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喜事 34、别墅

　　33、喜事
　　
　　立君在公司业务和兴趣爱好中，自由切换，感受体会当家作主的快乐。不过也有失落。以前局里无论大会小会，总会通知参加。开会是例行公事，只需顺着流程走就行了，重要的在会下面。大家根据业务或爱好，称兄道弟熟络了，形成不同圈子，彼此互通有无，消息传说流动起来。大到国际国内形势，小到传闻笑话，最实在的是市内县区新动向，可以为业务发展指方向。改革后就不同了，只在填季度或半年报表时通知公司，也不用立君亲自出马，下面人员把事情办了，需要盖章签字，也大多口头上汇报有人帮着捺印。偶尔同老李等吃饭，听着局里的人情往来小道消息，就觉得隔了一层，失落更加明显。与伍妹儿说起忍不住叹息。
　　伍妹儿说：“是啊，我离开印刷厂也这样，要不然为啥回办公室来帮忙，就是闲得慌。”
　　“那是为见我找借口。”立君逗她。
　　“你不喊，我才不得来。”伍妹儿就笑，“小周很聪明，其实帮不了多少忙。主要是找个伴，一个人感觉不安逸。后来喊参加个协就加了，开开会吹吹壳子吃吃饭，大家在一起感觉就自在了。”
　　“我不可能参加个协。”
　　“叔叔那儿不是企业家吗，你去嘛。”
　　“对啊，不过人家都是大老板儿，钱多人精。同我这种，可能说不到一起。”
　　话是这样说，立君还是选了时间，同杨主席聚会，有意谈起工商联，谈市内的各种商会协会。杨主席明镜一般，说那是群没事找事的有钱人大富翁，没事儿就琢磨着折腾。趁着年轻，沉心静气做事，到一定年龄一定境界，可以同他们交往交往。语气态度同才到工商联大相径庭。
　　看来还是向内追求归宿和安宁，自找快活自得其乐，继续写小说吧。写来写去发现相差无几。上一部萧家和正在写的武家，总是找个角度，从故事的发生开始，写其发展壮大到权力财富顶峰，最终衰败了结。都围绕人做文章。有人才有行动，有行动才有故事，有故事才能总结得失，才能感悟启迪人生，才有可能流传。
　　写着写着忍不住想自己。女儿乖，伍妹儿暖心。父母住在张家场，离得不算远，平常只打打电话，逢年过节才回家。两个姐姐隔得天远地远，一年难得见上一次面。与岳父岳母住在一起，照看着家庭，更像亲生爹娘。起床就忙着上班，下班了还想着工作，家似乎只是客栈。公司职员与自己没有血缘没有亲情，却相处时间最长，时刻围着自己，他们目标却是挣工资。一切都很错位。从中考到高考，从局里到企业，不知道在追求什么。没有目标没有逻辑，总是不停折腾。人们喜欢随遇而安，却又偏要梦想诗与远方，在不可知的地方寻找归宿。立君很想把公司业务全部交给手下人，任一切自然发展，做个超然的老板，集中精力写作探寻真实历史。伍妹儿却突然提出个问题，打乱了立君的想法。
　　“有件事给你说，想好再回答。”伍妹儿一改往日泼辣干练，带着女人味问立君。
　　“啥子，这样正式？”
　　“假如，我是说假如哈。”伍妹儿停了停，“假如可能，还要不要个娃？”
　　“要，咋不要。”立君反应过来，“有了？你有了！好啊好啊，好久了？要，咋不要！坚决要！”
　　伍妹儿怀上了，一家人欢天喜地。按照政策，违法生育得交罚款，有单位的甚至会丢工作。两人都没单位，罚款压力不大，唯一操心的是生儿生女。立君高高兴兴打电话给母亲。勤华和张女子急匆匆从张家场来绵州，后备厢装满了腊猪脚土鸡蛋，还有活蹦乱跳的土鸡。家里立即热闹嘈杂起来，全家嘻嘻哈哈庆祝改革带来的最大收获。
