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彩云之南>三 往事悠悠(1)为彭善财奶奶庆生

三 往事悠悠(1)为彭善财奶奶庆生

作品名称:彩云之南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4-09-13 10:26:15      字数:6724

  姐姐张丽萍比妹妹张丽英大两岁,家里就两个女孩儿,父母怕姐妹两单独上学受欺负,就让姐姐晚上学一年,妹妹早上学一年。到高三时,妹妹十八,姐姐已经二十了。
  二十岁的姐姐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高高的个子,模样长得特像电影演员王晓棠。因为父亲是木匠,经常有人雇爸爸去做木匠活,农村娶媳妇聘闺女做家具,盖房做房檩房柁,死人做棺材……这些都少不了木匠。再加上父亲的木匠活做得好远近闻名,方圆十来里地的村子有木工活都来找木父亲。做一天活能挣一块二毛前,交给生产队一半,家里还能剩一半,有时是包工,父亲挣得更多。张丽英家在那时的农村算得上富裕家庭,姐妹俩长得俊,穿戴也比农村同龄女孩儿漂亮。
  姐妹俩还上初中时,父亲就托人找到一张自行车票,给俩人买了一辆加重二八飞鸽自行车。因为在本村念书,二八飞鸽车的优越性似乎还没体现出来。到了阳镇念高中住校,那可才算体现出来二八飞鸽自行车的优越性了。
  家里离阳镇二十五里地,星期六中午在学校吃完饭,姐妹俩特意看看食堂墙上挂着的那只大圆钟,差二十分钟不够12点。姐妹俩就推车走出学校,妹妹坐在飞鸽车后面的捎货架上,姐姐骑着自行车一路向家狂奔。进门头一件事就是看看东屋墙柜上摆着的那架大罩子钟,那是爷爷留下的意大利罗马制造的钟,特准,一分都不带差的。一看,好家伙,大罩子钟上的时针离一点还差得很远,分针停在半点上,骑二十五里地才用了五十分钟。回学校的时候,坐在后边捎货架上的妹妹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包,里面是妈妈给俩闺女带的各种吃食。
  事情的改变发生在那次六块牛舌饼事件之后。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天,放假在家的姐姐跟妹妹说,今天是彭善财奶奶的生日,祖孙俩太可怜了,咱们买点儿东西到彭善财家为他奶奶庆生,你看好不好?见妹妹张丽英同意,姐姐说咱俩把攒的零花钱全都带上,看彭善财家里缺什么咱就给买什么。
  彭善财家住的村子叫郭家府,在阳镇的东南角,离学校二十里地,姐妹的家在学校的南边,离学校二十五里地。爸爸因为到处去做木匠活,对方圆十几里二十里地的村子都知道怎么走。去彭善财家的头一天晚上,姐妹俩和父母说,我们高中一个同学是郭家府的,我们放寒假时商量好了,骑车到他家里玩儿。就是没去过郭家府,不知道离咱北屋村有几里地、怎么走?爸爸说郭家府离咱北屋村十里地,从咱们村一直往东,往北拐一点儿,经过陈庄,大孙庄就到郭府村了。我带着你们西院九印大叔(爸爸的徒弟)去郭家府做过好几回木匠活,挑着家伙什儿,不到一个钟头就走到了。你们姐妹俩骑车就更快了,顶多半拉钟头。妈在旁边说过小年到同学家里玩儿不能空着手,我给你们姐儿俩十块钱,二十三那天是大孙庄集,集上卖什么的都有,买点儿礼物给人家带去。
  第二天一早,姐妹俩吃了妈妈特意给做的白面烙饼摊鸡蛋,骑上车走了。
  腊月二十三正是三九天,尽管姐妹两戴着母亲给做的大棉手套,脚上穿的是母亲给做的黑灯芯绒五眼儿高桩棉鞋,可是手和脚依然感觉像被冻掉了一样生疼。脑袋上一层厚厚的头发,再戴上妈妈给买的厚毛线帽子倒是一点儿都不冷,就是露在外面的脸蛋儿,被早晨的小北风一吹,就跟被很多小刀子割一样疼。
  大孙庄集市还真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张丽英推着车,姐姐拿着妈妈给缝的布书包负责买东西。先花了两块钱买了六个大冻柿子,又花三块钱买了六个大红香蕉苹果,六六顺,吉利。快出村东口的时候,看见路边一个卖鱼的,洗衣裳用的大瓦盆里,有六条得有脚丫子那么长的大凫鲢子鱼,单买每条五毛,都包圆六条鱼两块。
  姐姐觉得很很奇怪,问卖鱼的大叔:“这大冬天的水坑里都冻很厚的冰,您这大凫鲢子鱼是怎么捞上的呢?”
