站起来,走到江兰兰身边,说:“你长得真好看,俊极了,到我们那面坐一会儿。”
江兰兰说:“几十双眼睛看着我,我不敢过去。你也很好看,以后经常过来说话,彼此交流。”
陈二妮说:“好。我回去了。”
正阳人疲惫不堪,鞋上沾满了泥,有人脱下鞋,用小木棍刮鞋上的泥。洛阳人看着正阳人狼狈的样子,为自己庆幸。陈长明看了看天,天上的云层薄了,估计不会下雨,于是吆喝洛阳人动身。陈朝阳和陈狗子站起来,扫视一眼正阳人,推起独轮车。洛阳人纷纷站起来,瞅一眼正阳人,缓缓离开村庄。
正阳人目送洛阳人走出村庄,有人喊肚子饿,江永明大声说:“大伙吃点干粮喝点水,暖和一下身子。”
正阳人从家带来的干粮早已吃完,学习洛阳人的办法,晚上做饭时做好了第二天的干粮。江正阳和江鼠平走到独轮车边,从车里拿出玉米面窝窝,人们立刻涌向独轮车,伸出几十双手。
江正阳说:“大伙别着急,人人有份。”
两人把窝头递到几十双手里,人们拿着窝头,笑呵呵地坐在地上啃起来。葫芦里装满了水,水已经凉了,有人边啃窝头边喝水,有人吞咽着干涩的窝头,享受着美餐。
江鼠平说:“这窝头很好吃,比家里的窝头都好吃。”
江永明啃着窝头,瞅了江鼠平一眼,不吱声。窝头很快入肚,江鼠平咂吧着嘴唇,显然没有吃饱,起身走到独轮车边,在布袋里搜寻窝头,布袋空空。
江正阳说:“没有吃饱吗?”
江鼠平说:“两个窝头哪能吃饱?只够塞牙缝。”
江鼠平捧起葫芦,猛喝几口水,然后坐下来,看着疲惫的人们。几个村民站在旁边看热闹,有人端来几碗热水,递给几个年纪大的人。江永明向村民道谢,喝了几口热水,感到特别舒坦。江永明趁机询问到信阳有多远,村民说很近,只有三十里,江永明高兴,大伙自然也高兴。江正阳提议在信阳休息一天,江永明说进城后再说。江永明感到身上有点冷,打了个寒颤,吆喝人们动身。人们缓缓站起来,背着包袱向村外走去。
洛阳人走了十里路,天突然冷起来,陈朝阳等人把棉袄穿在身上。陈狗子让秀才给大伙讲故事解闷,秀才给大伙讲薛仁贵征西,人们仔细听故事,一时忘记了疲劳。洛阳人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信阳,脚下有了力气。有人脚上起泡,拐着腿走路,陈长明看在眼里,但不吱声。陈朝阳看见人们很疲劳,提议在信阳休息一天,陈长明“嗯”了一声。陈朝阳担心正阳人走到洛阳人前面,无缘再见江兰兰,为自己的提议后悔。黄昏,洛阳人看见了信阳城,人们议论起来,脚步加快了。陈长明仔细盘算,南行的路程还远,想早点到达鄱阳湖,担心路上遇到战事。
陈满天说:“我们总算远离鞑子,他们不会骚扰我们,看来我们离家的想法是对的,鞑子把我们害苦了。”
陈长贵说:“你觉得离乡背井是好事吗?这是不得已的事。人在千里之外,心还在家里,别说女人,我都几次梦见村民,梦里暗暗落泪。”
陈思家说:“我也梦见了爹娘,梦见他们站在家门口盼着我们回家,他们哪会盼到我们?兴许今生再也不会见面。可怜的爹娘,让他们独自承受苦难,我心里有愧。我后悔离开家,不然跟爹娘在一起。”
陈思家说得凄楚,声音哽咽,陈长贵瞅了他一眼,说:“往前看,别回头,没有后悔药。既然逃生,就别惦记家里,惦记也没用。”
洛阳人来到信阳城边,陈朝阳停下脚步,说:“住店还是住老百姓家?”
