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一

　　滕茂华想到这里，觉得不是自己帮不帮张凯这么简单，关键是不要让曹部长太为难。在自己的权力范围之内，本着从稳妥出发，把张凯要的货做些适当调整，把合同总价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把总数量控制到最少。合同的量小了，损失也就随之下降，保持在合理的损耗之中，总部知道也不会追究。一个购销二三百万的合同在大区多如牛毛，没嘛大惊小怪的，不会产生副作用，不会在总体上造成影响，更不会给经营带来困难。即便他不能及时付款，这点儿钱在账面上趴着，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即便总部知道了也不会追究，不给自己带来影响，也就没太多的顾及。
　　滕茂华虽做出了决定，却并没告知张凯。张凯对从滕茂华的大区调货志在必得，见滕茂华一直不回电话，再次打来电话，滕茂华原则上表示同意，但要当面再谈谈。张凯如约来到沈阳大区，滕茂华指着订单对他说：“上面标明的产品有的库存不足，在品种和数量上需做些调整……”滕茂华把调整后的订单递给张凯。
　　张凯接过来一看，调下去的产品部仅是俏货，单价都较高，在总体数量上削下去一半还多，心里老大不高兴：“你这一下子给我砍了一大半儿，就这点儿产品，连门面都撑不起来，更别提开业促销了……”
　　“不是非得给你砍，而是库存不足。如果你嫌少，你就再等等，总部给我们调来货，再来，如何？”
　　“什么库存不足，你就是不想把价高的产品给我。你这么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剜着心眼成心不愿给我发货。”
　　“品种和数量上虽然少了一些，不是主要问题。关键是有，总比没有要强得多。如果你觉得在数量上没达到要求，等你售出，或者总部给我们把货调过来，你再来调嘛……”
　　“你这是故意拖延，还是零敲碎打？经常调货，你这不是成心折腾我吗。这么做不仅费时费力，还会经常断货，给经营造成负面影响……”
　　“咱都是在商场上混的，谁都知道，现在的商业形势并不是多好，生意不好做，进的产品不长期积压就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出现断货。真要像你说的，出现供货不足，说明你张总经营有方，买卖兴隆，经常调货才显得繁荣。”滕茂华看着张凯，“我说张总，咱们都是干这个的，你先前定的几样虽属于新产品，技术含量和价格都很高，这些产品刚上市，还没打开局面，销路不好很难占领市场。你是老江湖了，应该明白，人们大都不知道，还不太认，都属于销量很低的产品，就这个数量，你要是在三个月之内卖出去，就相当不错了。销路好，进货频，有嘛麻烦可谈？”
　　张凯也是在这圈子里混的，知道滕茂华说的有道理，关键是满足不了自己的愿望。虽不同意，却不想直接反驳。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和他关系很一般，又是开业初期，以后进货还的依赖他，在很大程度上等于有求于他，如果闹僵了，一台也不给，一点儿辙都没有，适得其反，达不到目的，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心思。这次调货多少不是关键，以后再来，想调的时候再调，经营吗，就是出货进货，麻烦点儿也无所谓。压在仓库不动不麻烦，售不出去造成产品滞销，不是更令人头疼吗。
　　“那，就按你说的，咱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就签订合同，下午你就把货给我送到公司。滕总，你看这样行吗？”
　　“这个没问题。”滕茂华等着张凯说下句话，见张凯憋着迟迟不说，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打算付款。不得已，滕茂华只可直问，“张总，是现金，还是支票？”
　　“嗨……”张凯装作一时疏忽的样子，对滕茂华说道：“你看这事儿闹的，出来的太急，我给忘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下午送货时，让他们把支票带回来不就行了吗，这样多省事儿。”
　　“这个……”不用看，滕茂华就知道张凯在耍花活，货送到付款说的好听，这种可能性不敢说没有，最起码可能性不大。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张凯，“咱都是规规矩矩的买卖人，不带这样儿的……”
