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转眼到了年关，不到半岁的张改换，父母能带着去给外婆拜年吗？张承让夫妇想了又想，小女儿满月，高大强因他父亲重病去了山里，舅家也没来人，张承让为了和睦起见，就以小女儿生病为由没去拜年。这样以来，张承让全家走亲拜年就如同走马观花速去速回。付菊花见状，心里十分别扭，只好私下给张承让交待，下回来家里时，一定抱上小女儿。虽然张承让答应了丈母娘的事，但也因忙运输，平时有事去她外婆家都不曾带小女儿去。付菊花其实也早想去看看娃，每想起她和大女儿吵架的事又取消了念头。又一个年头来临了，张国文在大跃进时代热潮中，以惊人的成绩毕业，被银川工业大学邀请当上了一名机械制造教师。这次他回家过年，给家里的年味增添了不少乐趣。
　　（一）回家
　　话说张国文远途从银川归来，这是他参加工作后的头一个年。因为张国文有了体面的工作，精神头十足，加上身上穿着一套制服，更显得英俊帅气。当他提着购买的年货赶到家里时，黑老四和孩子们早早已吃完了午饭离开了饭桌，只有张承让和妻子还在吃饭、聊天。
　　张承让说：“眨眼的功夫又要过年了，这一年忙的高兴，经济收入不错，国文刚毕业就当了老师，咱家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付玉兰感慨的说：“是呀！这都是共产党好，国家号召学大庆，大搞经济建设，让咱儿派上了用场。他爹！学生早都放寒假了，国文也该回来了吧？”付玉兰的话音刚落，张国文已走进家的头门。
　　张国文喊：“爷，爹、娘，我回来了。”弟妹们看见大哥回来了，都一拥而上接待，黑老四见大孙子回来，更是喜上了眉梢。
　　黑老四赞美说：“哎呀！我大孙子有了工作，也穿上了制服，变得人模狗样的了。”张国文笑了笑，直到给弟妹们分完礼物，才上前把一包旱烟、茶叶、点心送给了爷爷。已会走路的张改换，这时也凑到了大哥的面前，让张国文感到十分惊喜。
　　张国文高兴的说：“呀！小换会走路了，来来，大哥给你买了个草原娃娃戴的绒绒帽子，可暖和了。”张国文给小妹带上了别致的粘帽，亲了亲小妹的手，又拿出了水果糖，让她叫他了声大哥后，被母亲叫去洗漱吃饭了。张承让吃着饭，看见儿子风风光光的回来，不由得浮想联翩，顿时把大儿几年前，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场面，又在他脑子里回放了一遍。不一会儿，张国文洗罢端着饭来到父亲跟前坐下，没等张国文问候父亲，张承让就先开了腔。
　　张承让说：“娃呀！你有出息了，咱要感谢共产党，你从上中学开始，国家就给你发助学金，你成绩考好了，学校又给你发奖学金，国家凭啥给咱补贴、学校凭啥给你奖励，不就想让你成才后，多给国家做贡献么。”
　　张国文说：“爹，这些道理我明白，国家补贴了我，学校奖励了我，我要以最大的本事好好教书，培养出更优秀的年轻人来回报国家。爹，今年我还被评为优秀人民教师。”张国文放下碗，给父亲拿来纸奖状，张承让接过奖状看了又看，心情瞬间特别兴奋。
　　张承让高兴的说：“好、好！往后你工作，爹就放心了。国文，今年咱家收入也可以，我让你娘提前给每人添置了一件新衣服，下来再给你爷买个他喜欢的茶壶，咱家就算过了一个最好的年。”
　　张国文愉悦的说：“好！爹，你看家里还缺啥？明天和我爷的茶壶我就一块买了。对了，还有压岁钱的事，爹你就不管了，我给我爷包好，让我爷高兴高兴的给我们发回压岁钱。”
