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分

　　12.23
　　一个多月的时间，之领已经熟悉了这繁华的现代又古老的京城生活，不仅学会了外卖，学会了手机健康宝、行程码、健康码的熟练使用，还学会了滴滴、美团、高德、百度等多种网络打车。下午三点叫车从馨泰园出发，三点半到了肿瘤医院去做脑CT，六点半做完打车返回。
　　这个脑CT我还是很关注结果的，我的一个朋友的弟妹就是肺癌，手术后三个月查出了脑瘤，肺癌很容易扩散到脑子上。但前几天才做了pet-CT，这回是不应该有问题的。
　　回来后，之领做了红烧肉，她知道我喜欢吃红烧肉，来北京后一直没有条件，现在有了自己的“家”，红烧肉自然是她的第一考虑了。
　　自己做的，味道极佳，肥瘦相间，色泽晶莹，咸甜适中，肥而不腻，特别是八角、肉蔻、花椒、香叶的搭配，具有一种北方人所熟悉喜爱的香味，加上同锅的红烧鸡蛋，一起上桌，没有勾不起的馋虫。
　　下午让孝武给寄了一点牛羊肉，都是自己家的特产，准备送送不相识但有恩于我的那些人，对他们给予的照顾表示感谢，虽然不值钱，但也是一点心意，是感恩的表达。
　　今天读完了米歇•戴斯玛克特的《海奥华预言》，开始阅读梁启超等四人合著的《心即世界•王阳明传》。
　　《海奥华预言》一书通过米歇的见闻揭示了地球史前文明、因果报应、生命轮回、基督来历、黄种人起源、宇宙旅行等。重要的是指明了物质上的科技缺少了灵性知识，会把地球上的人们带向不可避免的全球性大灾难。科学技术必须帮助灵性发展而且不应被（像现在这样）用来把人们奴役在一个金钱系统和物质世界里，这两者无论如何都是暂时的。整部书读完后，对科学、宗教、迷信有了趋于一致的系统性认识，重点不在于这预言的准确性，而在于学了一辈子马克思主义哲学后，对形而上学的哲学思想由此有了新的认识。
　　重病期间读这本书，还在于可以把生死结合起来，把人生放在一个更加宏观的宇宙中去掂量，通过书的叙述，让脑海里有一个“无”和“有”的正确认知，也可以对儒释道三教的基本教义有一个初步的科学的认识。
　　闭上眼睛，感知上帝的力量，用心来把控自己与上帝的距离，用心来体味生存与死亡的同一。如果说出生是生命和思想的第一次升华，那么，死亡就是生命和思想的第二次升华。
　　12.24
　　每天一项检查，今天下午到肿瘤医院做髋骨核磁。等待时，作小诗一首《五言•寒冬致好医生》：
　　冬至迎寒肃，白衣逐日忙。
　　仁德施病患，辛苦著安康。
　　医院里无一处不排队，这还是因为疫情防控，好多地方的病人不能进京，所以虽然排队，相比无疫情时还是少了很多人。但就这样你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好多岗位的医护人员没有喝水和上厕所的时间，有的岗位人员刚离开一两分钟，患者及其家属就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有的甚至就抱怨了起来，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因为劳动强度大，医护人员难免有烦躁的时候，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再加上接触的都是肿瘤患者，至少80%是恶性的，其中的一半是晚期的，肿瘤医院的医护人员就有了和妇产医院医护人员截然不同的医患情感。妇产医院以迎接新生命为己任，每一个婴儿的诞生都会充满欢乐和希望，都会迎来鲜花和糖果，而这里的医护人员，一半情况下都是在和即将死亡的人说话，问答和交流的每一句话中都有死亡的味道，或隐藏着死亡的味道。不少情况下，患者回答问题时都答非所问，因为患者的思维早已游离了躯体，去和另一个自己对话去了，所以这些医护人员在面对患者时，表情都是麻木的，服务行业的微笑服务在这里根本见不到。他们的脸被大口罩罩着，但从语言和眼神上，毫不掩饰地可以感觉到一种冷漠，这种冷漠又直接影响患者的心情。总之，到肿瘤医院看病，本身就要承担巨大的无形的死亡压力！
　　我的好朋友小马到华北油田总医院检查，疑似肺癌，朋友联系了天津肿瘤医院去做进一步的检查，这个朋友是我们小车队的司机，经常拉患者到天津肿瘤医院看病，每次去都跑前跑后，但轮到他去检查的时候，见到医生后，看到医生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严肃态度，腿就发软，只好由家人扶着才做完检查。没几个月就离开了人世。
　　坐在那里排队等待的时候，一个个患者从眼前走过，同样是木然的表情，在这个医院里，你几乎看不到一个面带微笑的，来这里的患者，大多都背负着生死压力，怎么能不木然呢。就这样，医患双方在木然冷漠的情境下交流着能否治疗，能否死亡，多长时间死亡等人生的最重大问题，谁的心情能够好起来呢。