  “凿冰窟窿捞上来的呀!”卖鱼的大叔说,“姑娘你不知道吧,冰冻得太厚了,鱼在水里好几个月不见天日,都快憋疯了。冰窟窿一凿开,鱼都抢着往外蹦,一个鱼抄子一下子能捞到好几条。我这条就是今儿起五更凿冰窟窿捞的。”
  “您一早晨就捞这么多,明儿个我们也凿冰窟窿捞鱼去。”
  “孩子,你们可吃不了这苦。”大叔说,从棉套袖里伸出一只手,“你看看大叔的手。”姐妹俩看到,大叔的手上都是横一道竖一道的血口子,“天还黑咕隆咚的就拿着冻镐斧子去凿冰,那冷劲儿就甭说了。因为看不见,冰碴子划破手是常事。有一回我凿好了冰窟窿,想要把鱼抄子伸进去,不知怎么把腿伸进去了。不是我爬得快,差点儿整个人就掉进去了,一只棉裤腿全湿透了。可我也没敢回家,因为当时不把鱼抄上来,离开的时间一长,鱼就都游到别人凿的冰窟窿里了。”
  “大叔,你这六条凫鲢子我都买了。”姐姐说,递过去三块钱。
  “刚才不说了吗,包圆两块钱。姑娘你拿回去一块钱。”
  “是这么回事大叔,今天是我奶奶的生日,刚才我们花了三块钱给奶奶买了冻柿子了。再花三块钱买您六条鱼。这加起来不就是六六大顺吗?我是为了取个吉利儿才多给您一块钱的。”姐姐硬把钱塞给了大叔。
  “可是这水淋淋的鱼放哪儿呢?”姐姐有点儿发愁地看着大叔说。
  “甭发愁,大叔有办法。”大叔说,从对襟儿棉袄前边的口袋里掏出一段麻绳,甩开棉套袖,双手伸进大瓦盆里,一只手攥住鱼,一只从鱼鳃里把麻绳穿进去。很快,六条鱼就被串在一起,大叔提着鱼将麻绳拴牢在车把上,“这绳子结实着呢,你骑一天都断不了。”
  姐妹俩看到,瓦盆里的水都变红了,有鱼的血,有大叔手上血口子裂开流出的血。
  出了集市,姐姐说这在这儿都能看得见郭家府了,咱们不骑车了,推着车边走边聊天吧!
  “姐姐,你刚才多给卖鱼大叔一块钱,真是为了凑六六六大顺吗?”
  “我看着大叔实在可怜,不忍心杀价,就找这么个借口多给大叔一块钱。”
  “其实咱爸的手上也有好些个小血口子。”妹妹张丽英说,“打小咱村还没安电灯的时候,我就看见咱爸天天把膏药在煤油灯上烤化,把黑色的膏药油滴在手上的血口子上。我问过爸爸,手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血口子?爸爸说冬天在外边干木匠活,天冷加西北风吹着,手背上就裂了很多血口子了。我问爸爸为什么不戴棉手套?爸爸说木匠活是个精细的活,别说戴棉手套没法干活,就算戴单手套也不能干。你看咱家现在还留着煤油灯,就是为爸爸烤膏药粘手上口子用的。”
  “咱爸咱妈供咱念书可真不容易。咱妈天天老早就起来给咱熬粥,给猪熬猪食。堂屋里特别冷,咱妈的小尖脚脚后跟都冻破了。咱们得好好学习,长大了挣钱孝顺咱爹咱娘。”
  “咱们从现在起就得省着花钱。咱今儿个给彭善财家花了整整八块钱。有咱爸爸当木匠挣俩活钱,不觉得花钱难。可是要是靠挣工分挣出八块钱可就太难了。”
  “妹妹你说得没错。我听爸妈说过,头几年十个工分才八分钱,一个男劳动力出一天工生产队给记十分。也就是说,一个大老爷儿们一天才挣一毛钱,一个月一天不歇才挣三块。女劳动力还挣不了三块钱,出一天工生产队给八分,一天挣八分钱,一个月才挣两块四毛钱。现在工分值钱了,十分能分两毛五分钱,一个男劳动力一个月能挣七块五毛钱。可是在今天在集上一下子就花了八块钱。妹妹,你是不是心里埋怨姐姐给彭善财家里花得太多了?”
