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用爱心情暖女孩 一家人苦尽甜来

　　第二年春季，钟自鸣代的是初中二、三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课。几乎每次上课时，教室的后窗外，总有一个小女孩扒着窗户，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黑板。这天下课后，他特意找到小女孩，蹲下来与她聊聊。她一点也不怕生人。七八岁的样子，脸黑乎乎的，眼睛又黑又亮，小手儿很脏，嘴抿得很紧，看不见牙，略显有些腼腆。“你叫什么名字呀？”他问。“叫大姐儿。”她回答说。“为什么不上学呀？”他又问。“不知道。”她回答。“你妈妈呢？”他再问。“不知道。”她摇摇头。“你爸爸呢？”他还问。“有人了。”她终于有了肯定回答。“有什么人呀？”他接着问。“女人。”她再次肯定回答。他心里一惊，问她听谁说的，她说是奶奶。他“哦”了两声，问她想上学不，她说想。
　　操场四周的青草，快要侵犯到中心了；幸亏每天下午放学后，有几个学生在独篮里撂几个篮球，才保留了一块无草之地。原本茂盛的青草，这几天也被牛啃得差不多了；其它的牛已被主人牵走，他对大姐儿说，快回去吧，别把牛放丢了；她这才蹦蹦跳跳地去赶牛。
　　在与大姐儿的对话中，钟自鸣粗略知道一点她家的大致情况：父亲是泥瓦匠包工头，这几年在外边可能赚了几个钱，就与她母亲离婚了；现在，她已经有了后娘，而且还有个弟弟，他们都住在城里；她目前和奶奶住在一起，也曾上过小学二年级。
　　知道她为后娘所嫌，钟自鸣便产生了少许同情心。几经周折，才搜集到小学一、二年级的语文和算术教材；另外，购买了几本练习册、铅笔、文具盒等准备送给她。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在学校大门口等了许久，才见她牵着牛来到操场。他向她招招手，她又蹦又跳地跑了过来；当他把东西送给她时，她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小手捏着衣角，身子摆晃了又摆晃，但最后还是接受了。他本想问她想不想亲妈，但几次欲言又止，因为怕触及到她的伤心处。
　　没过几天的一个上午，钟自鸣正在上课的时候，忽见大姐儿在后窗外向他招手；见他发现她，那小手示意的动作，是让他下课后到外面去的意思，他朝她点点头。
　　他刚出来，她就向他跑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塞到他手里说：“今天是我生日。”他说：“那就留你自己吃吧。”她说她还有，接着她又神秘地小声说：“我爸爸明天要带我到城里去。”他又哦了两声说：“那好，那好。”
　　手握着还带有大姐儿体温的鸡蛋，眼望着蹦蹦跳跳的大姐儿的身影，他在心里感叹道：多么可爱的孩子，多么善良的孩子！不知道她爸爸会不会送她上学，也不知道她能否与后娘合得来。这样想着，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钟自鸣住的是两间大住室，这个住室是原来的小活动室。他与今年同时调来的赵德全、程伯旺俩老师一起用稻草打个大地铺，三个人挤在一块儿睡。地铺旁边有两张乒乓球台案，台案既是三个人的办公桌，同时上面还放着三个人吃饭的餐具。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没课。他把昨天下雨被淋湿了一角的被子卷起来，站起来想了想，又把卷起来的被子重新摊开。“哟！钟老师还尿床呀！在家老婆打屁股没有？”几个路过的女教师嘻嘻哈哈地站在门口，陈雪梅调侃说。“我尿床不尿床你最清楚呀！尿床了你也不拿出去晒晒，怕丢了你的人是吧？”钟自鸣反戈一击。“那好，今晚就别回去了，再尿床我就打你屁股。”陈雪梅拦住准备往外走的钟自鸣。“算了算了，你就饶了他吧。人家一个星期才回一趟，一刻值千金呀！”黄艳嘻笑着说。“再见！我的大活宝们！”钟自鸣挥挥手，在人们嘻笑声中匆匆离去。
　　陈岗完小的后门，与职高大门紧挨着。职高大门外路左是完小的围墙，为了方便两校学生上学，完小在靠职高大门外的围墙上开了个小门，两道门相距不过十米。尽管如此，每次完小放学前，李琴还是抱着儿子在大门外等甜甜。她刚拉着甜甜往回走，忽听有人喊：“李老师！李老师！”她定神一看，感觉好像是龚艳琴。只见她一头披肩发，两眉上挑，双腮微红，掐腰西服，凸显出女性的天然魅力。“龚艳琴？我差点认不出你了。你这是从哪儿来？”李琴犹豫一下说。“我从东莞回来，刚下车，还没回家呢。许老师让我给你带封信，就先到你这儿来了。”龚艳琴甜甜地笑着说。“走走走，快到屋里。”李琴说着抬下手。“我就不进去了。”龚艳琴说着掏出信递给李琴，接着将许光艳的近况简要介绍一下后又说，“过两天我就返回东莞，有什么话想对许老师说也写封信，我从你这里走带给她。”说完摸摸甜甜，逗逗宝宝才走。
　　回到住室，李琴迫不及待地拆开牛皮纸信封，见里面还有信封，再拆开，发现里面有张银行卡；她把卡放一边，才掏出信来看：
