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姐姐看见了他

　　那天是星期六，因为柳云龙和红颜知己们旅游去了，柳山溪在单位没回来，家里就姐儿俩和孙子小水。
　　三个人晚上吃的是鸡蛋打卤过水面。面条不是从超市买的，是姐姐亲手做的，筋道，面条跟头发丝那么细。小水吃了一碗半面条还要漂亮奶奶盛，漂亮奶奶不给盛，他就去磨丑奶奶，还说丑奶奶要是给他盛了面条，他以后就管抽奶奶叫漂亮奶奶，管漂亮奶奶叫丑奶奶。别说姐姐在一旁使眼色不让自己给小水盛，就是姐姐不使眼色，张丽英也不敢给孙子盛面条了。好家伙，吃一碗半面条，比她还多吃半碗。要知道，小水才四岁多还不到万岁呢！可是面条摆在那儿不让小水吃，他就哭闹个不停。
　　“姐你干脆和小水提前一天回去吧，他太闹腾了，把我吵得脑瓜仁儿都疼了。”亲奶奶张丽英往外撵了。
　　“好吧！那我们就走了，碗筷你来收拾。”漂亮奶奶也怕小水再磨下去，自己心一软给他再盛面条，那可就太可怕了。张丽萍切的面条细细的软软的滑溜溜的，吃进嘴里几乎不用嚼，“咕噜”就咽下去了，所以特别容易吃多。可是张丽萍知道，自己和的面可硬了，往谁的脑袋上砸一下，能砸出个大坑。之所以面条显得软软的，就是因为她切得太细了，这种细面条吃的时候不觉得饱，一旦吃多被胃液一泡膨胀了，轻者恶心肚子疼，重者就得上医院催吐。
　　可能白天在家里疯闹累了，小水一进漂亮奶奶城里的家就嚷困，漂亮奶奶给他脚的时候困得一个劲儿磕头。好歹洗完了，张丽萍赶紧把小水抱上床睡了。看看时间八点钟还到，就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没有小水在旁边，张丽萍首选11频道，这是戏曲频道，经常播一些古装戏，京剧组多，偶尔也能碰上她喜欢的昆曲。昆曲王子张军主演的《春江花月夜》就是在这个频道看的。
　　没有戏曲，是名家访谈。漂亮的主持人，两男两女四个嘉宾。忽然，张丽萍在男嘉宾中看到一个非常熟识的面孔，那不是他吗？虽然四十年过去了，她今年六十四岁了，他呢，估计应该比她大几岁，快七十的了。可是岁月独独对他青睐，他还是和当年那么年轻英俊，身姿还是那么挺拔。
　　“我爱你！”张丽萍走到电视机跟前，冲动地对着他的嘴吻了一下……
　　主持人：“张春生老师，请给观众介绍一下你们一家四口吧。”
　　张春生：“这个年岁大的女士是我亲爱的夫人，年轻的女士是我女儿，那位男士是我的女婿。”他回答，声音和当年一模一样，原来是他的老婆女儿和姑爷。张丽萍觉得张春生的老婆又老又丑，无论和当年还是现在的自己比，差着起码一个档次。张春生怎么会选择了她做老婆呢？一定是当年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自己的音信，他才和现在的老婆结婚。可恨的杨秀珍，要不是你把他给我的信偷走了，今天坐在这里的张春生夫人就应该是我，而不是这个又丑又老的老妇。
　　主持人：“张老师，听说您和女儿女婿经常同台出演，能说说你们各自都去什么角色吗？”
　　张春生：“我小生，女儿小旦，女婿老生。”
　　主持人：“您能具体给观众说一出你们三位演的戏吗？这样使观众更直接一些看到你们在戏中角色之间的关系。”
　　年轻女士：“我来说。前年，我们剧院演《打金枝》，我去唐太宗的女儿升平公主，我爸爸去升平公主的驸马郭暧，我先生去郭暧的父亲汾阳王郭子仪。”
　　主持人笑，底下观众也笑。
　　张春生：“可笑吧？戏台上面无大小嘛！”
　　“岂止戏台上无大小，他们父女三人在家里也没大没下的。比如正吃着饭呢，老张忽然冒出一句昆曲道白‘夫人汤来’，你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吗？”张春生老婆问主持人。
　　主持人：“既然叫夫人嘛，当然是和您说话，让您给盛一碗汤端过去嘛！”
　　张春生夫人：“错，她不是在和我说话，更不是让我给他盛汤。她是和女儿说话，让女儿给他盛汤。因为他说的是昆曲道白，说明他还在戏中。而戏中，他是小生，是官人，女儿是小旦，夫人。”
　　主持人：“像你们这样的戏剧家庭真有意思。”
