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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分

作品名称:凤凰涅槃      作者:李旭      发布时间:2024-06-12 11:03:47      字数:5305

  12.17
  早九点,儿子陪我一起见到了医疗组长郭威。先让郭主任看了资料,他说:“你这个病情,基本符合我们的条件,先检查吧。”我和儿子又问了一些实验的情况,郭主任比较细致地作了介绍,他说:
  这个医疗组是一个治疗方法实验组,用一种美国进口的组化免疫药物,叫帕博丽珠单抗,手术前进行3-6次术前辅助化疗,然后进行手术,术后再化疗3-6次进行巩固。费用由国家资助。效果现在看还不错,已经做完的实验,有效率在80%以上,有一部分达到了治愈效果,也有极少部分没有效果,现在正在试验阶段,具体数据不方便透漏。
  我们同意尽快加入实验,郭主任说:“这个星期检查,下周可以检查完,最晚下下周就可以用药了。”之后郭主任让一位女助手和我们建立了一对一的联系微信,又给开出了脑核磁,骨扫描,髋骨核磁、和气管镜等几个项目。
  最后郭主任说先把这些都检查了,之后我们再进行评估。
  拿着单子赶快去缴费和预约,因为还不算正式入组,这些检查还都要自己安排,都预约完后,每次检查都能顺利完成,需要十天时间,之后才能确定是否可以进到实验组来。
  我对进度还是焦虑,这样拖得时间会不会太长,癌细胞会不会转移扩散呀!
  不过已经看到了曙光,郭主任作为一个专家,实验组组长,基本资料都看了,又开了检查项目,只要检查项目没问题,入组是没问题的。我现在担心的是脑核磁,因为其他项目都检查过没问题。
  晚上回到宾馆,儿子安排吃饭事宜,故意给我讲一点单位的事情,或者给我讲一讲有关免疫组化治疗方法和靶向治疗方法以及化疗的异同,总之是让我开心起来,因为之领和孩子看到我今天情绪不太好。
  不知为什么,今天我的心绪确实有点烦乱,这是好几天没有过的了。精神上似乎有了要崩溃的感觉。我自己劝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用冷静二字来劝说冷静,多少还是有些作用。
  面对老婆孩子,我只能笑,再笑,继续笑。有时候真想和一个朋友说会儿话,但没有机会,得了重病,不愿意把这种病态情绪带给朋友和他人,只能和朋友亲人们说套话和假话,这是今天烦乱和不安的原因所在吧。但仔细想来,也不是,主要原因是还需要十多天才能用药,已经来北京快50天了,还没有进入实质性治疗,肿瘤还在不断长大,还在不断浸润着血液,这才是我烦乱绝望不安的真正原因呀!
  晚上闭目后,为了平静心绪,我努力不断地回忆童年时的情况,家里的人一个个过了一遍,家里的山水沟坡一点点过了一遍,想起了小学初中的情景……
  今天特别想念姐姐,但愿她不要为了我的病再哭了,她的身体也不好,不管怎么样,最后我一定回到姐姐的身边。
  晚上不眠,写了一首从来不敢写的现代体诗:
  思念父母
  爹啊,
  你在哪里?
  可曾听见儿子的呼唤?
  娘啊,
  你在哪里?
  可曾听见儿子的呼唤?
  大地的黄土太厚,
  天空的蔚蓝太远,
  儿子不知道,
  如何让爹娘听到这呼唤。
  
  六十岁的儿子,
  思念百岁的爹娘,
  六十年才活明白,
  没有父母便扛不住大难。
  
  想起了父亲的铁锹,
  想起了母亲的针线。
  想起了母亲的乳汁,
  想起了父亲的大汗。
  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似乎就是昨天。
  昨天已经虚无缥缈,
  再也不会有昨天。
  想起了《心经》的色空,
  想起了《老庄》的蝴蝶。
  人在危难之时,
  原来爹娘才是胸腔里儿子最后的挂念!
  
