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忍羞受辱
作品名称:如玦月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6-09 10:39:16 字数:9511
随着张弛、陈长兵等人参军的离去,陈家庵又恢复了平静,仍冬闲人不歇的备起生产。而不久,再当岳阕明收到韩月芽的来信,此时离过年已没多少天了。
而近来的肖梅真,自打入了冬后,不知怎的经常咳嗽,为此,陈继昌和岳阕明都劝她不要出工了,正好趁着农闲,好好调养一下,但即便这样,在家里仍没少忙活。
这天下午,当岳阕明被告诉大队部有他的信,在傍晚放工去拿了后,一看地址是韩月芽来的,就高兴地急忙赶回家中,哪能不知道,陈继昌和肖梅真可一直在盼着呢。
却是进了屋,见肖梅真在锅灶前烧火做饭,就一阵无奈,“婶子,不是让您等着我回来吗,怎又自己忙活上了,以后只管好好歇着。”
“这点事又累不着,婶还能干坐着吃闲饭怎的。”肖梅真咳嗽两声笑着说。
“谁说您吃闲饭了,孝敬您是应该的。”岳阕明把她扶于一旁,往锅灶里添起柴火。
“婶又不是七老八十,离你孝敬还早着呢,”肖梅真疼爱的看着他,“况且只是有点咳嗽,身子又没大碍,别担心。”
“婶子,您别不当回事,等在药铺拿的药吃完了,要是还不见好转,咱们就去县里看看,这样也能安心。”岳阕明嘱咐着。
“乡下人哪有那么金贵,又不是啥大病。再说,婶自己咋样清楚着呢,没事的。”肖梅真心里一暖。
“你婶年轻那会儿就犯倔,劝了也白劝,”这时,陈继昌抽着烟袋打屋里出来,“按我的意思,应该去县里瞧瞧,可别再拖出大病。”
“那肯定不会的,咱们也只是图个安心,”岳阕明一笑,“我婶子福大命大,且长命百岁呢。”
“还是俺们小岳嘴甜,”肖梅真笑了笑,而转头又安慰陈继昌说,“爹,您放心好了,那么多苦年月都熬过来了,现在日子好了,俺咋能有事呢。”
“就怕久劳成疾,一下子迸发出来,要是那样,俺们陈家可亏欠你太多了。”陈继昌心疼的说。
“爹,好端端的,这是说的啥话。啥亏欠不亏欠的,能给您当儿媳,俺知足着呢。”肖梅真眼圈微红。
“可——”
“好啦爹,这段时间亏得人家小岳,就别再添麻烦了。”没等陈继昌说完,就被肖梅真打断了。
“婶子,您又说的什么话,还拿不拿我当一家人啦。”岳阕明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行行行,是婶不对,”肖梅真好笑着,“不过也都听俺一句,等养一冬瞧瞧再说,先不用担心。”
这样一来,岳阕明看了陈继昌一眼只好答应,随后也想起韩月芽的信,就笑着说:“陈大爷,婶子,咱们先不急做饭,还有好消息呢。”
“这孩子,有啥好消息,出了一后午工,你不饿呀。”肖梅真满眼的宠溺。
“是不是月芽来信了?”倒是陈继昌欢喜的问。
“还是得我陈大爷,一猜就准。”岳阕明点头一笑。
“真的?唉吆,那丫头可算有信了,”肖梅真高兴地直搓手,“小岳,快,快给俺们念念。”
于是,等去了里屋坐下,岳阕明就读起韩月芽的来信。也无非报个平安,告诉方平一家都对她很好,当成亲人看待,让陈继昌和肖梅真不用记挂,以及对两人的想念,并春节回不来,提前拜个早年。
