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一辈子不长>第八章(1)

第八章(1)

作品名称:一辈子不长      作者:林文伟      发布时间:2024-12-04 10:59:38      字数:3811

  吃过晚饭后,魏冰宜像往日一样无事找忙,把衣橱里的衣服翻出放在床上,然后又一件件的叠好放回在衣橱里。多年没有来往的老朋友黄钗上门来了,她肥胖的身子重重地坐到了藤棚床上,压低声音对冰宜说道:“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南方联盟’晚上肯定会打到金仓来,你赶紧收拾一下带上孩子上我家躲一躲为好。再说我一家人都没有参加过派性斗争,没有人会上我家找麻烦的。”
  冰宜摇了摇头说:“谢谢你,我这里也是很安全的,前后幢都是当地农民,谁会与农民们过不去呢?再说喊了这么多天了还不是没个影儿吗?!”黄钗见她这么执拗,态度越发严肃起来了:“去年他们攻打灵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呢,我开南货店的姑妈后来对我说过,好几回街上喊起来说‘四总’武装打过来了,弄得大家急忙关起店门走人,最后又是没个影儿的事,大家又开了店门做生意了。一个星期后,当大家认为‘四总’只是喊喊口号吓唬人的时候,他们真的打过来了。一千人马占领了医院、区公所、供销社。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一方放了火,从供销社开始烧到全镇,最后‘四总’的人马只得转移到骨粉厂里安顿。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再说苏小兰与你也有过节,到时她带人来抓你了你哭都没有眼泪了啊!”最后这一句话触及了冰宜的痛点,她拣了几件衣服带着可人与玉云跟她走了。
  黄钗安排了可人两兄妹睡到三楼顶阁里,她自己陪着冰宜同睡三楼后间。
  第二天白天仍然平安无事。黄钗去了菜场回来,对冰宜说道:“今天情况与往日不同了,菜场里的新鲜菜都没有了,连腌菜类咸鱼类也被人抢光了。”
  吃过晚饭后,黄钗把煤油灯送到楼上,低声说道:“今晚电灯厂也不送电了,整条街冷冷清清的。”她吩咐可人兄妹俩不要大声说话。
  半夜,枪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每一丝空气里都弥漫着恐惧的气氛。密集的枪声像爆豆一般响个不停,从远到近一阵比一阵猛烈。黄钗忙上楼呼叫所有的人都到楼下坐在草席上。枪声停顿下来后,便是一片杂沓的脚步声从远处过来又向远处去了。
  天亮以后,黄钗对冰宜说:“我出去瞧一下,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回来后立即把门关上,一字一板地对冰宜说,“已经有了最新消息,昨夜‘四总’打进来先去占领了区公所、医院、邮局,在邮局他们听到了一条线路在通话,是从金仓供销旅社连线总机向兵门直达某处。他们便派几个武装队员过去搜查。有人从钟正为那里得到的消息比较准确,其实昨天旅社里面只有一个客人据说是县邮局的一名职工住在三楼前间。另外是他大儿子钟明仙代他值班,叫来三个朋友在三楼后间打麻将。刚过了半夜,旅社大门被撞开了。因为旅社一层是没有后门的,一到二层是与后面的那幢供销社仓库共一道墙的。钟明仙急中生智带着几个朋友从窗户顺着竹竿滑到供销社仓库屋顶逃走了。只是那个住在三楼前间的外地人,惊吓之下竟跳窗逃命,被四总武装人员当场毙了。还有,春芳带人到周克用家里把他的老婆刘兰英抓走了。街上贴出了安民告示,说他们不会伤害老百姓,叫大家照常开店做生意,其他红造派的人只要去区公所里报道一下,就不追究责任了。现在四总部队正集中在天主堂吃早饭哩。”
  “我看见照相馆边间的墙上面全是弹孔。”她的大儿子陈绍松在旁边插了一句话,他也偷偷溜了出去逛了一圈了。
  “谁叫你出去的,子弹是不长眼的。”黄钗训了儿子一句后,转头对冰宜说,“你们一家人先到楼上歇歇,我们再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说完她牵着玉叶和可人的手上楼了。
  上午九点开始,方上木、万国瑞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装队员上街巡逻了。他们虽然一夜没睡,仍然精神抖擞地大踏步走在大街上。上木边走边笑对国瑞说道:“出发之前杨指挥只怕给养方面做得不周到,我当即给他做了保证,说这边德构、孝周、庆相、培苏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他们果然准备得很充分,区礼堂和医院食堂这两个地方的早餐安排得大家都十分满意呢。”冷冷清清的街上开始稀稀拉拉的有人出现了,“这两年来我觉得今天才算是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他俩到了菜场街口便遇到十几个“四总”派的同志过来与他俩握手致意:“英雄们劳苦功高,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方上木望着一张张低三下四讨好的面孔,心里充满了一个强大男人征服一切的自豪感。
  殷春芳带着几个女兵走在街上,她拿着话筒不断地大声喊话:“各位群众,我们‘四总’武装进驻金仓镇是为了保卫文革红色政权,我们只对‘六个头’采取强制措施,其余‘红造’派的人员一概既往不咎。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出来,自由自在走在金仓的大街小巷上。”