　　所以，患者不必要强调肿瘤医院医护人员的所谓“态度”，没有“态度”其实已经是他们最好的态度了。
　　他们很累，很忙，也很勤奋敬业，他们希望患者好，但他们又无法排除职业固有的压抑以及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的责任防范。
　　还是向他们致个敬吧！
　　12.25
　　志明、文霞再次从任丘来看我，带来了很多好吃的，有海参、鲍鱼、脆红枣之类，他们说肺癌最适宜吃海参，有的病人就是吃海参把病吃好的。
　　看见他们买东西，特别是贵重东西，我的心里就非常不安。一个人总让朋友关注照料，自己却不能有一点友爱的回报，心里难免一种慰藉与遗憾的情感纠结。小的时候，在火炕上听父亲给乡亲们念《三国演义》，每念到曹操对陈宫说：“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时候，父亲都要把这句话做个解释，然后就听得一屋子骂曹操的声音。从那时起，心中就存留了一个“不负天下人”的思想种子，没想到后来这颗种子就在心里扎下了根，并且还开了花结了果。所以别人对我的每一个好，都成了我欠下的人情债。很多人，特别是有过交往的朋友们，都说我“义气”，其实那里是义气，只不过是不停地偿还人情债的过程罢了。
　　这次有了“家”，可以安排在家里吃饭了。之领知道她两喜欢吃饺子，一大早起来就去买菜，剁馅，等到志明来的时候，饺子已经基本包好了。
　　癌症患者对友情的理解，我想和常人是不一样的。我自己的体会，在得病前后就截然不同。得了癌症，一路被死亡追逐，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这种压抑常常使得病人易于偏激，甚至表现得神经质起来，一方面渴望亲人朋友的关心和抚慰，有着急于见到朋友从而表现自己“坚强”的短期兴奋感；另一方面又表现出了不愿与人交往，觉得自己卑微无用的无助又无奈的恐惧心理。病人思想负担越重，不愿意与人交往的心理就越重，越是这样情况下，病人就会越加的封闭自己，而越是封闭，就越是绝望，越是感觉到这个社会、这些亲人、这些朋友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的精神便崩溃了，就进入了“被吓死”的行列。
　　
　　《迟朴集》的规划是一套四册，这几天的准备已经有了头绪，晚上给徐文贤老师写了封信，并将再一次修改过得四本书的草稿一并发到了徐老师的邮箱。
　　徐老师您好！
　　首先谢谢您的关照，使得我的几个集子在新华出版社的审稿会上通过，在我病重期间，这无疑是我与病魔作斗争的最大的精神鼓励，是我战胜病魔的最有力的精神武器。真挚的向您、向建玲老师表示我的谢意！
　　上次和您联系后，我就很快确诊为肺癌晚期，现在在北京肿瘤医院进行最后的检查，创造和等待手术的机会，所以一直没有给您回信，实在是因为我走进了人生的死胡同，很难一时回首，使得眼睛能够像健康时那样无畏地看向前方。好在健康的时候还读了几本书，特别是《道德经》《传习录》《心经》《容斋随笔》以及一些历史著作，其中的思想给了我平静心境，豁达生死的力量，这才在等待治疗期间，再次对欲出版的小册子进行了整理，今天发给您，您再审阅一下，如能给予一个新的出版设计方案，那就更是我的期盼了，这里先行谢过了！
　　徐老师，我的这四本小集子，我的青睐程度以编号的前后已经表达了出来。第一本《读史随笔》，结构和文笔上很容易看到《容斋随笔》、《智囊》的影子，这次是我病中的最大精神支持。我很欣慰，自己能写出这样的文字来，是一种以正史为基础，有自己思考，有一般阅读意义的文字。也是对草根阅读历史意义的一种注释，证明了普通人读书的境界升华作用，不仅仅获得知识，更能获取力量，获取慈心对社会，淡然处自己的精神力量。
　　第二本《散文和小说》是对我的故乡张家口的历史、风情和风景的文字反映，是我对故乡的一腔热爱，也是上次出版的《阅读故土》的姊妹集。
　　第三本《＜红楼梦＞文辞小释》是我这些年对《红楼梦》的研究成果，虽然粗糙，但其中不乏新意，有的词语如“抬不住”、“袭人”、“凤哥儿”、“潮”、“努”、“出条”等，都给与前人没有给出的方言语义。
　　最后一本《旧韵新制》是我一生心声的寄托，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不填制这些词，可能我不会遭遇这次的癌变，因为这些词中，承载了我太多的对自然、父母、亲人以及朋友和社会的感情。我自己不敢去作详细的注释，如果将来有人有兴趣，一定会在其中发现属于我的情与景的。我也不敢回忆当时的创作情境，有不少篇，现在读起来，依旧会以泪洗面。当然，词注定有生涩和虚幻之感，需要进入每一个字中，才能体味作者的情感。另外，后面附了每一个词牌的简介和词谱，这样就又有了教科书的意味。
