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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品名称:一辈子不长      作者:林文伟      发布时间:2024-12-01 09:29:59      字数:4890

  粮食局政工股长朱维清下来与胡经勉对调了领导位置。这天,他把方上木、何国山、林振村、余正谦叫到所长室里碰头,他神情庄重地说道:“接到局里罗成东副组长的通知,学生造反领袖张安全明天下午在金山剧院做宣传报告,让我安排单位里的积极分子过去捧捧场。你们帮忙通知一下,愿意去的就去听一下。”
  方上木心里不爽地回道:“张安全是个政治嗅觉灵敏的投机文人而已,在政治上还嫩得很哪,我不想听他的报告,更不会去动员其他同志去听。”朱维清顿时沉下脸来说:“那就由我自己通知好了,散会!”
  第二天下午,朱维清带领单位十来位同志赶到了金山剧院。很多人遇到了熟悉的面孔后相互打了招呼。朱维清与骆宣霖握了手,问道:“你也亲自带队过来?”骆宣霖笑道:“革命生产两不误嘛!我是接到局里新领导杨仁清电话通知的,不给他们面子不好嘛!”
  江南垟各个单位的工作人员三百多人参加了报告会。他们在大门口各各拿到了大会服务组一干人员分发的宣传单,内容是关于成立兵门县红色造反派联合指挥部的倡议书。
  主席台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兵门一中的张安全,一个是金仓小学的陈发文。陈发文宣读了县“学生联合造反指挥部”关于成立县“红色造反派联合指挥部”的倡议书后,便把话筒推到张安全面前。
  张安全向众人通报了两天前和州市两派群众组织在市中心大打出手的情况,同时透露了“四总”将要协同“和联总”共同战斗的意图。他强调了群众组织秉持要文斗不要武斗指导思想的重要性,要求革命的先进群众再也不要当被走资派利用的保皇派了。应该审时度势及时退出“四总”参加到新的革命造反组织。
  会议结束后,大部分参会人员连夜坐小船至方石渡口,再渡江到龙江镇坐拖拉机上县城昆溪镇,住到昆溪一小教室内。
  第二天下午,兵门县“红色造反派联合指挥部”在昆溪剧院召开成立大会,来自各地的红造派代表两千多人参加大会。兵门化工厂的领导潘志坤、龙江机械厂的领导商金山、学生运动代表张安生、县邮电支局的代表李爱秋、县机关造反派代表普仕杰、公安局代表曾士儒、文教系统代表吴文斌、卫生系统代表王兵兴、财贸系统代表金万球等坐上了主席台。大会宣读了“红联指”宣言后,明确该组织接受“省联合造反总指挥部”的领导。大会结束后开始示威游行活动,队伍从剧院出发经过县人委大院门前转到西门平水桥进入白石街到了昆溪一小大操场内,最后集中吃晚饭。
  吃过晚饭后,校外哨子声呐喊声由远渐近。“红联指”前线总指挥商金山跳上中央的那张饭桌上,手持高音喇叭喊话:“同志们,这是‘四总’出动城西内配厂的顽固分子过来挑战了。大家不要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马上让纠察队员给大家发放橄榄帽与木棍。今晚要时刻做好战斗准备!我们为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成果而战,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武装起来的人们摆下了迎战的姿态。
  “四总”武装人员没有直接冲击学校,他们只是占领了小学旁边的供销社旅社的三楼屋顶,然后向小学操场这里投掷石块,一直持续到天黑。到了半夜时分,商金山吆喝一声:“不怕死的跟我来呀!”在一阵冲啊杀啊的呼声中,“红联指”武装队员一百多人手持木棍冲出校门,向“四总”武装的阵地进攻了。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了,大雷看到何国山被石块砸中了头部倒下来了,他拼命去拉他起来退回校门口,章华萍、田昭平带女子救护队员立即送他们去校医务室外置了。第二次发起进攻由朱维清带队,粮管所队员冲在前头,全部换上装上尖刀的木棍。他特意对跟在身后的何大雷说了一句话:“记住,只有不怕死的人才会不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一阵短兵相接,“四总”武装队员无心恋战,先行撤退了。“红联指”武装队员抢占了整个大楼后,商金山上来与众人握手祝贺。
  第二天早上,“红联指”总部转移到龙江机械厂内办公。
  自此,兵门县形成了“四总”与“红造”两大对立的群众组织,它将人们的工作生活带入到荒诞不经的泥潭之中!
  
