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二节

　　一
　　看着妈妈消瘦的脸，李燕开始质疑了，为什么这么久大伯和姑妈都不回来看看奶奶，难道奶奶只有爸爸一个儿子吗？大妈也是儿媳妇，为啥就没有照顾奶奶的义务呢？不仅人不见回来，却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他们不是奶奶生的？
　　小丫头人小鬼大，把自己的想法在心里憋了好久，到底还是憋不住了。问妈妈：”妈妈，奶奶病了大伯、姑姑他们知道吗？”
　　“知道啊！”
　　“都这么久了，他们为啥不回来看看奶奶。”
　　“可能都忙吧！”
　　“那也不对啊！就是再忙，大伯也可以用周六周日的时间回来看看吧，路程又不是太远，再说大妈又没工作，在家歇着也是歇着，回来帮帮你也可以啊！”
　　“燕儿，各人尽孝道是各人的心，不管他们怎么样，我们只管做好自己就行。”
　　“妈妈，你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书上都这样说呐！”
　　文玉看着女儿，突然发现女儿长大了，不仅个子高了这小脑袋瓜里主意也多了，还懂得这么多的人情世故。她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想法，才能让女儿不去胡思乱想呢！
　　“燕儿，大妈没工作，你哥哥上学需要用钱，大伯一个人养家不容易，咱就不去计较那么多了，好吗？！姑妈占着市场呢，抽不开身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说家里妈妈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何必要指望他们呢。”
　　“妈妈，以前奶奶能动的时候，根本不喜欢你，你看大妈和姑姑她们回来，奶奶就是眉开眼笑的，跟你说话就打枪，你现在还对她那么好。”李燕有些愤愤不平的说。
　　“傻孩子，那是奶奶拿我当家里人，才会跟我不客气。懂吗！奶奶只是把大妈，姑姑当客人才会客客气气的，知道吗？”文玉耐心的对李燕说，“如果现在你犯了错，妈妈批评你了，你以后长大就不管妈妈了吗？”
　　“你是我妈妈，是我最亲的人，我肯定会管你。”李燕说完扑进把妈妈的怀里，抱着妈妈说，“我就是心疼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如果外婆活着看见你这样累会更心疼的。”
　　文玉抚摸着女儿的头，说：“燕儿，在外婆那里妈妈是个不孝女儿，因为路程太远，你外婆病倒后我没有侍候过她一天，这一辈子都是遗憾。现在你奶奶倒下了，只有妈妈在她身边，如果妈妈再不管就更说不过去了，岂不是又成了不孝的儿媳妇了吗。马上就是暑假了，这两个月我会轻松点。妈还有你这个小帮手呢！不是吗？”
　　李燕噘着嘴，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为啥妈妈总是干吃亏的事。
　　学校放假了，李燕以优异的成绩准备下学期升四年级了，看着女儿的成绩单，文玉非常满意。四年级就得去镇上的大学校上，李燕向妈妈提了个要求，那就是买自行车。
　　文玉有些担心燕儿的车技，虽然拦河坝已经拓宽了不少还修成了石子路，天晴下雨都可以骑车，文玉还是担心李燕车技不行，所以没有答应。
　　而李燕放了暑假，几乎天天都推着妈妈的单车出去玩。本来就有着几分男孩特性的李燕，论车技应该说比妈妈要高出很多倍。十一岁的李燕个头比文玉矮不了多少了。
　　下了班，嘉祥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心里想着女儿该放暑假，不知道女儿的成绩怎么样。进村后在一家蔬菜便利店买了酒和蔬菜，去了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稚嫩的声音：“喂！哪个？”
　　听出来是李燕的声音。
　　“燕儿，我是爸爸。”
　　“爸爸，我放假了。”李燕开心的说。
　　“嗯！我猜你可能是放假了，考的怎么样啊？”
