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未来

　　石家沟习俗，满月酒生日宴，都要热闹两三天。午饭后，亲戚朋友都在预订的茶楼打牌喝茶。立君和三人简单作了交流，就安排公司做印书准备。到底印多少得小野子定，小野子却借口还没考虑成熟，迟迟不下决心，甚至借口累了，早早回了宾馆。要立君忙完，几人坐在一起再仔细商量。
　　事实上根本不用商议。小野子是老板，印多印少，肯定心中有数。当着全体宾客突然袭击，目的肯定不在这里。立君想着各种可能，耐着性子，晚餐后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才同伍妹儿打声招呼，说去宾馆见三位客人。伍妹儿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却不再看立君。眼看立君抱着儿子，迟迟不出门，又催他早去早回。立君这才慢悠悠下了楼。
　　“库存马上没了，确实急。再不准备，盗版书就要上市了。”也不客套，小野子打开门，立即就进入了正题。
　　“一切都现成，定下来马上动，误不了事。”
　　“走量不稳，时大时小把不准。不过再保守，估计印几十万应该没问题。”小野子说。
　　第一次3万，第二次20万，走量似乎正在慢慢放大。两人反复权衡，最终敲定50万，合同签20万。产值1500多万，按惯例算版税。虽然公司成了私企，版税还是按以前方法处理单独给立君。总共将近2000万，想象不出是多大一笔钱，立君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真实。
　　“憋惨了吧。”正事说完，小野子凑上来暧昧地问。立君哪里把持得住，立即纠缠在一起。
　　“早就晓得要做满月酒，为啥还来？”立君问。
　　“你放心，不得给你添麻烦。更不得破坏你家庭。”小野子懒懒地说，“还不是为你好，我正大光明来，她不会再东猜西猜。”
　　“哪有那样简单，她又不是瓜的。”
　　“财富是最好的通行证，方便你走遍天下。我不信上千万的单子不接。”小野子笑着说，“莫东想西想，快洗洗早点回去。你儿子真乖。我要同你划清界限，不再招惹你。”
　　立君看看小野子，什么也没说，匆匆忙忙回到家。伍妹儿还在清红包。登记往来礼金的本子写得密密麻麻，拆开撕烂的红包装满垃圾桶，装钱的口袋鼓鼓囊囊。
　　“正好正好。我还以为你们要谈好久。”伍妹儿招呼道，“一个人慢得很。你写我拆，两下弄完好睡觉，人都累死了。”
　　“让妈老汉儿帮忙嘛，一个人咋得行？”
　　“他们帮不了。”伍妹儿看看立君，“再说，也不好吧。老年人嘴多，出去同这个说那个摆，有啥意思。”
　　真是越来越世故，连妈老汉儿也不放心。立君扫了一眼，礼金额度中规中矩，与平常送出去的相差无几。最高的是小野子，礼金9000外加对金手镯，足足上万，真正的厚礼！不过对她来说不算啥，仅这本小说就赚了多少钱。如果不授权给她，哪里去赚钱？她来吃满月酒，肯定有算计。敢与伍妹儿面对面，一种可以理解为较劲，当然也可以表明没私情。立君感觉裹着自己的泥潭正在快速下陷。
　　边写礼单边告诉伍妹儿，刚刚确定的合同和实际印数，以及处理合同外资金的办法。一单生意1500多万，按照印刷业毛利30%估算，可以赚400多万，不可思议！完全颠覆了伍妹儿想象，一再地问，小野子到底在干啥，哪来这么多钱？怪不得这样大方，送礼这点钱真是毛毛雨。已经印了23万再加50，按标价算过了亿。批发肯定会打折，算五折也不得了啊！不晓得挣了多少钱！印本书就上千万，据说还有几家公司，几千万总有吧！真正是钱总往热窝子跑，有钱人赚钱不费力，费力人不赚钱。
　　立君一句也答不上来。只听说有文化公司、服装公司、化妆品公司，更不知道有多少钱。这是别人的家事，哪轮到外人过问？伍妹儿说就算你们分了手，又见了好多回，就不能不关心关心老相好？毕竟好了一场。单身女人闯天下，背井离乡，三十多四十岁还不成家，多半是当年与你耍朋友有了阴影，影响人家一辈子，为这样的男人真不值！
　　立君哭笑不得。女人的思维没任何逻辑。如果依然与小野子好，哪还有你伍妹儿的事？当年的实际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现在倒好，夫人和前任居然团结起来，批评诅咒丈夫。千奇百怪！却又说不清怪在哪里。
　　伍妹儿叹息道：“放在绵州这个小地方，觉得日子还不错。真没见过世面！你看看人家，几千万的身价。还不说肖大爷，自己就挣了这么多。南方真有钱，我们熬更守夜，没日没夜才挣多少？”伍妹儿盘点药店收入多少，印刷公司利润多少，买房多少，养娃多少，买车多少，开销多少，仿佛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可再怎样贬低看不起自己，还是承认有一大笔钱存在银行。
　　“到北方莫说官大官小，在南方莫说钱多钱少。莫法比，老老实实过日子吧。”立君说，“钱存着没用，投出去才有收益。买点门面吧，把药店搬去，不给房租也算增加了收入。”
　　“对对对，买个门面，压力小好多，生意也要好做得多。”
　　“条件许可了，还可以分城区买门面，成熟了就开分店。”立君说，“现在看病难，到处求人还找不到医生。一进医院就是几百上千，都愿意在外面包药。开几个分店，请医生坐堂，钱不就来了。”
