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亲人恩人难取舍 鸳鸯枕上破难题

　　赵德胜带着许光艳，出门右拐过了两个门店，到一家挂牌为“天下第一小餐馆”门前，抬下手对许光艳说：“就这里，进吧。”老板娘听见有人说话，忙迎出来满脸堆笑地说：“赵哥来了。”然后看着许光艳说，“好靓个垒仔吔！坐坐，都坐。想要点什么？”俩人坐下后，赵德胜说：“来一个炖猪蹄儿，一盘蘑菇炒瘦肉，一盘青椒煎鸡蛋，一盘横山臭豆腐，一盘黄瓜蛋儿。”老板娘说声“好咧”就笑嘻嘻地应着离去。“这个小餐馆口气不小啊。”老板娘走后许光艳说。“这家小店的男主人也姓赵，赵钱孙李，这不就排第一了吗？”赵德胜说着哈哈笑起了。“你喜欢攀宗亲呀。”许光艳说。“开始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办事难呀！说来也巧，有一次来这里吃饭，闲聊中知道这家小店的老板也姓赵，叫赵德利，还是我们朝阳人；他来这里早，讨了个在店里打工的当地女人做老婆。后来我们就攀上了宗亲。攀上了好啊，他可以给我指指路呀。”正在俩人说话时，老板娘端来两盘菜，随后又拿来一瓶酒说：“你俩先慢慢喝着，炖菜一会儿就好。”赵德胜接过酒瓶，把商标图对着许光艳说：“这是我厂生产的第一批酒。你看这图案，就是手帕上的图案，可能就是你父亲原来用的图案。”许光艳接过酒瓶，仔细审视着背景图。只见上端上，是一位鹤发童颜长衣飘飘的老人骑在白云悠悠上的白鹤上；下部是两位小人儿朝老人鞠躬作揖的背影；中间横排“仙鹤酒”三个行书大字。看到这里，不觉感慨万千。随即把酒瓶递过去说：“打开尝尝。”赵德胜打开酒瓶，一人倒一杯说：“这批酒生产量少，百十瓶，就放这个餐馆里；我们不收费，让店主按八十元一瓶待客，然后收集信息反馈给我。”许光艳尝了一口说：“味道真不错。运哥挺会做生意呀。”赵德胜也喝口酒说：“艳妹儿又夸哥了。还记得小时候隔壁刘大头欺负你，我三拳两脚把他暴揍一顿，你也是这样夸我吗？”许光艳嫣然一笑说：“怎么不记得呀？小时候，你就是我的护身符；上初中时你还替我打抱不平呢。”赵德胜也兴奋地说：“是呀，我学习不好，打架还可以。吃吧，吃吧，吃这个。”说着指指炖猪蹄，接着说：“这几样菜，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菜。那时候穷呀，一年到头难得吃一次猪肉。还记得不？有一次母亲炖了一小盆猪蹄儿，刚端放小桌上，你的小眼睛哦，硬是盯着盆不放，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个小样儿真可爱。吃吧吃吧。”说得两个人都笑了。两个人边吃边聊一些陈年往事，许光艳感觉心里闷闷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吃饱了，你慢慢吃。”赵德胜也跟着放下筷子说：“我也吃饱了。走，回去我给你安排住处。”
　　两个人回到小客厅，赵德胜提起包，带着许光艳到了三楼，打开顶头一间房门，打开电灯，把包放床上，回身说：“这栋楼原来是民房，就三间三层。第一层你看见了。第二层暂时做了库房。这层靠楼梯那间是我的副手戴大富的卧室，他今天到工地去了——工地在市郊，工厂基础设施建设还没完善；中间这间是我的卧室；这间正好空着，你就住这里。你先整理一下床铺，我去拿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赵德胜离开后，许光艳环视一下房间：就一张床，床上还算整洁；一张办公桌，一张大椅，一个小立柜。这几样家具全是新的。打开立柜，里面是空的，只是有股木香味。她把包塞进柜子里，回身用手在床单上抹几下，感觉没什么灰尘；又拍拍叠好的夹被和枕头，感觉也挺干净。“来来来，艳妹儿你看看，这首诗写的是什么意思。”赵德胜进来，把用块红布包着的遗物放桌上。许光艳急忙回身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层又一层的红布，只见是一块白色丝质手帕。她两手各拈一角提起来看了看，只见是一幅与刚见到的酒瓶上的商标图案一样的国画；翻过来看，果见是一首用楷书写的诗。她把手帕摊桌上，只见上面写着：
　　九龙潭里龙头香，
　　金凤坡下凤尾张；
　　乘鹤老翁将西去，
　　痴情儿女泪汪汪。