　　“哈哈，您猜！”小家伙还卖关子。
　　“我猜啊！嗯，八十分差不多吧？”
　　“爸爸，你也太小看你闺女了，我都没考过八十分。”李燕噘着嘴，有点不乐意了，这啥爸爸呀！自己女儿的成绩都不知道，以前都是九十分以上，怎么猜的成绩还下降了呢，真是无语。
　　“哦？是吗，我闺女读书很厉害的，是吗？那你告诉我考了多少分啊？”嘉祥故意逗着女儿，。
　　“我告诉你，如果考了九十五分以上，你会奖励我吗？”
　　“行！去年你说考得好，爸爸奖励一台电视机，爸爸没骗你吧！你说今年要什么，只要成绩理想，要什么爸给你买。”许诺了就得兑现，想想又说，“合理的要求爸爸都会答应你，不合理的要求可不许提。”
　　李燕：“爸爸，我的要求当然是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我根本就不会说。”李燕开始给爸爸下套了。
　　“那行，你说吧。”嘉祥认真的说道。
　　“爸爸，我语文考九十六，数学是我粗心错了两个计数单位，扣了两分九十八，我还是班上的三好学生。”
　　“哇，我闺女太厉害了！不错不错。”嘉祥大大的鼓励了一番。
　　“爸爸，你别只是说鼓励的话，你得兑现承诺。”
　　“行，你说要什么？爸爸给你买。”
　　“爸爸，我要自行车，妈妈不愿意给我买。”
　　“说什么呢？呵！在爸爸面前告我状呢？”文玉听女儿在屋里叽里呱啦的说话，笑着进来，拿过电话，说，“是这样，下学期燕儿上四年级了，得去镇上的大学校上，她想买自行车，我这不是担心安全问题吗，就没同意她的要求。”文玉向嘉祥解释。
　　嘉祥：“春节听说政府要修拦河坝，修了吗？”
　　“嗯，拦河坝是修了石子路，路也修到村子里了，天晴下雨都可以骑车了。”
　　“她会骑吗？”嘉祥也不太放心的问。
　　“会骑，放了假这几天她天天骑我的单车在外面疯呐，我就让她练练。”
　　“行，会骑就给她买，买个小点的。”
　　李燕贴着妈妈的手，把耳朵凑近话筒听爸爸同意买车，这可把她乐坏了，在屋里跳起来拍着手：“爸爸万岁！爸爸真好！”对着话筒说，“还是爸理解民间疾苦，谢谢爸爸。”说完跑出去了。
　　文玉看着猴子似的女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话筒里传来嘉祥的声音：“玉，家里还好吧，老俩身体怎么样？”
　　文玉有些犹豫，婆婆躺了几个月这事是告诉他呢，还是不告诉他，如果不说，嘉祥日后回来会不会埋怨自己。想了想，说道：“家里还好，就是妈身体不如从前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玉，辛苦你了！”
　　“祥子，别说这些，咱是一家人就别说客气话了，家里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嗯！我知道，放心吧！”
　　放下电话，文玉去了婆婆的屋里，见儿媳妇进来，姜蓉问道：“祥子来电话了？”
　　“嗯，祥子问您身体怎么样呐！”文玉回答道，
　　“你别告诉他，免得祥子在外面担心。”姜蓉说道。
　　“奶奶，”李燕兴奋的告诉奶奶，“我爸爸答应给我买自行车了。”一脸写满着幸福的表情，露出灿烂的笑容。
　　“终于有自己的‘宝马’了！”小杰抿嘴一笑，用调侃的语气看着姐姐说道。
　　“那是！你羡慕吧！”李燕对着弟弟一仰脖子得意的说。
　　文玉对小杰说：“小杰，你也得练练车了，妈给你买的小车，就没见你骑过啊！”
　　小杰憨厚的笑着：“我不敢骑，怕摔着。”
　　李燕一脸嫌弃的：“胆小鬼，妈妈的大车我都敢骑。”
　　“谁像你这么野小子似的！”小杰不服气的怼了过去。
　　姐弟俩一言不合就要开战了，文玉及时制止了，并鼓励小杰：“儿子，你也必须勇敢一点，你那个小童车就是摔也不会太疼，男子汉要有迎难而上的精神。”
　　风扇摇着头，微风拂过脸庞已不再是白天的热风了，现在虽热可还没到真正酷热的时候。
　　文玉端来温水，帮婆婆擦拭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一边忙活一边和婆婆聊着天。忙完了端着盆出去了。
　　“奶奶，我妈妈好不好？”李燕笑嘻嘻的看着奶奶问。