陈长明说:“我们人多,旅店住不下,还是住老百姓家,省点钱。”
洛阳人进了信阳城,陈朝阳和陈狗子把独轮车放在街边,挨家挨户找住房,然后回到人群中,带着人们去住宿。鞑子的铁蹄遍布中原,信阳城也不能幸免,城里有不少空房。洛阳人走进一个大院子,院里有七八间空房,多数人住在这个院里。安顿好住处,陈朝阳等人立即生火,姑娘和女人忙着和面做饭,男人坐在台阶上抽烟,看着姑娘和女人忙碌。
陈花花拿出面袋子,说:“要不要准备干粮?”
陈长明和众人商量,要不要在信阳休息一天,大伙赞成休息一天。陈长明顺从大伙的意思,说:“只做今晚的饭,明天休息。”
人们欢呼起来。陈朝阳和陈狗子几人无事,走出院子,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看过往行人。不久,正阳人拖着疲惫的脚步进城,陈朝阳笑眯眯地看着正阳人,看着他们疲惫不堪的样子。
江正阳上前,停住脚步,说:“你们找到住处了吗?”
陈朝阳说:“找到了。信阳城空房多,住处好找。我们明天休息,你们不休息吗?”
江正阳说:“还没商量,大伙太累了,的确需要休息一天。”
陈朝阳说:“我们是逃难,不是进京赶考,不着急。”
江正阳心里踏实,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叫江鼠平和江银贵跟着自己去找住处。三人很快找到了住处,高兴地回到人群。人们疲惫的脸上现出喜色。江正阳、江鼠平和江银贵带着人们去住宿,街上空荡荡的。
陈朝阳和陈狗子回到院里,人们正坐在地上吃稀饭,锅里蒸着窝头,热气腾腾。两人连忙舀了两碗稀饭吃起来,稀饭香甜可口。
陈朝阳说:“晚上去正阳人那里串门,了解他们的情况。”
陈狗子说:“行。也许明天他们也休息,那几个姑娘模样不错。”
陈朝阳说:“别惦着人家的姑娘,兴许姑娘有了对象。”
陈狗子说:“看看也行,兴许有你我的份。”
陈长明已经吃完稀饭,说:“窝头熟了吗?”
陈花花上前,揭开锅盖,看了看窝头的颜色,说:“熟了。”
窝头热气腾腾,陈花花和陈大妮把窝头分发给人们,人们嘴里甜甜的。
8.住孝感双方交流
昨夜正阳人决定继续赶路,免得晚上找不到住处,哪知睡到半夜,有人呻吟,有小孩哭泣。江永明被惊醒,仔细听动静,知道有人生病了。白天遭雨淋,难免有人生病。江永明琢磨,如果有人病重,只能休息,免得病倒。天亮后人们纷纷起床,江永明询问情况,发现有四五个人病了,发烧,头疼,身子酸软。江永明和众人商量,江正阳建议休息一日,让病人看病,江永明同意,人们高兴地笑了。屋里躺着几个生病的人,江永明和江正阳进屋了解病情,有人发烧很厉害,必须找郎中看病。江正阳想起陈忠民,建议去找他看病,江永明应允。江正阳跑到洛阳人住的院子,男人正坐在院里抽烟。
江正阳说:“陈郎中在·吗?”