　　年轻女士：“还有更有意思的呢！头些日子，我们剧院重排《打金枝》，在戏里，我去唐太宗的女儿升平公主，我父亲去升平公主的丈夫，驸马爷郭暧，我先生去我的公公，汾阳王郭子仪，也就是驸马爷郭暧的父亲。因为准备五·一劳动节演出，所以很急。我们爷儿仨在剧院里排，在家里也排，我爸爸称呼我先生汾阳王为父王，我称爸爸为驸马，爸爸称我公主。三个人都不是平民百姓，就我妈是平民百姓，端饭给我爸爸得说驸马爷请用餐，给我端饭叫公主用餐，管女婿叫汾阳王大人。你说我们这一家热闹不热闹？”
　　主持人笑了：“是够热闹的。”
　　主持人：“听说张老师还有一个儿子，一九七九年三岁时丢失了，全家人一直在寻找，现在有消息了吗？”
　　“有过几次消息。特别是去年那次，公安局传过来的照片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全家人都以为板上钉钉了。最后DNA一比对，不是。”张春生说，有点儿黯然神伤。
　　“我真羡慕孙海洋，他儿子才丢了十四年就找回来了。可我儿子1979年丢的，到现在都四十多年了还没找到。”张春生的老婆说，流出了眼泪。
　　“相信国家，相信政府。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我们的儿子一定会找回来的。”张春生起身，轻轻地为老伴儿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张丽萍不由得想起1979年高考前5月18日与这个人的路遇，他说如果你愿意当昆曲演员，我可以介绍你去。我是燕山昆曲剧院当红小生，既然咱们两已经有这层关系了，你就是我的女朋友，我推荐女朋友来剧院，剧院领导肯定答应……可是刚才他老婆说他们的儿子就是1979年丢失的，也就是说，他当时不但结婚了还有了儿子，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纯粹是谎言，纯粹是欺骗。我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被他玷污了身子，还怀了他的孩子，不得不放弃高考，为遮丑嫁给了丁瑞旺……“张春生，是你这个臭流氓毁了我一辈子！我要杀死你！杀死你！”张丽萍大声喊叫着，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朝电视砸去，身子直挺挺倒在地上……
　　熟睡中的小水，不知是被水杯砸到电视上的巨大响声惊醒了，还是被漂亮奶奶的叫声惊醒了，小家伙光着屁股跑进客厅，看见被砸碎的电视机和倒在地上的奶奶。小水一点儿都没犹豫，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就拨通了110：“警察阿姨呀，坏蛋进我家砸碎了电视机，把我漂亮奶奶打死了。”说完了自己家的地址，小水带着哭腔央求电话里的阿姨，“警察阿姨您快来吧，小水害怕啊！”
　　十分钟不到，两位警察叔叔和一位警察阿姨来到张丽萍的家，警察阿姨先抱起小水：“孩子不要怕，有警察叔叔和阿姨在，坏蛋不敢来。”
　　警察没再打120，直接把张丽萍送进医院。
　　半夜，张丽英被电话声惊醒，是女警察黄文丽打来的。她告诉张丽英，您的姐姐张丽萍老太太犯病被送进医院，小水在派出所里由她在看护，让她快点儿来派出所把孩子接走。
　　张丽英急得抓耳挠腮，儿子因为加班太晚就住在公司集体宿舍没回来，柳云龙和他的红颜知在外边旅游，深更半夜地街上又没车，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可怎么进城里接孙子看望姐姐？从不流泪的张丽英忽然捧着脸无助地嚎啕起来……
　　敲门声让张丽英停止嚎啕，“谁呀？”张丽英擦干眼泪，走到门边问。
　　“阿姨，是我，张帆。刚才听见您的哭声不放心，怕您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就想过来看看。”门开了，穿着睡衣的张帆看着张丽英，“阿姨您为什么哭？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张丽英把事情简单告诉了张帆：“你柳叔和山溪都不在家，我一个老太太实在无助呀，就哭起来了。”