　　张承让又说：“以前咱日子紧，每年过年爹从不给你们发压岁钱，你有工作了想热闹你就发么。有句老话说的好，家有余钱买马骑么，哈哈哈，娃呀，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二）除夕
　　张国文给家里置办齐年货不久，就迎来了年三十。这天晚上，全家人吃完了年夜饭，付玉兰和张换换收拾厨房，张国文端碗进来说：“娘，我经常不在家，你歇着，我来收拾。”
　　付玉兰推辞说：“行了，你不在家是忙正事，难得回来，去去，跟你爷坐坐去。自从你爷听说你当了教书先生，见人就夸你。”
　　张换换也确认的说：“大哥，是真的，我都听见爷夸你好多回了。”这时，张国良端碗也来到厨房说：“吃撑了，吃撑了，年三十这顿饭太好吃了，要是天天能这么吃，那就享大福了”。
　　付玉兰乐呵着说：“瓜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这样吃还得了，日子不过了。国良叫上你哥去你爷房耍去。换儿，你去把箱子里的新衣服取出来让换上，让你爷给你们发压岁钱。”
　　张国良惊奇的说：“啊！今年还有压岁钱，娘，那我先领去了，新衣服我明早再穿。我觉得，过日子先把肚子吃饱，穿不穿新衣都是小事。”
　　张国文赞同的说：“国良说的对，老话说，民以食为天，72行，庄稼汉为王。”
　　付玉兰也说：“对对，是这么个理，你们都去换衣服，厨房也收拾完了。”张换换在柜子里取出新衣服，叫大哥来换新衣服。
　　张国文喊：“国良，国杰，来来，换新衣服，过年就要有过年的味道。爷给咱压岁钱，咱也要给爷一个惊喜。
　　张国良追问：“哥，给爷啥惊喜？”
　　张国文接着说：“爹说爷一直稀罕个朱红砂茶壶，我给买了，咱给爷泡好茶端上，让爷高兴高兴。”张国文用新茶壶泡好茶，让弟妹们看茶壶，张国良一见就惊喜的不得了。
　　张国良说：“哇！这茶壶真好看，爷保证高兴。换儿、国杰、小换，走！咱给爷拜年走。”孩子们来到爷爷的房间，只见黑老四正在炕上啪嗒啪嗒的抽烟，张国文把茶壶递给爷爷，然后让姊妹5人站成一排。
　　张国文带头叫起了一二三，兄妹五人齐声喊道：“爷爷，过年好！我们给您老磕头了。”因为黑老四正在欣赏茶壶，所以，孩子们的举动有点吓着了黑老四。
　　黑老四惊后说：“咦！崽娃子，吓爷一大跳，都起来，爷给你们发压岁钱。”黑老四由小到大的给孩子们发了压岁钱，张国文不要他那一份，黑老四还是硬给了他。
　　张国文问：“爷，喜欢这茶壶不，我先给你倒一杯，你尝尝。”
　　黑老四高兴的嘴都合不拢的说：“喜欢喜欢，咱街上你李爷爷早有一个，我去他那喝茶，他就夸这个茶壶有多好多好，把爷听的眼红的，爷没钱买不起，这下好了，你给爷买回来了，太好了。”
　　张国文又说：“爷，喜欢就好，以后你想要个啥？我都给你买。”
　　黑老四激动地说：“好好!我孙子出息了，爷享上福了。来来来，都上炕，换儿把你妹子给你娘抱去，小心凉着了。”张换换去送张改换了，张国杰拿着红包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张国良问：“爷，你的扑克牌拿来咱耍一下。”张换换送妹子回来也回来坐在爷爷炕上，看兄弟玩牌。
　　张国文提议说：“出牌老规矩，谁失了，给谁脸上贴纸条。”
　　张国良说：“对，纸我都准备好了。”张国良从兜里掏出白纸、扯成条状备用，张国杰虽然人小，脑子够用会玩牌，他手小拿不住牌，就让姐姐帮他。
　　张国杰说：“姐，你帮我整牌，咱也要赢爷一把。”爷孙玩了一会会了，看其战果，黑老四脸上贴了不少纸条，那不是孩子们故意欺负他，而是他开心的有意让着孙子们，又加他上了年纪、反应迟缓造成的。再看看他们兄弟三人，脸上的纸条不分上下。但都被黑老四贴的少多了。黑老四玩了一会，因为要喝茶，退出了“战局”。