  黄钗一次又一次的进进出出,带回街上的一种又一种传言。有人说“红造”派马上要打过来了,接下来的是一场恶战;有人说如果“四总”派打输了一定会火烧金仓镇;还有人说“四总”派要进行大搜查找“六个头”了等等。
  她俩正讨论着形势会如何发展,只见陈玲娥掖着一把桐油纸伞推门进来,她长着橘子似的脸上涂脂抹粉,鲜艳的口红像刚喝了人血。她一进门便急切地对冰宜说:“还是我猜对了,你肯定是躲在黄钗这里的。今天你们两家人全都去我乡下去躲一躲。”黄钗说:“我家没有关系的,与红造、四总全不搭界的,你把冰宜一家子带走就是了。”玲娥急了说:“你真不识相,如果‘红造’派再打过来,肯定会像灵石一样被一场大火烧掉全镇,到时候来不及逃跑了。听我说,大家赶紧准备一下跟我到乡下好了。”
  黄钗上楼把正在做翻花线的游戏的可人兄妹俩叫到楼下来,玲娥拿出围巾让冰宜裹上遮住了半张脸,一行七人匆匆向乡下奔去。
  半个钟头后他们来到了田处大队陈玲娥的家里。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有来自金仓的亲戚朋友过来避难。
  三天后,有消息传来“四总”武装已经退出金仓了。黄钗一家回金仓去了,冰宜见他们走了,提出要带两个孩子回金城娘家去,玲娥拗不过她,便与陈大娘两人陪冰宜一家子往金城方向去了。
  天气很好,风儿轻轻吹过,田野里金灿灿的油菜花在恣意绽放,给这个静静的世界增添了些许生气。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恰好经过乌龟山脚前面时遇到了魏大娘,她是往金仓去打听消息的。魏大娘告诉冰宜:“早上外面传来消息,说有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被‘四总’抓去了,我真担心是不是你出事了。阿弥陀佛!现在总算没事了!”
  这天晚上,冰宜生下了第三个孩子取名春燕。
  第二天早上,魏景和从外面回来对魏冰宜说:“你知道吗?城里与城外要开始械斗了。事情是这样起因的,昨天北门星光大队的社员在给队里的水田灌水时,那边大桥头大队的人来把田埂开了一个口,将水引到他们的田里去,于是双方开始对骂,结果双方动起手来。那边的人喊来十几个人助威,用棍棒追打了星光大队的社员,现在小小的事情引起了两个地方的矛盾了。两方都不肯罢休,都做好了打仗的准备。现在四个大队的民兵都调动到四个城门把守了。”冰宜听了忙说:“妈,你去把几个孩子都找回来,外面太危险了。”
  从这天夜里开始,城里的人不能自由进出了。城里的民兵分别在狮子山顶、四城门桥头、南水门亭子和魁星阁架上机关枪值班防守。特别是夜里,从狮子山上响起一阵阵的机枪扫射声音,让大家感到一丝丝的恐怖。半个月后,金城战事经过解放军的调停,双方同意停止对抗,恢复了正常生活秩序。
  何大雷跟着“江南武卫队”回到金仓后,便先去金城接回家人。魏大娘抱着春燕跟着大雷一家子回到了金仓住处。可人兴冲冲地第一个跑到楼上,刚好有五个男人在房间里打麻将,他们看到大雷一家人回来了,便歇了战斗撤退了。冰宜拉开衣橱抽屉看了看,知道这些人并未动过家里的东西,只是借用房间玩牌而已,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兑糖啰!”外面传来了嘶哑的叫喊声,伴随着用小铁锤敲打糖刀发出的叮叮声。魏大娘对可人道:“快把床下的牙膏壳拿去兑了糖吃。”可人找到两条牙膏壳后跑了出去。兑糖人歇了担子,已有几个小孩子围旁边兑糖。老男人连忙说:“一个一个来。”他把小孩的废品扔到一只箩筐里面,然后从一边箩筐盖上掀开塑料膜,把糖刀贴着盘成一圈的麦芽糖块边缘用小铁锤一点点地敲下分给他们。
  可人很快回来把兑换来的三片麦芽糖给两个妹妹各一片。魏大娘突然发现他流鼻血了,赶紧叫他仰起头,然后到水缸里勺了一碗水,喝了一口水喷向他的头脸,之后用手轻轻拍着他的额头。一个过路人看见后对她说:“这样的办法不科学,要蹲下来微微低头,然后捏住两侧鼻翼持续十分钟就止住了。”大雷下楼与他打了招呼后对魏大娘说:“这是保健所的黄昌厚医生,他说的肯定不会错。”
  何大雷去了金仓粮管所一趟回来对冰宜说:“老朱说接到区革领小组通知,晚上在区公所大礼堂里召开控诉‘三·一五’暴行暨恢复生产动员大会,全区各公社负责人,各单位负责人、江南武卫队员及群专办人员参加。”
  当晚的大会由葛一兵主持,他说:“我向大家透露一个消息,两天前地区革委会主任厥青山在昆溪主持了驻地三军领导人碰头会,传达上级指示精神,要求当地驻军统一思想,落实上级颁布的“七·三”“七·二四”布告精神,全部收缴群众组织抢夺的武器弹药。”他指了指挂在台前的方上木、万国瑞、田正传、钱加贺、殷春芳五幅画像,“我们今天在这里缺席批斗这几个本地的败类分子,就是要揭发他们的破坏文化大革命大好形势的罪行,下面安排五个同志上台控诉。”
  群众代表上台控诉“四总”派坏分子的罪行主要内容是,“三·一五”事件中打死一人,抓捕一人,毁坏房屋外墙几十间,仅在照相馆外墙上留下了三百多个弹孔;破坏医院设施,医院里的一百包洗衣粉被当作葡萄糖粉吃了,其他药品器械有一大半被抢劫等等。当葛一兵准备宣布大会结束时,让红造派们十分鼓舞的情况出现了,兵门“红联指”武装大队派人押来了殷春芳。当殷春芳被押上台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口号声此伏彼起。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