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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智救二女

作品名称:家族史      作者:茂华      发布时间:2024-07-14 05:57:55      字数:13167

  张小白看着一个老汉起“扳罾”,这老汉一边劳作一边唱着戏本:
  “太阳出来照九州,
  有人欢乐有人愁,
  有的欢乐在饮酒,
  有的流落外面游。
  话说问路李三保……”
  “哎!老人家,您这戏本唱得真好。”他对着老汉竖起大拇指。
  老汉七十出头,脸膛黑中有紫,短寸头发,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格外精神。听了张小白的夸奖,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哈哈!年轻人,你也喜欢听戏文?”
  张小白心想,我都四十多了,还叫我年轻人?不过在老汉这年纪,他也算是年轻的了。
  “老人家,您这戏本是《天宝图》,对吗?”
  老汉说:“看来你还真懂戏本,我这唱的正是李三保九打华府呢!”
  “扳罾”被老汉从水中吊起,几条鲫鱼在网里跳着,张小白帮老汉捉起鱼,放进鱼篓。老汉笑声朗朗,他打量这活泛的“年轻人”,见他背上挎着药箱,问:“你是行医的?”
  “是啊!”张小白答道。
  “看你年纪不大,医术还行吧?”
  “怎么说呢?还能混碗饭吃吧!”
  “我老伴倒床几日了,也不知是什么病,你能帮忙治治吗?”
  “看您说的,”张小白道:“我不就是给人医病的吗?”
  老汉收拾好网具,提起鱼篓:“走,给我老伴看看病。”
  离河边最近的两间土砖房就是老汉的家。张小白跟着老汉进屋,屋里黑咕隆咚,他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有个老妇人睡在床上,盖着一床破棉絮。张小白鼻子嗅到了一股苦味,心想,老汉日子过得这么寒酸,却还有唱戏本的雅兴,足见其性格乐观。
  “锁柱他娘,我请郎中给你看病来了。”
  老汉从床上扶起老妇人,老妇人声音微弱地说道:“儿他爹,你哪有钱给我治病?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看还是算了,让郎中走吧!”
  张小白一阵心酸:“大娘,我给你号号脉,不收您诊费,行吗?”
  “这哪行?哪有郎中给人医病不收钱的?你还是走吧,我这病反正也治不好了,别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大娘,您安静点,让我先给您号脉。”
  张小白给老妇人号脉,问她症状,诊断她得的是寒热症。他给老妇人配了几副药,嘱咐她按时服用。老汉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元,要付给张小白医药费。张小白说:“您拿这钱去买床褥子,大娘的病是寒气太重引起的,以后要注意保暖。”
  “那怎么行?这钱你一定拿着。”老汉倒是有几分倔,把钱硬塞到张小白手里。
  张小白说:“大娘这病不一定看对路,这钱我暂时不收,等大娘病好转了,我再上您这儿讨要药费。”
  老汉见张小白不肯收钱,一定要留他吃顿饭,张小白推脱不过,只得答应下来。老汉将篓子里的鱼倒出来,将鱼杀了,做了一盘红烧鱼,又熬了碗鱼汤。别看老汉一把年纪,烧的鱼熬的汤味道特别好。老汉拿出一坛包谷酒,不断给张小白倒酒。他从老汉家里出来时,觉得头脑有点晃荡。
  他背着药箱,晃着身板在村子里走着。一个四十来岁妇人把她请到家里,给自己的儿媳看病,说儿媳嫁过来整整三年了,一直没有怀上毛毛,请过好几位郎中,各种方子都吃过了。张小白给她儿媳拿脉,脉象有些滑,如珠走盘。一般这样的都称之“喜脉”。张小白问她儿媳有没有痰饮、食滞等症,因为这些病症也可能引起滑脉。在仔细地问询,并得知月经推迟后,他可以肯定该女刚着上了孕。
  “恭喜恭喜!”他给妇人道喜,”你今年就要当婆婆了。”
  “我儿媳怀上毛毛了?这是真的吗?”妇人喜得合不拢嘴。
  “真的。”张小白说。
  妇人要给张小白诊费。
  张小白说:“我没有给你开处方,要什么诊费?”
  妇人道:“您就是送子爷爷,您一来我儿媳就怀上了。”
  张小白一连又给另外两家诊病。一家是小儿生了钩虫,另一家是八十岁老母咳血,他都给对症给了药。再回到村街上时,都已经是下晌了,心里未免着起急来。他受东篱小学校长宝印之托,来陈罗庄是有很重要的使命的,他已经耗掉了大半天时间,还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看了那么多公案小说,自比施世纶、彭鹏的他,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实际做起来没有一点儿谱?
  “喂!行医的。”有个人叫他。
  这是个头戴瓜皮帽、穿蓝色长衫、外面套黑马褂的男人,年纪大约五十五、六岁。看这人的穿戴,在陈罗庄可能是个有头脸的人物。
  这人几步赶上来:“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张。”
  ”张先生,”那人小声问:“你来陈罗庄应该另有贵干吧?”