　　徐老师，这套《迟朴集》大约70万字，本来还构思了一本反映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聂荣臻元帅在张家口坝上四县设立粮站，秘密收购军粮故事的长篇小说的，已经完成了近三万字，现在看来只能束之高阁了。这几本集子算是我心血的结晶，恳请您费心，实现我的出版心愿。这样我可以为这个养育过我的祖国，为时刻关心过我的朋友们，以及为我的儿孙们留下一介草民应当留下的一点点东西，我的心境将会更加空明。
　　恭祝
　　编安
　　李旭稽首谨致
　　2021.12.25
　　给徐老师发稿后，我把这封信发给了几个天天关心我病情的朋友，想着以此信来告诉朋友：“我还行，没有被癌变所吓倒，还在做该做的事，你们放心吧！”
　　12.26
　　从租住的房子的后窗户向左看去，就是马家堡西路，一条南北大道，向北过南三环、南二环，就是菜市口大街，再往北就是西四。视线内挨着马家堡大道的是一个被冬寒笼罩了的没有一点生气的社区小花园，每天都有几个老太太在跳舞，已经不是广场舞的那种，是一种自编自导的一人、双人或多人的现代舞，比广场舞有了更高的艺术水准。老太太们都化了妆，非庆非节的日子，这化妆使人有种远离化妆美的感觉，看上去既没有青春之美，又没有老年人的风霜淡定、松柏龙虬之美，再加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怎么也和现代舞凑不成一个品味，但可以看出她们内心的热烈和欢乐来，这正是今天满社会老人们所追逐的生活境界——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只要自己开心，就没必要顾忌别人的感受，这样，就会把童心再次捡拾回来。也偶尔能听到几声不太着调的京腔和不太着调的二胡声音，也是忙乎了一辈子，为社会奉献了一辈子，没顾得上关注一点业余生活的老人，退休后才忙着重新开始憧憬童年。
　　再往西北看就是清晰的西山，我曾去过多少次的，从北京的香山到张家口涿鹿的釜山，从门头沟的潭柘寺到张家口的鸡鸣驿，都曾走过，穿越在亘古的群山怀抱中，不论春夏秋冬，都会使你的心中生出敬畏来。山中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大树，每一溪流水，都会使人感觉到自身的渺小，使生命感觉到短暂。欲与岩石、大树、溪流试比高，你就必须用心去比，用精神去比，不能以生命长短来论高低，人总是要化作扬尘，最后回归到岩石、大树或溪流之中。大地，永远是人的归宿。
　　扭回头来，便是这租居的小屋，除了之领忙碌的声音，莉子还买了不少的盆花绿植，来的前一天，她还连续订购了插花，把个小屋布置的生气勃勃。不过这几天插花中的玫瑰也好，康乃馨也罢，都已经耷拉脑袋，我看得很是伤感，原本在母体上茁壮生长、含苞待放，并可以传宗结子的鲜花，硬是为了另一个人的赏心悦目而被强行剥离母体，靠着母体带来的能量被插在花瓶里展现一瞬间的光彩，之后就是死亡了，虽然都是花花草草，但她们毕竟都有着美丽的生命，不应该遭此屠戮。这种想法很是过分，是万万被孩子接受不了的，我不敢和孩子妻子说出来，否则就是矫情，就是对孩子热情和孝顺的玷污。
　　病里虚废看世界，不能没有诗：
　　猎猎京风啸九州，峰峦逶迤过千秋。
　　东西南北山河远，雪雨风霜命运稠。
　　寒日升腾心念暖，回光洒落意通幽。
　　天人自古须合一，道相磅礴主沈浮。
　　这就是所谓的“病人心多，穷人虱多”吧。另外也是考虑孩子的开销，为我们的到来，增加孩子的开销，也不是个常事，所以晚上我对莉子说：“不要买鲜花了，四爹不喜欢插花。”孩子说：“好，四爹不喜欢就不买了！”
　　12.27
　　上午去做最后一项检查骨扫描，下午，三项结果陆续就都出来了，当小艳把手机APP查到的结果发来的时候，我还是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骨头和脑子都没有转移迹象，这已经是苍天的眷顾了。没有转移，已经是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没有大面积扩散，这会减少很多治疗的不确定性，更重要的是可以进入实验组，最晚下个星期二就可以进入化疗期。
