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程伯礼荣任新职 钟自鸣喜认干儿

　　“倒！倒！还倒！好！停！停！”张宏伟指挥着大货车的进退，然后挥挥手对老师们说，“开始搬！注意啦！易碎物品放最后上车！”十几个老师一齐动手，很快就将程伯礼住室里的家具全搬到了车上。其实，程伯礼虽然是校长，因为没带家属，所以也没什么家具。所有用品都搬上车后，车厢还空出大半截。“愿送程主任的都上车！站不下到大门外去坐大巴！”张宏伟再次指挥说。
　　近来陈岗职高的升学率，连续五年包括职高在内的农村高中中一直排名前三。从“剃光头儿”到前三，程伯礼的声望在全县教育界就像陈岗职高的升学率一样，产生了质的飞跃。经县委组织部批准，程伯礼到新建的县成人中专任校长。这是个科级单位。
　　今天是星期天，在校的教师不是很多。当然，学校领导班子成员除钟自鸣外，都来欢送程主任上任。“哎，程主任呢？他到哪去了？”清点人数时，张宏伟发现程伯礼不在，问身边的李明太。“他呀，去看钟主任去了。”李明太说。
　　“怎么样，好点了吗自鸣？”程伯礼走到钟自鸣床前躬身问。“谢谢您的关心，好多了。对不起呀，我不能送您。”钟自鸣用手撑着床坐起来说。“你这件事，就是奋不顾身舍己救人的好事呀！我已经向教育局办公室反映了，要求发个简报通报表扬，号召全县师生学习你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你先好好养伤，也别急着上课。等你的伤好透了，再去成人中专看我。我走啦，你别起来。”程伯礼握着钟自鸣的手抖几下，又按下去，才离开。
　　成人中专位于南沙河往南约一公里处。搬家的车出大门到了丁字路口就左拐往东而去，到县城入口处再往南行。这是条新街，地势平坦；穿过南沙河大桥，不一会儿就到了学校大门口。大门是敞开的，车到前院就停了下来。已经安居下来的副校长毕延群、王锋和几个主任，在县委组织部部长潘明炎、教育局局长张国庆的带领下迎了上来。潘部长握着程伯礼的手说：“我们准备明天去接你，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这地方交给你我们都放心。我们正在开会，听说你今天搬家，我和张局长挤时间过来看看，马上就回去继续开会。等你安顿好了我们再来看你。”说着抖抖握着的手，然后与张局长一起钻进轿车。程伯礼跟到大门外向他们挥手致意。在潘部长与程伯礼交谈时，中专的领导与陈岗职高的领导、教师一起，扛的扛，提的提，抬的抬，一次性把车上的家具全搬到后院程伯礼的套房前。这时，毕延群对陈岗职高的几位领导说：“让他们清吧。来来来，你们几个跟我来。”说着，把他们领到临时办公室，然后洗手，喝茶，抽烟。
　　张宏伟洗完手没坐，而是出来闲逛着。在他看来，这所学校的占地面积，估计约八十亩，比陈岗职高占地面积要高出一倍。所有房子全是平房，清一色的红砖红瓦砖木结构；院内小道四通八达，全是水泥路面；路两边的水杉刚栽上不久，看样子成活率还不错。张宏伟个子较矮，但给人的感觉总是精神饱满。走路时是小碎步，双臂摆动幅度较大，双掌就像鸭子划水那个样子，伸前去，划过来，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从后院走到前院，又从北头儿走到南头儿。在他看来，这所学校在布局设计上非常好，分为教学区，生活区，办公区，各自独立，互不干扰。“张校长，吃饭啦！”正当张宏伟自我评估这所学校的建筑时，王锋走过来了：“到处找你，菜都凉了。走，吃饭去。”张宏伟感叹说：“哎呀，这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呀！”说着就跟王锋一起回到办公室。