陈朝阳说:“屋里。”
陈朝阳看出江正阳有事,估计正阳人病了,于是喊了一声陈忠民。陈忠民走出屋,江正阳连忙上前作揖,说:“昨天遭雨淋,有几个人病了,求你去看看。”
陈忠明连忙从褡裢里拿出银针,跟着江正阳走出院子,陈朝阳也跟着去了。
三人走进院子,江永明起身作揖,感谢陈长明来看病。陈忠明跟着江正阳进屋,看见炕上躺着几个人,几人脸潮红,嗓子沙哑。陈忠民望闻问切,先开了几服中药,让江正阳上街买药,然后给几人扎针。江永明走进屋,向陈忠民询问病情。
陈忠民说:“不要紧,风寒感冒,扎几针,吃点药,明天就会好转,只是不要再受凉。”
江永明叹息:“春末雨凉,幸好人们穿着棉衣,否则生病的人更多。可怜的老百姓,死里逃生,忍受煎熬。”
陈忠民说:“百姓是受苦的命,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是百姓。”
江永明在屋里陪着陈忠民说话,陈朝阳走出屋,看见几个姑娘坐在院里说闲话,旁边坐着女人和孩子。几个男人跟陈朝阳拉闲话,陈朝阳看见江兰兰和江月琴坐在一起,手拉着手,脸上的倦色已去,脸蛋干干净净。陈朝阳瞅着江兰兰,见她头发乌黑,圆脸蛋,眉毛弯弯似弯月,两眼明亮,坦荡中含着一点娇羞。陈狗子上街看了几眼,发现陈朝阳不在院里,听说跟着陈忠民去看病,也来到正阳人的院里。陈狗子坐在陈朝阳身边,仔细瞅着几个姑娘,从她们淡漠的眼神中琢磨其心思。陈朝阳看见江兰兰只顾跟姑娘低声说话,偶尔抬头看一眼他,似乎没把他放在心里,有点失望。
江月琴悄悄地说:“陈朝阳的眼神不对劲,总看着我们,似乎相中了哪个姑娘。”
江月珍说:“这有什么奇怪,兴许他看中了你。”
江月琴掐了江月珍一把,说:“瞎说。我看他总瞅着江兰兰,兴许看上了她。”
江兰兰说:“别瞎说,兴许人家有对象。我们不能找江姓的人,只能找别人,迟早要嫁人,只是不知嫁给谁。”
江月琴说:“陈狗子的身子比陈朝阳壮实,是个好劳力,谁嫁给他谁有福。”
江兰兰看了一眼陈狗子,见他头发浓黑,眉浓黑,脸蛋也有点黑,的确很壮实。再看陈朝阳,脸色微黄,头发黑黑的,两眼精神,精力充沛,看起来很精明。江月琴发现江兰兰瞅着陈朝阳,伸手挡住江兰兰的眼,说:“不害臊,竟然盯着人家不放,小心害相思病。”
江兰兰打了一下江月琴的手,笑了,说:“长着两眼就是为了看人,不然长着眼睛有什么用?”
江永明陪着陈忠民走出院子,再三道谢,陈忠民问陈朝阳和陈狗子是否回去,二人让他先回去,依旧坐着跟人们闲聊。江正阳送走陈忠民,便跟陈朝阳和陈狗子聊起来,江正阳感谢陈忠民来看病,称赞洛阳人品行好。陈朝阳不便接触江兰兰,便邀请江正阳到自己住的院里玩,江正阳闲来无事,正好消遣。江永明嘱咐江正阳早去早回,一会儿要给大伙买米面。江正阳答应一声,跟着二人走进洛阳人的院子。男人坐在院里抽烟,孩子在院里玩耍,女人洗了脸,梳了头,看起来精神利索。几个姑娘更是光彩照人,虽说衣服陈旧,但脸蛋光鲜。江正阳看见陈花花眉清目秀,脸蛋鲜嫩,不由得盯着她。陈朝阳发现江正阳的眼神,暗自笑了。
江正阳说:“笑什么?”
陈朝阳说:“我发现你喜欢洛阳姑娘。洛阳姑娘的确个个俊俏,百里挑一。你别眼馋,没你的份,她们都有了对象。”
江正阳说:“你们是一个村里的人,都姓陈,哪能找自家人?”