  张小白惊问:“此话怎讲?”
  “陈罗庄平时来的生人不多,你一进村我就注意了,如果只是行医,哪里会在村里逛来逛去,从头到尾逛好几遍的?”
  “哦,你不是看见我给人问诊了吗?”
  “你是给人问诊了,但我看得出,给人诊病只是个幌子,看你心事重重,应当还有要紧的事。”
  “啊!”
  “没事,我是有心帮你。”那人说:“我叫陈新扬,因好管庄子里的事,人们都叫我‘庄长’。前面就是我家,要不借一步去我家里说话。“
  张小白跟着陈新扬走进院子,几间高大的青砖青瓦房,表明这是个家境殷实的人家。
  陈新扬把张小白让进屋,看了茶。
  “张先生,你来陈罗庄办什么事,我可能猜得出来。”
  “好,您猜猜。”
  “你是来救一条人命的。”
  “啊!”张小白不由得叫出声。
  “陈罗庄罗亨富的小妾米氏,因杀害继子罗世元要被罗姓执行族刑,米姓在南安县是旺族,如果米姓女子被垫了棺材底,外姓会视米姓为弱势,所以米姓绝不会对这事不管。三天后,罗世元就要下葬,米氏也将被执行垫棺材底,我猜想米姓会派人来打探情况,以便提早应对。”
  陈新扬接着说:“米氏为什么要杀继子罗世元?你现在肯定想知道真相,而真相被罗姓隐瞒着,除了罗氏家族的族长、管事等人,加上住在罗亨富府上的家丁使女,其他人不可能知道,在米氏和她继子罗世元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和仇恨。
  “您一定知道真相吧?”
  陈新扬摇摇头。
  “既然您也不知道真相,那……您能帮我什么?”
  “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啊!”
  “什么主意?”
  “就算我知道真相,对米姓来说也不起作用,因为我不是罗亨富府中人,不会亲眼所见一些事实,也就不能在众人面前替米姓作证。”
  “您说的在理。”张小白道。
  “你这游医身份,很好,我给你引荐一人,他可以带你到罗府,给罗家的使唤丫头医病,你趁机便能打探真相。”
  “啊!是吗?”
  陈新扬带着张小白来到一户人家。“世北!”陈新扬叫一声,有个中年人从屋内出来:“庄长!”这人打量着张小白:“这是……”
  “世北,你不是说罗府要给使唤丫头香梅治病吗?我正好碰上张先生,你快把他带到府里,早点给香梅医好病。”
  “哦,张先生你好。”那人说:“我叫罗世北,是罗府的管家,也是罗老爷的侄儿,罗府有个使女叫香梅,突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想让你给她治一治。”
  “她有些什么症状?
  “说不太清楚,你得自己去看看,我这就把你带去。”
  张小白跟着世北进了罗府。
  这是一个江南样式的四合院,前有门楼后有深院。门楼为走马转角楼,四周吊有垂柱,中间有大天井利于采光。后面房屋共四进,每进院子都有水井,假山和花圃。世北带着张小白没有在前院停留,直接来到第三进西头一间屋子。
  张小白跟着世北走进屋,看间屋角有一堆干稻草,一个头发披散、脸上有伤、双手被麻绳反绑的女子,蜷缩在稻草堆上。这女子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咕咕噜噜,张小白仔细听,听不明白她在说着什么。
  “张先生,这就是香梅,你给她把把脉,看看得了什么病。”
  “把脉?”张小白说:“那得给她把手上绳子解开。”
  世北道:“使不得,要是给她解开绳子,她会抓伤自己的脸,再说也怕伤到你。”
  张小白看香梅脸上的伤,的确是一道道抓痕,但是,他从医这么多年,没有这样给病人把脉过。
  “她双手被绳子绑着,我怎么拿得准脉?不要紧,你先给她解开,待我把完脉再给她绑上。”
  世北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给香梅解开绳子。
  张小白给香梅把脉,香梅倒也安静,只是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他。
  他以为香梅是癔症,把过脉后他大吃一惊,原来这女子已有三个月身孕。
  张小白迅速转动脑子:罗府高墙深院,一个使唤丫头显然不可能与外面男子接触,她怀有身孕,多半是受了主子的欺凌,而致香梅怀孕的最有可能是罗家少爷……
  “张先生,你把完脉没有?把完了我再给她将绳子绑上。”
  张小白的思索被世北打断:“哦,把……把完了。”
  世北要给香梅绑绳子,突然,香梅一个鲤鱼打挺站起,双手朝世北脸上抓去。世北连忙躲闪,向外面跑去。
  “张先生你等一等,我去叫个人过来。”
  世北走后,香梅跪在地上:“先生,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知道他们的恶行,他们要杀我灭口。”
  张小白赶紧将她扶起:“你是装疯卖傻?快别给罗府人看见了。”他小声说:“你叫我救你出去,我怎么才能救得了你?”