另有,当随方平去了莱县烈士陵园后,以致被触动很大,就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而是选择了在自己父亲生前的部队当话务兵,因训练任务重,才这么久写信。
当然,其中一封信是单独写给岳阙明的,肯定不会去读。但即便娟秀的字里行间布满思念,也让他心动不已,可再一想韩月芽选择了当兵,两人更不能走到一起,哪怕早知道结局,仍不由得失落起来。
却是陈继昌,一听韩月芽竟然当兵去了,是激动地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又夸着这才是革命的后代,身体里天生留着军人的血液,就应该保家卫国。
而肖梅真,虽不认得几个字,但仍手捧着那封信,含泪反复的看着,且嘴里还担心的念叨,“这孩子,好好的书不读,咋就当兵去了,可别苦着自己。”
“你尽瞎操心,话务兵又不是野战部队,有啥苦吃的,”陈继昌乐呵呵着,“再说,月芽那丫头打小有韧性,你就别念着了。”
“起码不用风吹日晒的整天拉练,您不用担心婶子。”岳阕明也笑着说。
“这不是月芽打小没离开过俺,有点不放心吗。”肖梅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啦,这事也总算落了心,剩下的路,就让月芽自己去走吧,”陈继昌一笑,而后又对岳阕明说,“小岳,多炒个菜,咱爷俩喝几杯。”
“好的陈大爷,一会儿就好。”岳阕明答应着去了外屋。
也在这时,肖梅真就压低声音对陈继昌说:“爹,您能瞧出小岳咋想的吗,应该没啥事吧?”
“已经这样了,就别多寻思了,”陈继昌装满烟袋抽了起来,“月芽一当兵,俩孩子更不可能在一起了,那丫头大概是一时没想到,不然参军不参军还真不好说。
不过小岳敏感着呢,肯定会明白,月芽当了兵对他俩意味着啥,这会儿,只怕心里正憋着吧,咱们也别去提,免得再给添了堵,该咋样咋样,以后走着看好啦。”
“您说这俩孩子既然没缘分,咋就凑到咱家里来了,有时想想都觉着巧合的离谱。”肖梅真无奈摇了摇头。
“也许都是跟咱们家的缘分吧。”朦胧的烟雾,弥漫在陈继昌那久经风霜的脸膛。
也一听这话,肖梅真沉默了。从韩月芽来到家中,自己的儿子却去了,而现在岳阕明又陪伴身边,偏还和那夭折的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大概都是注定好的吧。
丢了骨肉,得了个闺女,女儿离开了,又来了个儿子,虽然都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差不了多少,总算是一种慰藉。再或者说,是对这个家的另一种补偿吧。
而与此同时,相邻的知青点里也充满了欢乐,眼看春节将近,又能回城探亲了,自是十分高兴,少不得都提前收拾行礼,忙着准备起来。
哪怕李思前,虽说这段时间,心理发生稍许改变,但此时也被喜悦给冲淡了。另有梁燕,即便父母打成了右派,家里仍阴云难散,可依然归心似箭。
就更别说尹秀茹,在失了往日的激情,巴不得趁着过年回家,看看有没有返城的办法。而谁知,偏令人想不到的是,当几天后,在收到家里的一封来信,竟彻底打破了她的计划。
原来,这日放了学,当跟李思前来到大队部外,想和梁燕一起回知青点时,却先被陈开顺喊进去拿了封信。而路上等不及地看过后,就一下子没了精神。
也见她神情不对劲,梁燕就问:“怎的了,家里这会儿来信,有啥事吗?”