  几天之后,江南区公所大门口西侧的围墙上贴出了一张大字报。标题:是谁转移了斗争大方向——看金仓区委走资派的真实嘴脸。
  文化大革命的中心任务,就是打倒党内走资本主义当权派,作为党的干部许良畅,本来要对照文件自我检查,接受群众监督,把自己头脑中的资产阶级思想改造过来,并带领广大党员群众一起把运动推向高潮。但是,他反其道而行之,顽固地执行了一条镇压群众运动的修正主义路线,他一边挑拨离间制造矛盾,借运动整人,一边煽风点火乐此不疲,把好端端的教育系统搞得乌烟瘴气,是放手发动群众斗走资派还是群众斗群众,是党的干部是否执行党的政策的分水岭。许良畅应该鼓励群众批评包括自己在内的领导班子的错误问题。各地都已经从斗批改走向革命的三结合了,而我区仍是斗教师,这是谁的责任?可见,他就是披着马列主义外衣的虚伪人士,指使走狗以党的名义迫害一个个人民教师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站出来为正义发声。这段时间群众早就看清了一些坏人的本质,名曰保卫毛主席革命路线,实为党内别有用心的人所操纵,从而打倒自己的对立面。
  醒醒吧,苦难还不足以触痛那些被愚弄成固化的灵魂吗?广大的革命群众应该站在革命的立场上勇敢地揭露他们。当反抗的怒火燃起,一个大民主的新纪元已经开始了。
  胡祖元、陈发文、钟正肯、荣宝和、黄修诚、王金冲
  1月1日
  
  傍晚,在大魁桥上渐渐聚集到一块的十几个人,由方上木带着进入桥西的供销社大食堂二楼饭厅内。一张大圆桌上早已摆上八盘冷菜,十多副碗筷碟子等。万国瑞早早过来点了酒水落座等候了。方上木坐到了万国瑞身边,他抽出两支大前门香烟,递给对方一支先点上火,然后再给自己点了烟。他俩是同一个团的战友。万国瑞肥头大耳满脸横肉,充满血丝的金鱼泡眼睛更给人以一种恫吓力。他比方上木早一年退伍,分配到金仓供销社烟粮酒分部工作,如今做到了副主任专管物资分配。大家落座后,服务员端来一脸盆的黄酒上桌,在那碗酱油醋里面再加上麻油,说了一句“这样味道好得多”后走开了。
  万国瑞招呼大家自己加酒,说:“今天来的都是财贸系统的人最多呀。本来嘛,我们这个系统是全县最大的系统呀,单位多人员多,水产加工厂,物质回收公司,五交化工批发站,百货公司,供销社,果品食杂公司,粮油购销储运公司,面粉厂,糖业烟酒公司,医药批发站,财政局,银行,石油公司,蔬菜公司,副食品公司,商业局,纺织公司,宾馆餐馆,煤球厂,农机公司,水产公司,肉联加工厂,土产公司,生产资料公司,米厂,粮管所,房管所。”他点了这么多单位名称后猛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这盘罐头红烧肉是军队内部特供物资,我们自己弄不出这种味道,大家品尝一下。”
  “物以稀为贵,能吃上一般人吃不到的东西,这就是一种身份和权力的象征。所谓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其实大家都是喜欢的,只是心有余资不足而已。有钱摆阔是面子,有特权办事更有面子。特权这东西是个怪物,没有的时候,大家痛恨,有的时候,人人喜欢。其实痛恨之时,也带着暗恋。如果用特权去违法枉法,那是特有面子的事。”施培根老师是金山中学的语文教师,他的话让国瑞有一种面子上的满足感。
  “谢谢施老师的表扬。今天的会餐由我单位报销好了,下次再下次就由上木、培苏他们负责了。干革命嘛,先要解决吃饭问题哟!”国瑞看到大家鼓掌赞成,便接着说,“今天大家看到了胡祖元等人的大字报了。这是非常严重地向党进攻的现象,我们暂且把这几个人称为‘六个头’。我们本身缺乏制造话题引导舆论打击对手的能力,对手主动给我们递材料,我们也不会善加利用,这只能说明我们的斗争水平斗争艺术太差了,我们组织的领导谆谆教导的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要求落实到哪里去了?我想,大家有必要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理一理,再商量一下如何对付这伙革命队伍的叛徒,大家边吃边谈好了。”
  “英雄被辱是时代最大的悲哀。背后骂干部的是有的,但这样明目张胆的攻击领导的还真的是第一次呀。可是他们跟许区长没有半毛钱的利害关系呀!我看就是被人利用了,他们的背后势力就是利用这种做法来迷惑更多的人参与到红造派当中去。”施培苏说,“有人想借群众运动来实现他夺权的目的。我听说胡祖元与王金冲、冯志度都是参加过串联从北京回来的,都是老红卫兵组织里分离出来的蜕化变质分子。”他是区食品站负责人。
  “毛主席教导我们,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存在是一个事实,有些人否认这种事实,否认阶级斗争的存在这是错误的。企图否认阶级斗争存在的理论是完全错误的理论。我们县目前的形势十分严峻,夺权与反夺权的斗争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方上木说,“县里那些系统里的干部原来靠边站的,现在都被解放出来重新工作了,但六个头他们偏在这个时候造反要打倒许区长,这‘六个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自以为指点江山针砭时弊,实在是贻笑大方丢人现眼。其心可诛啊!对付流氓的手段就是比他更流氓,你诬陷我,我也诬陷你,你信口开河乱喷,我也信口开河乱喷,你画侮辱我的漫画,我也画侮辱你的漫画。反正你怎么对我的,我照样原封不动还击回去。我们明天把大字报贴出去。把‘六个头’的反动气焰压下去。”
  “是的,是的。这性质就是革命与反革命之间的斗争,如果不是六个头出头,可能还有其他人出头的。基本上可以排除区里干部和丁校长与此事有关,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金城的张安全的指使。”殷春芳说,“许良畅一直对我老公说,这次运动的本意就是反右的再版,按照以往引蛇出洞的办法,让坏人说话再定性处理好了。可是现实比反右更复杂了。我们还要防止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就是在群众当中口碑很好,反而比在职干部更有号召力的那些人,这次在金仓出现的大字报,说明了我们这里有坏人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言的讨论了许久之后,会餐结束了。由施培根先拟好了大字报稿子,当即动笔写好一张大字报。
  