　　“没说你妈不好啊。”奶奶回答
　　“那你以前总是对我妈妈凶呢，你不是喜欢大妈和姑姑吗！这都几个月了，她们回来看过你吗？一个电话都没有。哼！”李燕不服的说。
　　“姐，你别说，说了奶奶心里不舒服。”
　　“你小屁孩懂啥？”李燕白了弟弟一眼。“最不待见的人吃亏最多！”
　　“燕儿，这是你妈说的吗？”姜蓉问。
　　“我妈才不会说呢！奶奶，你觉得我妈会说吗？”
　　文玉端了一盆井水进来，听了个尾句，问道：“说啥？”
　　“我姐说……”小杰还没说完，被姐姐捂住了嘴。李燕笑嘻嘻地说：“没说啥，说天热，你不让看电视。”
　　“不是不让你看电视，电视在奶奶屋里，奶奶这屋里白天本来就热，电视开着释放热气就更热，奶奶在屋里躺着就会不舒服，懂吗，晚上你可以看啊。”
　　井水冬暖夏凉，放盆井水在婆婆床底下可以起到降温的作用。她也不知道这样做行不行，只能试试看吧。
　　
　　二
　　或许是听了孙女的话，姜蓉心里有了疙瘩。是啊，儿女虽然不多，可也不能就指着文玉一个人养活。现在女儿和大儿子都甩手不管，文玉虽然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也不能出钱出力就指着她一个人啊。
　　情绪的波动本来就对心脏不好，姜蓉想着儿女们不管她，心里憋着不舒服也就食之无味。
　　文玉发现婆婆情绪不对，以前喂饭的时候，跟她说一些村里的新鲜事，或者她爱听的事，都会非常开心的听，也会很配合的把饭吃完，这几天吃不了几口便说不想吃了。是她做得不合口味吗？应该也不是啊！这几天跟她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的听。
　　“妈，你这几天怎么了？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文玉小心的问道。
　　“我没事，小俊也该放暑假了，你嫂子现在不知道在家做什么！哎……”姜蓉两眼无神的看着文玉。
　　“妈，你想大孙子了呀？这样吧，晚上他们肯定都在家，我们打个电话问问吧？”
　　“嗯！”姜蓉点了点头，“玉儿，你去吃饭吧。
　　晚上六点左右，文玉拨通了大哥家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大嫂吴秀芝的声音：“喂！文玉吧？”
　　“哎，大嫂，妈想你们了，来妈跟你说说话呢！”文玉说完，把电话分机贴在婆婆的耳边。
　　“秀儿，”姜蓉对着电话喊道，“李俊放暑假了吧？”
　　“哎，妈！是的哦，小俊放假好多天嘞，您还好吧？”
　　“我好不了咯。多亏了文玉，不是她伺候，我这日子都没法过啦。”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妈，你没事的，有文玉伺候你，你就安心吧！”
　　“秀儿，暑假你也可以带着俊杰回来住一段时间。”
　　“妈，我没时间回去呢，你好好休息哈，我挂了哈！”电话里传来“嘀，嘀，嘀”的声音。文玉拿开电话插回底座，安慰着婆婆。
　　姜蓉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没时间回来”只是一个借口，不想回才是真理，谁愿意回来伺候一个瘫子！原来自己在她们心中只是一个累赘，人在难处见真情啊！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当初为什么对她们还那么好，自己真是悔恨至极啊！难怪孙女说越是不受待见的人越能吃亏。一直看文玉不顺眼，嫌弃文玉。到头来还是文玉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个月来，洗澡擦身，换洗衣物被褥，从无怨言。愧对文玉啊！自责，愤世，心里如翻江倒海，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
　　心如死灰不再奢望什么，身体也明显的起了变化，大小便失禁后拒绝再吃心脏药。身体的病还好治，心理有了病谁也治不好。