　　李琴妹妹：一晃几年过去了。在这几年那里，脑海里经常浮现出你的音容笑貌，耳旁经常响起你对我的热情勉励。忘不了，在生活困难时你鼓励我说，坚持就是胜利；在思想困顿时你勉励我说，勇敢才会成功。忘不了啊，在我与自鸣的关系中，你真诚地撮合让我精神倍增。那时候，因为出身问题我常常自惭形秽，不敢谈爱情话题，经常顾影自怜呀！是你的鼓励让我闯了过一道又一道难关。我常想，人生真的就像大河中的一朵浮萍，只能随波漂流而不能自己。在我的人生中，感到最对不起的就是自鸣了。他对我是那样的关爱，而我却离他而去。妹妹一定也懂得，在亲情与爱情的抉择中而不能下定决心时，内心该是多么痛苦啊！还好，后来听说，妹妹与他结婚了，这真是天遂人愿呀！我现在的情况，你一定能听到龚艳琴的介绍了，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这张卡里有两万元，密码是自鸣的生日。其中一万是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表达我对你们的一万个祝福，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另一万是送给你们宝宝的，表达我对他的一万个期待，期待他茁壮成长。
　　最后，希望你们假期带着孩子一起来东莞玩儿。
　　姐姐许光艳
　　
　　X年X月X日
　　看完信，李琴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感激在经济最困难的时候，许光艳送来两万元，这不仅解决了一家人的燃眉之急，还有太多的剩余。两万元，相当他们妇妻两年工资的总和。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许光艳真是个有情有意重感情的人。这多年了，她对自己，对自鸣仍然念念不忘。这样想着，才开始做午饭。
　　钟自鸣是下午一点多才到家，还没进门就对在廊檐下玩小汽车的女儿喊：“甜甜，看爸爸给你买什么啦？”说着把手中的识字卡片和小青蛙举起来。“妈妈！爸爸回来啦！”甜甜一边喊一边跑向爸爸，接过爸爸手中的礼物看了看，感觉小青蛙挺好玩儿，就放地上按住背说，“跳！跳！跳呀！”但是，小青蛙没动。“不是你那样玩儿的。来，我教你。”钟自鸣蹲下来说：“你看，这条细绳是汽管儿，这个小球球是汽囊，你捏一下它就跳一下。”说着示范几下。“给我给我。”甜甜从爸爸手中抢过汽囊，捏一下小青蛙蹦一下，后来小青蛙蹦一下她也蹦一下，这可真把她喜欢得不亦乐乎了。“哟，发工资了是吧？”李琴被眼前的情景感染着，笑着说。“是呀，去年的也补来了。不过，有几个坏消息。一个是去年调资没我俩的份儿，一个是党内对我的处理是留党察看两年。”钟自鸣说着就进到屋里。“那好呀，这说明该处分的结果都有了，我们一直悬着的心也落地了。”李琴说着去厨房端菜。
　　“你们还没吃呀？”看着桌上的一盘咸菜，一盘炒萝卜叶，萝卜叶上放两块整煎鸡蛋，一盘蒸红薯，钟自鸣叹口气说；接着掐一小块鸡蛋往坐在椅轿中的儿子嘴里送。小爱民眼睛盯着爸爸手中的鸡蛋，张着嘴，两只胳膊就像小燕子的双翅一样不停地上下舞动着。钟自鸣看着儿子笑眯眯地说：“宝贝儿，我们苦日子总算熬到头喽。”说着，又掐一块鸡蛋送儿子嘴里。李琴端着两碗稀粥过来，放下碗对外喊：“甜甜！快回来吃饭！”甜甜应声而来，还没坐下就用手去抓鸡蛋。妈妈忙捏着她的手说：“看看你的小手儿哟，要多脏有多脏。走，洗洗去。”说着拉起甜甜去洗手。洗完手回来，见两个鸡蛋被分成四等份，就笑着说：“又搞平均主义呀！”钟自鸣也笑着说：“以后不要搞特殊化，要搞，你特殊点还可以；你一个人的营养，要补充两个人的身子呀。”说着，回头看看身边的椅轿，只见宝宝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手脚乱弹几下就停了，过一会儿又乱弹几下。钟自鸣忍不住又用筷子夹一点点送儿子嘴里。“快吃饭吧，别理他；他跟你一样老实。”李琴说着，自己先笑了，接着把龚艳琴今天带来许光艳的一封信和银行卡的事说一遍。“资本家的钱我们哪能用呀？我们又不是没钱花；先放着吧，等有机会再退给她。”钟自鸣咬口红薯淡淡地说。“人家可是诚心诚意呀，吃完饭你看看信的内容就明白了。”李琴认真地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别说看一封信了。”钟自鸣说着放下碗，从摇篮里抱起他的宝宝，“爱民，走，跟爸爸出去逛一圈儿。”他们爷儿俩出去后，李琴心想，自鸣肯定是怕自己吃醋，才故意这么说。想到这里，她在心里笑一下，才收拾碗筷。刷完锅碗后，她把信放办公桌上，用书压着，只露出一部分，然后出门大声喊：“别玩长了！我去后面扯几撮儿葱，夜晚包馍吃！”说着，领起甜甜往后院去。
　　钟自鸣的内心世界，真被李琴猜透了。见李琴走后，他就匆匆回来，掏出信来看。看完信，内心五味杂呈，特别是人生就像一朵浮萍那句，真让他百感交集。他很快把信放成原来的样子，带着幽幽伤感抱着儿子去闲逛。
　　夜晚，钟自鸣搂抱的是李琴，但是，在温柔缠绵中，怀中人却时不时泛化成许光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