  第二天早上,区公所大门口东侧围墙上贴出了一张大字报,标题:理智才是未来真正的方向——驳“六个头”的造谣文章。
  我们本来是不想去评论六个疯子的一派胡言,但又感到不去回复太没有礼貌一些了。看了这张充满谎言的大字报,字里行间含沙射影地攻击区委,对老干部竭尽污辱之能,除了留下污言秽语肮脏不堪之外,并无令人信服的事实。我们善良的人们更需要擦亮眼睛,研究一下这些为人师表的人渣的险恶居心了!
  上个月区委组织了一次千人大会,动员全区各单位和各大队的群众,揭发有历史问题的人和事,支持红卫兵组织砸烂佛像的破四旧活动。揭开了文化革命的新篇章,这是有目共暏的事实。我们正告“六个头”,你们以为拉拢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群众贴贴大字报就可以把对手搞臭了吗,打倒了领导就没有了强者,人人都可以当英雄了吗。你们这些反对党一元化领导的牛鬼蛇神真是罪不容赦,其行可鄙其心当诛!
  最后送给你们一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企图摧毁正义,正义必定摧毁你。
  万国瑞、方上木、殷春芳、施培苏、王昌元、童瑞生
  1月2日
  
  一艘小船停靠在区公所门口的河岸边,船工早已把一干生活用品衣服脸盆等放在船舱里。许良畅走出大门口与在此等候的十几个行政干部握手道别。他对大家说道:“组织部通知我去报到,下一步不知道会怎么安排。我们做干部的都要相信组织。大家要注意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特别要注意说话方面党内党外有所区别,从前党内事情没有传播到外界,老百姓不知道干部之间的矛盾,也没有什么想法,现在不同了,他们也要乘机站队了。”他环顾一周后郑重地说,“望大家多多保重,我们还能有再见的时候!”
  小船开走了,许区长渐渐地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半个小时之前,许良畅带着何圣明、林中平进入小学,看到整幢教学平房全都贴满了大字报,宿舍楼全部人去楼空了。
  “想不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了。”许区长自言自语道。
  “那次红卫兵过来冲击了学校里的会议后,教育局通知整风活动暂时刹车,责令丁校长靠边站,又没有任命新的领导。学校里由年轻人自发出来轮流值班,每天两人一组,白天倒没事,就是到了夜里,经常有不明来源的人蹲在远处做起鬼叫,还时不时地把石头扔到我们教师住宿的窗户,砸了很多玻璃,现在他们不敢再住在学校里了,只得租到了外面。开始是食堂被原来住在钱家洋祠堂里的两家人搬进去住了。再后来很多赌徒也过来把教室占领了摆赌场哩!”何圣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答道。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我们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由他去吧!”林中平的说话似乎在安慰着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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