  “彭善财家里那么困难,我们应该帮助。”张丽英说,“可是我们不应该一下子给他们家买这么多好吃的,我觉得有点儿奢侈。东西再好吃,咽进肚子里也就没了。我们要是给他五块钱,需要什么自己买什么不是更好吗?这样还能省三块钱呢!”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人人都有自尊心,我怕咱们直接给钱彭善财钱他不会接受。再说他奶奶都八十岁了,还能活多少年呢?就想给老人家买点儿好吃的,让老人家也享一回口福。”姐姐用手把车把上挂着的鱼往车铃铛跟前挪挪。本来卖鱼的大叔想把串鱼的麻绳子放到车龄的左边,张丽萍没让,那样离车大梁太近了,她怕鱼把爸爸缠在车梁上的漂亮带子弄脏。“妹妹,咱们都这么大了,爸妈还像小孩子一样呵护着我们,真不敢想象,要是爸妈没了,我们有多苦?”姐姐说到最后这句话,并排走着的张丽英感到姐姐的声音有点儿不对,扭脸看一眼姐姐,觉得姐姐的脸上好像有泪水。
  “可是彭善财从小就是没爹没妈的孤儿,和上了年纪的奶奶相依为命,那是怎样的孤独无助啊!”张丽萍的左手离开车把,用棉手套抹一把脸。
  “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我错了。”
  俩人进了郭家府的西口,正好看见当街有一群小姑娘在踢毽子,张丽英说姐姐我过去跟她们打听一下彭善财的家在哪儿?可是几个小姑娘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摇头说彭善财是男生,我们女生不和男生玩儿,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住。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姑娘指指前边不远处正在一个比街面高出的平台上玩儿弹球的几个孩子说:“你问他们,她们保管知道。”姐妹两推着车来到一群玩儿弹玻璃球的男孩儿面前,一听说找彭善财,一个大点儿的男孩就说:“找彭哥哥呀,我知道。他家在一个小胡同里,可不好找了。我带你们去吧!”
  俩人跟着带路的男孩儿,往前走又往北拐,穿过一个大胡同又往东拐进了一个小胡同,男孩儿指指胡同顶头的一个棒子秸扎的小稍门说:“那小稍门就是彭哥哥家。彭哥哥可好了,从不欺负我们。他家有一棵大尜尜枣树,结的枣子跟我们小孩儿拳头那么大,又脆又甜,可好吃了。”
  “你怎么知道彭哥哥家的大尜尜枣好吃呢?是不是偷过他家的枣儿呀?”张丽英逗男孩子。在农村。差不离家家都有枣树杏树桃树,孩子们爬树偷这些果子都不算偷。张丽英记得,他小时候就和西街坊老冯家小扔头偷过西场二奶奶家的杏子。
  “才不呢!秋天他家的大尜尜枣打下来以后,彭哥哥挨家挨户送。我们偷谁家的果子,也不能偷彭哥哥家的。彭哥哥可仁义了。”
  男孩子把姐妹两领到稍门跟前,还不忘朝院子李喊一声“奶奶彭哥哥,你们家来亲戚了”才走。
  小跑着过来给她们开门的彭善财看见是张丽萍和张丽英姐妹俩,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快进屋,大冷的天瞧把你们冻的。”
  “你先把鱼从车把上拿下拎进屋里。买时活蹦乱跳的鱼,这会儿都冻成砖头了。”
  彭善财迟疑了一下,才动手把鱼拿下来,似乎不太相信六条大鱼是姐妹俩送给他家的。
  这里的村子一般农家院都是里外院,一进稍门是外院,一座二门楼子是里院。茅厕猪圈柴火垛在外院,正房厢房水缸在里院。彭善财家没里外院之分,就院子北边三间孤零零的小土房,和靠围墙码放的棒子秸。院子里还有两样非常显眼的东西,那就是并排停在三间小土房前面的两辆自行车。
  “我们来得真不凑巧,正赶上你家来亲戚。”姐姐说。
  “我家的亲戚你们都熟悉。”彭善财看着姐姐把车停在两辆自行车旁边说,“走吧,进屋你们就知道我家亲戚是谁了。”
  “是吗?”姐妹两跟着彭善财进了堂屋,彭善财把手里的鱼放在锅台上的一只瓦盆里,替姐妹俩掀开门帘,冲屋里喊,“王嘉起、金振强,你们快看谁来了?”