　　张女子与岳母一直在厨房嘀咕，父亲和岳父总是约在一起出门抽烟。伍妹儿和立君反倒成了闲人无所事事。这样的聚会，每个月总有一两次。岳母不避嫌，当着立君告诫伍妹儿：“公公婆婆来，嘴甜些态度好点儿，十天半月就送车好吃的，哪里找这样好的妈老汉儿。”
　　“好好好，哪天不笑嘛，脸都笑烂了。是给肚子里孙儿孙女送的，我只是陪到吃点。”伍妹儿回答，一家人都笑。
　　“你要谢谢妈老汉儿，哪辈子修来的福，这样好的命。”当妈的十分感慨，满眼慈祥看着伍妹儿。
　　“关键是你会生，生了我这个女儿，都是你的功劳。”立君习惯了母女俩相互逗笑，静静地看着她们，却隐约升起陌生感，仿佛自己是外人。又想母亲告诫的话：“他们只养一个，巴心巴肝为你，莫不知好歹。”就将这种陌生感压下去。又猜伍妹儿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如果是女儿，负担小不说，女儿又听话又贴心。如果是儿子会比女儿调皮，长大后买房娶儿媳妇儿，花费倒在其次，关键同父母生疏不亲近。父亲母亲岳父岳母，却都希望生儿子。儿女双全赛神仙。
　　母亲教立君观察，酸儿辣女，注意看伍妹儿爱吃啥。立君虽然不信，凭感觉怀的可能是儿子。就动员伍妹儿，早点儿找人看看，好准备小朋友出生时的各种用品和衣物。伍妹儿嘴上说生儿生女都一样，实际还是想早点儿知道。也希望是儿子，一女一儿凑成好，人生就圆满了。刚满三个月，就找医院的朋友打了彩超，果真是儿子，一家人说不完的欢喜和满足。把伍妹儿当大熊猫一样护着。
　　母亲背着伍妹儿和亲家，交待立君：“上班下班早早去，开车把媳妇儿拉上。不能一个人走上走下。年青娃娃车骑得风快，碰下不得了！啥事都得为娃娃让路，出不得半点儿问题。”看立君懒心懒意的样子，批评道，“都两个娃娃的老汉儿了，还不长心。儿女成双，多好啊，哪个不羡慕！我和你爸商量，你看哪儿有大房子买一套，过几年动不得了，搬来和你们挨近点，清清闲闲带孙孙。孙女子是亲家带的，孙娃子我和你老汉儿来带，免得听闲话。”
　　哪个公公婆婆不亲近孙儿孙女，女儿一直是岳父岳母带，父母肯定有想法，只是不好说。马上有孙儿了父母开始动脑筋。当年那样艰难，养了两个姐姐，超生养了儿子。现在有孙儿，快乐可想而知。人总是要老的，父母隔得太远，将来如何照顾？添了儿子，一家四口，一百多平米确实太小，不得不买大房子。立君盘算着，开始打听哪里有别墅，哪里有复式双层。自己买吧，哪用父母出钱。一辈子就这样了，买套满意的房子，好好生生过好下半辈子。
　　
　　34、别墅
　　
　　绵州房地产不超前不热闹，商品房面积都不大，只有新区和城郊才有别墅。100万可以买近300平，加上装修家具入住，不会超过200万。按家里收入完全能承受，只是压力大一点儿，如果同伍妹儿商量，凭空增加她的烦恼。立君下定决心买了再给她说，免得操心上火，影响宝宝发育。立君告诉父母，房子他去买，不用他们操心，又告诫一定不能让伍妹儿知道，否则弄得她心神不宁，影响娃娃发育。
　　母亲不同意：“这样大的事，你不说以后会怪你，影响团结。”想想也是，可是说了也不起作用。干脆取中间路线，等看好了房再说。
　　“这点钱，我和你老汉儿还出得起。我们买。”母亲说。
　　“晓得你们出得起。我都工作10年了，不能再要你们的钱。你们存到自己用。”这些年明的暗里挣的钱，总共好几百万，全部存在银行不用，却去搜刮父母，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父母顶多存了一百万，虽然愿意拿出来，却是他们全部积蓄，以后遇事花钱又咋办？立君打定主意，坚决不同意。