　　“什么这样儿，那样儿的。咱们这么多年的同事了，我这个人，你还不相信吗，说一句，是一句，撂地砸坑儿……”
　　“话是这么说……”
　　“别那么多婆婆妈妈的，男子汉大丈夫，办事就应该果断，利利索索的，快刀斩乱麻。”张凯说着拿起茶几上的合同，也不管滕茂华是否同意，逐页逐项的填好，签上自己的名字，往滕茂华跟前一拍，“签字吧。”
　　“你这是……”
　　“什么我这是，我那是的，就这么办了。”张凯也不管滕茂华怎么想，站起身来，毫不客气地说，“你签字后在送货的时候把合同一起给我带过去一份儿。”他冲滕茂华一摆手，“拜拜哪，您呢——我走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冲着滕茂华说道，“我下午在公司等着接货。”然后一甩头，竟至出门离去。
　　滕茂华看着张凯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这份合同的签订，既给了曹开利面子，又没违反原则，在自己的权利之内，至于帮不帮张凯，那不是他关心的，主要是把这个无赖给打发了。下午他安排人给张凯去送货，临行前反复叮咛送货的人：“到了之后先别卸货，让他们好开支票，拿到手再卸货，如果不开支票，就把货再拉回来，明白吗？”
　　两个曾是张凯手下员工的业务员，开着车把货送到张凯的凯萨公司。张凯一见老熟人，奔上前热情握手。“辛苦，辛苦！”不无感慨地说，“还得说老哥们儿可靠，你看这货，说送就送过来了。”回身冲着他的员工大声的吩咐道，“赶紧的，帮着来卸货。”
　　几个员工答应一声，急急忙忙来到送货的汽车前，就开始卸货。送货的业务员赶紧拦着：“我们滕总说了，先开支票，然后再卸货。”
　　张凯听后笑哈哈地说：“张口你们滕总，闭口你们滕总，把我这个张总忘到脖子后面去了？”张凯见送货的业务员不好意思的直挠后脑勺，嘻嘻哈哈地打岔道，“你们滕总可很有意思，不就是支票吗，有嘛大不了的，你们这卸着货，我这就给你们开支票去。”张凯说着冲他的员工一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帮忙。”几个员工不容分说，上前就去卸车上的货。张凯回身进了他的办公室。
　　送货的业务员左拦右拦，张凯手下的几名员工不听那一套，上来就卸货。送货的员工看着张凯的面子不好硬拦，无可奈何地看着几个人热火朝天的卸货，急得直拍手，一点儿辙都没有。货卸完了，员工把两位送货的业务员请进门市，安排在小会议室兼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给他们倒了一杯茶：“先喝杯茶，歇会儿，我去喊我们老板。”说着两名员工出了会客室，各自忙各的去了。
　　滕茂华派来的业务员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张凯的支票。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张凯出来，有些着急。一个业务员站起来，出门儿去找张凯，与推门往里走的张凯碰了个满脸儿。
　　“张总……”
　　业务员刚要开口提支票的事儿，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张凯给拦住了：“我刚和你们滕总通了电话，告诉他，我的出纳没在，等出纳回来，开好支票给他送过去，他让你们别等了，先回大区。”
　　业务员用疑惑的眼神儿看这张凯，他们不相信，送货来时滕总说的很肯定，没拿到支票滕总不可能让他们回去。为了证实张总说的是对的，业务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给滕总打电话确认。张凯一看就急了，一把夺过手机，急皮怪脸大声冲着业务员嚷嚷着：“还你妈老哥们儿呢，连我的话都不信？”张凯瞪着他，“你不相信我是吧？那好，”他把手机递到业务员面前，威胁道，“我现在就给滕总打电话，告诉他，因为你们不懂礼貌，这支票我不给开了。”
　　业务员曾是他的部下，虽有些为难，当着老领导不好说什么。“行啦！”张凯对他说，“咱们又不是不认识，我好歹也曾是你们的领导，我说的话你还不相信吗。放心，只管回去好了，我不会让你坐蜡的。”业务员没辙，只可半信半疑地回大区。
　　业务员回到大区，赶紧跟滕总汇报。滕茂华一听叹息了一声：“你们上当了。”他看着满脸沮丧的业务员，赶紧安慰道，“这事儿不怨你们，他是你们的老领导，耍穷横，你们一点儿辙都没有。别往心里去，先这样儿吧，忙你们的去吧。”