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陶醉与忧伤

　　伴随着山镇高级中学教师住宅楼的增高和封顶，四弟王小波和苏敏老师的爱情也走上了婚姻的殿堂。
　　本来，四弟和苏敏老师不打算在马年的末尾结婚，因为很快就到了羊年，四弟和苏敏老师都不愿生的儿或者女属羊，羊的秉性软弱，小绵羊老绵羊，一辈子受欺负，特别是女的，坊间之说，属羊的女人，一辈子命运不济。四弟自从和苏敏老师走到一起后，彻底走出了喜欢男孩的心理而变得对女孩情有独钟。四弟曾经当着苏敏老师的面对我们说，以我王小波的表演花样和技术技巧，马年尾结婚，必定会在羊年收获果实。并且，四弟铁了心要生个像她妈妈一样漂亮的女孩。所以，四弟的婚姻大事就顺理成章地只能推到羊年，或者猴年，也就是明年或者后年；如果推到明年，也必须保证不能在羊年生子。
　　二哥说：“小波呀，你懂不懂啊？哪年哪月生子，根本不取决于你们结婚早晚，而取决于你们的防范措施是不是万无一失。”
　　四弟不屑地一笑，说：“以你四弟精耕细作的精力和体力，再怎么完备的防范措施，也不能保证播下种子的正确时机呢！”
　　四弟雄心勃勃，要把结婚的时机大幅度地往后推，我们不由得慨叹，一时半会儿吃不到四弟的婚姻喜糖了。可是，我们的这番感慨还没消散，四弟的婚姻进程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那是个金黄色的初冬的黄昏，教务处门前两丛橘黄色的菊花开得灿烂而耀眼，桔红色的落日阳光把师生的影子长长地印在泥土地面上，晚风带着一抹清凉从刚刚修剪过的绿草坪上掠过，一丝不苟地吮吸着石板条上的温热和人脑里的混沌与麻木。四弟走出办公室，一眼就望见菊花丛旁边石板条上端坐着的女朋友苏敏老师。苏敏老师穿着一件紫色紧身半大衣、黑色裤子和一双浅蓝色运动鞋，左腿轻轻搭在右膝上面，上面再用双手十指交叉成拱弧罩住，正望着夕阳晚风中起伏摇摆的花坛草坪出神。一股巨大的震颤就令四弟从没有过的心摇神荡……
　　四弟走过去，顾不得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含情脉脉地望着苏敏老师，说：“咱结婚吧。”
　　苏敏老师收回夕阳晚风中游走的目光，惊讶地问：“咋啦？吃错药了？”
　　四弟说：“我等不得了，真的等不得了……”
　　苏敏老师说：“你年纪轻轻的，没得重感冒吧？”
　　四弟近乎渴望的眼神紧紧地抓住苏敏老师，似乎一不留神，对方就会飞走了似的：“怎么会呢？我真的很想和你结婚了，马上就结，一天都等不得了……”
　　“你该不会是小孩儿过家家吧？”苏敏老师再次瞪大了眼睛。
　　四弟就说：“我的美貌天使，我王小波都二十有四啦！”
　　苏敏老师瞪着一双丹凤眼，望着猴急猴急的四弟，又摸摸四弟滚烫的前额，说：“你忘了，不能在羊年生女孩儿……”
　　四弟等走过来的几个学生走过去，说：“可以先不生嘛。”
　　苏敏老师捂着嘴，直笑。
　　四弟说：“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生就不生，生也不生！”接着就甩出了杀手锏——嘴就要往苏敏老师涂着淡彩的嘴唇上贴。在这种情况下，苏敏老师除了红着脸赶紧做四弟的俘虏外，别无选择。
　　在一片“郎才女貌”的赞扬声里，四弟和苏敏老师很快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四弟常常庆幸自己慧眼识珠，终日沉浸在深深的得意和陶醉里，有一次，竟然咂巴着嘴，大言不惭地向我们炫耀说：“嘿嘿！早知结婚这么好，咱早就结婚了！”惹得我们哥儿几个心生嫉妒，直骂他是只高傲得快上了天的花公鸡。
　　四弟在婚姻大事上的这一出色表现，一度把五弟李小米搞得心乱意迷，魂不守舍，蠢蠢欲动，好在葛玲老师掌握着婚姻的全部大权，五弟也就只能在神往与渴盼之中在办公室、花园、单职工宿舍或者野外与葛玲老师重复着那份不知做了多少遍的“作业”。
　　
　　山镇高级中学教师住宅楼竣工以后，马上进入了验收环节。
　　整个验收过程非常顺利，基本就是走了个过场。
　　验收完毕，马经理在山镇丰盛苑大酒店盛情款待了所有验收人员，并每人赠送了两条软包中华。
　　马经理用奔驰车把校长送进校长室，顺手又把那天被校长拒绝的红包塞给了校长，说：“小弟可得声明一下哈，这绝不是行贿，一旦查起来，大哥可不能告小弟行贿哟！”
　　校长眯缝起眼睛，盯着马经理看，说：“何以见得？”
　　马经理打着酒嗝儿，说：“哪有行贿在事后的傻瓜呀？关于这幢楼，大哥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回扣，你头也点了，最后的字也签了，这点儿小心意，跟山镇高级中学的教师住宅楼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校长把红包又推回来，说：“那你倒是说说，这钱是怎么回事呀？总不是我摔了一跤在地上捡的吧？”