　　如果说是父母出钱买别墅，决定权就在父母，伍妹儿就不好过问干涉太多。“我说个主意，看要不要得。”立君说，“以你们名义买，钱我出。你们买，买大买小，买在哪里，如何装修，伍妹儿都不好说。以后送给孙儿，啥都好说。”
　　“啥意思，用你的钱给我们脸上贴金？要得，咋要不得。我莫意见。”母亲笑，“你不偷不抢，哪来这么多钱？”
　　“放心，光明正大挣的，绝对没问题。”立君笑，“只是不想让伍妹儿操瞎心，你们不是不晓得，如果说买房，她还不到处跑，东选西选操不完的心。装修就更不得了，一家人跟着累。她累就算了，娃娃咋个受得了。”伍妹儿从开药店起，啥都亲力亲为，交给别人不放心，常常累死累活。
　　“也是，她是个要强的人。”母亲看看父亲，父亲不开口，母亲说，“有点不好，说房子是我们买的，亲家亲家母脸上不好看。”
　　“有啥不好看？我们买房，他们带娃，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哪点要不得。”父亲说。事情就这样定了，选个日子专门到绵州，父亲宣布了买大房子的决定。
　　伍妹儿很高兴，说：“老汉儿，你们买了大房子，到时候就以你们为大本营，天天蹭吃蹭喝。”
　　“啥子蹭吃蹭喝，一家人本来就该在一起。买房子就是为了住一起。”母亲说。
　　“要好多钱哦？亲家，你硬是有钱哦。”岳母恭维道。
　　“按一百万准备，多点少点无所谓。关键要大点，孙儿大了到处跑，房子小了放不开趟。”父亲稳重地说。
　　“一百万，天哪！是好多钱，想都不敢想。”岳母说。
　　“一辈子才存了这点钱，多的没得了。哪像有些人，几百上千万，那才是富人。”父亲不动声色。
　　立君即要管好公司，又要操心买房，还要接送伍妹儿，突然间忙碌起来。小说隔三差五才得一两章，又感觉不精彩没味道，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最关心最爱好的东西背离了期望，似乎生活突然没了目标没有寄托。整日在城市中来来去去，没激情没向往，突然间颓唐起来。
　　好在很快买了别墅，一楼一底，算上赠送面积超过300平方，前后各有五六十平米的院子，前院还有花园。如何装修却成了问题。名义是父母买房，最好是父母亲来装修。可父亲六十多了，依然经营着运输队。多年以来，运输队变化不大，绝大部分是挂靠车，核心生意还在，自己的车依然有拉不完的货，父亲放不下心。客栈商店生意虽说不是张家场最好的，但几十年积累起来的顾客很稳定，每天营业额成百上千，逢场天甚至会高达几千上万，真要停业关门却舍不得。从开加工房到现在，30多年父母没一天不劳作，没一天不做生意，勤劳深入骨髓。让他们放下手中事，开始轻松闲下来，肯定不舒服。如果真的按父母意见装修，无论风格样式还是器物选择，肯定都不如意。还是自己干吧，装一套喜欢的房子，高高兴兴住进去过好下半生，值得下功夫。
　　立君同伍妹儿商量：“反正房子是我们的，干脆我们装。”
　　伍妹儿说：“我不参言，你去同妈老汉儿商量，要不然还说我想要新房子。”
　　“难道你不想要？”
　　“咋不想，想，这么宽的房子，住到多安逸，可大姐二姐会咋说？”
　　大姐立贞远在深圳，二姐立淑在外市，都过得很好，虽然不需要父母支持，但父母的资产也有她们一份。如果立君伍妹儿天天想方设法把父母资产弄到自己名下，确实说不过去。三姊妹间一直没有私心杂念，才如此和谐融洽。虽然立君成家立业了，但在两个姐姐眼里仍然是小弟弟，时刻照看关注着立君和伍妹儿，为他们的未来出主意想办法。