　　“张阿姨您别着急，有我呢！”张帆说，“您准备准备，我回家
　　穿好衣裳，这就带您进城。”
　　张帆是西里市场的管理员，和张丽英住对门，更是张丽英的书粉。可能因为这两层关系的缘故吧，张帆经常给张丽英家里送点儿菜和水果什么的。她不想要人家的东西，可是有哪里拒绝得了？没别的办法报答人家张帆，到过春节的时候，张丽英就送他儿子一个三千元的红包。
　　张丽英没听警察的话先去派出所接小水，而是到医院看姐姐。看见姐姐在急救室里的抢救床上睡得很安详，她的心放下来了。医生告诉她，送患者来医院的警察讲，患者半路醒来以后，嘴里不停地大喊大叫“张春生”，很像一个人的名字。我估计患者很可能在看电视时，见到了他嘴里喊着名字的这个人受到刺激了，才砸碎电视后昏厥。我们给患者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刚刚睡着。之前我们对患者做了一个全面检查和评估，认为患者的精神和身体都正常，只要在家静养几天，就可以康复如常。医生把一张处方交给张丽英，“您去药房取药结账，让这位司机同志把车开到急诊室门外把车门打开，我们负责把患者抬到车上。”
　　张丽英交完费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姐姐躺在后排座位上，张帆坐驾驶室座上正等着她。
　　“回家吧？”张帆问。
　　“回家。”张丽英答，稍后又想起什么，“我姐家在永安里，去她家吧！”
　　到了永安里姐姐住的单元门前，张帆先下车把张丽萍背在背上，张丽英要过去在后边扶着姐姐，张帆说不必，大阿姨这么瘦，我一大小伙子背她没问题，您前头走把门打开就行了。
　　两人把张丽萍安顿好，天都亮了。张丽英对张帆说：“我做早饭，你吃完饭直接去西里市场上班就不用回家了。”
　　“我倒想呢！可是电脑在家里，上面有我昨儿晚上熬夜做好的报表，今儿得向市场管理局汇报，刻不容缓，我现在就得回家。”
　　“谢谢你张帆，今儿个要没你小阿姨可真抓瞎了。小阿姨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打住小阿姨，街坊邻居住着，有困难帮一把是应该的。我走了，您好好照顾大阿姨，有事您言语。”张帆撞上门走了。
　　把姐姐安顿好，张丽英才顾得上打扫客厅被姐姐砸碎的彩色超大电视。这台电视是姐姐专为小水买的。小水一岁生日那天，钱多得烧得不行的柳云龙给孙子买了一个艾派，说是让孙子从小就接触电子产品，能开发他的智力。小水一下子就爱上了艾派，除去睡觉几乎不离手。可把姐姐急坏了，一块儿在公园哄孩子的老姐儿几个，有一个老姐姐的孙子才一岁半就戴上了小眼镜。据这位老姐姐说儿媳妇休息在家哄孩子图省事，给孩子买个艾派让孩子自个儿玩儿，她自己玩儿手机。还不到半年，这孩子的视力明显下降，戴的眼睛是医院配的矫正视力的眼镜。医生说孩子现在小，玩儿艾派的时间还不算长，要是继续玩儿艾派，对视力的损伤就不可逆了。姐姐把这事跟张丽英念叨了，说我要带小水到我家多住些日子，让他彻底戒掉玩儿艾派的瘾。
　　白天，姐姐带着小水去公园玩儿，又用各种儿童书和讲各种故事来冲淡小水对艾派的想念，晚上，张丽萍就让小水看电视里的动画片。小水毛病大，嫌漂亮奶奶家的电视太小，没家里的大，不愿意看。张丽萍一咬牙，把才买一年多的二十五英寸的电视当废品卖了，花一万多块钱给小水买了一台85英寸的海信电视。这台电视是去年国庆节才买的，现在是七月份，这才不到一年，姐姐就怎么把电视给砸了呢？客厅地地板上不但有电视屏幕的碎片，还有姐姐用的那只白底蓝花茶杯的碎片。就是说，姐姐正看着电视，突然间就拿起水杯朝电视砸去。医生不是说姐姐这次犯病，可能是在电视里看见了某个曾经和她有过关联的人，受了刺激而突然犯病。那么是电视里的什么节目什么人使姐姐受了刺激呢？姐姐平时喜欢看戏曲频道的古装戏，甭管京剧评剧越剧黄梅戏她都喜欢，而最喜欢的就是昆曲。不过昆曲对于戏曲频道来说，属于凤毛麟角，很少播放。因此偶尔要是能碰上一出昆曲，姐姐连最疼爱的小水都不顾了，哪怕肚子饿得咕咕叫，哪怕张丽英把饭菜盛好摆在茶几上，她也绝不会动筷。张丽英见姐姐对昆曲的痴迷程度就想，这肯定跟姐姐在1979年高考前夕去彭善财家的路上，遇到过那个唱昆曲的男人有关。