陈朝阳和陈狗子笑了。当地人有习惯,同村同宗同姓的男女不通婚,否则遭人唾骂。
江正阳说:“同村同姓的人通婚,不合规矩,你别骗我了。”
陈朝阳说:“现在我们同路,日后各奔东西,相互见不着面,你就别惦记洛阳的姑娘了。正阳的姑娘挺好看,只是没有我的份。”
几人海阔天空聊着,陈花花和几个姑娘说悄悄话,气氛热烈。男女各有一方天地,又紧密相连。
陈忠民坐在院里的台阶上抽烟,听着陈朝阳和江正阳说话。屋里传出小孩的哭声,母亲抚慰,孩子哭闹不停,喊肚子痛,接着开始拉肚子。两个女人躺在炕上喊不舒服,有个女人喊了一声陈忠民,陈忠民嘴里叼着烟袋走进屋,看见两个女人躺在炕上抹眼泪。
陈忠民嘿嘿笑,说:“你们装死卖活,能躲过走路吗?要不给你们雇一辆马车,你们坐车走。”
一个女人缓缓爬起来,头发乱得像鸡窝,理了一下头发,说:“女人毛病多,哪像男人利索,我身子疲乏,头疼。”
陈忠民说:“这是小毛病,不值得看,忍着吧。”
女人说:“你好歹给我扎几针,好不好随便,大不过死在路上,做个孤魂野鬼。”
另一个女人躺在炕上哼哼,陈忠民问她哪里不舒服,女人说:“到处不舒服,没有一处舒服,快死了。”
陈忠民说:“你坐起来,我给你号脉。”
女人慢腾腾地坐起来,伸出一只手。陈忠民仔细号脉,然后说:“没大问题,阴虚火旺所致,自己会好的,无须操心。”
女人说:“你以为我是头猪吗?我有感觉,知道自己有毛病。你查不出毛病,是个不沾边的郎中,也就能哄哄女人,给我扎几针。”
陈忠民说:“昨天你好好的,走路挺欢实,今天就装病,有意欺负郎中。”
女人说:“人是贱骨头,忙和累的时候什么毛病都没有,闲下来就出毛病了,还是走路好。”
陈忠民掏出银针,给两个女人扎针。两个女人躺在炕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小孩进屋,哭声惊醒了两个女人,陈忠民给小孩号脉,然后扎针。半个时辰后两个女人下炕,看起来精神多了。
秀才坐在台阶上默默地抽烟,陈长明和陈满天在闲聊。陈忠民看一眼秀才,也不吱声,想趁机休息一会儿。陈长明咳嗽两声,继续抽烟。陈满天磕掉烟灰,把烟袋别在腰间,站起来伸腰,说:“到街上溜达一阵,待着无聊。”
陈长明抬头,瞪了他一眼,没吱声。陈满天走出院子,秀才依旧抽烟,陈忠民看出秀才在思索,说:“你在想什么?”
秀才说:“在家时我有几亩地,可以雇人种地,粮食够一家人吃,我可以看点书。去了鄱阳湖,我手头的钱买不了几亩地,一家人吃喝没着落。”
陈忠民说:“你想得太远了,船到码头自然直。我不愿多想,不愁天下没有病人。你只是一个秀才,一个秀才的名号不值几个钱,还是学着种地,至少能养家糊口。你那秀才的名号不如我的两个指头,我的两个指头一伸就是银子。”
秀才白了陈忠民一眼,说:“我的五个指头一伸就是一纸好字,你行吗?”
陈忠民说:“字能吃能喝吗?充其量看着舒服,百无一用是书生。”
秀才不言语,陈长明伸出手,看着手掌上的老茧,用指甲抠了一下,硬硬的。他想起家里的几亩薄地,不知地里的禾苗长势如何,儿子如何,不由得叹气。
陈花花和几个姑娘嘻嘻哈哈走进院子,说:“中午吃什么?”