　　黑老四言道：“你们耍，爷抽烟、喝茶呀。”黑老四高兴的喝茶抽烟，瞅瞅这个孙子，再瞅瞅那个孙子，心里无比喜悦。
　　张国良情绪高涨的说道：“洗牌洗牌，继续、继续。”黑老四见张换换也很开心的看牌，想起被换走的孙子张国义，他心里牵挂的问起大孙子来。
　　黑老四说：“国文，初二给你舅家拜年，把你弟国义领回来让爷看看，爷还给他留着压岁钱呢。”张国文只顾玩牌，一下说漏嘴了。
　　张国文说：“爷，国义改名叫换成了，不用发了，他都死几年了。”
　　黑老四惊呼：“啥！那年的事？”孩子们玩的正起劲，国文这随口一说，黑老四发了火，又磕烟锅又大骂，吓得张换换和张国杰赶紧离开了房间。
　　张国良说：“我就说么，我每次去舅家想跟弟弟美美的耍一下，他们每次都说弟弟走亲戚去了。”
　　张国文知道自己惹了事，只好向爷求情：“爷，别发火，我求您了，这大过年的，你一问，我得挨我爹的打。”
　　黑老四说：“我不管，反正我要问问，你舅咋把我孙子作践了。”
　　张国文说：“爷，是我弟放羊不小心掉到井里了。爷，听说把弟弟捞上来时就死了，我娘抽了我舅几个耳光，也把声都哭哑了。安埋国义，我舅用了我外婆的寿材，下葬那天，我爹怕我娘去了再闹事，让我一个人偷偷去了，还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其实，我爹尤其怕你知道了心里更难受，爷，今都怪我只顾玩牌，说漏嘴了。”
　　黑老四叹口气的说：“爷老了，你爹把爷不当人了，换娃的事没给我说，娃没了还瞒着我，这回爷非要问问你爹，给国义出口气。”
　　张国文恳求的说：“爷，求您别问了，我就回来这几天，我和国良天天陪着你，哪都不去了，以后你想要啥，你就让国良写信告诉我，我给你保证邮回来，你看行不行？”
　　张国良接着说：“爷，你就听我哥的劝吧，大过年的，你把我爹一问，我娘心里也不好受，还有我哥要挨打不说，这个年咱一家人都得哭着过。”黑老四看着两孙子恳求的目光，想想孙子说的也在理，只好顺孙子们的意思。
　　黑老四说：“你两说的对，爷不问不问了，爷一问，还怕你爹你娘难过呢……”。黑老四总算听劝了，他这样回话给孙子，两个孙子担心的事情，终于放下了。
　　（三）拜年
　　张改换都一岁半多了，还没去过舅家。这回拜年必须带上小女儿，所以，付玉兰顾不上招呼儿子们，只是对两个女儿做了精心的打扮：“他爹，快叫娃们起来洗脸，时间不早了，赶紧让孩子们拜年走。”
　　张承让说：“好，你也麻利点，国文，国良，国杰起来赶紧洗洗，拜年走。”张国文第一个起来在院子伸懒腰，付玉兰也刚给两个女儿打扮完出了房子。
　　张国文看见又惊又喜的喊道：“快来看呀！娘给换儿和小换额头上还图了红圆点，脸上也擦了红胭脂，都漂亮的不得了。”其他兄弟听到后，先后相涌而出。
　　付玉兰高兴的说：“这可是小换头一次走舅家，让你舅家人看看，我们家的两个女儿有多俊。”
　　张承让说：“女子打扮一下，就是更漂亮了。他娘，赶紧走，拜年去迟了不好。”
　　付玉兰应道：“走，国文背小换，国良提礼当（礼品），换儿，国杰跟娘走。”一家人出了门，街上、路上，拜年的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大概在近一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舅家。张国杰第一个进了舅家的头门，高大强一家就迎了出来，尤其是期待见到小女儿的付菊花也来到院子，第一个把张改换接到怀里，唯恐受了风寒，赶紧坐到了热炕上。