　　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非专业的外行想法，只要用上药，先控制住病情的发展，之后再施以手术，治疗还是会有点前景，我实在是等待怕了！不光是我怕，这几天我已经深深感到，家人和朋友们越来越焦虑的心情，只不过他们不直接和我表露出来，担心我的心态发生变化，病情实在耽误不起了。
　　之领立即给医疗小组微信圈“眼眸中的星光”发了“结果出来”的微信，一会儿就回复“辛苦老师评估。”也就是说，她会通知老师——郭主任进行评估，之后就可以化疗了。晚上7点半，郭威主任发来微信，让把检查报告通过微信发给他，他说要看看。之领立即发了过去，下一步就是等待郭主任的通知了。
　　一步步走到了实质性治疗的阶段，心情一下放松了不少，通过家里的微信群，大家一边猜测化疗的时间，一边说应该把给郭主任送红包的事提上议程了，因为那天和郭主任见面时就包了红包一直带在身上，可惜的是助手寸步不离，又在大厅里，四面都是摄像头，根本没有机会。如何把红包送出去确实是个难题。我觉得到了这个环节上，送个红包也是很有必要，这不是行贿搞不正之风，实实在在是应该表达的一下感恩之情，商量了一下，住院化疗的时候带上红包，找个机会送出去。
　　终于看到希望了，心情也不一样，回首这段时间的经历，真是感慨万千啊。莉子说：“四爹别着急，很快就可以化疗了，您该开心点。”开心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但压抑的诗意还是有的：
　　初闻癌变梦魂愁，怜见亲朋涕泪流。
　　乱袭心头寻抚慰，惊灼胸襟讨营求。
　　人生遇变非天意，途路遭疾怪己忧。
　　化吉驱凶依睿圣，高帆轻桨上医舟。
　　我得了如此重症，不是天意，完全是自己造成的，但既然得了病，就要寻求睿圣高医的治疗，只要让我踏上正式治疗的医船，就有了化吉驱凶的希望，即便是治疗不好，也不会有遗憾，一个病人最渴望的，首先是得到及时的治疗，其次才是好的结果，连治疗机会都没有，何谈治疗效果。
　　12.28
　　早7点，郭威主任就发来了微信：“我们讨论一下。”之后就是焦急地等待了。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医生们应该吃完饭之后，还是没有消息。在全国各地的亲人，今天一天都在焦急的等待，家里的微信群不时地蹦出一句“有消息了吗？”“还没消息呀？”也有安慰我的：“不要着急，医生们那么忙，那会先讨论你的这件事，他们有很多大事的。反正也快了，不在于这一半天。”然后就是沉默，原本每天交流的工作生活内容一条也见不到，每个人都急切地想知道一下讨论的结果。
　　上周老同学张满昌就和我通了电话，说他和嫂子来北京看病，听说我的情况后，想来看望我一下，要了我的地址。今天中午，满昌和嫂子一起赶来了。满昌已年近70，身体虽然显得瘦弱，但很是硬朗。看望病人，谈的自然是病情，他们在鼓励我坚定战胜疾病信念的同时，还给介绍了一个病例：嫂子的一个在老家做生意的侄子，年龄只有40来岁，前几年也是患上了肺癌，不能手术，化疗六次后回到了老家，结果四五年了没再发展。去年还开车和他们一起到内蒙和宁夏做了一次长途旅游。嫂子随即拨通了侄子的电话，问了一下近况，着重询问了患病后的注意事项。侄子说：“也没有什么注意的，我的感觉就是不能把它当回事，爱怎么就怎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再一个我觉得是吃海参起了作用，自从化疗回来，这几年坚持每天一根海参，我觉得效果还不错。”于是满昌和嫂子都建议我吃吃海参。
　　
　　凌晨四点我醒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第一眼就看到了郭主任的回信，是晚上11点半发过来的，回信说专家组讨论过了，明天报院长审一下就会有结论。
　　真是兴奋不已，一个专家，在晚上11点半给回复短信，说明半夜还在工作！相比之下，对自己的急躁反而感到了内疚，医生们不容易，医学专家和医学科学家们更是不容易，他们在不停地的拼搏，达到了忘我的境界，这何尝不是社会进步的真正动力！
　　之领听到动静也醒了，和我一样激动不已，终于看到治疗的希望了。我还是有个担心，怕领导通不过，因为我曾经有过很多签批和报批的经历，最后一关被领导否定是时常会发生的。之领说：“放心吧，郭主任是实验团队的领导，他们专家组都通过了，领导一般不会否定，再说了，郭主任没把握也不会让咱做那么多的检查，也不会让我们多等十几天时间，放心睡觉吧！”但两人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直到窗外筑巢的喜鹊歌唱了起来，我俩才又似睡非睡地合了一会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