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心机

　　小说销售超过预期，20万册出货迅速。需要考虑加印，对印多印少小野子却拿不定主意。好在都是私企，不担心条条框框，一切都好商量。
　　想起来真是神奇，仅靠一本书，不仅养活了印刷和文化两家公司，还收获大批粉丝，天天在网上互动，甚至有人开始写同人小说。公司聘了几位刚毕业的大学生引导点评，确保热度。稿费加版税，立君个人收入也过了百万，这笔钱却躺在银行没效益。还公司贷款吧，涉及取消质押得办系列手续。银行不但会少收入，还关系到信贷人员奖金福利。如果以后用钱，再争取授权又很麻烦；投资理财吧不保险，买固定资产吧难遇稳赚不赔的好项目。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一天偶遇城投公司老总，正在城中心忙着拆迁打围，准备建新楼盘。立君眼睛一亮，若能在城中心买个门面，一铺养三代，岂不是最好投资？一般人买不到国企门面，这是商业秘密，当你看到规划设计时，早已售罄。立君抱着试一试心态，请教还有没有门面，居然还真有商铺没卖完。单价不到两万，接受预订，可三年后建成办证时再交余款。这是发财机会。立君立即预订了100平米门面，交了10万现金。项目还没正式启动，不能四处宣传。老总一再叮咛，虽是一个圈子的兄弟，还是不敢到处声张，害怕引起不必要麻烦。
　　立君遵照叮嘱一个人偷偷快乐。交钱后签了合同，老想办证时写谁的名字。写自己还是夫妻共有。好在办证还要三年，不用现在就定，也就慢慢放下了。却因此生出一种陌生。夫妻间一切东西都是共有财产。出现这种思考，说明两人有了裂痕。这种分裂源自哪里？是潜意识中对夫妻关系的否定，还是对自身的警示？很多东西思维永远无法到达。越想越不明白。干脆确定门面办在两人名下，把药店搬过来，每个月近万元的房租就成了收入。
　　如果伍妹儿问，如何应对？回答钱的来源简单，可要根根底底说清楚却很麻烦。门面牵出资金，资金联系项目，项目会说到人，与小野子的关系终究经不住推敲。立君越盘算越没底，总觉得会出事。开始为自己找借口。怀孕几个月，伍妹儿借口保胎，不让立君碰一下。当年怀女儿时，就算前三个月，两人也偷偷摸摸过了多回夫妻生活。这次伍妹儿寸土不让。立君不敢造次，欲望上来，就靠回想熬日子。可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要。明知进了死循环，还是忍不住陷进去。
　　想得最多的不是伍妹儿却是小野子。一心想着去南方成就好事。明知不好却管不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见不得天日又倍受煎熬，又刺激又害怕，折磨都是自找的！
　　伍妹儿心思全在儿子身上。儿子就要出生，结束一切，好好过日子吧。可见了小野子，准备好的种种说辞总出不了口。两人因为小说，围绕小说，紧紧联系在一起。小野子再不确定对象，以后怎么办？立君好几次都隐讳提到，小野子很认同，可哪里去找？公司里的小年青，没意思不说，啥事帮不上忙，还得养着他，总不能找个小祖宗供着。一天忙着挣钱打理生意，哪有时间精力？找个有地位有财富的，年龄大不说，肯定离过婚，想想都恶心。得过且过，把握当下，凭着性子过几天。至于以后？以后还很远，况且有没有以后谁又说得准。活在当下，管几年几十年后干啥？
　　立君越听越心惊，小野子单身一人，无论如何都好办。自己却不同，有儿有女，亲戚六眷一大群，一旦出事，口水都能把人淹死。得谋划脱身。帮小野子物色男友，有选择性让他们认识，永远不可能办到；去见见肖叔或阿姨，让他们催促小野子尽快相亲出嫁。两位长辈可能已经做了许多工作，小野子哪里容易说动？解铃还需系铃人。一切源于小说，最好从小说上入手。小说卖不动，就不用去南方。就如分手那几年，把一切交给时间，会渐渐淡下来，变得冷静理智，也就有良好的心态和充足时间作出决定。
　　偏偏小说卖得不错。如果再印，立君决心授权运营部经理签约。合同明确规定，签合同只能法人代表，如果委托他人签字，又得按程序办授权委托书，很麻烦。再说涉及到避税和提现，还真不敢让外人代劳。立君愁一阵苦一阵，徘徊难受。好在伍妹儿马上就到预产期，干脆把一切放下，好好陪伍妹儿。小野子连连说恭喜恭喜，便挂断了电话。立君总觉得怪怪的不能释怀。
　　儿子在三甲医院出生，母子平安，出院后就住进月子中心。岳母一边心痛钱一边又赞不绝口。梁家杨家亲戚，伍妹儿的闺蜜朋友，严守月子中心规定，轮流探视看望伍妹儿。梁家女眷来张女子负责陪，杨家女眷来岳母负责陪，伍妹儿的闺蜜好友就由小周陪。几拔人协调得很好，整整40天，天天有人来，既不冷清也不拥挤。伍妹儿很高兴，没有产后抑郁，思维反比以往更加敏锐。
　　“为啥不把印书的事，老老实实告诉我。”从月子中心回家第一天，夜深人静，伍妹儿突然问立君。
　　“啥？”立君看着熟睡的儿子，没任何准备，转过头看着伍妹儿。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你同老相好合作，所有人都晓得，就把我瞒到。”
　　“哦，不是瞒你，怕你操心才没说。”
　　“哄到瞒到肯定有鬼。”
　　“有啥鬼？不过为了挣钱。”