　　马经理哈哈大笑，笑过了，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大哥真是好记性，小弟怎么就忘了哪！那天，去县城的路上，我们不是拾到一个黑提包吗？噢噢噢，不是我们，是你拾到了一个黑提包，你怎么忘了呢校长哥哥？哈哈哈！”
　　马经理笑着出了校长室，钻进“奔驰”，一溜烟地跑了。
　　
　　校长在去县城的路上“捡”的五万块钱，除去校长和徐小姐共同的消费外，剩下的部分，全进了徐小姐馨香酥软的坤包。
　　徐小姐几次谢绝校长的好意，徐小姐越谢绝校长的好意，就越使校长为徐小姐彻底摆脱了金钱的纯情而折服，所以校长每次都用充分的理由遂了双方的心愿。
　　校长将这“捡”来的五万块钱，基本上做到了专款专用。校长把最后的三千多块钱变成了一部彩屏手机。
　　
　　冬日的暖阳斜照着海边防护林旁边停着的山镇高级中学的那辆面包车，和面包车里的空调设备合作，把车里烘托得暖融融的，充满了春意。
　　校长和徐小姐温馨浪漫的演出谢幕后，两人坐起来，校长重新调整了空调的温度，以增加空气流通。之后，校长掏出了那部彩屏手机。
　　徐小姐娇喘息息，呵气如兰，玉手连摆，说：“别这样，我……真的不能再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校长望着春潮尚未完全褪去的徐小姐，满目含情，笑而不语。
　　校长忽然有点儿无可奈何，情绪随之低落。
　　校长自嘲地摇摇头，笑笑，说：“真是可惜，我不是大款，否则，我一定要把你养起来，让你跳出‘好再来’，不再……你应该念书啊！”
　　校长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莫名的伤感如涌动的潮水涌上心头；刚才和徐小姐舞台演出的那份浓烈的幸福美好的韵味，如夏日里湖面上被一阵疾风吹起的涟漪，迅速漫向远方，倏然跑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徐小姐身穿山镇高级中学的学生装，坐在山镇高级中学教室里，聚精会神听课的情景……
　　校长的思绪就在这种清新的情景里面游走，信马由缰，走得越来越远……眼前的徐小姐，不仅仅是坐在山镇高级中学教室里的那个品学皆优的女学生了，倒更像是他希望世界里一直存在的那个女儿——校长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五岁，正在县城读初中三年级。
　　“无耻啊，王思畅，亏你还是堂堂的一校之长哪！在认识小徐之前，你可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见不得人的、乱歪歪的事的！除了自己的老婆单素雅，你没碰过任何女人，怎么……”
　　徐小姐忽然发现校长异样，疑惑，问：“你……怎么了……”
　　校长一个激灵，信马由缰的思绪和由此而来的自责戛然而止。校长注视着徐小姐，轻轻摇摇头，又轻轻点点头。
　　校长在这轻轻的摇头和轻轻的点头这两个动作里，十分顺滑地完成了思绪和情感的转换，望着徐小姐，说：“没什么，慧丽，谢谢你！今天，又给了我愉快的享受和体验。”
　　徐小姐搂过校长，给了校长一个轻吻。
　　徐小姐柔情似水，让校长再次做了感情的俘虏，恨不能和对方再次融为一体。
　　校长的这一心绪，被徐小姐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
　　徐小姐把校长搂在怀里，就像哄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呀！这样，我也挺满足了。”
　　校长搂紧徐小姐，狠狠吻着，说：“你难道愿意让那些肮脏的、不三不四的臭男人……”
　　徐小姐挣开校长，微微娇喘变成了嘤嘤啜泣。
　　校长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校长的手机优雅地唱起来。
　　校长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马真金”，狠狠点了一下接听键，没好气地喊：“我说马经理，你让我清静一会儿好不好！”
　　马经理在那头哈哈大笑：“啥事值得大哥如此烦躁啊？你等着啊，我这就过去拉你。”
　　校长连忙说：“你别过来，我不在家。”
　　马经理说：“你在哪里?”
　　校长没好气地喊：“教育局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