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六块牛舌饼的风波

　　那是高一上学期快放寒假的时候，那天第二节是班主任孙贺芝老师的语文课。
　　下课铃响了，孙老师从讲台上拿起教案和粉笔盒刚要离开，彭善财哭着跑到讲台前向孙老师告状。十六岁的彭善财长得又瘦又小，像个小学生，所以他抹眼泪哭一点儿也不违和。彭善财跟孙老师说，奶奶的八十岁生日是过小年儿这天，他给奶奶买了六块牛舌饼点心，想放寒假拿回家给奶奶吃。怕宿舍里的耗子给吃了，就把点心包挂在了房梁上。前儿个挂的，今儿早晨起床发现那包点心没了。他口袋里就剩一毛钱了，再也没法给奶奶买了。
　　正好下一节是政治课，也是孙老师的。孙老师对大家说：“要上厕所的赶快去，咱们马上接着上政治课，解决彭善财点心丢失一事。”
　　上课铃还没响，孙老师看看上厕所的同学都陆续回教室了，示意大家坐好，现在政治课开始。
　　孙老师首先简单地讲了一下彭善财挂在房柁上的六块牛舌饼丢失一事，然后反问大家：“你们知道彭善财的六块牛舌饼是给谁买的吗？你们知道彭善财买六块牛舌饼的钱是怎么来的吗？你们知道牛舌饼丢了，对彭善财打击有多大吗？”
　　连续三个反问句之后，孙老师就介绍了彭善财的家庭情况：从小父母双亡和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七岁时爷爷又死了，家里就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学校每月给彭善财八块钱一等助学金，住校同学的每月伙食费五块钱，按说这八块钱够彭善财用的了。可是他拿出一半给了奶奶，骗奶奶说学校一个月给他十二块钱的困难补助，其中四块钱是让他给奶奶的。给了奶奶四块钱以后，彭善财交伙食费就差一块钱不够了。他是怎么样把这一块钱省出来的呢？不用我多说了，想必同学们已经看见了，冬天从家里背冻的烀白薯就咸菜；夏天没烀白薯带了，就带棒子面饽饽和棒子面糊饼，怕时间长了饽饽馊了，他就星期一早晨再离开家。
　　“他家到学校二十里地，八点钟上课之前要赶到，他这一路都小跑。就这样，彭善财不但省出了那每月一块钱的伙食费，食堂每月还能退给他几毛钱，他就把这几毛钱攒一起给奶奶买了六块牛舌饼，因为腊月二十三小年儿这天，是奶奶的八十岁生日。他想放寒假回家，把六块牛舌饼带回家给奶奶过生日吃。为了防止耗子偷吃，彭善财还特意把点心挂在了房柁上。可是耗子防住了，却没防住偷嘴的人。我相信偷吃彭善财点心的人，也是一时没管住自己的馋嘴，不是故意儿要偷这点心。当然，在此我也得批评彭善财，你为什么把点心挂在房柁上呢？这不是故意儿要引逗别人的馋虫呢？我也相信，馋牛舌饼的人，应该家里比较富裕，平常买过牛舌饼，知道牛舌饼好吃，所以这几块饼才勾起了他的馋虫，因为没管住自己肚子里的馋虫，才发生了这样的事。
　　“没关系，只要这位同学向老师承认了，并且赔了彭善财的牛舌饼，就没事了。如果不坦白，那就别怪老师不客气了，我找不出来就去报告学校保卫科，保卫科找不出来就报告公安局让警察找，总归一定要把这个管不住自己个儿馋虫的人找出来，也一定能找出来。
　　“好了，我今天的讲话到此结束。下边是按学习小组分组讨论，讨论的题目是：当你经不住诱惑时怎么办？同学们要畅所欲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阵桌椅板凳声过后，大家就按学习小组讨论。平常大家除去上课，顶多课间十分钟是可以自由说笑的，连上自习的时候都由各科老师轮流分兵把手（自习课也分科），谁都别想越雷池一步。这下子可逮住机会了，大家争先恐后纷纷发言，什么奇葩的发言都有。