　　在好多事情上，两个姐姐的观点却不尽相同。立君计划购买公司离开体制时，征求姐姐们意见。大姐说：“买，不用想哪么多。你只要记住一点，啥事都能成。无论在机关还是搞企业，都是养家糊口，都得加倍努力。机关上班是为政府打工，干企业为自己。听你说企业不但运营正常，还有一大片地。只要肯用心，肯定有前途。”
　　二姐看法大不相同：“你得想好了再定。体制内轻闲，收入不高也足够生活。自己搞企业，收入高很辛苦，还有风险大。可得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不卖后悔药。”
　　姐姐们实际是站在自身角度提建议，并不是站在立君的角度想问题。大姐当过乡干部，辞职下海，最终成了企业家。在她眼里体制内工作并不好，反倒是干企业最实在，付出与收益成正比。二姐在外市一所高中教书，二姐夫是市局干部，生活富足安稳，他们喜欢一切都在把控中，下意识抵制风险。立君从读书到工作，一直顺风顺水，并未经历艰难困苦，总是凭着形势变化和喜欢做着决定，骨子里不会将风险防范放在首位。况且还有稿酬版税作保障，无论如何都能保证全家衣食无忧，也就毫不犹豫离开了体制。
　　买了别墅，更应该把实情告诉姐姐，要不然以后说不清。立君给两个姐姐打电话，说了自己出钱，以父母的名义买房的种种考虑。两个姐姐说法一致，即便是父母出钱，把房子给立君也没意见，父母累死累活挣的家产，想咋办就咋办，她们不会更不可能同立君争。
　　“唉，命真好，要生二胎，妈老汉儿马上就买大房子，一家子都支持。”两人单独在一起，伍妹儿异常感慨。
　　立君恭维道：“还不是你会生，如果怀的是女儿，你看妈老汉儿得不得买。”
　　伍妹儿说：“也是啊，女生外相，肯定不同。”就摸着肚子说，“小子，你看你婆婆爷爷好重视，妈妈沾你的光，要住大房子。”立君禁不住地笑，真是现代版的母凭子贵，你看你这样子，房子还没买，就成了自己的。
　　伍妹儿说：“你笑啥？现在不是我们的，以后肯定是，最终都是儿女的。哪个不是一辈辈往下传。妈老汉儿重男轻女，生孙女不买，孙儿才怀起就买，这房子就是给儿子的。”
　　立君笑：“他们是封建传统，生了两个姐姐，还一心要生儿。也多亏这样，要不哪有我？没我一切免谈。”
　　“我妈老汉儿才是真的思想解放。当年农村哪家不是二胎三胎，一定要生儿，他们却只养了我一个。”立君就把岳父岳母夸奖一番，又奉承伍妹儿比好多儿子强，做父母的没白疼一场。伍妹儿高兴起来，说啥违法罚款都是浮云，有人是正经，儿子才是宝贝。要立君尽快起好名字，好进行胎教，喊起才顺口。只要一说起儿子，伍妹儿就忍不住兴奋，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伍妹儿身子越来越笨重。药店的管理逐渐交给在店里干了六年的杨姐，她是伍妹儿的远房堂姐，知根知底。伍妹儿边教边纠正，一切都慢慢顺畅起来。到最后伍妹儿只决定大事要事，审核签批往来账目票据。杨主席临近退休，常来店里喝茶帮着照应。印刷公司的账目往来在银行留了短信通知，用不着逐一审核过问。
　　家里却天天像打仗。女儿上幼儿园，不但入园放学得准时接送，还有做不完的各种作业，那些复杂的手工图画，三四岁的小朋友哪里会，全都需要家长做，一到周末，全家人都为作业愁。伍妹儿的口味也越来越挑剔，岳母变着法子改善生活，还是吃得很少，大家都焦虑。立君又提出请个年轻点儿的保姆，要嘛照顾女儿要嘛负责清洁做饭，大家都轻松。岳母心疼钱，一推再推，最终抵不过立君，从老家千挑万选个小媳妇，家里的忙乱才算稍稍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