“没有,只是一封平常信,来的晚了些。”尹秀茹把信塞进兜里,勉强一笑。
“就是,都快过年了,有事也是好事,说不定是在盼着秀茹回家相亲呢。”李思前打趣着。
不过,当看尹秀茹出奇的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笑了笑,倒让李思前和梁燕有些疑惑了。按着她的性子,就算最近收敛许多,也不该是这副样子。
但尹秀茹不说,也不好多问,这样直至回到知青点,等简单的热好饭菜,再瞧她拿着碗筷,坐在那里仍不时的失神,最后以致落下泪来,两人知道,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于是,李思前忙问:“秀茹,有事别自己闷着,说出来,我和梁燕也能替你想想办法。”
“是呀秀茹,平时都是你照顾我,你要有啥心事,也让我替你分担一下,千万别自己硬扛着。”梁燕又说。
却也这一安慰,就看尹秀茹终于忍不住地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好一会儿被李思前和梁燕劝缓了些,才抽泣着说:“我爸在单位被隔离审查了,信是我妈让俺哥嫂写的,叫我过年别回去,免得再跟着难受。”
倒令李思前和梁燕听后,吃惊的互看了一眼,都愣在那里。本以为是跟她父母的身体状况之类有关,哪里想到竟是这种事情,就算有心帮忙,也无能为力呀。
特别是梁燕,有相似的遭遇,这一年对家人的牵肠挂肚,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别人再多安慰,又哪里体会得到,此刻岂能不感同身受。
“没说因为什么吗?”李思前缓了神问。
“我哥也没仔细说,好像是医院副院长惹出的乱子,我爸被牵扯了。”尹秀茹流着泪说。
“那咋办,难道你真的不回去啦?”李思前又问。
“我怎么不想回去,可回去又能干嘛,也帮不上什么,还尽给我妈添了忙活。”尹秀茹感到为难。
“隔离审查又不是已经定性,你先别急,事情指不定还有转机呢。”李思前宽慰着。
“要是那样就好了,”尹秀茹苦笑着,“但咱们在学校时,见过太多这种事情,只要是被隔离审查了,有哪一个不被定性的。”
“实在不行,还是回去吧,多少尽份孝心,也省得你不明情况,留在这里胡思乱想。”李思前给出着注意。
“还是先别回家了,等过完年看看再说吧,”梁燕的想法却不同,“去年我爸妈要不是被批斗的疏忽了,忘记探亲这码事,也不会让我返城的。
父母永远是在为儿女考虑,他们哪里舍得被你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而且回去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跟着难受,偏又新年团圆,还得强作欢笑,就更让人心酸了,不比这次回去,经过了一年,应该都习惯了吧。”
李思前点点头,倒也能理解,就尹秀茹说:“我知道你担心家里,但梁燕的话的确有道理,等回了莱县,我替你去看看叔叔阿姨吧,顺便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当然,能帮上忙最好,可要是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往开了想,你也清楚,眼下这种事情太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总会熬过去的。”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尹秀茹流着泪无奈答应,“谢谢你思前,麻烦你啦。”
“咱们之间谢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李思前握住她的手,以示鼓励。
“那约个时间我也去。”梁燕又忙说。
“你还是算了,家里的情况也不知怎么样,就别去了,安心陪一下叔叔阿姨吧。”李思前嘱咐着。
“没事,你忘啦,早前我收到家里的来信,曾告诉过你们,我爸妈都恢复了授课,现在情况好多了,”梁燕笑着说,“否则,也不会让我回去的”。
“对对对,”李思前想了起来,“就是上次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的文件,公布不久是吧。”
“嗯,”梁燕点了下头,“应该是沾了工农兵大学的光,为了抓紧为国家培养人才,又被允许上的课,不过,教书之外仍得接受劳动改造。”
“这样已经很好了,起码不用被整天改造,”李思前也替她高兴,“我们学校的李学祥老师,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但有课上,就有休息的时间,至少能缓和一下身心。”
“我知道。”梁燕由衷的笑了。
“行,就定在大年初四吧,那会儿也该走完亲戚了,上午我去找你,咱们一起到秀茹家里。”李思前想了想后说。
“思前,梁燕,谢谢你俩了。”尹秀茹被感动的,以致又流下了眼泪。
“瞧你,又来了,多大点事,至于吗。”李思前一笑。
“对呀秀茹,以前不管在学校,还是来到陈家庵,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那俺还不得成天对你说谢谢啊。”梁燕也宽怀着。