　　文玉为了不让婆婆尿床，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守候在婆婆身边，白天除了做饭做家务，其他时间都在婆婆屋里，晚上用一张躺椅当床放在婆婆身边，只要婆婆一声喊着尿尿，文玉立马就能帮着接。这样一夜要折腾五六次，虽然很累，文玉也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忙碌中暑假很快结束了。快开学了，婆婆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的近况，让文玉没办法再去开学，难道真的关闭幼儿园？
　　开学前，李燕问妈妈：“妈妈，还有三天就开学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帮我买自行车啊？”
　　“燕儿，明天，明天妈妈带你去，你自己挑。”
　　“妈妈，这学期幼儿园你还能再开吗？”李燕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让文玉无法回答。
　　“你姑妈让关闭幼儿园，看来真如她所愿了，奶奶这样，幼儿园就没办法再干了。”
　　“她凭什么让关闭幼儿园啊！她为啥不关闭市场回来照顾奶奶……”李燕听了妈妈的话不服气的发着牢骚。
　　“燕儿，别说这些，每个人尽孝道都是为自己积福，不尽孝道的人将来老了也得不到福报。我们不管她们怎么样，做好自己就行，懂吗？”
　　其实，文玉心里也不舒服，可是，良心让她不能放下婆婆不管。即使婆婆大小便失禁，也没让她睡过不干净的床，这样的就更辛苦。之前文玉从集市上买来一大块防水布，剪成四块半个床大小的方块。用旧棉袄拆了缝成和防水布大小差不多的方块，把防水布锋在棉的中间，做成隔尿垫。垫在婆婆的身下，一旦尿湿了可以替换，这样就可以保证大垫被棉不会弄脏。
　　早晨，文玉带着女儿骑上单车去了镇上，帮女儿挑了一辆轻便式自行车，娘儿俩随便买了点肉菜，给李燕买了一个新书包。急急的往回赶。
　　或许是多日来的辛苦，加上天气热，文玉没走多远便感觉不对劲。胸闷，心慌两眼看不见了，她赶紧下车弯腰俯在车把手上。车倒了，人晕了。
　　李燕骑了一段路，感觉妈妈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妈妈不见了，急得李燕调转车头往回跑。跑到跟前一看，妈妈倒在地上，可把李燕吓坏了。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李燕急得哇哇大哭起来，喊着，“妈妈，你醒醒！你醒醒啊！都怪我，我不该要自行车，妈妈……”
　　听见女儿的哭声，文玉悠悠的醒来，坐起来安定了一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有点虚脱的样子，提不起来劲。看着女儿泪眼汪汪的，苦笑了一下，说：“燕儿，别怕，扶我起来。”
　　李燕扶着妈妈站起来，再把自行车扶起来支着：“妈妈，你怎么晕了？”
　　本来放在妈妈的车篮子里的雪碧汽水也滚出老远，李燕捡来雪碧让妈妈喝点。这瓶雪碧是李燕为弟弟买的，本来还想回去在弟弟面前显摆显摆，可是现在开了瓶了，回去也显摆不起来了。几口汽水喝下去，文玉感觉好点。笑笑没说什么，推着自行车：“走吧！燕儿你骑车回家吧，我慢慢走，”
　　“不，妈妈，我陪你一起走。”李燕执拗的说。她可不放心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后面，万一再有个什么事，连个喊人求救的都没有。
　　“好吧！妈妈真没用。”文玉无奈的说。走了一段路，文玉感觉好多了。
　　“妈妈，你刚才的脸色好难看哦，煞白煞白的吓死我了！”李燕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说。
　　文玉笑了笑，说：“走！”跨上单车继续往前骑，李燕跟着妈妈后面，像是在保护着妈妈。
　　石子路代替了过去高低不平的土路，不论是骑车或者开车，都不再颠簸了，毕竟石子路平整，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