  “先生,你要救我出去,他们知道我是装疯卖傻,就会把我投进地牢。”
  “地牢?罗家还有地牢?”
  “是的,罗家有地牢,现在地牢里还关着七姨太。”
  “你说的七姨太,是不是叫小兰?”
  “正是。”香梅说:“先生,你怎么知道七姨太叫小兰?你是她娘家人?你要救小兰出去啊!”
  张小白说漏了嘴,只有实话实说:“我是米姓派来探底的,你快说,罗家地牢在哪儿?”
  外面传来脚步声,香梅道:“先生,有人来了。记住,只有先救了我,才能救下七姨太。”
  说完,香梅又开始装疯,双手抓向张小白的脸,世北和另一个男子赶到,他们把香梅的手反扭到背后,用绳子绑了起来。
  “张先生,你没事吧?”世北看见张小白脸上有指印。
  “没事,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世北把屋子门锁上:“张先生,走,我们老爷要见你。”
  张小白跟着世北来到前院,在一间宽大的客厅里,老爷罗亨富坐在太师椅上。罗亨富六十多岁、体型富态,脸上却表情木然,像铜浇铁铸一般。
  世北走上前小声说:“老爷,张先生来了。”
  “来了?”罗亨富朝张小白看了一眼:“咱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谈交易吧!”
  “交易?什么交易?”张小白在心里说。
  世北说:“张先生,我们老爷想在你手里买一种药,你想要多少银子,老爷不会舍不得。”
  “什么药?”张小白问。
  世北小声说:“就是让谁吃了谁就会哑口,从此不能说话的药。”
  “哑口药?”
  “对,哑口药。”
  “你们……要让谁哑口?”
  “要让谁哑口?”世北说:“罗家一个已经发疯的使女,香梅,你不是给她把过脉吗?她的疯病叫我们老爷担心。”
  张小白看着罗世北:“对不起,这种药,我没有的卖,也制不出来。”
  “哈哈!”世北道:“说实话吧张先生,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在杏林很有名声,人称'三黄先生',如果是个无名之辈,罗府是不会请你来的。”
  说着,世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怎么样?只要你给我制一副药,给你一百大洋,不少了吧?”
  张小白道:“我真制不了这种药。”
  “再给加两百大洋。”坐在太师椅里,一直半闭着眼的罗亨富说。
  “好的,老爷。”
  世北又掏出两张银票,叠在先前那张上,一起塞到张小白手里。
  张小白知道,今天不想个法子应付一下,是走不出罗府了。他打开药箱,找出两味主药,又加入几味性平的驱寒药,制成一副让人吃了失语的“哑口药”。
  世北朝门外喊一声“刘妈!”,一个老妇应声进来拿着药出去。
  “张先生,毕竟我们花了两百大洋,我叫刘妈拿着药去煎了,要当面验证你这药有没有效。”
  张小白心想,刚才幸得选了那两味主药,这罗世北还真不含糊。
  半个时辰后,先前见到的那个男子牵来一条狗,随后刘妈端着一碗药汤进来。男子要给狗灌药汤,狗“汪汪”叫着死活不肯喝,男子捏着狗鼻子,趁狗张开口时将药汤灌了进去。不大一会,狗就叫不出声来了。
  
  出了罗府,已是晚炊时分,张小白走在陈罗庄村街上,梳理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有许多地方让他疑惑不解。一、小兰要被“垫棺材底”的消息,是谁这么快就通知小兰娘家的?二、陈新扬是怎么知道他张小白来陈罗庄干什么的?三、陈新扬为什么要帮助他,让罗世北带他进罗府?五、罗府的使唤丫头香梅究竟看到了什么?六、罗亨富要灭香梅的口,为什么不直接杀掉香梅?
  这些疑惑有待一个个解开。
  他想,最能解开这些疑惑的,就只有“庄长”陈新扬了。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朝陈新扬家走来。
  陈新扬家里已饭菜端上桌,见张小白进门,陈新扬道:“张先生,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们正要开饭,你恰好到了。”陈太太也是好客之人,连忙在桌上添了一副碗筷,将温好的酒给张小白斟上。
  在桌上吃饭的,除张小白外,陈家还有八口人,陈新扬和太太、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两个孙子。虽然早已进入民国,在乡下还遵循旧礼,家里来了客人,女人是不上餐桌的,陈家没有这种讲究,可见陈新扬是个开明乡绅。
  吃过饭后,陈新扬把张小白领到书房,关上门。“张先生,你到罗亨富府上打探到了什么情况?”张小白便将他给香梅诊病,发现香梅是装疯卖傻,已有三个月身孕,及罗亨富逼迫他制哑药的事说了。
  “香梅向我求救,说罗家人如发现她装疯,会把她关进地牢。”
  “香梅现在很危险,她知道得太多了,他们为了封口,八成已经给她灌了哑口药。”陈新扬说:“这件事十万火急,今晚就把香梅救出来。”
  “今晚?”
