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一、绿叶书屋（冬日内）
　　玉竹在炕上趴着，萌萌在她后背上来回走。
　　山花和秀美推门进来。分别拎着一小筐草莓和几个鹅蛋。
　　山花：“吆，还带这么玩的？”
　　玉竹坐起来：“后背心疼，她的小脚踩着正合适。萌萌叫人！”
　　秀美：“不用了，没带压岁钱，就这几个鹅蛋，拿个玩吧！”
　　山花：“草莓快过季了，年前摘的忒恨了，好不容易找这么点，给我们丫吃！”
　　萌萌接过草莓筐推着鹅蛋坐在炕里。拿起一个草莓吃。
　　玉竹：“不用洗洗了？”
　　山花：“不用，干净着呢！”
　　秀美：“鹅蛋是煮熟的，玩够了就吃！”
　　玉竹：“那就谢谢！”
　　山花：“咳，有啥谢的！”
　　秀美：“套着喂吧！”
　　“哈哈哈”她们总能带来笑声。
　　玉竹穿上白大褂：“对了，你们年前怎么没来整头发？”
　　山花去洗头：“这不来了吗！”
　　秀美解开围巾：“年前忒忙，没顾上，反正咱也没有舅舅，正月理也不犯天条！”
　　山花：“我舅舅早就没了，今天剪头方不着他！”
　　玉竹：“哈，其实年前没顾上理发的挺多，从初一就有人来剪头，说是出去拜年，不收拾不好看！”
　　秀美：“可不呗，正月出门哪个不是立立整整的！”
　　山花擦着头发坐在椅子上：“我看就是妈妈令！不见得有几个人信，要不理发店正月不都关门了！”
　　玉竹给她梳头：“理发店确实没有在正月关门的！”
　　秀美：“我沾沾湿就行！”
　　玉竹麻利地给山花卷发，秀美也洗完头坐在一边聊天。
　　一个干瘦的男人靠在门框上举着一张小画：“送财神！”
　　秀美：“都什么时候了还送这玩意！”
　　玉竹从兜里摸出五毛钱指着他手上的画：“这个你拿着，那个你也拿着，财神接了！”
　　男人收起画，装上钱，转身走了。
　　山花：“这钱，你也给？要我就骂出去！”
　　玉竹笑笑：“刚来那年，我还以为真是送的，结果他跟我要钱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秀美：“也是这人？”
　　玉竹：“说不好，没太注意。”
　　山花：“干这个的长得都差不多！”
　　秀美：“嗯，带相！”
　　山花：“我昨天碰见王焱，他说那个钱给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玉竹：“什么钱？”
　　山花：“就是你嫂子赔给倩珍的钱，都给了，说是初六去的，两口子都去了还诚恳地道了歉，王焱要顶班没时间过来。”
　　秀美：“咋这痛快呢？听说调节前还撒泼打滚地一会儿嫌多，一会儿没钱的。哪来那么多钱，一下子就给齐了？”
　　玉竹：“她有钱。我也奇怪，那天她还送给萌萌一块糖饼，好像变性了似的。”
　　山花：“许是花大姐的死把她吓着了。”
　　秀美：“许是良心发现了。”
　　玉竹给山花戴上加热帽，开始给秀美卷头发：“对了。我上次交钱时医院的人告诉我，说有人替倩珍交了费用，是个男的，还挺年轻。你们知道是谁吗？”
　　山花：“倩珍是个奇人，出现什么事都不稀奇。”
　　玉竹：“那不行，还是找到这个人好，起码知道他为什么？”
　　秀美沉思着：“不会是二贵吧？”
　　山花：“嗯，不是二鬼吗？”
　　秀美：“咳，别瞎说。那是小时候家里穷，老挨欺负，长得又瘦，跟个小鬼似的。”
　　玉竹：“小鬼？”
　　秀美：“啊，他在家排行老二，就有人管他叫二鬼。现在是乡长了，谁还敢叫啊！”
　　山花：“嗯，还真兴许是他！”看着玉竹懵懂又补充解释，“就是早先和倩珍搞对象的那个人。”
　　
　　二、市里街道（春日外）
　　街灯明亮，行人如织，王焱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车渐渐少了，人也少了，街道很空旷。王焱看看手表准备下班，突然一辆白色轿车疾驰过来，就它一辆车，周围也没人，它却闯了红灯。王焱立刻追上去，车子停在了路边。司机下车主动打招呼：“慢点，不着急！”
　　王焱追上来：“你挑衅？”
　　司机：“不，是关心你，站半天岗了，别累着！”
　　王焱：“有那好心别闯红灯啊？猫哭耗子。”
　　司机：“这样不是能引起你注意吗？”
　　王焱：“被警察注意上，不见得是好事！”
　　司机：“这么晚了，可不容易找到下一个闯红灯的。”王焱皱了下眉没说话，司机继续，“要不你教育教育我得了。”
　　王焱：“你处心积虑？”
　　司机：“我不跟你搞对象，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我叫田贵。”