　　“快来快来，那上席给你留着的。”张宏伟刚进来，程伯礼就指着空位说。“那哪行呀，你是一把手，你不坐我哪敢坐呀？”张宏伟说着来拉程伯礼。“你看你看，你搞错了。在这里我是主你是客，你和李校长不坐谁坐？坐坐坐。”张宏伟这才坐下来说：“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几张办公桌拼成的酒桌上，都是家常菜：一盆萝卜炖猪肉，一盆草鱼炖萝卜，一盘韭菜煎鸡蛋，一盘小葱煎豆腐，还有几道凉菜。张宏伟刚坐下，毕延群就举杯说：“客气话就不多说了。今天呢，你们欢送程校长，我们欢迎程校长。来，我们共同敬老领导一杯！”话音刚落，全桌人都端起杯大声喊道：“祝程校长工作顺利！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干！”程伯礼端着杯笑呵呵地说：“我酒量有限，这第一杯陪你们，下不为例哈。干！”于是，大家一饮而尽。酒杯刚放下，毕延群就把手伸到张宏伟面前：“来张校长，向你学学拳法。”张宏伟忙伸手说：“学习说不上，互相交流吧。”接着俩人就“咱俩好呀，好到底呀”吆喝起来。但是，张宏伟喊出的数只有一个“五”字，一直“五、五、五，五就五”喊个不停。很快，毕延群输了一杯。喝完酒再开拳，张宏伟仍然“五”起来，三下两下毕延群又输一杯。喝完酒他看着张宏伟问：“你这叫什么拳呀？怎么老是五呀？”张宏伟笑着说：“我这拳是套路，是专门用来对付散打的。”话音刚落，全场哄堂大笑起来。“他这拳呀，是一种保守拳。老是喊五不失拳：他出一个指头不失拳，他一个指头不出也不失拳，五个指头全出还不失拳。可以集中精力看你的手：你出大巴掌，他出拳头他赢了，你出拳头他出大巴掌还是他赢了。最关键的是，他出指头比你慢半拍。”王全顺解释说。“来来来毕校长，我陪你一杯，你再往下来。”张宏伟说着与毕延群碰一杯，接着问：“哎，他们几个呢？”王锋接茬说：“放心吧，你带来的兵都在隔壁大会议室就餐的。”张宏伟端杯站起来说：“毕校长通关继续，我去看看就来。”
　　大会议室的餐桌也是办公桌拼成的，酒、菜也一样。不同的是，会议室空间较大，酒桌就在墙角里，看上去就像大河中的一条小船。“各位老师辛苦了。程主任让我来代表他给你们敬杯酒。这样，我先喝一杯，然后给你们一人敬一杯。”张宏伟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酒瓶自倒一杯，喝完后对杨时明说：“杨老师喝起，从你这儿往下转。”杨时明忙站起来说：“谢谢张校长。”喝完把酒杯底朝天，然后把杯伸过去让张宏伟倒酒；接过酒刚准备坐，张宏伟说：“你刚喝的是门前杯，这杯酒才是我敬的；喝起我再给你倒一杯。”杨时明愣一下，接着一仰脖酒全进口里了，再次伸杯接酒。“痛快！喝酒如共事。后面的都要向杨老师学习。”张宏伟倒完酒走到夏晴身边，夏晴忙站起来用手捂着酒杯口笑着说：“谢谢张校长，我不会喝酒。”张宏伟也笑着说：“哎，哪有不会喝酒的呢？会喝水就会喝酒，小水酒小水酒嘛。少喝点，点点滴滴都是情，喝。”其他人也附和着说：“是呀，别却了领导的意思，喝！喝！”夏晴一看拗不过去，只好喝一小口；刚准备坐，张宏伟的酒瓶口就对上了酒杯口：“再加一点点，长短是个棍儿，多少是个情儿；再咂一口儿。”夏晴这还是第一次喝酒，从未跟人打过酒官司，虽然脸有点发热，还是又喝了一口。“哎，这就对了。”张宏伟说着来到陈良秀身边，陈良秀也捂着杯口站起来说：“我也跟夏老师一样，喝一点点，不却你的好意。”张宏伟紧跟着说：“你和她不能比呀！一个呢，她是学生你是老师；再一个呢，我是代表你公公来敬酒的，我苍蝇戴眼镜儿人小面子窄，你总不能却程主任的意思吧？喝，喝起！”其他人又起哄说：“喝！喝！喝起亮杯！”陈良秀笑着说：“先说着哈，喝醉了你们把我抬回去。”说着一口喝了下去。“没事，喝醉了有程主任侍候，哪用我们操心呀？”张宏伟边倒酒边说，他的话引起哄堂大笑。后面几个男教师倒是挺守酒规的，张宏伟很快就算是打了一个通关。“等会儿吃完饭，宏亮去车站联系一辆大巴，把老师们送回去。好，你们慢慢喝，有量从实。”说完才离去。