  “张丽萍张丽英!”正坐炕上包饺子的俩男生停止手里的活喊出姐妹俩的名字。
  “太巧了,今天是奶奶的八十大寿,也是我们同学大聚会。”王嘉起最高兴,扔下擀面杖乐得不停地拍手。
  “彭善财,这位老奶奶就是你奶奶吧?”姐姐指着一位在炕头围着棉被靠墙坐着的白头发老太太问。
  “是我奶奶呀!”彭善财说,探身将脸凑到奶奶跟前,“奶奶,又有两个女同学看您来了,她们是亲姐妹。”
  奶奶要掀起被子下炕,被彭善财拦住了:“屋里冷,您就围着被子坐着吧!今儿个什么都不用您管。”
  “善财快让姐妹俩到炕上暖和暖和吧!瞧把俩孩子小脸冻得跟洋柿子(西红柿)一样。”
  “奶奶好。”姐妹俩同时说,张丽萍从妹妹手里拿过书包递从利便掏出柿子苹果递给炕上的奶奶,“这是我们俩给奶奶买的冻柿子和苹果,祝奶奶平平安安事事如意。”
  “这孩子说话多肉头哇!谁家有这样两姐妹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哇!”
  “张丽萍、张丽英,你们快接班包饺子吧!我们仨男生都包半天了,手腕儿都酸了!”金振强说。
  “我们包的饺子奇形怪状,可别吓着你们姐妹俩。”王嘉起指着盖达上的饺子,和金振强俩人同时从炕上下来。
  “好好,我们俩接班,放你们假!”张丽萍说,吩咐彭善财,“奶奶要是想吃柿子,你现在就用冷水给泡一个,一会儿就化了。”
  “你们姐儿俩就跟能掐会算似的,我奶奶清早起来还说小时候她家里有一棵柿子树,三九天她经常坐在热炕头围着大厚被子吃冻柿子,那滋味可窜了!我知道奶奶怎么说是想吃冻柿子了,正打算吃完早饭给我奶奶到大孙庄集上买去呢,谁知那俩货来了,我就不能赶集了。”彭善财说,举着大冻柿子问奶奶,“您吃吗?我用凉水给您泡一个。”
  “那敢情好。”奶奶咧开没牙的嘴,笑得像一朵大菊花。
  拿着六个冻柿子的彭善财和王嘉起金振强都出去了,姐妹俩摘下手套放进书包里,又到放在那条长板凳上的铜盆里洗了手,从竹竿上抻下毛巾擦干,开始包饺子。
  俩姐妹边包饺子,就听彭善财的奶奶唠叨。老太太的唠叨大部分都围绕着孙子彭善财,从老太太的唠叨中,姐妹俩对同学彭善财有了更深的了解。
  彭善财命苦,生下来没几天,妈妈就得血崩死了。五岁那年,爸爸给邻居家抹房,扛着尖尖一大瓦盆泥爬梯子,梯子蹬断了,儿子连人摔下来,脑袋正巧磕在房檐底下的捶衣石上,摔碎的大瓦盆砸在脑袋上,当时就断气了。爷爷是退伍老兵,打过日本鬼子,在朝鲜战场上跟美国鬼子也干过仗,身子骨棒,意志更棒。
  爷爷对彭善说,你没爹没妈可是有爷爷奶奶疼你,别人家孩子有什么,爷爷奶奶也让你有什么。老三口就这样平平安安过了二年多。谁知又出事了,那年夏天雨水多,西厢房漏雨了,家里有一大块水淋布是彭善财爷爷抗美援朝时包被子和搭帐篷用的。那天爷爷就拿着那块水淋雨蹬梯子苫房,下来的时候脚下一滑,从房上摔下来。七岁多的彭善财疯了似地去找队长,队长套车冒雨把爷爷送到县医院,住进去第五天就死了,说是脑瓜袋里边的东西摔碎了。