“好,那我就不矫情了,只装在心里,”尹秀茹擦了擦眼泪,“我还攒了点钱和粮票,麻烦你俩帮忙带回去,也叫我家里人不用担心我。”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梁燕赶忙答应。
就这样,当过完小年不几天,随着李思前和梁燕的探亲离去,尹秀茹也更加苦恼起来。一是担心父母,二又考虑着,如果家里的成分发生改变,那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城了,难道真要一辈子待在陈家庵吗。
不同于梁燕和岳阕明,一个被张弛牵挂着,一个又有陈继昌一家,那自己呢,以后会不会孤零零的,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凑合着嫁出去,生儿育女的,毫无前途可言。
因此,就越寻思越烦恼,简直陷入魔怔一样,想在自己父亲还没被定性前,设法尽快回城。哪怕暂时在家中待业,也比留下未来难料要好,命运终得自己把握。
还好,找了个因父母出差,才没有回城探亲的理由,大年三十和初一,都是被陈继昌和肖梅真喊去家中过的,另有岳阕明作伴,倒也没那么冷清。
而初二这天,陈巧云带着姜峰走娘家,虽说刚结婚不久,陈长兵参军时也送过,但春节仍得回来给爹妈拜年。当从陈开兴口中得知,尹秀茹没有返城,就又把她喊去家中热闹了一下。
可接下来谁想,等到大年初三,当公社知青办下乡慰问没有回家的知青时,却让尹秀茹好像瞅到了机会,以致为了返城,竟不惜搭上自己清白的身子。
原来,带队下乡慰问的,正是知青办主任洪春文,平时别看着一副正经的样子,但那时能同严周考称兄道弟的混在一起,不用多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当坐在陈家庵的知青点,因岳阕明懒得理会,称要往果业队值班,这样只能由尹秀茹作为代表,接受他的谈话,嘘寒问暖的,也无非装模作样的打着官腔。
另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时偷扫着那高耸的胸脯,倒实打实的,既让尹秀茹恶心不已,又不得不耐性听着,洪春文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
却正是这会儿工夫,或许因为学的是护理专业,对男女间的事并不陌生,竟让她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你不是好色心馋吗,那用我的身子,来换取回城的机会,应该没问题吧,反正闭着眼忍受忍受就过去了,全当被狗咬了一口。
于是,在洪春文带着慰问组要离开知青点时,就把心一横,故意拉在后面,笑着对他说:“洪主任,今天听了你的谈话,真是让我受用匪浅,可惜时间太短了,有些意犹未尽。”
“是吗?”洪春文乐的咧开了嘴,“小尹同志,很高兴你能有这种觉悟,放心,还有机会的,只要好好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我会的,洪主任,”尹秀茹认真点了点头,而后又装作遗憾的说,“就是俺们平时忙于生产,很少有空闲,不然常跟您在一起接受教导,相信进步会更大。”
“小尹同志,你,你真是这样想的?”洪春文眼里都闪着光芒。
“当然是真的洪主任,您不应有这样的疑问,该对自己的才华有信心才对。”尹秀茹作出一副郑重的表情。
“谢谢你,小尹同志,感谢你对一个领导的肯定。”洪春文满脸的激动,就一把握住她的手,不停摇晃着。
当再看尹秀茹双颊攀上红晕,又眼含媚态,似是不好意思的瞟向自己,洪春文顿时心头一颤,竟觉着半边身子都酥了,就一时有些得意忘形,而起了色心。
因此就说:“小尹同志,你我真是知己难求、相逢恨晚呀,要不嫌累着,后天我在公社值班,你可以去找我,到时以茶相待,咱们再促膝长谈。”
“那会不会给您添了麻烦,洪主任。”尹秀茹虽强忍厌恶,却仍柔声似水,哪里不知道鱼儿要上钩了。
“不会不会。”洪春文彻底沦陷了,再加上尹秀茹本身又十分漂亮,竟笑的嘴角都有点抽搐了,要不是有同行的人在前面,恨不得立时把她搂在怀里,先温存一下。
“那好吧洪主任,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反正过年我自己也待着无聊。”尹秀茹眼带笑意,也不漏痕迹的,要抽出自己的手。
“好好。”洪春文连忙答应,而因不舍得松开,竟还在她的手心轻轻挠了两下。
就更令尹秀茹心里咒骂不停,但即便委屈,可又不得不假装羞涩,露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以更激起洪春文的色胆,来达到自己回城的目的。
果然,等到初五一早,尹秀茹心烦意乱的也没吃饭,就偷偷离开了陈家庵,因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也不敢到陈开顺家中借自行车用,只能一路走着,往公社驻地去了。
倒是走过一半路程后,想着自己清白的身子,即将要被玷污,又不免失去了勇气,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也正当踌躇不前时,谁知,竟看到洪春文骑着自行车迎了过来,于是,吓得忙低下头要往回走。
“小尹同志,”但洪春文已经瞧见她了,就喊了一声,且猛蹬了几下车子骑到跟前,“我怕你走路累着,来迎一迎,你这是怎的了,干嘛往回走?”