  “对,今晚。”陈新扬道:“张先生,你知道香梅被关在哪一间屋子吧?”
  “知道,在罗府第三进西头一间屋子。”
  “哦!第三进西头,记住了。”
  张小白说:“有一事我不解,罗家人心狠手辣,为什么把香梅留着,不直接杀人灭口?”
  “香梅怀有三个月身孕,救了她的性命。”陈新扬道。
  “此话怎讲?”
  “罗家虽然发财,但是人丁不兴旺,从罗亨富祖辈起,就连着几代单传。罗亨富本人娶了七房太太,唯有罗世元一个儿子。现在,独子罗世元死了,罗家接续香火的希望,就是香梅肚子里的罗家血脉。所以,罗亨富不能杀了香梅,只能让香梅哑口,封住她的嘴巴。”
  “哦,香梅可怜,如果不救她出来,以后的日子会生不如死。”
  “是啊!罗家要的是香梅肚子里的娃子,来延续罗家的香火,等香梅生下娃子后,他们随时可以害死香梅,香梅就是不死,也是被他们关着,不见天日。”
  “罗亨富为什么非要让小兰给他儿子陪葬?”
  “一是恨小兰,罗世元毕竟死于小兰之手,二是为了罗家的声名。你想,罗家的独子被人杀死了,不将凶手正法,他罗家还有什么面子?而维护罗家声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用族刑让小兰垫棺材底了。”
  张小白说:“罗家要维护罗家的声名,米姓要保全米姓的面子,两个家族就在暗中较劲,就看谁输谁赢了。”
  “只要把香梅从罗府救出来,罗亨富就输定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陈新扬道。
  张小白说:“那倒是。”
  “张先生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先出去办点事。”
  陈新扬出去后,张小白想,陈新扬会派人夜半进入罗府,把香梅救出来吗?
  他无聊地在屋内踱着步子,眼光忽然落在靠窗户的书案上。这张红木书案很宽大,却被一样东西占据了多半地儿。他走过去,发现这是一捆竹简,足有一怀抱粗,打开了两尺多长一段,每片竹简有拇指宽,长约一尺五、六。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吸引了他,他打开竹简,读着上面的小楷字,原来是一本家谱。他见过很多家谱,像这样抄写在竹简上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陈氏家谱为什么要写在竹简上呢?这不是张小白能知道的,但是他可以判断,陈新扬是经常读着家谱的,不然不会就这么把它放在书案上。
  有脚步声传来,他赶紧把竹简恢复原样。他回转身,陈新扬已经进了书房。“张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不出什么事的话,今晚就可以救出香梅。”
  “如果说有意外,就是香梅被救之前,已经让罗亨富关进了地牢。”张小白道。
  “哈哈!张先生,你和我想到一块了。不过,我还是有很大胜算的,第一,罗亨富给香梅灌了哑口药,以为口封住了,第二,他不会想到有人会在今晚去救香梅。”
  “是的。”
  “哎!张先生,”陈新扬说:“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卖给罗亨富的哑药里,可有生半夏、生天南星这两味药?”
  张小白笑道:“您这么懂药理?看来您这‘庄长’当委屈了。”
  天已黑定,陈新扬却不点灯,半躺在摇椅上,和张小白说话。
  说着话,陈新扬就睡着了。
  今夜的陈罗庄,死一般的寂静。
  第一遍鸡叫,伴随着几声犬吠,躁动一阵过后,又重归死一般的寂静。
  张小白没有睡意,他听着屋外的动静,好像有人从远处走来,而且不只一个人,脚步声很杂沓,过一会又什么都没有了。奇怪的是,他盼着天亮,觉得天亮了,就什么事情都见了分晓。
  “梆梆!梆梆!”有人敲打院门。
  张小白刚要叫醒陈新扬,却不知陈新扬早已醒来,摸黑走出屋子,打开了院门。
  张小白跟着陈新扬走出屋子,院门开后,进来四个人。就着早春清凉的月光,可以辨认这四个人的模样,其中三个男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一个女子正是张小白在罗府见到的香梅。
  “陈庄长!我们要连夜赶回米庄,就不进屋打扰您和太太了。”
  张小白对这声音有点耳熟,待想起这是何人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人正是米姓的族长敦厚。
  随后他又认出一人:米龙,米府的大管家,也是东篱小学的校董。
  陈新扬道:“为防被罗姓人看见,我带你们走一条小道出陈罗庄。”说着,他回屋取来两套夜行衣,把一套给张小白,自己换上另一套。
  “张先生,你辛苦了。”敦厚对张小白道:“现在,你随我们一起回去。”
  陈新扬带着一行人从屋后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径往村外走。走在还没有发芽的枯草上,脚底下软绵绵的,有一种没有落地的感觉。张小白想,要是在夏天,疯长的野草一定会将这条小路盖住。
  出了村又走了约莫半里路,前面是一条宽敞的官道,两挂马车停在路边。
  “陈庄长,多亏了你相助,要不是你,我们无法救出香梅姑娘。“敦厚说着,将一张银票塞给陈新扬:”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别别别!“陈新扬推让着:”米老爷,您太大气了!”