　　张丽英的小组长赵淑香是这样说的，诱惑随时都能遇到，得想出办法抵御诱惑。比如我上初三的时候就遇到过诱惑，班里一个家里有钱的女同学穿了一条非常好看的裙子，那天我肚子疼没去上晚自习，正好她那天没穿裙子，裙子叠得整整齐齐压在枕头底下。我特想穿一下她的裙子，在宿舍里那面钉在墙上的大镜子前照一照。可是我又觉得趁人家不在偷穿人家衣服就是偷，跟偷东西的小偷一样。做小偷当然是很可耻的事情，可我又实在管不住自己。就在我从床上起来下地去对面铺那个女同学枕头底下去拿她的裙子时，感觉脚上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瞧，灯光底下我踩着了一口黄烂烂的痰，恶心得我差点儿要吐。我忽然灵机一动，把女同学的裙子从她的枕头底下拿出来，把脚上踩的痰蹭在她的裙子上，叠好又给她放在枕头底下。从此，一见那女同学穿裙子，我就想起那条美丽的花裙子曾经沾染过我鞋底子上的黄痰，就恶心得想吐，那条裙子对我再也没有诱惑了。其实这个同学也不妨用我这办法试试。当然，人家那是点心是吃的东西，不能给抹痰，可以从自己牙齿上刮点儿牙花子抹上。臭牙花子臭牙花子，大家可能都有体会，那牙花子实在太臭了。我们为了节约牙膏常常不刷牙，臭牙花子现成的，人人都有。虽然我说的法子有点儿缺德，我觉得总比当小偷强吧？
　　可能受赵淑香的启发，一个男同学说得更绝，抹臭牙花子干什么，索性从厕所里用小棍子窝点儿屎嘎巴给抹在外边的包装纸上，不就抵住诱惑不想吃了吗？有人说你这法子太过分缺德，男同学说缺德也比偷吃人家点心当小偷强吧？
　　张丽英记得当时自己的发言是，把那包点心想象成是抹了耗子药的毒点心，吃了就会被毒死，就能抵御住诱惑。
　　小组里就王嘉起没发言。他小时候在南方读书，才五岁就上学了，当时也就十四岁，是班里年龄最小的，但是他的个子却最高，足足有一米八，脸庞也很英俊，就鼻子大点儿。据说他爸爸在南方部队当军长，小时候全家人都生活在广东。爸妈本想让爷爷奶奶也去广东一起生活，但是爷爷奶奶不去。爸爸不放心爷爷奶奶，就把王嘉起送回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继续留在广东。王嘉起的爸爸每月都给家里寄二百块钱生活费。王嘉起的爷爷奶奶特别疼他，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王嘉起嫌学校里的伙食差，常常偷偷溜出校外去下馆子。
　　在各小组讨论的时候，班主任就轮流到各小组去听。张丽英感觉，孙老师那天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他们小组，就坐在王嘉起身边。
　　下课以后，王嘉起被孙老师带走了。
　　当天，孙老师利用课外活动时间召开了班会，班会上，孙老师宣布偷吃彭善财点心的人是王嘉起，请王嘉起同学到前边向大家坦白他偷彭善财点心的经过：
　　前天是星期一，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老师组织了一场篮球赛，酷爱篮球的王嘉起大显身手，一场球独得二十分，打得非常开心。可惜一节课只有四十五分钟，太不过瘾。课外活动王嘉起跟几个男同学又组织了一场篮球赛，这回他一个人得三十分。课外活动完了就该吃晚饭了，俩窝头一碗熬白菜，王嘉起三下五除二吃光了，觉得肚子还没填饱，就想偷偷溜到校外下馆子。可是一摸口袋，钱包不在。才想起来了，星期日晚上回来时，奶奶给他买了一件新的羽绒服换上了，原来的那件奶奶给做的棉袄就扔家里了，因为村里几个住校的初三同学都在门外等着他，忘了从棉袄里掏出钱包了，匆匆骑上车就和同学们走了。