“洪主任,”尹秀茹挤出一丝笑容,而冷静下后就谎称,“我把知青点的钥匙弄丢了,得回去找找,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吧,等有机会,我再去接受您的教导。”
“都走到这里了,哪能叫你回去,这不是让我失了礼数吗,”眼瞅着到嘴的肉,洪春文当然不会同意,“再说钥匙丢了也没什么,你们大队肯定有备用的,另要一把就行了。”
“还是不麻烦了吧,我自己找找就好了。”此时,尹秀茹心里已感到恐慌了。
“有什么麻烦的,为知青服务是大队的责任,你不用担心,”洪春文却已是急不可耐了,“快走吧,大冷的天,咱们就别在这里杵着了。”
而没有办法下,尹秀茹再想起父亲被审查,自己又充满对回城的渴望,就咬了咬牙关,只得硬着头皮坐上自行车,被洪春文乐的带着去了。
这样,等到了公社大院,也并没随他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又被领进了一间单人宿舍。只见屋里倒收拾的干净,另瓜子、糖果、茶水、点心的都已备好了。
也当看着尹秀茹显得有些拘谨,洪春文就笑着说:“你瞧,为了迎接你,我昨天提前回来,打扫了一下午,又准备了点吃的,可不敢怠慢了你这位知己。”
“哪会,只是给洪主任添麻烦了。”尹秀茹勉强一笑,而心里却又叹了口气,算啦,既来之则安之吧,不管发生什么,就当是命,谁让自己也动机不纯呢。
再等两人坐在床上,洪春文天南海北的说了一通后,又端量着脱去外套的尹秀茹,一身红毛衣更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心里就像猫挠似的忍不住了。
但因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倒也不敢冒然下手,要是被咬上一口,那罪名可就大了,所以只得步步为进,“你们城里长大的孩子,下乡吃得了这份苦吗,如果有难处的话,尽管和我说。”
“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就是奔着吃苦来的吗,况且都两年了,早已习惯了。”尹秀茹笑了笑。
“那就好,”洪春文点点头以示夸奖,而心里却鄙视她虚伪,知青因吃不了苦,想方设法要离开的,自己见得多了,“不过你是院校生,应该有机会回城分配工作吧。”
“下乡插队那会儿,听说俺们这拨院校毕业生,会推迟一年分配工作,可这么长时间也没动静,大概是希望渺茫了。”尹秀茹无奈的说
“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好像今年会分配一批,但什么时候就不清楚了。”也不知洪春文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其事。
“是吗洪主任?”尹秀茹惊喜的问。
“我也拿不准,应该差不多吧,”洪春文点上支烟,心里有些得意,看来每个知青都逃不开回城的想法,那这就是突破口,随后就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并不是谁都有机会的。
终究下乡插队,是上级的政策,除了那些成分不好的,肯定没有资格外,其他的还要看各个大队放不放人,当然知青办的态度也很重要。”
而一听这话,另想到自己父亲的事还不知道怎样定性,尹秀茹一颗心又猛地凉了下来。也见她沉默那里,洪春文就笑着问:“小尹,你爸妈都是做什么的?”