　　“医院规矩多不方便，药店灵活是灵活，执照不好办。要找坐堂医生更不容易。”伍妹儿说，“这个我比你清楚。”
　　“想挣钱总得有付出，定下目标努力吧。”立君说，“你如果同意，我就托人在城中心买门面。”立君想着城投公司新楼盘。
　　“你是家长你决定。”
　　“钱都是你管到在，你不同意我哪有钱？”
　　“莫说得那样造孽，从没克扣你一分。”伍妹儿笑眯眯看着立君，“把钱管到稳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男人有钱就变坏，没钱的男人最可爱。”
　　“我跟你说老实话。钱存银行没收益，还是要流动才产生效益。现在情况好，可以把贷款还了，以后厂房土地都是净资产，公司也就没压力。”
　　“可以可以。你是家长我是管家，听你的。”
　　“女儿儿子大了，要给他们留实实在在的财富。莫学那些拆东墙补西墙的，名声大，手里全是账不是钱。”
　　“今天才做满月酒，你咋想得那样远，真服你。”
　　“还不是你说人家挣了好多好多，我们如何没出息。晃眼就四十几了，再不好好计划，人老了又咋办。”
　　“话虽这样说，我们不错了。同以前比天上地下，得知足。人比人气死人，莫去跟她比。”
　　“你看看，捉鬼也是你放鬼也是你。这都白说了。”
　　“咋会白说？按你说的办。先买门面后还款，给儿女留下实实在在的财富。”伍妹儿笑眯眯看着立君。不得不感叹国人智慧。万事万物从不会沿设计路线发展，常在一念之间。一念起万物生，一念消万物灭，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当晚在宾馆，小野子推测，伍妹儿不但不会拒绝上千万合同，还会因自己到场祝贺相信两人清白。即便心存怀疑，也会选择沉默。果真如此，适可而止，让一切回归正常吧！小野子感叹，两人续上前缘总是不停在纠结，害怕出问题，过得不舒服。先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感叹，后来想当年那种情况下分手实属正常！一切都是欲望惹的祸。立君笑而不答，这么多年，小野子不可能过清教徒生活。大小姐性之所至，想干啥就干啥，又到了结束过去开启未来的关键时期。
　　“关键是你，两个小朋友好乖哦，两口子又好，有房有车，生意不错。我不能当坏人恶人。”小野子说，仿佛下定了决心。立君心中大喜，却面无表情，看着小野子不回答。
　　“你要相信女人直觉，还记得当年不？我虽在中山，就觉得你同伍妹儿有问题。如何？言中了吧。”
　　立君挤出一丝笑，却是痛苦的神情：“没有没有。你走后，你晓得我性格不喜欢交往，就这样大点儿地方，去哪里找对象，总得结婚生娃吧。身边刚好有一个，自然就成了。”
　　小野子说：“肯定有杨局长功劳。我们当年成不了，现在也成不了。有些事情说不清。”
　　立君顺口答道：“老实话。我们不是一路人。”
　　“主要是说我吧？我静不下来，合适再找个顺眼的嫁了。”小野子不管立君，“人得对自己好点儿，不能太委屈。”就催立君快走。出了宾馆大门，空气凉爽清冽，呼吸畅快了许多。回到家看伍妹儿守着一大堆红包，忍不住开始安排向往的未来。
　　第二天在公司正式签定合同，小野子立即支付了100万预付款。伍妹儿很高兴，小野子从千里之外赶来吃酒，当天招待不周，理应专门请吃一顿以表感谢。立君觉得别扭，却不好反对，推辞自己不好说让伍妹儿请。
　　伍妹儿笑：“有啥不好意思，知根知底，都是成年人，过去这么多年，还有疙瘩？”
　　立君笑：“说到哪里去了？生意归生意，莫东说西说的。”
　　“人情世故都不懂。人家正大光明送礼，你不请吃饭，是你心中有鬼。”给立君讲，满月酒当天，请的主要是亲戚朋友同事。领导和特别亲密者得分开请。有身份的人都注重场合，不可能在那种咋咋呼呼的地方吃饭。小野子回来，正好请杨主席和局领导。他们都是肖叔的好朋友，小野子参加，亲热不说，还表明记那份情。肖叔同领导们虽然天各一方，肯定有联系。立君执意不肯，伍妹儿就亲自打电话。小野子说公司有事马上得回南方，两人在电话里客气一阵也就罢了。
　　小野子走了，该请的客还得请。都是领导和深入交道的朋友，好多不能合在一起，也就因人而异，确定好主客陪客，分时间分层次一桌一桌单独请。好多时候，伍妹儿只是应酬一下，主要由立君负责张罗陪同。由于是私人场合，大家放下主席台上形象，开怀畅饮，感慨不已。羡慕立君有远见，居然在从严执行基本国策的形势下，生了二胎；不但人丁兴旺，还事业有成，公司财富急剧增长。最终归结到一点，立君人品好有本事，一切都是应得的。
　　说着说着就岔开话，笑立君赌场得意情场失意。你不打麻将不打牌，赌肯定无缘。但是挣钱和耍朋友两不误，家中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过着神仙般日子，快传授传授经验。这是拿小野子出席满月酒说事，立君百口莫辩，只得强调，只是生意上朋友，早没了以前的情分。有了这个话头，众人哪肯轻易放过。爱开玩笑喜欢起哄的，总以此为借口不停地敬酒。桌上的领导长者把控着节奏，夸立君有情有义，善于博得女士欢心，我们作朋友的也高兴。人生一世，朋友很多，靠谱实在的不多，能够一直一起喝酒吃肉的更少。靠啥？人品，人品第一，以德为先，大家都该学。最终立君连饮三杯方才了结。不管立君如何辩解，酒却不得不喝。如此几番，所说的一切俨然成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