　　那次姐姐在那个男人的哄骗之下，不但和人家发生了关系还怀了人家的孩子，姐姐的一生也因此被改变。那年姐妹俩一起过春节听姐姐告诉她这件事以后，她曾跟姐姐说过，忘掉那个人吧，他说给你写信让你做昆曲演员并且和你结婚，就是哄骗你，让你和她发生关系。姐姐却不信，非说男人给她写了信，是被杨秀珍偷走了，这才和她失去联系。但是在张丽英看来，那个男人纯粹就是个流氓，甜言蜜语哄骗姐姐和他发生了关系，就系上裤子拍拍屁股走人。给姐姐的五块钱，算是和他发生关系的报酬吧？就像现在嫖娼付嫖资一样。如果他对姐姐是真心的，那么他给姐姐寄信以后收不到姐姐的回信，也不见姐姐来燕山昆曲剧院找他，就应该到学校里找姐姐才对。市里离阳镇中学不过几十里的路，东直门就有长途汽车直通阳镇，知道姐姐的姓名，又知道姐姐在念高三，不至于找不到吧？
　　张丽英激灵一下子，该不是姐姐在戏曲频道里看见了那个人了吧？从1979年路遇，到现在过去了四十四年了，那个人也应该七十岁左右了，如当年他和姐姐所说在剧院已经是角了的话，那他现在知名度已经很高了，是大名角了。虽然已经七十岁了，也有极大的可能会受到电视台的邀请，没准儿还会带着他的夫人儿女。
　　医生不是讲几个警察在送患者来医院的路上，患者不停地喊“张春生”三个字吗？这很像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很像男人的名字。那么张春生会不会就是那个昆曲演员的名字呢？张丽英扔下笤帚，从茶几儿上拿起手机，在百度上输入“张春生”三个字，立刻，一个穿古装的英俊小生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然后就是关于张春生的介绍：中国著名昆曲艺术家，从十八岁在燕山昆曲剧院做演员，至今已五十五年，仍然活跃在昆曲舞台上……
　　张丽英可以肯定，姐姐这次犯病就是因为在电视上看见了张春生。可惜现在没有电视，否则的话，一拨回放立刻就能验证她的猜测正确不正确。
　　地板打扫干净了，张丽英又把遮盖电视的那个好看的大花床单折叠好铺在原来放电时的地方。打算等姐姐恢复正常以后，跟柳云龙要点儿钱再给姐姐买一个新的。
　　一想起向柳云龙要钱给姐姐买电视，张丽英心里就犯怵。因为自己不擅长理财管家，自打和柳云龙结婚以后，工资一概交给他，后来有了工资卡以后，索性把工资卡就交由柳云龙掌管，自己现在每月有多少退休金她都不知道。特别自费出了四部长篇侦探小说以后，她对写作到了痴迷程度，就像姐姐痴迷昆曲一样。虽然柳云龙对婚姻不忠诚，以前跟她闹过离婚，现在外边还有一大帮红颜知己，这些都需要花钱。但是柳云龙很抠门，张丽英相信他不会在这帮红颜知己的身上花大钱的，最多把俩人的几千块钱的退休工资贴上。头几天柳云龙曾跟她说过，等张丽英明年与红绿文学网的合同到期以后，得到的稿酬加上现在的几张大额存单，家里的存款就能达到七位数了。
　　因为不掌管家中钱财，柳云龙每月除去给她微信花钱用的银行卡上打两千块钱以外，张丽英想要花一笔大一点儿的钱都要伸手和柳云龙要，比如参加作家协会组织的采风之类的，或者和姐姐带着小水去近距离的景点儿游玩什么的……柳云龙每次都盘问得很仔细不说，而且每次给的钱都比她要的钱少一点儿。但是掌管钱财的柳云龙对自己却从来不克扣，一年起码要和红颜知己出去旅游两三次。这不头几天一声“我出去旅游”，抬起脚走了，至今都一周了，也没在家里露面。
　　张丽英对写作的热爱，忽视了柳云龙的存在，他在外边和女人爱怎么折腾就折腾呗，她已经懒得再和他闹什么离婚。由他去吧，她心里早已不把他当回事。现在要花钱手里没钱了，张丽英忽然觉得自己太傻了，怎么能把自己的工资卡也交给柳云龙保管呢？她决定，先要钱，要完钱立马把工资卡报失重新办一个。
　　张丽英当即就拨通了柳云龙的电话，问他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他在电话里嬉皮笑脸地问。