“就是医院里的普通职工。”尹秀茹不自然的说。
“那有兄弟姊妹吗?”洪春文又问。
“上面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下面还有弟弟,在读初中,爷爷奶奶也都健在。”说起这些,尹秀茹神情缓了不少。
“一家好几口子,不容易呀,”洪春文故作感慨,“如果你能有机会返城的话,还是应该回去分担一下的。”
“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我可是响应号召下乡插队的,绝不能当逃兵,”尹秀茹不动声色,因这会儿已看得出来,洪春文一定会忍不住的。
“话再漂亮,也难免有私心,这是人的本性,”果然,洪春文的爪子一点点攀上了她的手,且又问,“要是有机会,那你想回去吗?”
“难道洪主任还能帮我吗?”尹秀茹一笑,把手挪开。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洪春文“嘿嘿”乐着,在鼻子底下搓了搓自己的手,倒好像在闻着她残留的味道。
而瞧着那副猥琐样子,尹秀茹暗自冷笑,既然话已到这个份上,还怀的哪门子心理负担,“我表现的好坏,这要取决于洪主任能让我什么时候回城。”
“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用藏着掖着,”洪春文高兴地一拍大腿,“只要有院校生分配工作的文件下来,我保证第一时间让你回去。”
“不行,我要尽快回城,而且你也不清楚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敢去赌。”尹秀茹果断拒绝。
“为什么这样着急?就算事情不确定,我也会慢慢设法让你回城的。”洪春文疑问着。
“我爸病了,我妈还要上班,我哥嫂有孩子、有工作,都没时间照顾。”尹秀茹随口给了个理由。
“倒可以理解。”洪春文点点头。
“那洪主任想让我以什么名义回城?”尹秀茹盯着他问。
“比如病退。”洪春文笑嘻嘻着。
“空口无凭,还是立个字据吧。”尹秀茹冷着脸说。
其实,原本是想等洪春文把事办成后,再把身子交出去,但又怕他因为有难度而放弃,要是这样,万一自己的父亲被定性了,不就更难回城了吗。何况,谁知道会不会不见兔子不撒鹰呢。
还不如立个字据,先将事情做实,手里有了筹码,相信他这种身份,又已成了家的人,肯定不敢怎样。最坏的结果,以后要敢反悔的话,大不了一起完蛋。
“不用,我保证说到做到,”贪婪的扫着尹秀茹的胸脯,洪春文就要伸手去摸,“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洪主任以什么保证,是拿污秽的色心,还是所谓的人品?”尹秀茹躲开身子质问着。
“怎么说话呢,我敢保证就一定能够做到,你咋这么轴呢,”洪春文却不乐意了,“不也是拿身子换吗,还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尚怎的,都是一路人,谁也不用笑话谁。”
“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洪主任的要求我能达到,而我的要求洪主任却在敷衍,既然买卖谈不成,那就算了。”尹秀茹穿上外套起来装作要走。
“别,别,”此时洪春文正欲火难耐,哪能这样放过她,更将凡威逼利诱知识女青年,要被依法严惩的文件抛在脑后,而想了想只得答应,“好,我写,我写总行了吧。”
这一来,等他不情不愿的写完,尹秀茹又拿去看过,觉得没有问题后,却也整颗心像在淌血一样的疼。以致两手颤抖着,好不容易才将充满肮脏的保证书叠起,强忍塞进了兜里。
再看洪春文,早已等不及的,猛地将她扑倒在床上,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就恨不得融进尹秀茹的躯体。且一边气喘吁吁地亲摸着,一边脱起了衣服。