  “别客套了,你就收下吧!”敦厚道。
  告别陈新扬后,敦厚吩咐:“米龙,你和香梅姑娘上前面的车,我和张先生坐后面。”
  “好的”。米龙应道。
  车到米庄,天已经全亮了。米福已把府宅门打开,正在打扫门前的落叶。昌发和昌庆把车停在府宅门口,给马解套。敦厚下车,上前和米龙一起扶着香梅,香梅虚弱得迈不开步子了。
  “张先生,”米龙说:”香梅姑娘到现在还不能说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有解药吧?”
  张小白一笑。
  进屋后,他打开药箱,配好一副药,交给米龙。米龙拿着药去伙房,让人煎好了送过来。
  香梅服下药后,约莫过了一刻,她突然叫出声来:“我好苦啊!”
  敦厚说:“香梅姑娘,你受苦了,先歇息一阵再说。”
  香梅“扑通”一声给敦厚跪下:“米老爷,谢你救我。”
  敦厚将香梅扶起:“姑娘,别这么说。”
  香梅“哇哇”地大哭起来。
  米龙正要上前去劝,敦厚向他摆摆手,小声说:“香梅姑娘的苦处太多,就让她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
  好半天,香梅才止住哭:“米老爷,你们快去救小兰,她被关在罗家的地牢,受了很重的伤,你们不救她,她就死定了。”
  敦厚和米龙对了一下眼神,怔住了。
  敦厚道:“姑娘,别急,你慢慢说。”
  香梅一边抽泣,一边讲述——
  香梅姓俞,两岁就死了父亲,母亲带着她改嫁给本家小叔子。继父嗜酒如命,喝醉了就拿她母亲出气,从小到大,她都听着母亲被打时的哀求。母亲给继父生下了四个娃子,生第五个时难产而死。母亲死后,继父把原来撒到母亲头上的气,都撒到了香梅身上,稍有不如意就打骂香梅。香梅十四岁那年,继父没钱喝酒,将她卖给罗府做使唤丫头。
  罗府把买来的丫头不当人,非打即骂。少爷罗世元更是个恶棍加淫棍,罗府所有的丫头都受过他的欺辱,香梅到罗府没几天就被罗世元强占了。除了霸占丫头,罗世元还做出乱伦的事,连父亲的小妾都不放过,老爷罗亨富纵子作恶,居然对此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六姨太秀秀被罗世元强暴后,跳进花园的井中自杀。罗世元又看上了七姨太小兰,小兰宁死不从,他便对小兰打骂羞辱。
  有一次,罗世元居然叫来罗府管家、他堂哥罗世北,两个大男人将小兰的衣服脱光,用麻绳绑在床上,罗世元在先,罗世北随后,两人轮着强暴了小兰。以后,他们多次这样对待小兰,甚至都不避人眼。屡遭羞辱的小兰忍无可忍,决心以死抗争,在枕头下放了一把剪刀。出事这天,罗世北没有来。罗世元喝醉了酒,先对小兰一阵拳打脚踢,把小兰打晕了过去,然后将小兰压倒在床上。小兰苏醒后,摸到了枕头下的剪刀……
  米龙骂道:“这些畜牲不如的东西!”
  “这……这……都是真的?”敦厚问香梅,因为气愤,他声音打颤。
  香梅说:“这事,被我和另一个也是罗府买来的丫头瓶儿看见。”
  “那瓶儿呢?还在罗府?”敦厚问。
  香梅哭道:“被他们投……投到井里了。”
  “什么?”敦厚和米龙同时惊问。
  香梅止住哭,平了一下情绪:“夜半,两个人将手脚绑住的瓶儿抬到井边,然后推下了井。那天晚上有月亮,我在窗户里亲眼看到了。”
  “啊!”
  “我在罗府这几年,见到那口井里死了三个人,除了六姨太和瓶儿,还有一个叫红儿的丫头,也是让他们推入井中。”
  “哦!”
  “我怕自己成为死在井中的第四个人,第二天早上就开始装疯,他们以为我真疯了,暂时放过了我。”
  “香梅姑娘,”敦厚问:“你说小兰被关在罗家地牢,你知道地牢出口在哪儿吗?”
  香梅说:“在假山肚子里。”
  “在假山肚子里?”
  “是。米老爷,这事儿只有我知道。“香梅说,”那座假山有个洞,平时洞口用石板封着,在罗府只有三四个人可以打开石门,从地牢进出。”
  这时,米福进来,小声对敦厚道:“在东院收拾好了一间屋子,是不是把香梅姑娘带过去?”
