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田家的变故

　　时间过的很快，唐巧自搬进赵氏布庄之后一直以做工为主，路远了就不回来住。
　　时间在指缝中流失，日子一天天过去，春暖花开茶香初溢的季节，一抬小轿将唐巧送回田家。
　　玉儿见了大娘激动得泪眼婆娑，唐巧把玉儿搂进怀里，理了理玉儿的秀发问道：“玉儿，这段时间你还好嘛？”
　　玉儿开心地说：“娘，有大爷爷、五爷爷他们照着我，玉儿好着呢，玉儿就是想娘想得紧。”
　　“玉儿，娘回来带你走，教你裁缝手艺，你跟我去吗？”
　　五爷扛着布袋子从西峰山上下来，没等玉儿回答，五爷说道：“玉儿现在不能跟你走，山场田地才要回来得有人打理，玉儿虽小，我们家劳力多会帮她打理好，巧儿你就放心吧！”
　　“五叔，留玉儿一个人在家我着实不放心，再说接了几家活还没干完，又留不下来，玉儿还是拜托你们照顾了。”
　　田家齐看看四周没人，低声问道：“云儿还好吧？”
　　唐巧点点头，说道：“五叔放心，云儿很好，我们在帮人家带孩子，房租也省了，有人请活我就出去做，早出晚归都挺好的。”
　　田家齐会心一笑：“那就好！那就好，玉儿在家你放心，有我和她五奶照应着，你该干嘛还干嘛去。”
　　晚饭后，娘儿俩早早关门上床，玉儿把祥云逃婚的前后经过细细的给告诉唐巧：原来祥云逃婚后，夏仕翠不依不饶要族长为她做主。田家义怒火中烧，一定要找到祥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周边十来个村庄都找遍了，五爷看这架势不给个交代事情就没完，于是和玉儿演了一出双簧。五爷事先把祥云换下的衣服包上石头从虎头崖上扔下来，又带上鞋子和狗血攀岩而下，在崖底做了伪装，所以才有了之前寻找祥云的后生看到的一幕而骗过大爷和村民。
　　唐巧听了玉儿的讲述，也吓出一身一身汗，虎头崖有多高、多危险田家人都知道。五爷这是冒险在帮云儿，这份情怎么去还得清啊！唐巧把玉儿又一次搂进怀里。
　　春天的茶乡透着迷人的气息，云雾缭绕的山峰下一片白色雾气，犹如置身仙境一般。
　　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惊醒梦中人，唐巧轻轻起来，准备去做早饭，即使动作再轻还是惊动了玉儿。娘儿俩锅上锅下配合协调，唐巧一边干活一边嘱咐玉儿小心火烛，
　　吃完早饭，唐巧拿了几块银元放在玉儿手里：“玉儿，生活上不要亏待自己，想吃啥就去镇上买。储藏室的粮食要注意不能吸潮，你人小力气小，干不动的活就找叔叔们帮你。”
　　玉儿眼含泪花接过银钱，目送大娘远去的背影……
　　入冬时候，唐巧在离田家庄十多里路的十里河做工。心想也不知道玉儿在家怎样了！离家这么近应该回去看看顺便把玉儿带出来。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跟着振康受了不少委屈，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吃苦了。
　　这天正遇上怀宇和英子两口子回娘家串门。怀宇一眼看见大娘竟抱着唐巧嚎啕大哭。
　　唐巧抚摸着怀宇的头发问：“怀宇，你这是怎么了？”
　　怀宇越急越说不出来话，唐巧轻轻拍着怀宇的后背安慰着他：“乖，不哭了。怀宇好好的有话跟大娘说。”
　　怀宇抹了把眼泪说：“大，大，大娘，回，回家吧！村，村子里都，都，都变，变样了！”
　　唐巧轻轻地说：“我是该回家看看了，出来又是一年了！”
　　“那，那你，你晚，晚上收，收，收工早，早点，我，我等，等你一，一，一起走。”
　　牛英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俩，她听说过怀宇有个大娘一直在外漂泊不归家，还听说这个大娘是个扫把星，先是克死了丈夫，后又克死了女儿，因为她村子里才不太平。现在怀宇居然和她这么亲近，会不会招来祸事？英子一把拉过怀宇扭头就要走。
　　怀宇甩开英子的手说：“英，英子，这，这是我，我，我大娘。”说完又对唐巧说，“大，大娘，这，这，这是英，英，英子，我，我，我屋，屋，屋里的。”
　　唐巧对着英子微微一笑说：“哦，原来是侄儿媳妇。”英子没多说什么，笑了笑拉着怀宇走了。唐巧目送他们走出很远，
　　走了一截路英子才对怀宇说：“以袖（后）败（别）跟差（她）佛（说）话，你狼（娘）佛（说）她细（是）晓（扫）把亨（星）。”
　　怀宇把头一昂说：“你。你别听我，我娘的，她，她，她就胡，胡说八道。”
　　唐巧目送他们走出很远，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英子是在说她。唐巧不去猜测转身离开了，午饭后她向东家请了假背起包袱启程回田家庄。
　　十来里的山路，对一般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一个小脚女人来说步行是很吃力的。她不知道田家庄变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五叔五婶现在怎样。在经过十里河村的酒铺时她给五爷买了两瓶酒和一包烟丝，她知道这都是五爷喜欢的东西。
　　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终于能看到田家庄的炊烟了。她加快脚步希望能尽早的回家。
　　唐巧进村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去了五爷家里，院里静悄悄似乎少了往日的热闹。
　　院里彩铃妯娌仨做着针线活，唐巧进来喊了一声：“建芳，永丽。”
　　建芳和永丽见了唐巧就像见了瘟神似的，一句话不说抽身回屋了。彩铃迎了上去说：“大嫂回来了。”随即对着屋里喊道，“娘，唐巧大嫂回来了。”