而尹秀茹把头别过一旁,一阵失神后,随着痛苦的闭上眼睛,几滴泪也落了下来。之后就麻木的躺在那里,任由洪春文趴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就这样,等他发泄完兽欲,尹秀茹冷漠的穿起衣服,也不理会洪春文假装要送回陈家庵的好意,更懒得再多瞧一眼,只一把将那条染上自己血迹的床单撕了下来,以留作另一份证据,而后忍着初次成为女人的疼痛,木然的去了。
也当迎着呼啸地北风,行走在蜿蜒的小路上,尹秀茹就像失去感觉一样,仿佛不再清白的身子,已经不属于她了。或者是,此刻唯有彻骨的寒意,才能让心里好受一些,方昂首挺胸的,任自己被包裹在冰天雪地中。
却是当偶尔仍能遇见,过年走亲戚的乡亲时,被好心的打上一声招呼,想着孤零零的身在异乡,承受着这样大的屈辱,终于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嚎啕大哭起来。
为了回城,竟付出这种代价,到底是愚蠢,还是自以为是。更不知道值不得值得,又该怎样面对以后的人生,只怕将会成为一辈子难以洗刷掉的污点,在午夜梦回中不断提醒着自己,曾经有多么肮脏、恶心。
再当失魂落魄的回到知青点,都已是后午了,即便两顿没吃饭,又走了那么远的路,仍没感到半点饥饿和疲乏,有的只是深深的悔恨与痛苦。
“你去哪儿了,害得我到处找,也不知告诉一声。”还没等她缓过神,这时有人笑着说。
而抬头一看是岳阕明,尹秀茹就强作镇定的笑了笑,“自己一个人闷得慌,就出去转了转,你找我干什么?”
“从早上,梅真婶子就怕你懒得做饭,让我来喊你过去,谁知直到中午仍锁着门,我不担心才怪呢。”岳阕明埋怨着。
“怎么,怕我想不开呀。”尹秀茹心头一暖,开起玩笑。
“那倒不至于,”岳阕明好笑着,而见她精神似是不大好,忙又问,“一大早就出去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只不过去其他大队的知青点看了看,走的路多了有些累。”尹秀茹掩饰着一笑。
“他们也有没回去的吗?”因还不知道尹秀茹家里发生的事情,岳阕明就放下心来不再多想,哪里会怀疑。
“有两个路远的没有回家,但也不认识,只是随便聊了聊。”尹秀茹敷衍着说。
“你可真行,也不怕自己走丢了。”岳阕明摇了摇头。
“处处都是革命照耀的光辉,哪里会迷途。”尹秀茹一副轻松的样子,但心里却沉重无比。
“行吧,反正你这只羔羊,就算迷途也会知返,”岳阕明打趣着,再瞧她强打着精神的模样,又说,“看你挺累的,好好休息下吧,等晚上我再来叫你去梅真婶子家里吃饭。”
“不用啦,中午在那边知青点吃的挺饱,晚上我自己对付一口就行了。”尹秀茹赶忙婉拒。
“那好,随你吧。睡的话,记得把炕烧一烧,别冻着。”了解尹秀茹的性子,岳阕明也没再多劝。
“嗯,知道了。”尹秀茹笑着点点头。
却等他离开后,想着自己一心要回城,是不是也忽略了身边的朋友。有李思前、梁燕和岳阕明的陪伴,待在陈家庵又有什么不好的,为何非要做出那种肮脏事来。
但一切都难以挽回了,也意味着今后的离开,不仅会失去她们之间的友谊,更丢了原本满怀激情的自己,就又痛苦的趴在那里哭了起来,直至身心疲惫的不觉睡着了。
而再当醒来,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尹秀茹恍惚的像做了场梦一样,多么希望今天的一切从没发生。不过现实终究是现实,仍无情的把她打入深渊。
以致哪里还有心思去做饭,只是烧了满满一锅热水,厌恶的,一遍一遍搓洗着自己不再干净的身体。从头到脚、自里而外,像在冲刷着罪恶的本源。
可事情已经做了,后悔又能怎样,既然不顾羞耻,就活该承受这一切。而未来的路,坎坷也好、平坦也罢,惟愿能忘记那一场噩梦,仍充满希望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