　　王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又拧起眉头。
　　街道深幽（远光），楼房的窗户里显出走动的身影。
　　田贵和王焱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人拿着一瓶啤酒，脚前面的塑料袋里放着猪头肉和五香花生米。田贵起身从车里又拿出两瓶啤酒，用牙嗑开瓶盖。递给王焱一瓶。
　　王焱：“贿赂我没用！”
　　田贵：“我明天去交警队交罚款。”
　　王焱：“教育过了，能够领悟可以免于处罚！”
　　田贵：“谢谢！你真是好人！”
　　王焱：“说出你的目的吧！我还得回家呢。”
　　田贵喝了口啤酒：“你知道我，是她告诉你的吗？”
　　王焱把啤酒瓶放在地上：“是她妈。”
　　田贵睁大了本不太大的眼睛：“让你娶她妹妹，是吧？”
　　换作王焱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田贵：“当初，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王焱：“她妈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还跟你？”
　　田贵：“奇怪吗？知道不是亲妈就不奇怪了！”
　　王焱：“倩珍太不容易了。”
　　田贵：“是啊，她太难了！”
　　王焱：“我想揍你！”
　　田贵：“以后有时间的，让你打个够。我对不起她，她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管她。刚才在旁边看见你的回头率特别高，老弟不愁找个好的。”
　　王焱把啤酒瓶摔倒地上，揪住田贵的脖颈：“你把她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田贵：“她是为我病的！”
　　王焱：“她这次犯病不是因为你，你给我离她远点！”
　　田贵：“别生气，我这次转业就是为了能回来照顾她。如果心里有我，身边的人是你，她也不幸福，对吧。那样拧巴着也不利于恢复，是吧？”
　　王焱低下头，手渐渐松开：“下周六她出院，你一起去吧。”
　　路灯昏黄的光（特写）
　　
　　三、医院（春日外）
　　玉竹扶着倩珍从医院出来，倩珍穿豆绿色上衣，头发在右肩用手绢松散地拢着，楚楚动人。她低着头走到王焱跟前熟练地挽起他的胳膊，用手指着田贵问：“他是谁？”
　　王焱诧异了一下，
　　田贵由失落到淡定，他勉强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是司机，请上车吧！”
　　玉竹坐上副驾，王焱和倩珍坐在后面，倩珍紧紧地抓着王焱的胳膊，一路无话。
　　
　　四、王焱家楼下（春日外）
　　玉竹：“我还有事就不下车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王焱：“要是不忙进屋喝杯水，我妈在家包饺子呢！”
　　玉竹：“改天吧！替我给大妈带好！”
　　倩珍无所谓地下车，依然抓着王焱的胳膊，她提醒王焱：“你还没给司机钱呢？”
　　田贵抢先回答：“给了，你家包车先给的钱。”说完起步。
　　王焱有点不自在，看车走远才用力攥住倩珍的手进了楼道门。
　　
　　五、车内（春日内）
　　玉竹：“谢谢你！”
　　田贵叹口气：“唉，就这命了，谁让我欠她的呢。”
　　玉竹看看对方不置可否地又看向窗外：“谁还没本难念的经呢。”
　　田贵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好像缓解了缺氧似的，终于平复心情：“你和她长的太像了，不会是亲的吧？”
　　玉竹转回头：“是吗？”
　　田贵：“真的，太像了，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玉竹惨笑着抽了抽嘴角：“我确实有个姐姐送人了，可她的情况一点也不清楚。”
　　田贵：“这不有我吗，有我就都清楚了。”他看着前方震震喉咙，“她爸那些年当过司令，和一个知青搞在了一起，可他老婆不肯离婚，只得把孩子抱回家，那孩子就是倩珍。她受尽了后妈的折磨，简直生不如死，可她偏偏活下来了。”田贵停下看了眼玉竹，玉竹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被媳妇攥着把柄，她爸的日子也不好过，运动结束后，就一直在外头，说是打工。倩珍被后妈算计着过日子，我也是着了道，才……”田贵用力抿了抿嘴唇，“能要根你的头发吗？”
