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作品名称:基石 作者:执笔红尘 发布时间:2024-06-17 08:43:50 字数:3742
一、绿叶书屋(冬日内)
拥军办的青年把慰问信贴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转身笑着对玉竹:“大姐,还有什么困难吗?有事就直说,我们不允许军属挨欺负!”
玉竹:“谢谢!没有。”
青年友好地朝萌萌摆摆手:“再见!”
萌萌正给芭比娃娃梳头。
玉竹:“萌萌,跟叔叔再见!”
萌萌不经心地摆着手:“叔叔,再见!”
青年:“再见!”
玉竹开门:“慢走!”
青年:“姐,留步!”
青年骑着自行车融入人群。一个老人走到玉竹跟前:“给我刮刮脸!”
玉竹:“我不会。你到别处看看吧!”
老人:“随便刮刮就行!”
玉竹:“我只理女头。”
老人抹着胡子茬:“好赖收拾收拾,忒难受了!”
玉竹堵住门口,老人欲往里挤。
玉竹只得把门关上,闪到一边:“给你说了,我不会理男头!”
吕品走过来:“上别处剪去!”
老人:“就刮刮胡子!”
吕品:“回家让大妈给你刮,要不自己买个刮胡子刀!”
老人:“我不会!”
吕品:“她也不会,这里不理男头。”
老人:“理发哪有不会刮脸的?”
吕品站在门口:“这里不理男发,更不给刮脸,去别处吧!”
二、街上(冬日外)
玉竹随着“肥膘油”的叫声看见,大坑边上停着一辆旧三马子还围着几个人,就走过去。
卖油的中年老板吆喝着:“肥膘油啦!”
群众a讲价:“便宜点!”
老板:“都这么卖!”
群众a:“这都快过年了,没人买了,便宜点!”
老板:“不挣钱。再便宜就把裤衩子赔进去了!”
群众b:“裤衩子齁骚的,给你媳妇留着吧!”
老板:“钱都赔光了,媳妇还不跟人跑了啊!”
“哈哈哈!”
群众c:“这油不好,炼出来不干净!”
老板:“炼油时,锅里少加点水,你那是炼糊了!”
群众d:“就你明白,别人没吃过油吧!”
老板抽动喉结干咽口吐沫:“别翻了,都一样!”
正在翻看油扇的花大姐凑到玉竹跟前:“大老婆还要找你打架,她说没完!”
玉竹没有搭话,称了扇油就往回走。
三、绿叶书屋(冬日内)
玉竹把油直接放菜板上切,切完了去捅炉子,萌萌走过去抓起一片肥膘就吃。
玉竹:“闺女,馋肉了!”
萌萌天真地:“好吃!”
玉竹拽下绳上的毛巾擦完手,拉着女儿往外走。
四、街上(冬日外)
旁边一家的门洞里,一个黑胖的小孩端着半碗棒子碴粥,边吃边看人,脸上都是粥渣。她妈妈喊着从院里出来,怀里抱着更小的一个,搡了她一把,她转过身去,接着又一把,她便在她妈妈前面回去了,木门随即关上。
赶集的人很多,道边新增了辣椒、公鸡,还有母鸡,卖它们的人蹲在后面,穿着黑旧的棉袄,俩手伸进袖筒,缩着脖子,抬头看着从跟前经过的人。玉竹领女儿来到熟肉摊前。胖老板抢着打招呼:“萌,吃肉烧饼啊!”
玉竹:“大伯,今天不吃烧饼了,您给割两块钱猪头肉。”
胖老板答应着:“中!”起刀在肥肉相交处割下一条,没称直接递到萌萌手里,“萌萌可是好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想吃肉就来,妈妈忙,自个来爷爷也给,啊!”
玉竹:“谢谢!”递上钱,拉着萌萌往回走,萌萌攥着肉直接送嘴里,像是吃饽饽。
嫂子低着头从身边走过去,直奔卖油的三马子。
花大姐立刻凑到她身边:“二老婆说了,就看你怎么把钱拿出去,还得让你把房子分出来,啧啧,哪个美吆,一个剪头发的都赶上王母娘娘了!你忒老实了,要我……”
卖油的老板:“说谎烂舌头!”