　　“挣钱不错，你们是咋勾搭上的？说来听听。”
　　“好难听哦，啥叫勾搭，正正经经做生意，啷个叫勾搭。”
　　“好嘛，你们是咋个接上头的？”立君笑笑，边想边讲，变成当年参加羊城书展，机缘巧合偶遇小野子。原来谈好的合作方要价过高，小野子手里正好有书要印，就这样开始合作。哪知撞了大运书卖得很好。
　　“硬是有缘，多年不联系，开会就遇到。千里姻缘一线牵，是不是这意思？”
　　“想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又不是不了解。就怕这点，一直不给你说，你晓得事情就来了。”
　　“当然不要我晓得，影响你们。”
　　“说啥哦，从头到尾你都清楚，又没啥见不得人。”
　　“说不准，见得人为啥不让我不晓得？”
　　“要有啥当年就不分手了，没说是怕你操心”。
　　“不一定，分手后又觉得好，旧情复燃也很正常。”
　　立君知道永远说不清，边说边回自己房间。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头脑里翻腾着各种各样的未来，太阳穴一阵阵痛。谁告诉的伍妹儿？肯定是公司员工亲戚朋友谁知道？最大的可能是小周，她是办公室主任，合同文书都是她经手，她清楚所有情况，又同伍妹儿最好。可这么多年一直很守规矩，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如果真是她，应该第一次签合同就告诉伍妹儿，用不着现在说。坐月子是大事，伍妹儿听了会生气会影响健康。小周不可能让好朋友受罪。
　　是其他员工？只有几个女性，同伍妹儿关系到不了那份上。她们来看伍妹儿，名义上记挂同事实际是挣表现，毕竟公司是私企，搞好同老板老板娘关系，就能保证工作稳定利于糊口养家。
　　忙着准备满月酒，选酒店写请帖，定菜单酒水，制视频布置大厅。还得准备车辆去张家场接梁家张家亲戚，约定时间地点和上下车位置，确定牵头联系人。忙得昏头转向，两人的不快也就放下了。满以为准备得充分完备，满月酒当天还是闹个措手不及。准备30桌结果多出了两桌。好在酒店早有准备，迅速安顿好了客人。
　　主持人登上台。小野子、杨部长和小张三人却出现在门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小野子微笑着同认识的人打招呼，立君瞠目结舌，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三人向自己和伍妹儿走来，不知怎样应对。
　　小野子却视立君为无物，轻快地凑到伍妹儿身边，从小张手里接过粉色的精致小包，塞给伍妹儿。一支手自然搭在伍妹儿肩头，笑逐颜开说着什么。伍妹儿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客客气气回应，顺势就将三人安排在身旁，叽叽喳喳说话。立君受主持人摆布，发表致辞举杯致谢，硬着头皮回到伍妹儿身边，同三位打招呼。
　　“恭喜恭喜。”小野子淡淡应一句，继续同伍妹儿说话。
　　“梁总好，恭喜恭喜！”杨部长站起来，潇洒地甩甩头，向立君伸出手。
　　“恭喜恭喜，儿女双全！”小张站起来。
　　“欢迎欢迎！说来就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好有个准备。”立君忙不迭回应。
　　杨部长看看小野子，小野子眼睛也没抬一下。杨部长说：“小说马上清库，得立即印。我说联系你，老板嫌太慢，干脆来一趟，敲定后马上印。印章合同带好的，你答应就马上签合同开支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小张说：“得多印点儿，让人抓住空档盗版，就亏大了。”
　　立君问：“印多少？”
　　“看走势，至少得十几二十万吧。估计都不够，再多点更好。”大家都看小野子。
　　“20或30吧。印多了卖不掉还不亏死。”
　　“越多越好，我好多挣点儿钱。”立君笑着说。
　　“这几天都联系不到，以为不愿合作了。哪晓得是添了宝贝，恭喜恭喜！”小野子说，“真羡慕你们！到了才晓得，没准备啥，真难得，我就来了。”
　　“梁总，你若不愿意，就得与人重新谈。从谈到出书，不说几个月至少也得几十天，盗版早就赚翻了。”杨部长说。
　　“咋不愿意？现成版式，质量控制，发行渠道，熟门熟路。是不是？我猜有事耽误，果不其然。”小张说。
　　“抱歉抱歉，这段时间忙晕了。”立君陪着笑。
　　“他这人你晓得。我管店他管厂，好多事他不说我不问。”伍妹儿朝小野子笑笑，“我是顾不过来，年龄大了，怀起到生、坐月子，比生女子辛苦，还有药材公司。他要照看家，又要装房子，这几个月是有点儿忙。”
　　“买了大房子啊，祝贺祝贺！”小野子笑笑，“还是我安逸，没这么多事。同熟人合作，知根知底，不担心受怕。关键是抢时间，要是断档丢了市场，很难再找回来。”
　　立君惊诧不已。女人心海底针。伍妹儿前几天还在审问自己，今天却这样宽宏大度。小野子早就知道怀二娃生二娃，咋就成了才晓得。两人坐在一张桌上搂着抱着，像老朋友样亲热，居然没点儿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