　　许光艳的脑子迅速旋转着：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密方吗？如果不是，那密方又在哪里呢？还有，如果不是，为什么包这么紧还这么神秘呢？如果是，那又如何破译呢？九龙潭，是谐音吗？酒浓坛，酒浓于坛？有点像；龙头？龙头？龙头就是龙脑，龙脑是有机化合物，用龙脑树干析出的白色结晶，具有类似樟脑一样的芳香。它的右旋体在中医学上称为冰片。凤尾，凤尾可能是凤尾竹。想到这里，不觉惊出一身冷汗。“怎么样？看懂了吗？”见许光艳半天不说话，站一旁的赵德胜问。“哦，可能是这样的：龙，在传说中是一种吉祥动物，凤，在传说中是一种吉祥鸟，但它们在现实社会是不存在的，只有到天宫才能见到。乘鹤西去，化用了一个典故。传说秦穆公死的时候，人们就看见他乘坐仙鹤腾空而去，到天宫去了。这里的老翁，是指我家先祖，说他驾着仙鹤将去天宫；最后一句是说，老人去世后，他的儿女们的表情。”许光艳平静地解释着。“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没你理解得透彻。好了，睡吧，你坐车颠簸了一天，也累了。”赵得胜说完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哦，厕所在楼梯下面角里，电灯开关在厕所门边上，里面比较矮，进去小心碰着头。”说完才回自己房间。
　　东莞临江，常年气温平均在20几度，冬天不怎么冷，夏天也不太热。许光艳躺在床上，先用夹被的一角盖着腹部，感觉有点热，就又掀开了。她本想好好睡一觉，但怎么也睡不着。最先想的是密方。密方的前两句讲的是在原有的配料中加上龙脑，再加凤尾竹提炼出的晶体，后两句含有配置时的剂量。接下来又想，怎么处理这个密方。就这样拿去给哥嫂，感觉对不起奶妈的养育之恩，对不起小时候运哥的呵护之情。不给哥嫂，他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呀！怎么办呢？她在床上翻过去又翻回来，一会儿奶妈的身影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她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一会儿嫂子的绵绵细语又回荡在耳旁。一方面是恩人，一方面是亲人，她感觉自己陷入两难境地。不一会儿，她又想起了自鸣。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不知道他是不是思念自己了。眼见得一个月的假期就到了，回去？感觉不行。这个方子即使从字面上告诉运哥，怕是他也未必能独立配好料；不回，工作怎么办？自鸣怎么办？最后，她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先把实情告诉运哥，抄一份给他，把原件送给哥嫂；然后自己再回这里帮一下运哥。再给自鸣写封信，让他给自己办理个停薪留职手续，等这里的事办妥后再回学校。
　　“艳妹儿，起床了吗？”赵德胜轻轻敲两下门问。“哎！就起来了。”许光艳刚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听见喊声忙翻身下床开门。“哎哟，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呀？”见许光艳头发蓬松，眼睛含有血丝，有点心疼地问。“要说还真有点没睡好，一直在想手帕上的这首诗。你进来坐，听我说。”许光艳边拢头发边说。“哦？又发现什么新大陆吗？”赵德胜没坐，而是看着许光艳笑眯眯地问。见赵德胜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自己，许光艳羞涩地转过身，然后又回过身来，把昨晚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最后问：“怎么样？”赵德胜没有立即回答，来回踱了几步说：“其实，我也知道这首诗里有什么秘密，不然你父亲也不会这样慎重保存，慎重托人。我母亲不识字，但她把这个包交给我时，连说几个‘千万’，意思是一定要保存好。你想过没有？你父亲在走下坡路，精神低迷时，是谁对他不离不弃？你在受到欺负时，是谁在呵护你？那个时候你哥嫂哪去了？”沉默一会又说，“刚才你说的那个姓钟的，你和他结婚了没有？”