花大姐:“我指着这车油发誓,瞎掰不得好死!”
老板:“可别祸害我的油!”
嫂子买了块肥膘往回走。花大姐还在翻扯。
老板:“别翻了!”
花大姐:“我这给你招人呢!”
老板不耐烦地:“上次的你还没给钱呢,这次不给钱不卖!”
花大姐:“黄不了你的,下次一块给!”
老板:“哪有过年的饥荒啊,你又不是没钱,干啥非在我这捡便宜?”
花大姐:“你好看!”说完,抄起一块最肥的板油就走。
群众:“完了,跑了!”
“你这不是抢吗!”老板喊着下车去追。
花大姐抱着油就跑,脚下一绊,倒了,就势滚到了坑里。
老板站在坑沿生气地喊:“跑到姥姥家,我也要回来!”见花大姐半天没出声无奈地跺了跺脚,“至于得?算我倒霉!”随即开三马子走了。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坑边:“他走了,你上来吧!”
花大姐还是没动。围上了几个看热闹的,有人感到不对:“快去告诉她家人!”
“妈耶!”花大姐的儿子、儿媳在众人的帮助下把她抬起来,上了坡。两条狗凑过去啃食裹了沙土的肥膘肉,咬开了露出白色。
五、花大姐家(冬日内)
低矮的三间房,黑黢黢的屋子,黑不溜秋的板柜和箱子上胡乱摆着一些瓶罐,炕上除了被褥就是堆烂衣服。花大姐被放在炕上,有人帮他垫上枕头。
“找大夫给瞧瞧吧!”外人纷纷退出去。
“钱在哪呢?”儿子儿媳开始翻箱倒柜,“没钱使啥抓药?”
花大姐动动嘴唇已经骂不出声了,只能哼哼着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妈耶!”女儿小芬哭着进来,扑到母亲怀里,“你这是咋了?”
花大姐哆嗦着从乳房下摸出一个布包递给女儿。
小芬迫不及待地打开,是钱。
“拿来!”儿子过来抢,小芬迅速揣进怀里,转身就跑。
儿媳:“钱都给你姑娘了,让她管你吧!”拉着丈夫转身走了。
花大姐干瞪着眼睛,四肢抓狂。
六、街上(冬日外)
一班唢呐带着一行人丧眉搭眼地抬着小桌,桌上有猪头等贡品,几个穿孝服的跟在后面,走街串巷。间或响起鞭炮声。
七、绿叶书屋(冬日内)
玉竹正贴窗花。小康和萌萌用毛线拆手绢。
艳春进来坐在椅子上:“哎,死了,真是的活着不得人心,死了也不挑时候!”
玉竹:“难道不是挑的!”
艳春:“也是,在家干躺了这么些天,饿也饿死了,何况还病着。”
玉竹:“到底啥病?”
艳春:“谁知道啊,她把钱都给小芬了,小芬拿上钱就没影了;儿子一分没得着,气得直骂人。根本就没找大夫,一片药没吃,就那么擎死的。”
玉竹贴完窗花洗手:“那多受罪呀。”
艳春:“她也是自作自受。活着的时候整天介卡扯这个卡扯那个,就没她不占便宜的地方,连儿女都算计,到老遭报应了吧,活该!”
玉竹:“她成天起誓,要是亏心就死在大年三十,可不是应验了。”
艳春:“可不!真是死不招人待见,没听见大家伙都提前放炮仗了。是得好好净净街!”
小康:“妈,谁放炮了?”
艳春:“你妈!”
玉竹摸了下小康的头:“看你。”
艳春:“这一天天的,累死了,还没煮肉呢。”说着起身。
萌萌:“放炮过年。”
“哈哈!”艳春疼爱地抹着萌萌的脸,“过年,萌萌就长高了,长成大姑娘,梳大辫子!”
小康:“我要梳辫子!”