　　拜年的第一顿饭是家乡臊子面（岐山臊子面），其中一个饭桌就摆在付菊花的房间，高大强招呼大家就坐后，就随妻子付小兰开始烧火下面。付玉兰因为是回娘家，也主动帮妹子做饭去了。说起岐山臊子面，历史非常悠久，具有，“煎、辣、香、薄、劲、光”美誉。张承让一家围着方桌开始吃饭，高大强的两个女儿来来去去，端饭上桌马不停蹄。付玉兰端来两碗饭，一碗是端给母亲的，一碗没辣子是端给小女儿的，他对付菊花说：“娘，你先吃，吃完把这碗没辣子的再给小换喂喂。”
　　付菊花接过没辣子的面说：“我吃过了，就等给你看娃，我这就给娃喂。”付菊花坐在炕上，见孩子们狼吞虎咽，她心里也十分开心。过了一会儿，见都吃的慢了，一边给张改换喂饭，一边对张国文说：“国文，多吃些，你在外面咱这岐山臊子面你吃不上。”
　　张国文回话：“婆，就是得。在学校，我有时候还做梦都梦见吃咱家乡的臊子面呢。婆，我舅做这臊子面太好吃了，可惜我吃饱了，我好像都吃七碗以上了”。
　　张国良挑战的说：“哥，你才吃七碗，国杰都要吃八碗呢，你不行么，我每次都要吃到十碗以上，咱农村饭量大的人，都能吃到四五十碗。”张国良说着突然打了个饱嗝。
　　张承让说：“迎弟，来弟，让你爹娘别下面了，够了够了。”高大强在厨房听见，他和付玉兰端着两碗饭来到了饭桌上，孩子们都因吃饱也纷纷都离开了饭桌，高大强见状坐下，准备吃饭。
　　高大强说：“姐，快坐，赶紧吃饭。姐夫，我看你和我外甥的饭量不行么？”
　　张承让说：“可以的很了，你忙了一阵子了，赶紧吃”。
　　付玉兰说：“他爹，娃们都吃毕了，你咋还吃，从人前吃人后了。”
　　张承让说：“看你这话说的，原因是大强做的臊子面太香了。”张承让又吃了一碗，总算是放下了筷子，他对妹夫说：“大强，我一会和你三个外甥到我俩家老亲戚家拜年去，上午就不在你这吃了，给你提前说一声。”还没等高大强同意，高来生进来先答了话。
　　高来生说：“姨父，我也要跟你去。”
　　高大强阻挡说：“不许去，你又不认识他们？”
　　高来生非去不可的说：“我不管，我要去，我要去、我就要去。”
　　张承让为娃求情说：“好好，娃们凑热闹，其实也吃不了多少，让来生走。”高大强本来想叫张承让改日走访老亲戚，留他好好在家叙叙旧，来生这样一闹，不让去都不成了。
　　高大强应许：“那好，让去让去，姐夫那你得操个心，来生爱耍性子，你们早去早回，回来吃饭。”
　　张承让回话：“好好！”张承让领着张国文、张国良、张国杰、高来生去老亲戚家拜年去了。
　　（四）化怨
　　张承让领着男孩们去给老亲戚拜年了，厨房洗涮也清理完了，付玉兰让付迎弟和付来弟洗手，去母亲那边暖和歇脚。
　　付玉兰说：“迎弟、来弟，你俩端饭累，快去热炕上暖和暖和去。”
　　付迎弟说：“大姨，那我两去了。”姐妹俩来到付菊花的房间，早坐在炕上的张换换很是热情。
　　张换换招呼道：“大姐、二姐，快来快来炕上坐。”
　　付菊花也说：“来来，快上来暖暖。”几个女孩一时间都坐在了炕上，围着张改换逗乐。付菊花对几个女孩说：“你们看这贼女子，比你们几个长的都机灵、一逗就笑。”
　　张换换不服的说：“臭屎蛋蛋子，成天尿炕尿裤子有啥机灵的，婆你偏心眼，我们都比她机灵。”
　　付菊花笑道：“哈哈哈，对对，你们都机灵都机灵。”付玉兰帮厨完毕也回到了房子，她见母亲一直抱娃肯定是累了，想换娘抱娃。
　　付玉兰说：“娘，你抱了一早上娃了，快歇下，我来抱娃。”付玉兰伸去了手，付菊花不但没理也没应声，付玉兰只好尴尬的收回，又去饭桌上放置茶具，这时，付菊花为诉说心中的憋屈，向怀里的张改换发了话。