  我等待爹娘的回来,
  等待爹娘吃饭。
  家已打扫干净,
  饭也准备妥帖。
  我知道爹娘也在等我,
  但儿子太累,
  双腿禁不住了跋涉,
  难于前去与爹娘团圆。
  再等等,
  我终将会匍匐在爹娘的膝前。
  12.18
  什么时候化疗,什么时候手术,又要等待了,如果不手术,我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也不用照料,于是让儿子尽快返回,不能为了我耽误太多的工作。因为治疗时间的不确定性,最后决定住到莉子新租的房子里,这样不论是开销,还是生活的方便性,都要好得多。上午,让儿子把我们送到莉子这里,就让他回任丘了,我们开始和莉子共同生活。
  人生间的事情都不在计划之内,和莉子共同生活,是原来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但生活的轨迹,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偏向了这条道,并且无法错位。
  这个小区在南三环和南四环的中间,离医院不到20分钟的路,位置还算不错。一套50平的一室一厅,每月5300元,花去了孩子一半多的工资。我们住了卧室,莉子住在沙发上。莉子说:“就是不是个阳面,两个窗户都向北,四爹晒不了太阳。”我说:“向北太好了,咱老家就在北面,窗户跟前一站,就望到了故乡。”
  屋子在七层,临窗望去,十几棵硕大的杨树,枝枝桠桠,虽然树叶子都掉光了,但难掩其茂盛的雄姿,两只喜鹊不停地在大树上穿梭,后来仔细观察才发现,他们正在筑巢,显然这工程刚刚开始不久,叼来的树枝总共不过十来根,不是近距离仔细看,还不能注意到喜鹊在筑巢。在老家都把喜鹊作吉祥物,特别是早上的鸣叫,常被看作送喜的前兆,看到这两只喜鹊,感到很是开心。
  莉子也是刚搬过来没几天,自己还没有开伙,中午莉子安排涮羊肉,这是用坝上人的最高礼节来接待我的。住到了家里,和外边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几个孩子都充满了孝心,给了我无穷的希望和动力。小艳宝丰吴越二丰,还有自己的这几个侄子侄女以及外甥女。
  下午李建平来电话,她虽是女流,但有爷们儿的一张嘴:“本家哥哥,你怕什么,该死的活不成,该活的死不了,不就是长了个瘤子吗,能割就割掉,不能割,咱就和他和平共处,瘤子也不容易,寄生到了咱的身上,那也是缘分。我相信你,你的文化底蕴一定能保持良好心态,度过这一劫难,反正我是看好你!”
  建平两口子都是我的同学,因为都姓李,她总以本家哥哥相称。看到建平来电话,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她可也是从晚期癌症患者行列走过来的人。六年前,她患上癌症,不能手术,先行化疗,没见到作用,又放疗,效果也不太理想,最后还是做了手术,经过一年多的回复,竟然奇迹般地度过了鬼门关,她介绍说:“当时做梦都全是去世朋友的影子,丝毫没有生还的希望,但最后挺过来了。”现在她招惹了一帮朗读爱好者,天天练习朗诵,虽然有时还是弄不清发音的轻重;开着一个像模像样的茶馆,聚集着一批姐们妹们,天天品茶清谈,号称自己从小康日子进入了神仙般的日月。
  至于挺过来的原因,她说:“为了我父亲,开始没有告诉老爷子病情,看我一天天消瘦,便血不止,老爷子总是坐在我旁边,一句话不说看着我,那时我就下决心,我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继续为爸爸做几年饭!”
  最后她告诉我:“静静心,练练打坐,读读佛经,养养花,品品茶,多关爱自己,多关爱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器官,这些气管跟着我们风里雨里的不容易,别看在你肚子里,也是需要关爱的。”最后她给我推了两个公众号,她感到这两个老师——杨宁、刘丰讲得不错。
  12.19
  有了家了!虽然是租赁的房子,但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什么安乐窝、避风港,都不能真正地表达家的意义。家,实在是思想的归宿,命运的殿堂,精神的寄寓,思维的航船。特别是和侄女共同生活,一下子有了小棉袄一样的闺女,感觉就更不一样了。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摆弄电脑,电源、网络、硬盘甚至鼠标,一口气全部调试就绪,现在除了看病,还要赶快整理书稿,马上就要签合同了,最好能够在做手术之前,把书稿重新理一遍,交给徐老师去编辑,否则等到出院后,就不知拖到什么时间了。
  建国来电话询问情况,我告诉他正在按预约检查。他建议找个好中医先看看中医,这个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告诉建国,每天都在挂广安门中医院的专家号,就是抢不上,今天晚上十二点抢下周的号,看看怎么样。
  建国说让栗彦宝给找找看,有没有朋友,看能否加个特许专家号。彦宝接到电话说立即联系。真是不简单,一会儿彦宝来电话,说找到一个朋友,让下周三去医院,她给想办法挂一个专家的退号。
  我们在网上抢号,一般是等到放号的那一刻,点击抢号,几秒钟后就抢完了,十有九次抢不着。小栗说,医院内部的人抢号都抢退号,几乎每天就诊前都有退号的,比正式抢号要容易得多。
  文霞打来电话,询问病情,听得出她对我病情的焦虑。同时有感建国、彦宝对我的关照,填了一首小诗抒发一下心怀:
  冷暖苍生事,艰危见伪真。
  关情相慰籍,必是近亲人。
  13.20
  同时等待希望和等待绝望,在当今和平年代,能经历如此路程的人,并不会太多,没有坚定的人生信念,是难以做到的。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我坚信,我不但已经做到,还能继续做到!
  12.21
  今天送走冬至。最长的黑夜过去了……