艳春:“哪都有你!”说着往外走。小康跟着出去。
玉竹洗手,和面。从墙脚的白菜垛上拿出一棵白菜,去掉坏帮,然后放在菜板上切碎,收进铝盆。又从生好的一盆葱里揪了两个葱叶,切碎,放在白菜碎上,蒯了勺荤油,搅拌好。把菜板反面放在炕上,拿出擀面杖。
萌萌上手揉面,玉竹切几子。
萌萌抢过擀面杖,煞有介事地擀皮,玉竹拿起厚墩墩的皮,抻了抻。
萌萌:“不许改!”
玉竹:“没有,我装馅呢。”
萌萌:“我都看着了!”
玉竹:“眼睛还挺好使呢!”
萌萌:“不用你了,我自己包!”
玉竹:“你包不完!”
萌萌:“包完了!去吧,不用你!”
玉竹只能退下来,剥蒜。看着萌萌把馅放皮上、对折、压边,然后一个一个摆在盖顶上。
萌萌:“不许看着!”
玉竹:“我不是故意看着的!”
萌萌:“那也不行!”
玉竹:“我闭眼睛怕摔着!”
萌萌忙着干活没抬头:“嗯,那就那么着吧!”
小康跑过来:“萌萌,有大风车!”
萌萌放下擀面杖,糊撸着手上的面往外走,还不放心地嘱咐:“等我回来煮!”
玉竹:“好,等你回来煮!”
玉竹把萌萌的半盖顶饺子一个个揭开,蘸着浮面重新擀,填馅,捏好,下锅,盛进盘子。拿擀面杖在碗里捣碎蒜泥,兑好酱油,在炕上支开小饭桌。一切准备就绪,萌萌回来了。看着桌上的饺子眨巴着眼睛,小脸微氲。
玉竹:“我饿了就先煮了,下次,留着你煮,行吗?”
萌萌无奈地凑到桌边:“你动我饺子了?”
玉竹:“没有!”
萌萌:“我包的不是这样!”
玉竹:“是,煮熟就这样了!”
萌萌:“妈妈,你把剩下的包了,我包的少,少的就和多的一样了,是吗?”
玉竹:“嗯,是!”
娘俩吃完饺子,萌萌重新穿上鞋,下地。玉竹刷碗擦桌子。
萌萌:“妈,咱放炮吗?”
玉竹:“放!”
萌萌:“妈,我放!”
玉竹:“行!”
玉竹找了根细棍伸进炉子里,然后拿出来,晃了晃把火苗扑灭,交到萌萌手里。自己从柜上的黑塑料袋里取出一挂鞭。
八、绿叶书屋(冬傍晚外)
街上已经没人,对面的超市也关了门,玉竹把鞭炮摆在地上,握着萌萌的手点着引线,然后拉着萌萌退到门口,就势捂住萌萌的耳朵。萌萌抓住妈妈的裤腿,认真地看着鞭炮响完。
九、绿叶书屋(冬傍晚内)
萌萌上炕拉开被褥:“大过年的,早点睡觉!”把脱下的棉衣叠齐整放在一边。
玉竹从外面铲了锹煤放在炉边的煤筐里,又关好门窗,上炕依偎在女儿身边。听见萌萌均匀的呼吸,她才起来,把自己的被围在女儿头顶,拉开电灯。除夕总要亮堂些。
玉竹悄悄地下地,想在理发案子上写信,忽又想起什么,抱着一应东西回到炕上。坐在炕里,把信纸扑在书本上。开始写“刚离开就想你了,什么时候不分开就好了”,想了想轻轻地撕下来团成球,放在腿边。咬咬嘴唇,目光定向房子的西南角,过往像电影一样显现。
地的另一头被薅过的谷苗旁站着谭文雄;大门外站着谭文雄,院里还坐着父亲。玉竹突然哭了,她急忙擦掉眼泪,把褥子压在女儿的被脚。下地填了块煤,风吹得窗扇哗啦哗啦响,她拉好里屋的隔断布,重新上炕。铺开信纸。
小闹钟的指针快指向12时,玉竹把提前准备好的60块钱新钱放在萌萌枕头底下。轻松地抚着她的头顶:“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萌萌侧过身继续睡。
村里响起鞭炮和大个的马雷,空中开出绚烂的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