　　付菊花说：“贼女子，为了你，你娘连婆都不认了，婆从你家回来，给你大强舅诉冤屈，被你大强舅把婆差点道教（批评意思）死了。娃呀，你长大了，不敢跟你娘一样成白眼狼，行不行、行不行？”付菊花深情并茂的和张改换对话，还不停的把娃逗的咯咯笑。付玉兰听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以张改换的口气对母亲做了道歉。
　　付玉兰说：“娘，小换说她娘知道了，再也不敢让娘在外婆面前乱说了。”付玉兰还想再说几句道歉的话，付小兰进房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付菊花怕付小兰进来嫉妒她抱娃，赶紧把娃给了大女儿。
　　付菊花说：“玉兰，给，快抱你丑女子，把我胳膊都抱困了。小兰，快来歇歇脚。”
　　付小兰说：“娘，没事，早上就下个面么。姐，快坐炕上，小换给妗子笑一个……。娃还差生，逗不笑。”付玉兰抱娃坐在了炕上，付小兰目光又转移到张换换身上：“换儿，今个真漂亮，粉红花布衣衫，大红裤子，围着个草绿色头巾，圆圆的脸蛋，涂着胭脂粉，扎着两个蝴蝶花，简直太可爱了。”
　　高大强这时进房来说：“娘，我爹的外甥来了，小兰，跟娘去招呼下。”随后付菊花、付玉兰和付小兰都跟着去了。付小兰招呼了一下亲戚，回房来又见张换换拿着小剪刀剪窗花，心里更是充满了赞誉。
　　付小兰说：“换儿，你还会剪窗花，看你两姐又笨又懒。”
　　张换换说：“妗子，我家的窗花都是我剪的，不信你问我娘。”
　　付小兰说：“信信，换儿手真巧，比你两姐能干。”这时，门外传来了高大强的叫声。
　　高大强喊道：“小兰，咱哥嫂不吃饭硬要走，快回礼来行来。”客人走后也将到了中午，高大强催着付小兰又下厨去了。
　　（五）帮厨
　　大家吃完了中午饭，张承让和几个孩子还没有回来，张改换醒来哭闹不要别人抱，付玉兰只好打发大女儿帮厨刷洗。此时，张换换、付迎弟、付来弟三人，将饭桌上的碗筷一一收回，端进了厨房。
　　张换换说：“妗子，我娘哄娃，让我来帮你。”
　　付小兰说：“好好，换儿，你没看今天的饭好吃不？有没有你家的饭好吃？”
　　张换换说：“好吃，我家待客的时候，饭也和你家的饭一样好吃。”
　　付来弟说：“对对，都是待客的时候饭好吃，我盼着天天待客。”
　　付小兰说：“瓜女子，天天待客，那还得了。年好过，日难熬。”
　　付迎弟说：“娘说的对，来弟，你见过谁家天天待客，把白面都待了客，平常光就吃黑面了。”娘母三个只顾说话了，付小兰这才发现张换换洗完了那么多餐具，而且干活熟练的就像个成年人。
　　付小兰感叹道：“呀！你俩看换儿干活多利索，快拿轻放，摞的多整齐，你俩学着点。换儿，你在家经常干这些活吗?”付小兰这一夸，张换换自信及了。
　　张换换说：“嗯！我放学了，就帮我娘烧锅、扫地、看娃、喂猪，学校放长假了，我还同哥哥一块去拾柴、挑菜、烧炕，晚上跟我娘学纺线，我还会打穗子（织布用的）呢？”
　　付小兰心疼的说：“啊！你娘叫你干那么多活呀？你俩听听，娘让你俩干过啥？今咱是待客，才让你俩来帮娘，平时，娘跟你婆就没叫你俩进过厨房。”
　　付来弟怀疑的说：“娘，我大姨是不是不爱换儿，让她干那多活？”
　　张换换说：“不是不是的，哥哥都是男娃，他们干不了。大姐二姐，我娘爱我，我爹也很爱我，常偷偷领我上市去买好吃的。”三个女孩洗着聊着，付小兰尤其听了付来弟的话，心里隐隐作疼，她猜想是因为自家伤了姐姐的儿子，姐姐用干活来折磨自己的女儿，于是，她见厨房快收拾完了，就来到院子喊丈夫回房来。
　　付小兰喊：“大强，来来，我问你个话？”高大强来到妻子身边，付小兰贴耳对丈夫说：“刚听换儿说，她成天在家要干很多活，这明摆着，咱姐在折磨换儿，不如咱把换儿要回来。”