　　“不想你，想你手里的钱了。”她也假装嬉皮笑脸，“儿子交了女朋友，已经一年多了，明天到咱家来。据儿子讲女朋友是我的粉丝，天天看我网上连载的小说。明天来一是见作家张丽英，二是见未来的婆婆。第一次见面，我这个作家兼婆婆总不能不给点儿见面礼吧？见面礼总不能太薄了吧？你不是还打算玩儿几天再回来吗？那就给我的银行卡打十万块钱。”张丽英所说的银行卡，就是专门为手机微信花钱预备的，柳云龙每月往那张卡上打两千块钱，算是家里过日子的钱吧！之所以不多打，张丽英知道柳云龙的心思，无非是挤兑姐姐，尽量让她为家里的花销买单。用他的话说：“你姐姐这么多年全靠咱家照顾才活得这么幸福。她一个月退休金比咱们多好几千，让她为家里生活多花点儿不是应该的吗？”张丽英懒得搭理柳云龙，好在自己不时在刊物上发一些小文，她把得到的稿酬都给了姐姐。
　　“你要得太多了，我卡上一共也没有十万，我在外边还得花呢！给你卡上打三万，不够跟你姐姐要，和外甥媳妇初次见面，她也应该花点儿吧？”
　　“好吧！”买电视的钱够了，她多一句话都懒得和柳云龙说。
　　张丽英从客厅来到姐姐的卧室，姐姐正好醒了。看见她，立刻就问：“你也来了？是不是想小水了呀？这孩子在客厅一个人看电视吗？”
　　姐姐一提小水，张丽英猛地想起来，孩子还在派出所呢，人家昨儿晚把姐姐送到医院以后让我去派出所接小水，可是自己竟把这茬给忘了。“今儿星期天山溪加班，是他一早把我送来的，山溪想小水了。我和山溪进来的时候，小水正巧醒了，非要跟他爸爸走，山溪就把他带走了。见你睡得正香，就没和你说。”
　　“是吗，丽英？我咋睡得这么死呢？他们晚上得回来吃饭吧？走，咱姐儿俩到超市买菜去，晚上做丰盛一些。”
　　“不用了姐姐，山溪交了一个女朋友，说晚上带小水去女朋友家。”
　　“小水第一次离开我这么长时间，不知哭闹没有？”
　　“我给山溪发个微信问问。”于是张丽英就给儿子发微信，把昨儿晚发生的事给山溪讲了一遍，告诉他孩子现在还在派出所，让他请假赶快去派出所把孩子接回来。接到孩子后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千万别告诉大姨，她现在刚醒过来，还不知道自己昨儿晚上犯病的事呢！
　　一会儿，张丽英微信铃响了，是儿子山溪的微信，告诉妈妈他现在已经开车在去派出所的路上。
　　张丽英立刻告诉姐姐，说山溪刚刚发微信告诉她，小水非常乖非常听话，一点儿也没哭闹。
　　“家里就剩咱们姐儿俩了。这样吧，丽英你天天敲键盘，今天没带电脑来也没法敲键盘了，好好歇会儿吧！在家看电视，姐姐去超市买点儿韭菜再买点儿凉菜啤酒，姐姐晚上给你包你最爱吃的猪肉韭菜馅儿饺子，再弄几个菜，咱姐儿俩好好喝几杯。”
　　“姐姐，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说把阳台上你种的那几盆花浇浇水。没找着合适的家伙，我就接了一洗菜盆的水打算端到阳台上浇花。盆里的水太满了，经过电视机前头时，洒了水一些水，我没看见，被地上的水滑倒了，水盆不知怎么就砸到电视机上，把电视屏幕砸坏了。”
　　“电视砸坏了不要紧，你摔着哪儿没有？”姐姐下床拉着张丽英的手关心地问。
　　“因为滑了一个大屁股墩儿，尾巴骨现在有点儿疼。别处啥事都没有。”
　　“好了，现在你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许干。姐姐现在就去超市，连买菜顺便把电视机买回来。这个电视你砸得好，其实我早就想再换一台了，因为这电视有时候画面突然停住不动了，过一会儿才能恢复。”
　　“姐姐，我和你一块儿去。尾巴骨这会儿不疼了，活动活动更好。”张丽英当然不能让姐姐独自出去。
　　“好，我拿上包，咱们现在就走。”姐姐说，低头闻闻自己衣服“不行，我得换件衣服去，这衣服好像有来苏水的味儿。也真怪事了，我也没去医院，哪儿来的来苏水味道呢？”
　　“我因为想在姐姐这多住几天，来之前去社区医院开药来着。”
　　“怪不得呢！”
　　姐妹俩挽着手走出小区大门，张丽英长出了一口气。她算了一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撒了好几个弥天大谎，总算把把事情滴水不漏地遮盖住了。谢天谢地，这真多亏了自己有写小说的功底。写小说就是编谎，把谎编得生动感人跟真的一样，你这篇小说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