陈长明思索一下,说:“做点面条,让大伙吃好点。”
陈花花大声喊陈朝阳,陈朝阳和陈狗子又跑到正阳人院里。陈花花和陈大妮走进正阳人院里,看见两人正在跟人们闲聊,江兰兰和几个姑娘听他们闲聊。江兰兰立刻迎上来,拉住陈花花的手,说:“我们正想去找你们,你们倒来了,正好说话。”
江正阳眼前一亮,说:“姑娘们多坐一会儿,正阳姑娘喜欢你们。”
陈花花说:“我们要做饭,陈朝阳赶紧回去生火。”
江兰兰说:“今天不走路,急什么。洛阳姑娘个个好看,馋死正阳人了,有人早就盼着你们来说话。你们的皮肤细腻,我们的皮肤粗糙,难看死了,见不得人。把你们的皮肤给我们多好,我们不会遭人笑话。”
陈花花看了看几个姑娘的脸蛋,说:“你们的脸蛋好看,洛阳人不会嫌弃你们,你看陈朝阳的笑脸就知道了。”
几个姑娘瞅了陈朝阳和陈狗子一眼,咯咯笑。姑娘们边说边笑,一片欢乐。
姑娘们说了一会儿话,想起做饭的事,陈花花说:“我们得回去做饭。”
几人告别正阳人,回到院里生火做饭。江兰兰朝着江正阳咯咯笑,江正阳说:“笑什么?”
江兰兰说:“我笑你多情,总瞅着洛阳姑娘微笑。我们成天跟你一起走路,你都不愿理我们,家花不如野花香。”
江正阳说:“你们是别人盘里的菜,我理你们有什么用?”
江兰兰瞪了江正阳一眼,不再理他。
陈花花和几个姑娘和面做饭,女人担心她们做不好饭,也动手帮忙,院里顿时热闹起来。陈满天走进院子,笑呵呵地说:“有人说城里的米酒很好喝,我想买半斤酒,手头没带钱。”
秀才正在郁闷,听说城里的米酒好,精神起来,瞅着陈忠民,说:“你去打点酒,喝酒解闷。”
陈忠民伸出一只手,说:“给我银子。”
秀才犹豫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从中掏出一块碎银,说:“买好点的酒,最好先尝一尝。”
陈忠民把银子递给陈满天,说:“你去打酒。”
陈满天接过银子,快步走出院子。姑娘和女人边说笑边做饭,面条很快下锅,人们端着碗围在锅灶边等待吃面,锅里热浪翻滚。
李桂兰看见几个男人站在锅灶边,说:“先让孩子吃,然后女人吃,最后男人吃。”
陈聚宝、陈满仓和陈栓羊拿着碗坐到台阶上,等待下一锅面。陈满天抱着一个瓷罐子走进院子,手里握着一个纸包,笑呵呵地说:“今天有酒喝,大伙喝几口。”
陈聚宝和陈满仓立即凑过来,酒香扑鼻。陈满天把纸包打开,里面包着花生豆,说:“孝感的米酒很香,花生也不错。”
秀才说:“钱都花光了吗?”
陈满天嘿嘿笑:“花光安心,省得你惦着。”
陈聚宝和陈满仓伸出碗要酒喝,陈满天说:“碗要盛面,就着酒罐喝,一人一口,不许多喝。”
陈聚宝把几粒花生豆放进嘴里嚼起来,陈满天把酒罐递给他,陈聚宝举罐喝了一口,说:“真香!”
男人把酒罐传来传去,酒香四溢,满园飘香。酒过几巡,秀才泪眼汪汪,抢着喝酒。陈满天觉得好笑,说:“心疼你的一块银子吗?”
秀才说:“我会那么小气吗?我心疼家里的那几亩地,现在已经归了别人。那是几亩上好的地,养活我一家人。鄱阳湖有那么好的地吗?我会有好日子过吗?如果我买了地,你们要帮着我种地,我的这块银子就是定金,你们答应吗?”
陈聚宝说:“只要天天有酒喝,我天天给你种地。”
秀才抹一把眼泪,说:“行。此生休矣,只能苟且度日。”
秀才哭泣,女人吃面。李桂兰眼中含着泪,朝着秀才笑。姑娘们只顾大口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