  两年里头,家里两个顶梁柱都走了。好在生产队好,把彭善财和奶奶都划归五保户,照顾得特别周到。不让奶奶下地干重活,分给祖孙俩的柴火和粮食都不要钱,逢年过节的生产队长还给祖孙俩送来米面肉。彭善财特别懂事,不光学会了做饭,还会简单的缝缝补补。学校放麦秋假,彭善财拿着镰刀和大人们一起割麦子;放大秋假背着巴篓子和大人一起掰棒子。生产队长看彭善财太小太可怜,就说你不用下地干活挣工分,你一天没成人,生产队就对你们祖孙两的吃穿用度一包到底,你在学校好好念书就行了。彭善财说大伙对我和奶奶的好我都记着呢,我现在人小就尽小力儿报答大伙儿,等我长大学到本事了,再尽大力报答大伙。
  “我这孙子呀,全村老少没有不夸的呀!”老太太用这句话结束了唠叨,姐妹俩的饺子也包完了。姐姐把炕上的案板搬下来放到堂屋的碗橱上,妹妹就把放饺子的盖达端出来放到灶台上,姐姐吩咐妹妹:“你放桌子拿碗筷,我煮饺子。”
  “是。”张丽英很顺从,从小到大她就被大两岁的姐姐宠惯了,领导惯了。
  张丽萍先从堂屋地上的水缸里擓了几瓢水放进锅里,盖上刷得干干净净的秫秸盖达(自家用的是父亲做的木锅盖),从灶台上方灶王爷画像的木板上拿下一盒取灯儿,就去蹲下点火,这才发现刚进来时一根柴禾都没有的堂屋地上,被摆上了一堆棒子秸。原本整棵的棒子秸都被分成三段,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张丽萍知道,肯定是彭善财干的。
  张丽萍从小就喜欢干家务,放假在家时常常帮助母亲做饭,母亲贴饽饽,她就蹲地上往灶火坑里添柴火;母亲在案板上切面条,她帮助把水烧开。烧火时,最让她头疼的就是长长的棒子秸秧,往灶坑里添的时候必须得先撅折了,如果不橛折了直接往灶坑里填不行,棒子秸太长了,东西两个灶台之间根本放不下。要撅断棒子秸费时费力不说,常常手忙脚乱顾不过来。有一回就是这样,母亲在屋里擀面条她烧火,一根棒子秸太粗可能又没干透的缘故,无论她怎么用力就是撅不断。等她好不容易撅断了,灶坑里的火苗都烧出来了。她拼命用两只脚去踩,总算把烧出来的火踩灭了。可是母亲新做的那双花灯芯绒五眼儿高帮棉鞋左脚鞋帮的外面被烧坏了一点儿,她心疼得什么似的。后来找出母亲做鞋剩下的布头,她悄悄补上了。
  张丽萍点上火,就推开堂屋门想看看三个男生在干什么,好家伙,仨人不知从哪儿变出个篮球,正在院子里抢球玩儿。仨人中就数彭善财个子最小,就数他运球运得好,不是他主动把手中篮球传给金振强和王嘉起,凭着两位的球技,大概休想从彭善财的手里抢到球。
  “彭善财将来肯定能成大事。”当时张丽萍想。
  自那回寒假去过彭善财家以后,一直到姐姐出了那事,姐儿俩就再也没一块儿骑车回过家——回家拿给养的任务全部交给妹妹张丽英。但是姐姐每月也要单独骑自行车离开学校一次,早晨离开,傍晚回来。她让妹妹跟父母说,姐姐因为功课没有她好,就留在学校学习不回家了。如果别的同学问你姐姐礼拜天经常早晨一个人骑车离校晚上回来,她干什么去了?你就说,姐姐回家了。因为妈妈一人在家太闷腾,想让她们分开回来,那就能隔一礼拜见着姐妹中的一人了。姐姐不对妹妹隐瞒,告诉张丽英,她骑车是去彭善财家了,帮助彭善财奶奶拆拆洗洗,帮助彭善财奶奶做被子缝衣服。姐姐说彭善财和她奶奶太可怜了,我要是不帮助这祖孙俩干点什么,心里的良心不安。
  “姐姐啊,你的心眼儿太好了。”
  可是,姐姐却在一次去彭善财家出了事,就是那次的事件颠覆了姐姐考大学的梦想,更颠覆了她的一生。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