  敦厚点点头。
  “香梅姑娘,你暂且在我府上住着,情况紧急,我们得想个办法尽快救出小兰。”
  米福把香梅带去东院后,敦厚和米龙、昌发、昌庆还有张小白一起商量。
  “小兰被关在罗家地牢里,我们是不可能和救香梅姑娘一样,潜入罗府去救小兰的,唯一的做法,就是与罗亨富摊牌。”米龙说。
  “对,揭他的老底,给他压力,他不得不放了小兰。”昌发道。
  “我看,迟做不如早做。”昌庆说:“我现在就去套车,立马就去陈罗庄。”
  张小白道:“别急!我倒觉得,现在该急的是罗亨富,他可能会主动找到米庄来。”
  “不可能吧?张先生为何做此想?”敦厚问。
  “因为我们救出了香梅,他罗亨富没有了底牌,只得改变原来的计划,不再让小兰给罗世元陪葬。”
  米龙说:“张先生,我们知道你脑袋瓜好使,但是你得说说理由,他罗亨富为什么要主动与我们谈判?”
  张小白道:“我昨天给香梅把脉,发现她已有三个月身孕,就因为这,罗亨富也会找上门来。”
  “张先生,还是不明白,香梅怀孕与我们救小兰有什么联系。”昌发问。
  “香梅怀的是罗家的骨血,罗世元死了,罗家唯一的希望,就是香梅肚子里的娃子,罗亨富指望这娃子来接续罗家的香火。”张小白说:“现在,香梅在我们手上,罗亨富一定着急上火,急着赶来米府和我们交易。”
  “交易?你是说罗亨富以放了小兰做条件,让我把香梅交给他?”
  张小白道:“正是。”
  米龙说:“张先生,虽说你有一定道理,我还是觉得有点玄乎。”
  “要不,我们打个赌试试?”
  “怎么个赌法?”
  张小白说:“这样,如若在三个时辰之内,没有罗府的人来米庄,我输掉东篱小学一个季度的薪水,等于白给东篱小学教一个季度国文。”
  米龙也来了兴致:“好,张先生,如若罗府真的主动找我们,我米龙自掏腰包,多给你一个季度的薪水。”
  “爽快!”张小白说:“大管家,我们俩赌定了。”
  敦厚道:“张先生,就如你所说,罗家会来米庄与我们谈判,但是,我们也不忍心交出香梅,昨晚刚救出她,今日又把她交给罗府,这不是要了她的命?”
  “是啊!张先生,这种救人又害人的事,我们米姓做不出。”昌发说。
  张小白摸摸脑袋,他与米龙打赌,只不过以昨晚陈新扬的分析为依据,才有赌一把的底气,现在遇到了现实的问题,这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他头脑里转动着,思索了一会,道:“这样,如果罗府真来了人,我代表米姓与他们谈判,我们既不交还香梅,又要罗府放了小兰。”
  “张先生,你行吗?”昌庆问。
  张小白一笑:“就让我试一试。”
  说实话,张小白心里没底。他读过许多公案小说,但那些戏剧性的情节在现实中是很难站住脚的。他仅仅是以陈新扬的说法,来判断罗亨富有可能会主动找米姓谈判,究竟有几分把握呢?“罗家虽然发财,但是人丁不兴旺,从罗亨富祖辈起,就连着几代单传。罗亨富本人娶了七房太太,唯有罗世元一个儿子。现在,独子罗世元死了,罗家接续香火的希望,就是香梅肚子里的娃子。所以,罗亨富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香梅肚子里的罗家血脉。”他反复咀嚼这段话,忖度罗亨富的内心。可是,罗亨富真会这么想吗?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也过去了。在等待中,他的心一直惴惴不安,不知罗府会不会派人来米庄,如果罗亨富放弃了香梅肚中的娃子,让小兰给他儿子“垫棺材底”,与米姓来个鱼死网破呢?该怎么办?
  他张小白输赢不重要,只是他一个人的颜面,要是耽误了时间,失去救出小兰的最好时机,伤了米氏家族的颜面,他可就承担不起后果了。
  “张先生,我看罗府不会主动找上门来了,我们还是早作准备,去一趟陈罗庄吧!”米龙说。
  “别再等了,我这就去套车。”昌庆说着,起了身。
  张小白无奈地道:“好吧!看来是我输了。”
  米龙安慰他:“张先生,别这么说,我和你打赌,你赢了我会给你多付一个季度薪水,输了,我一块钱都不会扣你的。”
  张小白道:“那怎么行?既是打赌,哪有只罚你不罚我的?”
  敦厚说:“张先生,你就不用罚了,这次多亏你帮忙,才救出香梅,让我们知道真相,还应当谢你呢!”
  张小白正要说什么,昌庆进来拉着他的手:“张先生,你赢了,罗府来人了,而且还是罗老爷本人。”
  张小白惊道:“啊!是吗?”
  米龙朝张小白拱手:“没想到张先生料事如神,实在让我米龙佩服。”
  “哪里!哪里!”