　　高大强生气的小声说：“别给我想的一出是一出，干活咋了？让娃学本事，有啥不好的？”
　　付小兰又说：“你是没在跟前，换儿刚说的那些话，连咱来弟听了都觉得她大姨不爱换儿了。人都是有了亲生的孩子就不爱抱养的了，这个能理解，姐不爱咱女子也很正常，既然姐不爱了，我主张就让换儿回来得了。”
　　高大强愤怒的说：“胡闹，泼出去的水那能收回来，娃给人家了就是人家的娃，人家让娃干啥都是应该的。去去，那凉快到哪待着去。”
　　付小兰恳求道：“大强，你不信我，那把换儿叫来你问问？”
　　高大强劝解的说：“娃们能知道啥？少给我惹事，亲戚都要回家了，送送走。”付小兰随着丈夫送完家里所有的拜年亲戚，又跟姐姐闲聊起来：“姐，亲戚都走了，你别着急，我姐夫还没回来，难得相聚一回，让几个娃娃再耍一耍，我去抽个烟。”
　　付玉兰说：“好好，你待客也忙了一天了，歇歇去，我不急。”高大强回房休息，困得还进入了梦乡。付玉兰只等丈夫不见回来，她想着家里公公吃饭的事和家里的那些杂活，就打算不等丈夫了，准备和大女儿先走一步，她一边收拾回家的东西，一边说：“娘，添个娃就是把人忙的，这时间不早了，不知他爷吃了没？明个我家还要待客，我就不等你大女婿了，让他回来时把娃的这些东西带上就行了。”
　　付菊花说：“行！你先回，他爷上了年纪，要靠顿顿吃饭呢。”
　　付玉兰来到院子喊道：“换儿，换儿，别耍了，咱回家？”张换换听见母亲叫她，赶紧出了房门，付小兰赶上拉住张换换的手。
　　付小兰说：“我让换儿在家耍几天，今个就不回了。”
　　付玉兰口无遮拦说：“不成，这大过年的，明天我还要待亲戚呢，家里杂七杂八的活还等她做呢？”
　　付小兰毫不客气的说：“你还知道大过年的，也不让女子歇两天，你把女儿当啥了？她是你的女儿，不是给你拉长工的，你有啥气朝我来，别拿换儿撒气。”
　　付玉兰不明白问：“撒气！小兰你胡说啥？谁拿换儿撒气了，啊！”
　　付小兰还急了高嗓门的说：“不管你咋说，你已经有女子了，我不但今不叫换儿回去了，从今往后，永远不让换儿回去了。”付玉兰听了妹子后面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也扯开大嗓门喊起来。
　　付玉兰说：“啥事都由你了，我今个就要把换儿非领回去不可，看你能把我咋？”眼看两人走近就要拽拉换儿，付菊花怕吓着怀里的张改换，不敢上前去挡驾，幸好高大强被惊醒了，出房抽了妻子一个耳光，制止了事态发生。
　　高大强喊：“臭娘们，几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呀，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搅蛮缠。”高大强把妻子连打带推掀进房子，拽上了房门。接着又说：“姐，你小兰胡说八道，你别理她，别跟她一般见识。”
　　付玉兰思量说：“行了，你俩口别在这给我演戏了，一唱一和到底想咋？”高大强还没顾上回答姐姐的话，付小兰在门里听见，冲出来又插一句。
　　付小兰说：“我两口一唱一和就是让你把换儿还给我，不想给你拉长工了。”高大强又再把妻子推进房子，拽上了房门。
　　高大强骂道：“付小兰，闭上你的臭嘴，不说话能把你能憋死吗？姐，没有我的事，是你妹子胡说八道，她成天想的一出是一出。”
　　付玉兰含泪说：“鬼才信！高大强，你把我儿还给我，我就把她还给你，我儿要是还在，你想让你女子给我拉长工，我还嫌她力气小呢?”付小兰在门里听见姐姐谈嫌女儿力气小，从房里再三冲了出来。