　　“张校长今天有些兴奋哈。”张宏亮走后，老师们在大门口等车时，有个老师议论说。
　　“他哪是兴奋呀？是亢奋！乱哄哄你刚唱罢我蹬场。程主任走后，接班的舍他其谁？”另一个老师评论说。
　　“怪不得呀，来了以后就见他在校园里，从前院到后院走来走去，就像发情期的老母猪一样，一刻也停不下来。原来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心情呀！”余正升的跟评惹起哄笑。
　　“还趴着，蒸蒸再贴一张。”李琴今天没去送程主任。吃了午饭，她又端盆热水来，用热毛巾蒙在钟自鸣的腰部受伤处。“真是太麻烦你了。我感觉好多了，估计贴这张就不用再贴吧？”钟自鸣似乎有些歉意。“受伤这块儿最好一次性治断根儿。不然将来老了，一遇阴天就会复发。”李琴说着，拿下毛巾，然后用手掌在伤处摩擦去湿，才把祛痛膏贴上。
　　“老师好些吗？”夏晴进来问。“怎么这么块就回了？应该可以下地走路了；下来走试试。”李琴代答，然后扶着钟自鸣下床。夏晴赶忙过来帮忙，和李琴两个人一人架一只胳膊。钟自鸣走了几步，感觉不错，就说：“你们都松手，我自己走试试。”俩人松手后，他走了己步，右腿不敢使劲儿，还是有点瘸。“再贴两张就好了。”李琴评估着。“李老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们两个换下住室怎么样？”夏晴看着李琴认真地说。“为什么？”李琴看着夏晴疑惑地问。“你看，你天天要侍候钟老师，从那头跑这头多不方便？我又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忙。怎么样？”钟自鸣插话说：“让你换就换吧。反正一间换一间，又都没什么东西。”李琴马上说：“那好，等会儿把东西挪一下。”
　　“老师好点吗？我妈看你来了。”谈继光进来说着，然后回头对母亲说，“那就是钟老师。”几个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手提着个篾编菜筐走进来。走到钟自鸣跟前，深情地说：“大兄弟，我听继光说，不是你他就没命了。你可是继光的再生父母呀！我今天带他来，就是让他来拜你做干爹的。继光，快过来，跪下拜干爹。”谈继光果然嗵一下双膝跪地，连连叩头：“感谢干爹救命之恩！感谢干爹救命之恩！”母子俩的突然举动，让屋内的三个人几乎不知所措。“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快起来！快起来！”钟自鸣弯腰想扶他一把，不觉腰疼向前蹭了一下。李琴见状忙上去把他扶床上坐下。谈母忙指着李琴说：“继光，快起来，去拜干妈！”谈继光站起来笑着说：“那是李老师，他们不是一家人。”谈母愣一下说：“李老师不也是老师吗？我们农村人说，一日为师，一辈子为父；李老师是女李师，那就一辈子为母了。拜！跪下拜！”谈母的话一下把大家逗乐了，现场气氛也活跃了起来。李琴笑着说：“不用跪拜，嘴上说说就算拜了。”见谈继光犹豫着没说话，夏晴知道他不知道怎么说好，忙指点说：“你就说，感谢干妈把干爹的伤治好了。”谈继光果然重复一下夏晴教的话。现场再次活跃起来。夏琴接着说：“好了，干妈的干儿子。你干妈刚说要和我换住室，走，我们先去你干妈住室搬东西。”谈母忙拦住说：“等一下，我这带有敬干爹干妈的酒，敬完酒再去。”说着，从菜筐里拿出一瓶高粱酒和酒具放桌上，又拿出几个用报纸包着的肉馅包子放桌上。夏晴忙对谈继光说：“算了算了，酒就不敬了，留着你干爹干妈当晚餐吧。我们还是先搬东西去，好让你干爹干妈今儿晚上能挨着睡。”说完就带着谈继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