  “张先生,和罗亨富怎么谈,就全靠你了。”敦厚说。
  张小白道:“好吧!那您先别露面,待我出去和他们打一回合再说。”
  罗府来了两挂马车,车已解套,马在场院边吃着草料。后面一挂车帘子没有掀开,显然还有人在车里。车上只下来三个人,这三个人张小白都认识:罗亨富、罗世北和陈新扬。他没有想到,罗亨富会把陈新扬请来。
  “张先生,我还真以为你是名游医呢,当初小瞧你了。”陈新扬说。
  “哈哈!“张小白笑道,”你陈庄长会识人,可惜这一次看走眼了。”
  罗世北说:“张小白,你可真会装,我要是看出你是个探子,就叫人敲断你的腿了。”
  张小白笑道:“得罪你罗大管家了,那你现在来敲啊!”
  “哼!”罗世北说:“你这两条腿暂时留着,总有一天会被人给敲断的。”
  “好啊!那你就看着吧!”
  “哎哎!我说,我们远道而来,好歹也是客,你们米姓族长呢?就不出来请我们喝杯茶吗?”见罗世北和张小白磕上了,陈新扬打趣道。
  米龙拱拱手:“对不起,我叔不在府上,您三位有什么事,说给我听,我能做主的做主,不能做主的会转给我叔,让他定夺。”
  他要米福搬来几条板凳,让客人坐着,各看了一杯清茶。
  受到米府如此薄待,罗世北窝了一肚子火:“哼!你们米姓也太无理,就让我们坐在这场院吗?”
  罗亨富拦着罗世北:“算了,哪里坐不是坐?”他用拐杖敲着地:“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张小白道:“罗老爷你要谈什么?请说吧!”
  罗亨富说:“我们就不绕圈子了,昨天夜半,你们潜进我府里,带走了一个叫香梅的使唤丫头,我今儿个想把她带回去。”
  “不错,香梅是在米府,她在罗府受尽虐待,现在人很虚弱,需要好生调理,所以,我们不能让你带她走。”
  “张先生,你不是米姓人,不能充当米姓的口舌吧?”罗亨富道。
  米龙说:“罗老爷,你听好,我叔把权力交给了张先生,有关香梅这件事,他可以代替我叔全盘做主。”
  “那好!”罗亨富说:“张先生,香梅是我罗府的丫头,你凭什么不让我带回去?”
  “罗亨富,你好大胆子!”张小白怒道:“你纵容其子强占婢女,还乱伦奸污你的妾室,你私设地牢,你说,你身上背负几条人命?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罪恶。”
  罗亨富气得浑身发抖,用拐杖不住点地:“你……你……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张小白说:“你说说,你往花园井里推下几个人?你六姨太为什么要跳井自杀?”
  罗世北指着张小白:“你……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
  “罗世北,你也不是好东西,作了多少恶自己清楚,你和罗世元轮奸小兰,该不会连这也忘记了吧?”
  “谁……谁说的?”
  “实话跟你说吧!你们从我手上买的哑口药是假的,你们给香梅灌进去,只能让她短时间哑口,把她救出来后,我给她解药,她就能恢复说话了。”
  “啊!”罗世北惊道:“你……你……”
  罗亨富一下子软瘫到地上。
  “罗老爷,你不是要让米小兰给你儿子垫棺材底吗?你儿子是怎么被米小兰杀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丫头瓶儿和香梅可是亲眼看到了。你为什么把瓶儿投进井里?为什么要让香梅哑口?是她们看到罗家太多的恶行,你们要灭口……”
  罗世北说:“张小白,你不要说了,我们是来和米府谈交易的,我们把小兰带来了,现在就在马车上,我们一人换一人,用小兰换回香梅,这样行吗?”
  “不行!”张小白道:“小兰你们必须留下,香梅不能让你们带走。”
  罗亨富口里吐着白沫:“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张小白道:“罗老爷,不是我不讲理,是不放心把香梅交给你们。香梅要是跟你们回去,一定是没有好日子过。”
  “香梅是我花银子买来的丫头,怎么对她是我的事,用得着你来管吗?”
  “罗老爷,你不要以为天下是你罗家的。”
  陈新扬一直没说话,这时打圆场:“张先生,香梅怀有罗家血脉,罗家对她再不好,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现在罗公子不在了,家大业大的罗府,日后总要有个人继承吧?”
  张小白说:“陈庄长,不管怎么说,我们不会让你们带走香梅,把她从罗府救出来又交给罗家,这成什么事?”
  罗亨富跪在地上:“张先生,算我求你了,你就可怜我老来丧子,让香梅给我罗家留个后吧!”
  见罗亨富求饶,张小白心里不是滋味。这跪在地上的,好像换了一个人,不是那个作恶多端的罗老爷,只是一个孤独无助的老人,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香梅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是想给她开药打掉胎儿的,既然你这么求我,我也就给你想了个权宜之计。这样吧,就让香梅在米府好生养着,等她生下娃子后,我们把娃子送到你罗府。”
  “这……不好吧?”