  我确实寄希望于春天的到来,暖总比冷好,春花总比冬雪要悦目,煦风总比寒霜要赏心。冬至到了,冬天将就此止步,白昼也会比黑夜一天天长起来,我需要一丝光明透进我的心房,就一丝,那怕稍纵即逝。唉,这个冬至,尽然在我的灵魂深处,寄寓了生死交关的希望。
  冬至
  大地晨阳晚,高天夕日长。
  交关分两界,万物运无常。
  冬至再吟
  冬至已来临,春分不再远。
  窗外乱枝头,寒鹊晒冬暖。
  翅沐清风时,舒姿对新盼。
  冷冽有牵挂,暖意可融寒。
  悍风摇劲树,叶落根亦坚。
  12.22
  上午去广安门医院看中医,栗彦宝给了个电话号,说这是师大夫的电话,说师大夫会帮我解决一些问题。
  来北京看病时间长了,也就有了经验,什么情况下会遇到什么样的大夫,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遭际,一般都能估摸的差不多。特别是在医院找关系这种事,没有特别的交情,靠人托人的关系找到的关系,一般就是能够多得到一个点点头的特殊照顾而已。因为来北京看病,只要是个三甲的专家,挂上教授或主任的头衔,那一定都会是全国级别的专家,在国际上有影响的也不在少处。随便在百度上一百,就会让你惊讶的合不上嘴。每天找这些专家看病的不计其数,这些专家也确实忙得不可开交,第一次在肿瘤医院看高主任的号,挂的是下午43号,等到晚上九点多才看上,这时,我后面还有个下午50号的患者在等着。我们看完出来的时候,进来一位患者问我几号,我说43号,他说他是13号,怎么来晚了,明明通知晚上9点来么,再一打听原来是晚上的13号,门诊结束后至少是半夜12点。所以才有了看见高主任小跑着上厕所的一幕。
  如此繁忙的工作,再加上严格的内部管理制度,在他们的眼里,非特殊情况,根本记不住谁打过招呼。
  但作为患者来说,有个熟人给搭上话,总是感到心里有底、踏实。
  今天找的师大夫,也是人托人,我期望师大夫能够给挂上一个专家号。并且想,安排不上今天的号,下一个出诊日也不错,我没抱今天就能看病的希望,下个门诊期能看上已经不错了。
  我到了医院,便给师大夫打电话,没曾想到,师大夫已经在大厅等着,比我还来的早一些。见面后我赶紧为晚到道歉,师大夫说:“没事,我今天休息,专门为您的事来的,前天小栗给我打电话,我就提前给你抢了今天的一个专家号。”说完,她要了我的身份证,领着我们从窗口取号,门诊报到,又带着看医生,出来后又带着缴费、取药,最后还嘱咐外地人看病别忘了当地社保局备案,并领着在自动开票机上开出了发票,告诉了下次的注意事项,然后才离去。
  多少年没有见到过如此热情的陌生人了,又欠下了一份贵重的人情债,慢慢偿还吧。
  给我看病的医生是吴洁教授,著名的血液科专家,尤其擅长化疗及肺癌手术后的康复治疗。她带着口罩眼镜,看不到真面目,但有一双慈祥的眼睛。她询问了我的情况,看了资料,号了脉之后就开出了药方。她对我说:“不要着急,积极配合化疗,化疗会有效果的,上个月我的一个病人,和你这个瘤子大小差不多,化疗后小了一半儿,这几天做的手术。”又问我:“准备在哪个医院手术?”我说:“北京肿瘤医院。”她说:“是东肿吧,这个医院更没问题,有他们给你化疗、手术,我这里给你全面调理,守根固本,你的病没问题的。我的一个病人也是肺癌,化疗手术后在我这里调理,当时他大学刚毕业,现在儿子都快上大学,二十多年了。放心吧。”
  这是这一段时间来,我听到的最温馨的医生的声音,这药效果不知如何,就这样的诊断氛围和善意的不露神色的心理暗示,已经使我见到了疗效。
  谢谢吴教授,谢谢师大夫!
  中午建国和沈中先生来看望,沈先生记者出身,对哲学有很深的研究,特别对中国古典哲学,造诣颇深。他比我年龄小十来岁,但我一直把他当老师看待。见面后,沈先生讲了一些哲学问题,以及人生际遇的社会学问题,很受启发,中心是正确面对疾病灾难和生死。
  今天谈论的以《心经》哲学为主,沈先生说:“患重病期间,正是修行意志的最好时期,心态的好坏,主要还是对‘有’和‘无’的认识和感知,在这个时候,你是对‘有’和‘无’最有切身体会的人,这种体会就是感知。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在‘有’中去认识和把握‘无’。人们常说,到了这个年纪要学会放下,放下,是针对有东西可放而言的,像我们这样的,本身就什么也没有,何谈放下放不下呢!没有可放的,就没有放下,那么我们还有什么挂碍呢?”我说:“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就是平静地面向死亡吧。”沈先生说:“这就对了,终究涅槃,这就成了趋势。理解了这一点,你就知‘觉’了,有了‘觉’,也就到了“悟”,耳眼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都被‘觉’到了无的境界,疾病还有什么可怕的。”沈先生还说:“这是自我的认识,是内因,很重要。但是还要相信科学,积极治疗,现在医学科学很发达,癌症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让人类束手无策了,这是外因,内外因相结合起来,恐怕就会有奇迹出现。”
  沈先生和建国走了之后,我填了一首词:
  《少年游》•物心自语
  飘蓬一芥起穹窿,
  生死脱空朦。
  不知天高,不懂地厚,
  也不问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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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龟一静如止水,
  朝夕送清风。
  不懂阴阳,不知岁月,
  梦转觉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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