　　唐巧随着彩铃进了屋，看见杏花喊了一声：“婶。”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杏花看见唐巧手里拎着酒和烟丝，她知道这是巧儿为五爷买的，说了声：“巧儿，这些东西已经没用了，你五叔他无福消受啊。”说完眼泪像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
　　唐巧问：“婶，五叔怎么了？”
　　彩铃接过唐巧手里的烟酒说：“我爹他走了。”
　　唐巧像是被打了一声闷棍，脑子嗡嗡作响，急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彩铃说：“今年入秋时候的事！”
　　于是，彩铃把村子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唐巧离开村子之后怀宇娶了牛英，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人们和往常一样该做农活的做农活，该做手艺的还去做手艺。
　　茶季快结束的时候，突然村里来了一队大兵，见东西就抢把村里的粮食抢劫一空，还带走了十七个青壮年去充军。
　　彩铃一边说一边流着泪，这十七个男人中自己家就有两个，只有二哥振海出门在外免遭一劫。
　　因为村子遭劫难，大伯田家义一病不起，在所有族人中田家义最信任的人是五爷田家齐，并把族长之位也准备传给五爷，谁知道入秋时节为了抢收河对岸的谷子，不少族人被暴雨洪峰给阻在河对岸。三爷家的谷子被洪峰卷走，三爷的孙子怀远去抢谷子，也被洪水卷走，三爷儿子没了，不能让怀远再出事。五爷为救怀远，跳进洪水奋力的把怀远拉上岸，自己却因为体力不支被洪水淹没。族里人找了几天，才在下游二十里的河滩边找到五爷的尸体。
　　田家义本来就病重，得知五爷去世的消息后也跟着走了。
　　彩铃一边说一边哭，唐巧也是一边听一边哭。最后，彩铃说：“大嫂，因为粮食被抢，全村老少饥饿难忍，我爹没有经过你们同意，就命人把云儿储存的粮食拿出来了。你们不会责怪吧？”
　　唐巧说：“如果我们在家，也会把粮食拿出来让大伙度过饥荒的。”
　　杏花看着唐巧带回来的烟酒默默的流泪，老伴再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唐巧对彩铃说：“彩铃，我想去看看五叔，你能帮我备点斋饭，行吗？”
　　彩铃说：“可以，大嫂等着很快就好。”
　　唐巧说：“行，我先回家去看看玉儿，这次我想把玉儿带走。”
　　杏花陪着唐巧一起回家，路上杏花说：“巧儿，我知道你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以后不管村里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放心里。”
　　“不会的，婶！我的命运就是这样，得了您和我叔的多方照顾巧儿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啊！”唐巧愧疚的说。
　　“别说回报，巧儿！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杏花说着看看路上没人就问，“云儿怎样，还好吧？”
　　唐巧拉着杏花的手说：“婶，云儿很好，现在在给别人看孩子。”
　　杏花说：“那就好，云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以后你得给她选个好人家。”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家门口了，杏花喊：“玉儿，玉儿，你大娘回来了。”
　　玉儿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唐巧一下扑进唐巧怀里嚎啕大哭。唐巧知道玉儿小小年纪经历太多，从她的哭声似乎读懂了人间的沧桑。
　　唐巧把玉儿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头秀发在脑后扎了个长长的辫子，十二岁的玉儿竟是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得多。
　　唐巧捧起玉儿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说：“玉儿不哭了，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我把一手裁剪手艺都教给你，以后你一样可以自食其力。”
　　玉儿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打上包袱。这时彩铃来了说斋饭已备好，唐巧锁了门把钥匙交给五婶说：“婶，我们不在家，家里还得你们照应着，如果需要用屋子你们尽管用。”
　　五婶接过钥匙说：“巧儿你放心吧，我们会照应的。”
　　田家祖坟在村外的一个坡地，建造祖坟也是有规矩的，最上面的也就是辈份最高的祖老，按辈份一排排的往下，五爷是（家）字辈，和田家义，田家兴在同一排，振刚，振林在下面一排。
　　唐巧她们来到五爷的碑前，摆放祭品，唐巧给五爷斟上满满三杯酒流着泪说：“叔，这是您平生最爱的清溪老烧，巧儿特意给您买的。您生前对巧儿母女恩重如山，巧儿没能报答，这辈子也报答不了。”说着话她强行把泪水咽进肚子里，“我走时您一再嘱咐要我以后好好待玉儿，您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玉儿，我会待她如亲生。”说完磕了三个头，拜了三拜。
　　彩铃搀扶起唐巧，随即唐巧又去了公婆和大伯田家义的墓前磕头祭拜，让玉儿给她爹振刚也磕了头。
　　祭拜完了，唐巧告别五婶和彩铃，带着玉儿离开了田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