　　晚自习课的时候，王嘉起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他实在扛不住了，假装去厕所却偷偷溜回宿舍找吃的。因为一个月才准许回一趟家，每个人从家里回来都要带一些吃的，有的带母亲专给自己做的有葱花有咸味的棒子面饽饽，有的带棒子面炒疙瘩，也有带几把花生或一兜枣儿的。他知道有一种吃食人人都带，那就是晾干了的熟白薯干。起初奶奶也给他带过，说白薯干禁搁，实在饿极了就吃几块垫吧垫吧肚子。可是吃了几回之后，他觉得那玩意儿太硬，别说嚼，连咬下一块都费劲，后来就不让奶奶给带了。再说，那些从家里带吃的同学都困难。我有的是钱，爸爸每月都给爷爷奶奶和他寄二百多块钱，妈妈在信里还特别嘱咐爷爷奶奶，说小起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要爷爷奶奶多给他身上带几个钱，学校伙食不好，小起可以到镇上的饭馆儿吃去。爷爷奶奶确实按着妈妈信上写的那么做的，爸爸的钱一到，就拿出一半给他，剩下那一半留着家里过日子。
　　镇上的小饭馆很多，饭菜都很便宜，一碗盖浇饭两毛钱，一碗面条一毛五，一个盛菜盘子那么大的馅饼才两毛五。而且，每样饭只要多给两毛钱，就不要粮票。王嘉起哪儿把这两毛钱放眼里？因此每次都多给两毛钱吃不要粮票的高价饭。合着就这么样，每月一百块钱都花不完。偶尔礼拜天的中午，他还会约上几个要好的同学请他们在外面撮一顿。那回还约过彭善财，可这小子不识相，拒绝了他。
　　王嘉起回到宿舍打开灯，把同学挂在墙上的书包都翻过了，都没有吃的。也难怪了，再过两三天放寒假了，谁还留着吃的呢？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了房梁上挂着的那个小纸包，纸包的外面有几块地方油乎乎的，挺像里边包着的东西渗过来的，不用问，里边不是熟肉就是点心，白薯干和棒子饽饽没油。王嘉起窜上床铺，脚下垫了三摞叠一起的被子，把那个纸包给拿了下来。打开，发现是他最不爱吃的牛舌饼，又咸又甜，他挺讨厌那味儿的，一共六块。他打算只吃一块，给剩五块。可不知怎么，今儿这牛舌饼跟家里奶奶买的的牛舌饼不是一味儿，又香又甜的，王嘉起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块牛舌饼三口两口下肚，又拿起了第二块，第三块……只用了十分钟，六块牛舌饼全部被消灭干净。他怕同宿舍同学上厕所经过时，见里边亮着灯进来查看，赶紧关掉灯，溜出宿舍，把包点心的纸扔进厕所。
　　王嘉起坦白完了，孙老师并没让他立刻回座位，问王嘉起偷吃了人家彭善财的点心，打算怎么办呢？王嘉起回答，赔呗！我钱包落家里了，过几天放假我回家拿上钱包买六块牛舌饼，给彭善财送家去不得了，这有什么呀？稍后大约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赶紧补充，我给他买十二块，双倍赔偿总行了吧？
　　孙老师说，刚才王嘉起把偷点心的事坦白了。开班会之前，我已经把王嘉起偷东西的事上报教导处，教导处根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经研究决定，给王嘉起开除团籍记大过处分。
　　张丽英特别注意到了，孙老师在没找到偷吃点心的人之前，说得轻描淡写，把偷吃点心的人说成没管住自己的馋虫，还说只要跟老师承认了，赔了彭善财的牛舌饼就没事了。现在呢，不但让王嘉起站在全班人面前坦白偷牛舌饼的事，而且孙老师把管不住馋虫偷牛舌饼的事说成偷东西，还报教导处给了王嘉起开除团籍记大过的处分，这不成了欺骗了吗……
　　“因为那件事，我对王嘉起内疚一辈子。”彭善财慢慢嚼着一块脆骨，声音显有点儿低沉。
　　“你为什么内疚呢？是他偷你的牛舌饼，又不是你偷他的？”