　　付小兰喊：“是吗？还嫌力气小，看我力气咋样？……”。付玉兰看出妹子不依不饶，心里难过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付玉兰哭喊：“我可怜的儿呀，你在哪里？快跟娘回家吧，我可怜的儿呀，娘真是瞎了眼了，看错了人，我可怜的儿呀，快跟娘回家吧！……。”付玉兰哭泣早亡的儿子，高大强也想起了当年悲惨的一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他顺手拿起扫把，追向了妻子。
　　高大强骂道：“打死你个疯婆娘，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打死你个长舌婆，打死你个卖了良心的狗东西，你不说话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你是想挨打、皮松的兮兮的了……”。付小兰知道自己闯了祸，为了躲打向头门逃去，正巧碰上去老亲戚家里拜年回来的姐夫。
　　张承让见状说：“大过年的啥事不得下场，还动手打人呢？”付小兰躲在了张承让的身后，高大强想打妻子，却被张承让抢下了扫把。付玉兰听见丈夫回来，不想让事态扩大，立刻收了哭声并起身擦了泪。
　　付玉兰编慌说：“他俩口子抬闲杠，小兰乱说惹了大强。”付小兰看姐姐包庇了她，立刻转了话题。
　　付小兰说：“姐，你太能干了，给换儿做的新衣服，花色漂亮也很合身，换儿真是有福了。换儿乖，先跟你娘回去，以后想和你两个姐耍了，下回来了就多住几天。”付玉兰没有理妹子，只是很快的收拾了行李，从母亲手里接过小女儿就要动身回家。
　　张承让说：“孩子们，客不走、主不安，咱们赶紧回。大强，你们待亲也劳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张承让一家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六）追问
　　张承让一家拜年回来，付玉兰和张换换就开始烧火给黑老四做饭，刷洗、喂猪、烧炕，等一切事情就绪后，张换换心事重重的问母亲：“娘，我妗子和你吵架，今天咋那么厉害，我从来都没见过？”
　　付玉兰说：“娘正要给你说这事，我们吵架这三言两语也讲不明白，等你长到十七八岁成人了，娘一定告诉你，现在娘还得保密。”
　　张换换问：“娘，为啥要保密？”
　　付玉兰回答说：“因为你爹不知道这事，如果让你爹知道了，你爹会和你舅家打锤（吵架意思）去，惹你外婆生气不说，年也都就过不好了。其实，你妗子说娘让你干活多了，娘以后要多干，你少干。”
　　张换换又问：“娘，我是不是还有个哥哥或弟弟，他去哪了，你找不见他了吗？”付玉兰不想回答张换换的话，也一时半会想不出怎么说，只好换了话题。
　　付玉兰说：“换儿，你就别在问了，你长大了娘一定会告诉你。只要你不再问，娘就给你再做件新衣服，行不行？”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孩子们能多穿件新衣服，真是件开心的事，于是，张换换爽快的就答应了母亲。
　　张换换说：“行！反正我以后也能知道，那我这会就不问了。”付玉兰还是不放心，又和张换换做起了约定游戏。
　　付玉兰说：“那咱娘两拉钩咋样？”张换换高兴的答应了，她和母亲将小指钩挂在一起，共同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谁变谁是大黄狗。”说完，母女两人击掌守秘，相互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