  “罗老爷,这样我们已是退万步了。”张小白道:“这只是我一人的想法,还不知香梅自己愿不愿意。要是香梅不同意,我这说了还不能算数。”
  “你能让我见见香梅吗?我要当面求她。”
  看见罗亨富一把鼻涕一把泪,张小白心又一次软了,这哪里是一个嚣张跋扈、恶贯满盈的大财主?简直就是一个乞丐。一个人即使良田万亩,妻妾成群,吃着酒肉饭食,穿着绫罗绸缎,但是无子无孙,香火无继,那么他就比乞丐都还可怜。张小白小声对米龙说:“去把香梅叫来。”
  不一会,香梅就跟着米龙来到场院。
  “罗老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把娃子生下来的。”香梅咬牙切齿,她指着罗亨富:“你们罗家罪恶太大了,活该断子绝孙。”
  罗亨富脸惨白如死尸,他像一条狗对香梅垂尾乞怜:“求求你了,只要你给我罗家留下血脉,什么都依你的,我把罗家一半财产都给你,还不行吗?”
  “哼!罗老爷,你也有求我的时候?你不是要让我哑口吗?你嘴上好听,心里狠毒,等我把娃子生下来,你会把我投进地牢,或者干脆推到井里。”
  “香梅,你要给我把孙子生下来,你不能让我罗家断了香火。”罗亨富跪在地上:“你不答应我,今日我就跪死在这儿。”
  “天哪!我前生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才让我受这份罪。我……我该怎么办哪!”香梅脸上涕泪纵横,伤心地哭嚎起来。
  “我看,香梅姑娘,罗老爷都这么求你了,你就答应他吧。罗家断了后,他怎么好向祖宗交代?死后怎么去见罗姓先人?”陈新扬说。
  张小白也劝道:“香梅,你就答应帮他把娃子生下来,他罗亨富再歹毒,也会对你娃子好的。”
  香梅摇着头:“他罗家作恶太多,我……我不能给坏人生娃子,他断子绝孙,关我香梅什么事?我被罗家欺负还少吗?”
  “香梅姑娘,你不用回罗家,就在米府好生养着,等你生下娃子,罗家来人把娃子接走就行了。”张小白说。
  香梅还是摇着头:“张先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这事儿,说什么我也不能答应。”
  张小白见状,对罗亨富道:“罗老爷,我看你还是先回去,这姑娘受苦太多,让她住在米府一个人静一静……我和米老爷等人多劝一劝她,相信我们会劝转她的。”
  罗亨富给张小白作揖,道:“张先生,这事……就全拜托你了。”
  陈新扬和罗世北一边一个,把罗亨富从地上扶起。
  罗亨富吩咐罗世北:“把七姨太小兰给……放了!”
  小兰在马车里,手脚被绳子绑着,因口里塞了布,想叫却叫不出声来。罗世北给她松了梆,欲扶着她下车。她恨恨地瞪着罗世北:“别碰我,你这畜牲!”
  米龙和昌发、昌庆一齐上前,将小兰搀着。见到娘家人,小兰一下子浑身无力,就要瘫倒下来。
  经过众人一番劝,香梅才答应帮罗家把娃子生下来。小兰也暂住在府宅,怎么劝她也不肯回娘家去了。宝印回来后,说东篱小学食堂里还缺个人,待小兰养好伤后,可以去食堂帮厨。小兰听了很高兴,当场表示自己没有什么重伤,歇上三四天就行了。
  敦厚召集各房房长、管事开会,商量重启“五廉五耻”活动,米龙建议将“五廉五耻”完善,各加上三条,成了“八荣八耻”。“八荣”:一、敬奉祖宗荣;二、孝敬父母荣;三、光大门庭荣;四、家庭和睦荣;五、女人节烈荣;六、勤俭持家荣;七、开源创业荣;八、固本守业荣。“八耻”:一、不敬祖宗耻;二、败坏门风耻;三、忤逆不孝耻;四、诲淫诲盗耻;五、作奸犯科耻;六、不恤家产耻;七、恃富害贫耻;八、纵子作恶耻。
  昌发说:“这次小兰的事坏了我们米姓名声,都是小兰的父亲、国生房光照贪图富贵引起。我看,明日把族人叫到祠堂,当众惩戒国生房光照,米姓贪财的不止光照一人,让这些人都受到教育,避免以后还会有人走他的老路子。”
  各房房长、管事都赞成昌发的提议。
  敦厚道:“前几年,我们米姓倡导五廉五耻,整顿了门风,才有了现在的兴盛,今日又把五廉五耻加以完善,大家对照这八荣八耻管好本门本房的人,我们米姓就会有希望复兴家族,光宗耀祖。”
  散会后,米龙安排人把“八荣八耻”抄了,贴到各家各户的院墙上,让他们随时都可以看到,受到鞭策和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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