　　玉竹终于能搭上话了：“干什么？”
　　田贵：“给你俩做个DNA鉴定。”
　　玉竹：“光有我的也不行啊！”言外之意，倩珍的不好弄。
　　田贵：“她的我有。是我当兵走那年，趁她睡觉时，剪了她的辫梢，一直留着……”轻轻叹了口气，“这回正好用上。”
　　玉竹：“做鉴定挺贵的。”
　　田贵：“政府办事应该方便。”
　　玉竹抽了很头发递给他，田贵把头发放在提前备好的信封里。
　　玉竹：“你有备而来。”
　　田贵：“唉，谁成想她不认识我呀！我能为她做的已经有限了。”
　　玉竹：“我会尽快把那钱还给你。”
　　田贵：“别，可别臊我了，那点钱比起她受的罪简直一文不值。就算我买个心安吧，求你了！”
　　春风裹着黄土携着枯叶吹过刚刚返青的麦地。
　　田贵：“去我表姐家看看吧？”
　　玉竹：“我不认识你表姐，算了吧！”
　　田贵：“你难道没想过，我为什么对倩珍的情况了如指掌？”
　　玉竹：“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贵：“从你们借卖书看倩珍到她犯病的一切，表姐都写信告诉我了，这些才是促成我转业的原因。谁成想……唉，总之在她左右能护她周全就行呗，不求其它了！”
　　玉竹来了兴趣：“你表姐是……”
　　田贵：“秀美！”
　　玉竹：“啊！”
　　
　　六、秀美家（春日外）
　　门房中间的铁门虚掩着，推开门，三间大瓦房坐在高台上，院里的锹、镐、木锨，塑料玩具，横七竖八。
　　田贵：“表姐！”
　　玉竹：“秀美，在家吗？”
　　屋里传出微弱的声音：“进来！”
　　
　　七、秀美家（春日内）
　　秀美蓬头垢面，虚弱地从炕上爬起来：“你们怎么来了？快坐！”
　　玉竹：“你怎么了？快躺着！”
　　秀美：“没事，我给你倒杯水。”
　　玉竹坐在炕沿扶着秀美：“快别介了，又不是外人，你怎么了？”
　　田贵坐在地脚的凳子上：“你怎么了？家里人呢？”
　　秀美突然哭了：“没法活了！”
　　田贵要倒水，发现暖壶空着，撒摸四周：“别难过，慢慢说。”
　　秀美羞愤地低下头：“他他有人了……”
　　玉竹愕然
　　田贵：“孩子呢？”
　　秀美：“在他奶那呢。”
　　玉竹：“你几天没吃饭了？”
　　秀美：“吃不下。”
　　玉竹拿起暖壶去厨房，发现水缸也空了，就到院中，
　　
　　八、院中（春日外）
　　玉竹把脸盆里不多的水倒进压水井，然后迅速摆动井把。
　　田贵出来：“她是饿的，能给他做点吃的不？”
　　玉竹：“能！”
　　田贵：“我出去买点菜。”
　　玉竹：“看看下房有菜没，现买来不及。”
　　门房里没有菜，田贵走进月台下的小门，然后拿了棵白菜出来：“还真有！”
　　玉竹：“她仔细，过日子有存货。”
　　说着接过菜进屋。
　　
　　九、秀美家（春日内）
　　玉竹在柜里找到半子挂面，然后点着煤气，没找着油，锅里直接放水，切了几刀白菜。
　　秀美：“都让他们拿走了！”
　　田贵：“谁拿去了？”
　　秀美：“那家人说女的怀孕了，来找老白，没见着他就骂骂咧咧地拿东西，见什么拿什么，你看，我这屋里都空了。”
　　玉竹又气又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贵：“这不是颠倒是非吗？”
　　秀美低下头：“那个挨剐的惹了祸就没影了，扔下我给他扛雷！！”
　　玉竹：“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
　　秀美：“我一天五迷三道的，忘了喂食，鸡都死了。”
　　玉竹：“多久了？”
　　秀美：“他一个月没回家了……”
　　暖壶里的热得快发出“滋滋”的叫声。
　　玉竹把它拿出来，倒了少半碗开水，又在另一个碗里倒了个个。田贵拿起来递给秀美，秀美一口喝下，立刻精神了许多。
　　秀美：“前天山花来，我还没事呢，今天早上起来就走不了了。”
　　玉竹把煮好的挂面端到秀美跟前，另拿个碗挑给她吃：“你是饿的。”
　　秀美点点头：“丢人啊！没脸吃饭。”
　　田贵：“他做的事，你丢什么人？吃饭！”
　　来了两个人，也不说话，进院就拿东西，
　　秀美听见动静无奈地：“又来了！”
　　田贵走出去，站在台阶上，大声呵斥：“欺负我们娘家没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