　　“我觉得孙老师对王嘉起做得太过分了。他当时才十四岁，比我们都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偷吃几块牛舌饼算什么事呀！王嘉起当时不就饿极了吗？这么一件小事，孙老师竟然软硬兼施，软的是轻描淡写说这不过是没管住馋虫而已；硬的呢抬出保卫科抬出公安局。把个王嘉起连哄骗再吓唬，小组讨论完了，就跟着她到办公室把偷点心的事全说了，以为还真没事了。结果孙老师又让王嘉起像罪犯一样站在全班面前坦白交代，最后还给个开除团籍记大过的处分。太过分了，这事影响了王嘉起一生。我现在想起来特别后悔，不就六块牛舌饼吗，丢了就丢了呗，我干嘛要哭咧咧向孙老师告状呢？我不告状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不就不至于影响王嘉起的一生了吗？”
　　“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彭善财点头：“王嘉起的父亲很早就参了军，打过日本也打过蒋介石。他特别想追随父亲的脚步，做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他是邮电学院毕业的，最后一学年的征兵季，王嘉起报名参军。身体各项指标都合格，就因为孙老师把这件事写进他的档案里，而且没实事求是，过于夸大了，才导致政审不合格，王嘉起的参军愿望没实现，王嘉起一生都为这事郁郁寡欢。”
　　“你怎么对王嘉起这么了解？”
　　“因为后来我和王嘉起成了好朋友，一直有联系。不知道你当时知道不知道，孙老师在全班多次不点名批评的搞小集团的人就是我。王嘉起，金振强，同学们背地里称我们为三剑客。金振强家和我家一样困难，要不是王嘉起的帮助，我们俩人高中根本坚持不下来。念大学虽然分开了，王嘉起也没少在经济上帮助我们俩人。他说就是那几块牛舌饼让他心里很震动，才知道我家生活这么困难。从那时起，王嘉起就开始帮助我。知道我的好朋友金振强和我家一样困难，他也帮助金振强。金振强死了以后，他一度想把他女儿金英接到自己家抚养。因为他家在河北，金英不愿意去才罢休。”
　　彭善财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我都后悔，我比王嘉起还大两岁，都十六岁的男子汉了，为几块点心丢失还哭哭啼啼找班主任告状。没有我的告状，王嘉起现在在部队起码也得师级军官了。”彭善财夹了一箸子青菜放到嘴里慢慢地嚼，满脸的忧郁，“张丽英，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支持不支持？”
　　“你说吧，只要不让我掏钱都支持，你杀人放火我都支持。”可能与中学老同学相逢，对方又是男同学的缘故吧，张丽英感觉自己今晚格外年轻活泼和俏皮。
　　“我们都六十好几了，人生都已经到了晚年。如果不是今晚巧合相遇，今生今世恐怕都难相见。所以我有个想法，找个不冷不热的季节，咱班全国各地的同学在北京聚会，所有的开销及外地赴京同学的路费，全部由我包。到时候如果大家的兴致很高，咱们还可以到全国的景点去看看，所有开销仍然由我包。你支持吗？”
　　张丽英既然说了“只要不让我掏钱都支持”的话，按说应该立即同意。世界上去哪儿找这等好事呀，有人花钱请你吃喝玩乐？可是张丽英却摇头：“聚会我赞成，也保证参加，但是一切开销由你花，我不同意。你虽然钱多，可也都是你辛辛苦苦挣出来的。大家也都有退休金，怎么能用你的钱呢？”
　　“钱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只要你这个大作家支持就行。咱们聚会日子，我建议定在九月十八日，中秋节前后，不冷不热。而且九·一八很有意义，是日本侵略咱们中国东北的日子，好记。地点呢，你想在哪儿？别怕我花钱，五星级饭店，你尽管点。”