许光艳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朋友。”赵德胜说：“我看这样，两条儿：一个是你留下来，帮我把方子配好后，再把这个原件送给你哥嫂；再一个你答应嫁给我，今天你就可以把原件送过去。艳妹儿，我一直在找你、等你呀！你知道吗？有多少人给我介绍女朋友都被我拒绝了吗？有多少女孩追我被我婉拒了吗？在我的心中只有你啊，艳妹儿！”说着，冲动地上去搂住许光艳，激动得泪水外溢。许光艳没有挣扎，而是顺势也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部说：“我也好想你呀，运哥。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这样捉弄我。我的脑子现在很乱，等我好好想想再说，好吗？”赵德胜得寸进尺说：“还等什么吔，嫁给我吧艳妹儿。”说着就捧起她的脸，急切地吻着。吻着吻着，他的手就开始替她解衣扣。许光艳半推半就。就这样，两个人都上床搂在了一起。
　　夏天的早晨，太阳格外勤快，八点多，就升到半空了。在天下第一餐馆吃完早饭，赵德胜决定亲自开车送许光艳去珠海。“还是我自己去吧，你这里正忙。”许光艳站在车旁再次劝说。“你自己去？别开玩笑了。从这里到珠海，直线距离不远，但中间隔水，要弯路，得换几次车。还有，你带身份证了吗？你办暂居证了吗？没有你哪里也去不了。再就是安全问题，明白吗？”听赵德胜这么说，许光艳就像聪明的学生听老师讲课一样，茅塞顿开。这才打开车前门，坐副驾位上。
　　车到珠海，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但太阳并没想马上落下去的意思。在离仙鹤酒业有限公司不远的酒店旁，许光艳说：“你找个车位停下来，我自己去。如果顺利，我很快就过来；如果不顺利，我再来告诉你，你就在这酒店住下来，明天我们一起走。”说完提起赵德胜让带的两瓶酒就下车匆匆离去。
　　许光艳知道嫂子在二楼办公。到办公室门口，见嫂子一个人坐靠在老板椅上，微闭双眼，老板椅左右微微摆动着，就轻声喊了句“嫂子”。王丽娜猛一惊，一看原来是许光艳，忙站起来说：“小妹？这么快呀，坐坐坐。”说着指指对面的大椅子接着说：“他说没有呢，还是有他不愿给呢？”许光艳把酒放桌上坐下来微微笑着说：“看把嫂子急得。有，我带来了。”说着把红布包掏出来递过去。王丽娜喜出望外，忙把红包摊桌上，一层层展开，拿起丝帕左看看，右瞧瞧，沉思一会儿说：“这是秘方？可别是假的哈。”说完拿起桌上的话筒给许光明打电话，“哎，下来，光艳回了。”许光明总部的办公室就在三楼，放下话筒就匆匆赶了过来。“你看看，这是秘方吗？可别是假的呀。”王丽娜指着丝帕说。许光明拿起丝帕，正面看看，反面看看，又用手指轻轻揉揉弹弹说：“是不是真秘方不好确定，这个丝帕肯定是真的。你看，这面是一首诗，这面是仙鹤酒的商标图案。拿起来对着光看，它们互不干扰，这是一百多年前典型的苏州手工刺绣丝织品，那时叫江南织造，产品主要提供给皇宫。你摸摸，这字，这图，都是平的，图案都绣在里面；普通刺绣，图案都凸显出来了，现代工艺根本达不到这种水平。如果是秘方，秘方一定藏在这首诗中。”许光艳说：“嫂子，你看，还是我哥有眼光。运哥说，这是我父亲临终时托他母亲交给我的。他母亲出世时我不在家，他母亲只好嘱咐他交给我。他自己现在办了个酒厂，就用了这个商标图案。他说他看不懂这首诗的意思，昨天我看一下，也看不懂。如果他知道这首诗中有秘方，估计他不会这么轻易交给我的。他还说，这个商标图案他已经注册了，我们不能再用。”说着从袋里取出一瓶酒接着说，“你们看，就是这个图案。他让我带两瓶给哥嫂尝尝，提提意见。”这时的王丽娜，非常兴奋，忙说：“商标的事不重要，关键是酒的质量。小妹这回算是为我们许家立了大功呀！走走走，今晚得好好招待你一下。”许光艳忙说：“不啦嫂子。我是运哥送来的，他还在等我。本来我是想回乡下去的，运哥说他刚扎摊儿，无论如何让我帮他把头儿开好再走。他们母子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啦！我没有理由拒绝他啊！哥，嫂子，那我走了。”说完匆匆往外走。哥、嫂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外才挥手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