　　“就在这儿吧，老同学闺女开的店，顺便照顾金英的生意。”
　　“好。”彭善财说，“我交给大作家一个任务，到时候把你的姐姐也带来。”
　　“我尽量做到。”张丽英答应的不是特别痛快。因为姐姐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万一聚会那天她犯病了，不但姐姐来不了，自己都不能来。
　　“我现在发布命令，吃饭。响应习主席的号召，光盘行动！”彭善财说完，往饭碗里夹了几样菜，端起碗就往嘴里扒拉饭。那情景，仿佛又回到念高中时，八个人一桌吃饭时的生龙活虎时代。
　　饭吃完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四十年没见的老同学，实在有太多的话要说。金英把饭桌收拾干净，又给俩人沏了一壶茉莉花茶，两位老同学边喝茶边聊。
　　“丽英你知道吗，我做梦经常回到我们念高中时候，你和姐姐张丽萍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你们姐儿俩对我的帮助实在太大了。特别你姐姐，漂亮，善良，热心，手巧，心细，一切女性的优点她全具备。念高中那三年里，我和奶奶拆拆洗洗缝缝补补的活儿，她几乎全包了。那时我就想，将来我长大成男子汉了，一定和你姐姐结婚。我奶奶是我工作以后才死的，临死前还嘱咐我，知恩图报，一定要报答那两位善良的姑娘。我的奶奶呀，您孙子何尝不想报答张丽萍和张丽英姐妹俩，可是我连她们姐妹俩在哪儿都不知道，让我怎么报答呀！”彭善财仰头望着天花板，很感慨地说，“没想到老天爷开眼了，今天让我遇见了你。张丽英呀，你快告诉我你姐姐家住哪儿，我明天就开车登门去看望她。”
　　张丽英犹犹豫豫地说：“我姐姐已经去世了。”
　　“你瞎说，撒谎骗人！”彭善财急了，“就是她死了，你也得告诉我她的坟墓在哪儿，我要去她的坟墓前跪拜，请她原谅我这个知恩不报的小人。”彭善财的眼泪都急出来了。
　　张丽英叹一口气：“是我姐姐让我这么说的，她没死。姐夫去世，我姐姐受刺激了，这几年精神状态特别不好，所以我不敢贸然把她家的住址告诉你。害怕你登门看望，会让她受到刺激。还请你原谅。”
　　“要不，你把你姐姐的电话告诉我也行。”
　　“好吧。”张丽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姐姐的手机号告诉了彭善财。
　　“我早就想搞一次同学聚会，让咱们班的同学聚在一起。可是大家都四十多年没见面了，总怕聚不起来。今天遇见了你这个大作家了，我信心百倍。张丽英，我搞同学大聚会你支持不支持？参加不参加？”
　　“当然。”张丽英爽快答应。
　　“千万让你姐姐来。我最想见的就是你姐姐，他是我今生遇到的大恩人，一直想报答她。可惜高考前夕她突然就不见了人影，叫我思念至今。”彭善财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拿起电话“嗯嗯”地应答几句，说，“好，我马上就回去。”撂下电话，彭善财无奈地看着张丽英，“官身由不得自己，好不容易遇见老同学了，想多聊几句吧，有个重要客户在公司等我。对不起，我先撤了。”彭善财急冲冲往外走，推开门时还不忘记回头叮嘱张丽英：“聚会时千万让你姐姐来啊！你们姐妹俩都是我的大恩人，缺一个不来，我办的这次聚会就大大失色。”
　　张丽英很感动，偌大的董事长，趁多少亿的大款，还记得当年姐姐和她念高中时帮助他的那点儿事，让她无比感动。那早已风尘的往事突然历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